《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节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作者: 晚山茶 文案: 阿矜是御前宫女,侍奉了皇上两年。 天合二十三年,皇上病重,禹王起兵谋逆,承王陆倾淮以清君侧之名,领兵杀进皇宫。 人人都以为是禹王用尚方剑杀了皇上。 只有阿矜知道,弑君的,是陆倾淮。 陆倾淮杀进上阳殿时,阿矜就在御榻边。 少年穿着溅满鲜血的甲胄,眼神狠戾,满是杀气。 那日,她亲眼看着陆倾淮拿着剑刺进了皇上的胸膛,血从龙榻上流下来,淌了一地。 她害怕极了,颤抖地跪在血泊里求陆倾淮饶她一命。 陆倾淮拿着还在滴血的剑,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道:“好啊,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朕允你照旧在御前侍奉,但如若朕在别人口中听说这件事,那一切就结束?” 这件事,指的自然是弑君。 “好。”阿矜颤颤巍巍地应了。 —— 宫里人人都知道,新帝脾性阴晴不定,手段狠绝,却独独对御前侍奉的一个宫女不一样。 新帝有时候会留宿在偏殿,拥她在怀里,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轻笑着唤她的名字:“阿矜。” 会同她一块用膳,却只让她布菜,她布什么,他便吃什么,乖巧地同平时判若两人。 甚至会为了她,腰斩了欺负她的嫔妃,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城上下,人人都艳羡阿矜有如此荣宠。 只有阿矜知道,她不过是陆倾淮养在身边用来赏玩的金丝雀罢了。 因为那个赌,在阿矜眼里,他从来不是为了取悦她,而是想用她,取悦他自己。 —— 谁也不知道,天合二十一年,雪夜,他方从边关回宫不久,有个御前的小宫女撤茶时,不小心在回廊上撞到了他,茶盏碎了,她的手也伤了,却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 那时刚从战场回来的他,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1.1v1,sc 2.暴君,真的残暴,但不包括对女主,不喜勿入。 ——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矜,陆倾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君*胆小宫女 立意:美好生活需要自己努力争取。 第一章 “阿矜,你在想什么呢?”小桃开口问道。 阿矜听见声音回过神来,喃喃地开口道:“以后。” “以后?”小桃听见她这么说,反问道,也有些伤神,如今京中的时局很是紧张,承王前不久刚平了边关的战乱,皇上召了他回京,可听闻他回京的路上遭到了山匪伏击,也不知生死。 这事,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禹王或是肃王干的,承王回来,最直接威胁到的便是他们的利益。 听闻承王这件事,阿矜还曾感慨唏嘘了一阵,承王在边关抵抗蛮夷,没死在战场上,最终却死在了自己兄弟手上,当真是讽刺。 皇上如今的身体,是不大行了,早朝已经罢了两月余,奏折也是众臣到临华殿与陛下一同商议,再由太傅崔风遥代笔批阅。 随着陆政的身体愈发差,禹王和肃王的锋芒也逐渐显露,虽说朝中不允结党营私,私相授受,但到底宫中不许的规矩多了,犯的人也不少。 “你说,最后登上皇位的,会是禹王还是肃王啊?”小桃悄悄凑近阿矜小声道。 阿矜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慌慌的,她是真的不知道,朝中的事,她虽然是御前宫女,可每每陆政同众臣商议时,都是屏退了下人的。 可若是真要在禹王和肃王之中选一个登上皇位,她心里是偏向肃王一些的,毕竟肃王比禹王儒雅许多,待下人也温厚一些,能活命的机会便也大一些。 她一个宫女,压根改变不了宫中的时局,现在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以后,她侍奉过陆政,若是改朝换代,先帝的人是必然不能再留在御前侍奉的,她之前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过,下场好些的,会被分配到下等的宫殿做些粗活,下场坏些的,一律杖毙,或是充为营/妓。 杖毙,营妓,想到这些词,阿矜便有些心惊肉跳的。 她晃了晃脑袋,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走到窗边,打开窗,看了一眼窗外。 外头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大雪连着下了好几日,宫里的红墙青瓦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灰蒙蒙的,连带着外头的寒气一起吹过来,让阿矜心慌得更厉害了。 “阿矜姐姐。”接着门被敲了两声。 听见声音,阿矜走到门口,打开庑房的房门,小栗子穿着蓑衣站在门口,大抵是在雪中走了有一会儿了,蓑衣上落了一层白白的雪。 小栗子长得可爱,脸圆圆的,进宫的时间不长,但因为人机灵,被分到了信阳殿,得了大太监唐祝的赏识,留在了御前。 “唐公公说小玉昨日不小心染了风寒,让你今日替她值夜。” 阿矜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应声道:“我知道了,我现下立刻过去。” “嗯,那bbzl 我便先回去了,雪天路滑,有好些地方的雪还未扫净,阿矜姐姐当心摔了。” “好,多谢你,你也小心些。”阿矜应声,看着小栗子的背影消失在廊道的拐角。 “小玉怎么偏偏这时候染风寒,怕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贪生怕死,不敢去御前伺候了吧。”小桃有些忿忿不平道。 阿矜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快,且先不说现在时局如何,这天寒地冻的过去值夜,实在是极受罪的。 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过去拿了油纸伞,同小桃道:“我去值夜了。” “嗯,路上小心些。”小桃一边叮嘱着一边塞过去一个东西。 阿矜接到手里暖烘烘的,才发现是小手炉。 这手炉是小桃之前托人去宫外淘的,花了小半月的俸禄,喜欢得紧,平常也是极宝贝的,自己都舍不得用几回。 “怎么突然给我了?”阿矜疑惑地应声。 “今日我休息,屋里烧了炭,自然也用不上,你去值夜,手暖和些。”小桃说着,脸上还带着笑,阿矜心里一暖。 “多谢。”阿矜摩挲着手炉边边,垂眸道。 “你我之间,说这许多做什么!”小桃娇嗔了一句,威胁道,“可不许摔了,若是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好好好。”阿矜笑着应声,一边出去,一边撑开油纸伞。 甬道上的灯笼点的多,一路上看得清楚,风雪很大,阿矜端着手炉往临华殿走。 不多会便走到了廊下,唐祝正巧从里头出来,手上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旁边还放着一小碗蜜饯,药还剩了大半碗,见阿矜来了,唐祝把手上的药递过去。 阿矜伸手接过,轻声问了一句:“可还要煎了药送进去?” 唐祝摇了摇头:“即便煎了大抵也是喂不进去了,你去,沏杯新茶进去吧。” “好。”阿矜轻轻应声,端着药往后头的小厨房走。 方才来的路上,路上的雪有些厚,阿矜的鞋袜都沾了雪,现下已经湿透了,难受得厉害,很快沏了一杯新茶绕过廊道端过去。 走到临华殿门口,小太监将门帘撩开,阿矜走进去,鼻尖盈满了龙涎香的味道,殿内烧了炭,暖烘烘的,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尖,殿内的烛火多,但因皇上病着要休息,灭了好些,只留了几盏,所以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咳咳咳。”陆政咳嗽起来,咳嗽的声音很是沧桑,阿矜接着往里走,撩开帘子,先朝着陆政行了一个礼,轻声道,“奴婢见过皇上。” 接着走到陆政身边,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旁边,偷偷抬眼打量陆政。 陆政躺在床榻之上,大半的头发都白了,脸色憔悴的厉害,他的头发,黑色夹杂着几缕白发,看着甚是惹眼,明明才是不惑之年,明明几月前看着气色也还好,短短几月时间内,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阿矜正想着,陆政又咳嗽起来,咳得厉害,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阿矜赶紧上前bbzl 替陆政顺气,唐祝像是听见了动静,掀开帘子进来,关切地叫了一声:“皇上,可要传太医过来?” 陆政一边咳着,一边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陆政的手刚放下,就听见外头一声巨大的响声,接着便是一阵喊声,阿矜吓了一跳,因着那动静实在是大,像是有兵马打杀的声音,阿矜想到这,顿时手脚冰凉,难不成,禹王或是肃王已经…… 想到这,阿矜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有些担忧地看向唐祝,唐祝亦是眉心一跳,刚想开口,说要出去瞧瞧,就听见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声音在门口禀告:“皇上,皇上,禹王带兵进宫了!” 殿内的人,皆是一惊,陆政瞪大了眼睛,眼里的怒火掩不住。 “逆子!”陆政大喝一声,接着朝唐祝道,“厉君越呢!咳咳咳,给朕将厉君越唤来。” “皇上莫要着急,奴才这就去。”相较之下,唐祝的反应就淡然许多,唐祝出去之前,给阿矜使了一个眼色,阿矜明白,唐祝是让她留在殿内侍奉。 唐祝带着小太监出去,殿内虽还有几个侍奉的人,但只有一个阿矜一个近身伺候的,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阿矜的心,也随着那声音浮浮沉沉的,没个着落的地儿。 她其实有想过,想过会有人起兵谋逆,但是,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在今夜,明明白日里一切都是祥和安宁的景象,夜里却突然说禹王起兵了,毫无预兆,这一切,就好像是在梦里一般,虚无的厉害。 阿矜站在龙榻旁,手却忍不住暗暗颤抖,禹王已经起兵了,若是带兵进了临华殿,依着他暴/戾的性子,殿内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想到这,阿矜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虎口,止住了自己不好的想法。 外头兵马的声音愈发大了。 “扑通。”殿内一阵声响,几个人看过去,竟有一个胆小的宫女已经瘫/软跪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接着她瞧了一眼外头明明暗暗的火光,一咬牙便往外跑。 殿内其他几个人见了,小声议论起来。 “我们也趁乱跑吧。” “可是……皇上。” “禹王既然敢带兵进宫,便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待他带兵进了临华殿,咱们几个,一个也活不了,倒不如现下趁乱逃出去,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殿内分外安静,这话自然也听得清楚。 ”放肆!”陆政像是怒极了,话里的怒气极甚。 那个说话的宫女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还未等陆政话音落,就已经一转身往门外走,另外几个方才就已经动了心思,如今见那人走了,也纷纷跟着一块出去了。 明明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如今大难临头,却也是无能为力了,阿矜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凄凉之意。 阿矜的心思很乱,一抬眼就对上了陆政的眼睛,陆政原本因病消瘦了不少,如今因着怒极,眼睛瞪bbzl 大,倒是有几分吓人,阿矜还未反应过来,手便被一把抓住了,陆政手上是下了狠劲的,看着阿矜的眼睛,有些恶狠狠道:“信不信……朕杀了你。” 他的声音因着长久咳嗽还带着几分沙哑,又是气急之下的话,听着有几分骇人。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节 阿矜是信的,因为陆政眼里的杀意已经快溢出来了。 阿矜并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是外头的声音,也让她有些害怕,外头乱的厉害,此时出去,恐怕也是难逃一死,最起码,这临华殿,暂时是安全的。 阿矜低眉道:“奴婢会守在临华殿。” 陆政听见这话,仍没有放开她的手,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没有逃跑的想法之后,才缓缓松了手。 阿矜伸手摸了摸刚刚被陆政拽着的地方,痛的都让她有些麻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已经小了一些,阿矜却更加不安起来。 “朕有些渴了。” 陆政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声音嘶哑着吩咐道。 阿矜端起茶盏,正要给陆政喂,忽然就听见外头小太监的声音响起。 “御史大人的兵马已经杀进宫了!” 听见这话,阿矜拿着茶盏的手颤了颤。 肃王,也起兵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连理枝》,先婚后爱,甜文。 沈宝玲作为刑部尚书的嫡女,被陛下赐婚给了国子监司业江予夺。 传闻国子监司业,相貌出众,性子温文尔雅,如松如竹。 某次酒宴,沈宝玲隔着雨幕遥遥见过江予夺一面。少年穿着一身太师青官服,站在一群官员身边,丝毫不掩光芒,因着容貌好,反倒还有更胜一筹的意味。 沈宝玲正出神,甫一抬眼,就对上了江予夺的眼睛。 江予夺未避,而是大大方方地朝着沈宝玲行了一个礼。 —— 成婚当日,江予夺用秤杆小心翼翼地挑起了沈宝玲的盖头。 因着喝了酒,江予夺的脸有些红。 “郎君。”沈宝玲有些羞怯地叫了一声江予夺。 —— 沈宝玲原以为江予夺是个冷淡的性子,未曾想,相处之后才晓得,是个黏人的性子。 “娘子,今日下学早,给你带了几根糖葫芦。” “娘子,京郊的桃花开了,可要去赏?” “娘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第二章 阿矜心突突突地跳得厉害,但还是强压着害怕想将茶盏送到陆政的唇边。 没想到陆政听了小太监那话,气的将茶盏掀翻在地。 上好的青瓷茶盏,碎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阿矜没想到陆政会是这样的反应,被吓了一跳,茶水溅到身上,温热湿腻的感觉让阿矜很不舒服。 幸好茶盏已经放了有一会儿了,茶水不是滚烫的。 “逆子,一群逆子……咳咳咳……”陆政一边怒骂,一边咳嗽着,咳得厉害,唇都有些紫了。 到底是帝王,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是几句,即便已经气极。 阿矜现下也没心思去收拾地上茶盏的碎片,十分担忧地看bbzl 了一眼窗子,窗关着,外头火光明明灭灭的,兵器碰撞的声音透过窗子传进来,声音有些闷闷的,似乎还能看见兵刃凌厉的反光。 阿矜就在榻边站着,脚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有些挪动不开,明明殿内很暖和,但她依旧手脚冰凉。 外头的声音又重新大了起来,仿佛能闻到血腥味,阿矜微微喘着气,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还是希望肃王能赢,最起码,活着的机会大一些。 阿矜在等,等着唐祝回来,她有预感,唐祝一定会回来的,就凭他在宫里这吃人的地方混到了总管太监的位置,他必会保全自己,但她同时又有一丝隐隐的担心,若他同那些人一样,早早地出宫去了…… 阿矜就这样胡乱猜想着,站了也不知道多久,感觉脚都有些麻了,才听到门口的动静。 方才传话御史大人杀进宫的那个小太监一脸惊恐地进来,跪在地上开口道:“陛下,前头传来消息,承王殿下领兵已经到宫门口了。” 承王?阿矜甫一听到承王两个字有一瞬间的愣神,不是说承王殿下在回京路上遭到了山匪伏击吗?怎么这会就已经领兵到宫门口了。 阿矜也顾不得是在陆政面前,一脸惊诧地反问:“承王?” “承王不是已经……” “确是承王不错,他的身边还跟着厉大人。”小太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脸高兴道。 小太监话音未落,便听到窗外的喊声。 阿矜仔细听了才听清楚外头喊的是什么。 清君侧。 陆政悠悠叹了一口气,脸色倒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只是冷笑了两声,接着便又剧烈咳嗽起来。 外头各种声音都有,所以压根听不清人说话,阿矜也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因着一直紧张着,也就不觉得困。 小太监很快就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外头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了,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呼声,像是这场荒谬又血腥的屠戮有了定论,阿矜的心这下才是真正地提到了嗓子眼。 陆政大抵也是耗尽了力气,现下正躺在床上喘着气。 阿矜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便想着出去看看,没想到刚抬步,门便被踹开了。 接着便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阿矜心跳得很快,快得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能听得出来,来的只有一个人。 珠帘被拨开,发出一阵凌乱的脆生生的响声,阿矜还未抬眼,便先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气和直冲鼻腔的血腥味。 阿矜想也没想的便朝着他跪下了,不敢看来人。 “父皇。”那人开口,声音很是耳生,不是禹王,也不是肃王,那剩下的,便只有……承王! 那人的声音清朗之中带着几分沙哑,很好听,但阿矜这会倒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是一味地将身子伏低,有一种隐匿自己的意思。 陆倾淮进来,先是看见龙榻上躺着的陆政,接着便是跪在榻边的bbzl 阿矜。 那个女人从始至终没有叫唤一声,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倒是让他有些讶异,看着她伏低的动作,又有些可笑。 但很快,他便转了目光看向龙榻。 陆政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大抵是夜里闹得厉害,加上水米未进,如今倒是真没剩几分力气,只得干瞪着他。 阿矜跪在地上,感觉承王往前走了两步,身子颤抖地厉害,方才心里已经有些准备了,如今真要死了,倒是真真生了几分怖意。 正要开口求饶,就感觉他错身过去了,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儿臣,回来了。” 陆倾淮一边说着,一边朝陆政道。 不知道为什么,阿矜光是听这两句话,便听出了话里的杀气,一时间心往下沉了几分。 “逆子!” 陆政怒不可遏,这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接着阿矜便听到了几声冷笑,陆倾淮清朗的冷笑同陆政嘶哑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王是逆子!”陆倾淮轻笑着重复了一遍,像是觉得这话可笑至极。 “父皇,您可别忘了,儿臣是如何走到您榻前的?” 陆倾淮这话倒是没错,先是禹王起兵谋逆,接着是肃王,而他,不过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平反”而已。 “你!”陆政被陆倾淮这话噎住,伸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矜正仔细听着他们说话,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又听到一阵脚步声。 陆倾淮穿的是靴,走路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临华殿内格外清晰。 阿矜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就看见少年穿着金色的甲胄往尚方剑那边走,红色的披风上深深浅浅的墨色印子,像是血的印子。 想到尚方剑,阿矜心里莫名一颤,像是知道了他想做什么。 纷乱的思绪还未平,便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哒哒哒”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像是踏在她的心上。 “父皇,该退位了。” 阿矜愣了一下,接着就听到兵刃刺进血肉的声音,陆政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发出来,便又被刺了一剑,很快便没了声响。 “噗呲。”剑从陆政的身体上拔.出.来,带着新鲜的肉,血也跟着喷薄而出,阿矜只觉得脸上有几丝温热,反应过来的时候,血已经顺着龙榻流到了地上。 她眼睁睁看着地上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脑子空白了好一阵子,才跪着开口求饶。 “求……承王殿下……饶……饶奴婢一命,饶了奴婢。”因着害怕,一句求饶的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 陆倾淮站着,盯着陆政已经无神了的,瞪得大大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笑。 阿矜正求饶着,甫一听见陆倾淮的笑声,倒是愣怔了一下,接着便噤了声,安静地伏跪在地上,闻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陆政的血从榻上流下来,还是温热的,让阿矜有一种自己亲手杀了陆政的错觉。 大抵是冬日,血凉的也快,很快地上便冰凉一片了。 陆bbzl 倾淮笑了一阵便没了动静,阿矜提心吊胆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甫一失神,下巴便一片冰凉,抵着阿矜往上抬头,阿矜无意识地跟着抬眼,一眼便看到了陆倾淮。 她两年前见过陆倾淮一面,不过那时候他进宫匆忙,她只是给他奉了一盏茶,他便出宫带兵去了边关,陆倾淮大抵是不记得了。 陆倾淮是京中公认的好皮相,只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边关,很少留在京中,阿矜对于他的印象,也只是来自于宫中的流言。 当初听闻陆倾淮的容貌比太傅崔风遥还要更胜一筹的时候,阿矜是有些难以想象的,等真正见到陆倾淮,才知所言不虚。 阿矜看清楚抵着她的是什么之后,吓得双腿有些软,剑尖还滴着陆政的血,即便殿内烛火不亮,剑的寒光依旧有些晃眼。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节 陆倾淮便是用还在滴血的尚方剑抵在她的下颌。 “求……承王殿下,饶……奴婢一命。”阿矜鼓起勇气,对上陆倾淮的眼睛,依旧有些结巴地说出这句话。 陆倾淮穿着溅满鲜血的甲胄,眼神狠戾,满是未消褪的杀气,大抵是觉得她毫无威胁,眼里还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饶你,凭什么?”陆倾淮轻笑着反问,剑尖轻一下重一下地磨着她的下颌,让她内心的恐惧更甚,甚至有一瞬间,阿矜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眶一下就湿了,眼泪很快就蓄满了眼眶,这下看陆倾淮,朦朦胧胧的,倒是有些看不清楚了。 “奴婢……奴婢……”阿矜说不出理由来,声音染了一些哭腔,听着细细软软的,像是小猫的叫唤。 陆倾淮看见阿矜的眼睛红了,又听见她的声音,莫名就心软了一分,看见她的脸只觉得在哪见过,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在两年前见过她,她便是那个摔了茶盏的女人。 阿矜还未反应过来,泪眼婆娑的,就感觉下颌冰凉的感觉不见了,变成了温热的感觉,眨了眨眼睛看过去,陆倾淮倾身蹲在跟前,伸手抬着她的下巴,看着她,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好啊,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朕允你照旧在御前侍奉,但如若朕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这件事,那一切,就结束?” 这件事,指的,自然是弑君。 阿矜听陆倾淮说话听得心惊肉跳的,听见有活命的机会,自然也不顾旁的,连忙颤颤巍巍地应声道:“好。” 第三章 皇城易主,近乎是一夜之间的事。 阿矜伏跪在地上,大概是知道陆倾淮是不屑骗她的,说了不杀她便不会杀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会才觉得身上凉津津的。 殿内的炭火早就烧完了,宫殿这会冷得厉害,地砖像是一把利刃,寒气直往骨子里钻,阿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重重呼出一口气。 “怀远。”陆倾淮的声音响起,没过一会儿,殿门就开了,有人进来了,像是拖着什bbzl 么东西进来了,拖拽的声音很明显,却带着一些沉闷。 听见珠帘的声音,阿矜抬眼瞟了一眼,心肝都颤了颤。 一个穿着甲胄的侍卫,满身满脸都是干涸了的血迹,看着倒是有几分像是画本上追魂索命的厉鬼。 而他的手上拖着的,是一具尸体,尸体还往下滴着血,阿矜看见那人穿着一身金色的甲胄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不简单。 那个叫怀远的侍卫,将尸体丢在地上,尸体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遮着脸的头发顺势往旁边倒,玉冠碰到地上,碎成了两半,阿矜这才看清他的脸。 禹王,陆倾洋! 他的面目有些狰狞,怒目圆睁,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吓得她往后挪动了两步。 怀远刚刚进来的时候,就一眼看见了伏跪在地上的宫女,有些奇怪陆倾淮为何不杀了她。 阿矜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下一秒,尚方剑就刺进了禹王的胸膛。 他身上虽穿了甲胄,但是,已经被破开了,尚方剑锋利,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刺了进去。 阿矜看着剑刺进禹王的身体,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陆倾淮为何要这么做。 他起兵是“清君侧”的,那个侧,自然得有人顶替,不然,那皇位,坐的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陆倾淮做完一切,接着便抬步往外走,怀远跟在他身后,仿佛殿内没有阿矜这个人一般。 阿矜也赶紧爬起来,慌忙跟上去,走出临华殿,阿矜还有些腿软,外头到处充斥着血腥味,阿矜闻着有些想呕。 入目是整片整片的尸体,躺在雪地中,殷红的血,看着格外刺目,夜里的动静与现在的寂静仿若两个不同的地方。 昨夜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梦一般,那么不真切。 听到旁边的动静,阿矜偏头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唐祝。 唐祝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像是一点伤都没受,相较之下,阿矜看着倒是甚是狼狈。 膝盖以下全是陆政的血,一大片暗红的血迹,脸上也是零零星星的血点,头发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不知道簪子什么时候掉了,头发铺在身后。 陆倾淮回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雪是将近天亮的时候停了,彼时,晨光熹微,一抹橙红的阳光落在临华殿门前,阿矜她整个人就站在橙红的阳光下,瘦瘦小小的,乌发披散,满身是血,脸上的血点,让她看着,竟有一种诡异的美。 她长的不算极美,但是是真的白,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润。 当初唐祝选她在御前侍奉,就是因为她长相干净,干活利索,加上嘴巴紧。 唐祝也有些讶异阿矜能活着从临华殿出来,昨夜,他给她使眼色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必定会死,万万没想到,她活着从殿内出来了。 他眯了眯眼睛,扭头瞥了一眼站在白玉阶上站着的陆倾淮。 阿矜bbzl 看见唐祝的瞬间,就明白了,唐祝昨夜,做的,是舍弃她的准备,也是,她不过是一个婢子,谁又会在乎她的生死,就连陆倾淮留住她的性命,也是知道她对他,毫无威胁可言。 突然一股悲凉之意从心底冒出来,再看向陆倾淮。 陆倾淮的身边,站着太傅崔风遥,披着一件银狐大氅,一副不染凡尘的样子,他的旁边,站着昨夜陆政心心念念让他来救他的厉君越。 厉君越,崔风遥,唐祝,两个皇帝的亲信重臣,一个皇帝信任的总管太监,在禹王还未兵变之前,陆倾淮怕是就已经胜券在握了。 说不定,山匪伏击也只是个幌子,他们设的局,金蝉脱壳,以陆倾淮的死,加速了这场宫变。 想到这,阿矜莫名有些害怕起来,这样深的谋略,这样好的心计,她能活着,留在陆倾淮身边,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唐祝。”陆倾淮叫了他一声,接着极随意地扫了阿矜一眼。 唐祝当下便明白了,上前应声道:“奴才明白。” 接着转过身跟阿矜道:“阿矜,你先回去休息吧。” 阿矜此刻觉得筋疲力尽,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声了。 阿矜顺着廊道往庑房走,经过了一夜,腿脚有些不听使唤,走了两步,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但很快,她便强撑着站起来了。 侍卫和太监在处理地上的尸体,阿矜身上都是血,也没人拦着她,这会最重要的,是自保,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陆倾淮常年在边关,谁都不知道他的脾性如何,但能胜了禹王和肃王,必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拐过廊道,阿矜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小栗子。 小栗子躺在血泊中,大抵是死了很久了,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在阳光下泛着细细闪闪的光。 阿矜想着昨日快入夜时,小栗子过来唤她,还是鲜活的,如今,在雪地里,没了声息。 “小栗子。” 阿矜出声叫他,声音细弱,带着些颤抖。 阿矜终于忍不住扶着墙放声哭起来。 突然想到什么,阿矜发疯似的往庑房跑。 “小桃!”阿矜叫着,心里的恐惧铺天盖地如同一张大网将她蒙住。 “阿矜?”小桃听见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叫了一声。 阿矜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才终于听清楚,有些惊喜地跑出去,看见阿矜满身是血,乌发凌乱,被吓了一跳。 “阿矜!”小桃颤声道,“这是怎么了?” “小桃。”阿矜方才才哭过,如今又看到小桃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声音一下就哽咽了。 快步冲过去,抱住她。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小桃伸手拍着阿矜的背,安慰道。 阿矜哭了一会儿,接着小桃帮着去御膳房讨了一桶热水过来,阿矜洗漱好,躺倒在床上,疲惫席卷而来,阿矜眼睛一下就闭上了。 小桃见阿矜如此,便也没再bbzl 开口多问。 阿矜睡得不大安稳,梦里全是昨夜的情形,带血的兵刃,横陈的尸体,眼神狠戾,脖子还有一条血痕的陆倾淮。 “父皇。” “逆子!” 耳边还萦绕着他们的对话,陆倾淮的声音清朗,却也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满是杀气,让人听着心惊。 “不要……” “饶了奴婢……”阿矜无意识地呢喃这些话。 “饶你,凭什么?”陆倾淮的反问在耳边响起。 阿矜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床帐,安心了不少。 小桃在桌前捯饬着什么,听见动静走过来看她,关切道:“阿矜,你可算醒了。” “你睡着,嘴里一直在嘟囔着不要,饶了奴婢这些话,到底怎么了?” 阿矜心里一颤,有些激动地开口问道:“我还说了什么?” “没了,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小桃应声。 阿矜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简单地说了一下经过,其他的也就搪塞过去了。 所幸小桃也没太过在意。 “所以,你还在御前侍奉?”小桃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嗯。”阿矜应声。 “也不知道承王殿下的性子如何,我之前听闻从军的同乡提到过承王一句,说他在军中要求甚高,是个磋磨人的性子,但愿到了宫里跟边关不一样一些。”小桃兀自说着,阿矜却已经变了脸色。 是磋磨人的性子。这一句,就让阿矜心沉了沉。 “不过你别担心,你当差仔细,只要不出差错,不会有事的。”小桃见阿矜变了脸色,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安慰道。 小桃不知道她跟陆倾淮的关系,所以才会这样安慰,她也不能同小桃明说,只能笑了笑,算是应了。 阿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睡得不安稳,所以,脸上还是有些疲态。 —— 将棘手的事情处理完,皇宫也都打扫得差不多了,陆倾淮坐在书案前。 如今刚得权,有许多事情让他处理,他拿起桌上的笔,唐祝跟在他旁边,见他拿笔,立刻示意旁边的宫女上前磨墨,宫女立马上前。 陆倾淮察觉,看见宫女的打扮,蓦然就想起那个宫女,将手上的笔放下,开口吩咐道:“将那个宫女唤来。” 唐祝听陆倾淮这么说,愣了愣,接着便马上明白了应声道:“是。”然后转身出去,吩咐外头的小太监。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阿矜吓了一跳。 小桃开口道:“谁啊?”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节 “阿矜,唐公公寻你过去。” 听见这话,阿矜呼吸都一滞,如坠冰窖。 她以为,陆倾淮刚夺了权,不会这么快想到她的,万万没想到。 第四章 阿矜推开门出去,甬道已经清理干净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这个场景看着同昨日的极像,但是阿矜知道,小栗子已经死了。 阿矜撑着油纸伞到御书房的时候,唐祝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皇上让你进去磨墨。”唐祝吩咐道,旁的什么都bbzl 没有多说。 他的表情很是淡然,仿佛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侍奉的还是先帝一般,没有任何不习惯。 “是。”阿矜恭顺地应声,当即便有小太监掀开帘子让她进去。 御书房的陈设已经全都变了,也就是一天不到的时间,陆倾淮已经用行动表明了谁才是这皇城真正的主人。 阿矜脚步有些沉重,昨夜的事,她心有余悸,陆政是帝王,死在了陆倾淮的手上,陆倾洋是王爷,也是死在了陆倾淮的手上。 她只是个小小的奴婢,陆倾淮想要她的命,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一个眼神。 阿矜想到这,打了个冷颤,缓步往里走,掀开珠帘,陆倾淮已经换下了甲胄,穿了一件天青色麒麟纹广袖长袍坐在案前,玉冠将发束起,烛火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跟白天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现在的陆倾淮看着,甚是儒雅。 他的眼睛有些偏细长,仔细看,有几分媚/态,这样形容一个男子,其实是有点奇怪的,但是,偏生这双眼睛,在陆倾淮的脸上,特别勾人,又带着几分凌厉。 陆倾淮虽然在边关领兵,看着除了肤色比京中的皇子稍黑了一些,旁的倒也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他的脸长得好看,看着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奴婢,参见皇上。”阿矜走到合适的位置,跪下行礼道。 陆倾淮像是在看折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矜。” “阿矜?”听陆倾淮喃喃了一下她的名字,阿矜补了一句。 “骄矜的矜。” 陆倾淮听见这话,饶有兴趣地将手上的折子放到桌上,眼睑微抬,看向下面跪着的少女,轻声嗤笑地反问:“你读过书?” “只读过一些。”阿矜有些忐忑地应声,也不知道这样回答行不行。 接着便是大段的安静,阿矜从没觉得时间过的这样慢,每一刻钟都像是在铁板上的蚂蚁,被火炙烤着。 “过来磨墨。”陆倾淮接着吩咐。 阿矜顺势起身往陆倾淮身边走,她从前为陆政磨过墨,所以这事还算得心应手。 阿矜磨着墨,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也不敢看陆倾淮在看什么,只盯着陆倾淮手边的笔枕出神。 笔枕看着不像是寻常的笔枕,雪白的枕体,还带着几丝鲜红,像是鸽血石料子。 看到那几丝鲜红,阿矜脑子里一下就闪过几个画面,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阿矜连忙将目光移开,强压着害怕,若无其事地磨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矜只记得,期间油灯有些昏暗了,她放下手上的东西,添了一些灯油。 “皇上,太皇太后娘娘来了。”唐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倾淮勾了勾唇:“让她进来。” 接着珠帘的声音响起,太皇太后缓步进来。 阿矜先向着太皇太后行了个礼。 “孙儿见过皇祖母。”陆倾淮开口,但身体却没有半分动作。 姚华看着陆倾bbzl 淮,有些想发怒,但是,想了想还是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你把晴儿关到哪儿去了?”太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压着怒气。 陆倾淮一听姚华这么问,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皇祖母来的正好,孙儿正准备带皇祖母去见姑母。” 陆倾淮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姚华虽然生气,但是见陆倾淮这动作,虽然疑惑,也跟着一块出去了。 阿矜跟在陆倾淮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听刚刚陆倾淮的话,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从御书房出来,就感受到了外头的寒意,风雪比方才大了不少。 唐祝已经准备好了,两顶轿撵,陆倾淮兀自上了一顶轿撵,姚华犹豫了一下接着也上了一顶。 阿矜跟在轿撵旁,脚踩在雪地上,没一会儿就湿透了,冻得厉害,湿答答的还很难受,加上风雪大,全身冷的都僵了。 唐祝走在她前头,仿佛没有这些烦恼一般,神色淡然。 走了好一会儿,阿矜只觉得这路很生,她从未走过。 皇宫很大,但是,她跟在陆政身边两年,大体的地方还是有些印象的,也不知道陆倾淮要带姚华要去什么地方。 走了两步,阿矜远远地看见入口,有一瞬间的愣怔。 天牢两个字,在火光下有些狰狞,像是要吃人。 方才陆倾淮说要带姚华去看陆晴,怎地来了天牢。 陆晴是陆政的妹妹,也是太皇太后姚华的唯一亲生女儿,这位长公主,集万千宠爱长大,性子娇纵,高傲,向来目中无人,听闻公主府的下人私下里对长公主也是哀怨颇深。 “停。”唐祝叫了停,声音洪亮,在天牢门口听着有些吓人。 轿撵很快就停了,姚华看见天牢,脸色早就不大好了,沉声问道:“你竟把晴儿关在这?” 陆倾淮偏头,眼神竟有些期待:“皇祖母,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放肆!她是你姑母!”姚华终于忍不住大声喝道。 “孙儿知错了,皇祖母不如亲自进去将姑母接出来。”陆倾淮应声,脸上没半分歉疚的意思。 “哀家岂能进这腌臜地方?”姚华接着怒声道。 “那皇祖母不进去,姑母怕是就出不来。”陆倾淮接着道。 “你……”姚华伸手指他,一时无奈,沉默了半晌,接着抬步进去。 阿矜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 见姚华进去,陆倾淮也跟着进去了,一行人往天牢里走。 天牢阴湿,进去之后,比外头还要冷几分,鼻尖还充斥着难闻的味道,一路上,甚至还有鼠虫从足下穿行而过。 阿矜有些被吓到,但跟在陆倾淮身后,不好表现出来,强忍着害怕。 陆倾淮的神情淡然,像是见惯了这些。 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前头带路的狱卒开口道:“皇上,太皇太后娘娘,到了。” 阿矜看过去,就看见一间很大的牢房。牢房里点了一盏油灯,勉强能看清。 一个女子bbzl ,赤/身/裸/体的,双手被粗绳绑着,整个人吊在横梁上。 阿矜还未看清楚那人是谁,就听见姚华惊诧的声音:“晴儿!” 阿矜心里也是一惊,那人,那人竟然是长公主陆晴。 像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女子整个人颤抖起来,拼命叫唤起来:“母后,母后,救救儿臣!救救儿臣!” 姚华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愤恨地看向陆倾淮,命令道:“放了她!” 陆倾淮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笑道:“放了她?皇祖母大概是不知道,孙儿为了活/捉她,花了多大力气吧。” “畜牲!”姚华口不择言,厉声喝道,“快放了她!” 陆倾淮一点也不在意姚华骂他,偏头看向姚华,笑着道:“放了她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朕想赏她一点东西。” 阿矜觉得陆倾淮这笑,骇人得紧,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不敢出声。 “皇祖母觉得赏她什么好呢?” “虎豹嬉春如何?” 在场的人,听见虎豹嬉春,皆是一怔,包括唐祝。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不要!陆倾淮,我求你!”陆晴的眼泪已经糊了一脸。 姚华眼睛瞪的大大的,惊诧中满是不敢置信:“你疯了!” 陆倾淮没应声,脸上只是淡淡地,朝旁边勾了勾手,唐祝会意,很快就让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陆倾淮撩开身上披着的紫貂大氅,安然地坐到椅子上,一副看戏的姿态。 姚华站着,看着身后的椅子,觉得讽刺,身子气得发抖。 很快就有人拿着麻袋和一笼黑老鼠和一笼野猫过来,老鼠吱吱吱地在笼子里乱窜,猫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呜咽着,像是小孩的哭啼,在这牢房里,听着分外诡异。 “啊!不要!啊!不要啊!母后,救救我,救救我!”陆晴这会已经彻底失控了,发疯似地叫着。 姚华看见那笼老鼠,听着陆晴的叫声,终于也忍不住了,走到陆倾淮面前,完全不顾形象地跪下:“哀家求你,放了晴儿吧。” “求你!” 陆晴的声音和老鼠还有猫叫混杂在一起,给阿矜一种无言的凄凉感。 陆倾淮置若罔闻,看着狱卒将陆晴从横梁解下来,推进麻袋里,接着把黑色的大老鼠倒进麻袋里,然后是那些野猫,最后,是点燃的炮竹,麻袋口被封紧,炮竹沉闷的响声响起来的时候,阿矜的心也跟着一颤。 陆晴凄/厉的叫声也随之响起,混杂着老鼠和猫的叫声,阿矜仿佛能听到血肉被撕咬的声音。 姚华仿佛被刺激到了,发疯似的要过去,却被人死死地拉着。 “放肆!”姚华这话说的有力,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陆倾淮就这样靠在椅子上,就这么看着,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她是你姑母啊!!”姚华大声喊着,全然没有半点太皇太后的仪态。 陆倾淮听见这话,嗤笑道:“朕不过bbzl 是将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真要说错了,皇祖母你也有错啊,养出这样娇纵的女儿。” 姚华听见陆倾淮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这话,蓦然想到陆倾淮小时候,有一次找他诉苦,那时候他才七、八岁,来找她的时候,脸上有不少伤。 那时候,陆倾淮向她哭诉:“皇祖母,孙儿只是不小心惊了姑母的白猫,姑母便将孙儿装进满是野猫的麻袋里……”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节 那时候陆倾淮的母妃刚被贵妃折辱自缢而死,她听说,陆倾淮是亲眼看见她母妃自缢在梁,大病了一场,他来找她哭诉的时候,刚大病初愈,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着甚不讨喜,加之他母妃原就是没家世的舞姬,姚华那时候只是对他说了一句,那你以后便少惹你姑母,接着便是一句哀家乏了,就把他给打发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会坐上皇位的,会是陆倾淮。 阿矜就看着太皇太后一瞬间泄了气,转身便想要出去,既然救不了,也不要留在这里了。 “皇祖母,刑罚还未结束呢,您要去哪儿?”陆倾淮开口的瞬间,便有狱卒过来架住了姚华。 “这样的好戏,若是错过了,当真是,可惜了。”陆倾淮一脸惋惜道。 火光的映衬下,一张脸,如同鬼魅,妖冶惑人。 第五章 阿矜从没觉得时间过的这样慢,仿佛老鼠和猫在撕咬她的皮肉一般,陆晴像是没力气了,声音嘶哑地叫着,声音很是凄厉,旁边还有姚华抽泣的声音,牢房里很热闹,那种热闹就像身在地狱,有一种深深的绝望感。 陆晴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只剩下几声快断了气的呜咽。 “陛下。”里面的人看向陆倾淮,请示道。 “继续。”陆倾淮眉头微挑,毫不留情。 “陆倾淮!”姚华放声地叫了一声,“求你,给晴儿一个痛快吧!” 里面的人听见姚华这么喊,动作顿了顿,陆倾淮见了,似是有些不悦,沉声道:“继续。” 几个人得了吩咐,动作比方才还快,将麻袋口子箍紧,然后另外一个人将陆晴推出来,袋子里的老鼠和猫儿受到了惊吓,比方才闹腾地更厉害,陆晴整个人扭动起来,嘴里痛苦的呜咽着,面目狰狞,全然没有半分长公主的尊贵。 那人将陆晴从麻袋里拖出来,接着另外一个人将袋口箍得紧紧的,以防袋里的猫鼠跑出来。 陆晴被拖出来,身上没有一处好的皮肤,腹上多了一个洞,肠子都垂下来了,过了一会儿,有一只老鼠吱吱吱地从腹中出来。 阿矜看得清楚,有些想吐,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姚华见陆晴的模样,喊了一声:“我的晴儿!”而后竟直直晕了过去。 旁边的狱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叫了一声陆倾淮:“陛下,太皇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陆倾淮连瞥都没瞥一眼,没理会,那人也就不敢再说了。 陆晴被拖出来之后bbzl ,有人拿了一袋子粗盐进来。 陆晴躺在稻草堆上,奄奄一息,已经动弹不得了。 那人将粗盐的袋子解开,然后大把地往陆晴身上撒,陆晴整个人抽动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呼吸急促,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有喑哑地低吼,听着让人发怵。 紧紧一瞬,便再没了声息。 “陛下,她死了。”过了半晌,有人伸手过去探了探陆晴的鼻息,接着同陆倾淮道。 陆倾淮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自己的紫貂大氅:“等皇祖母醒了,交给她处理。” “是。”旁边的人应声,接着一群人往外走。 阿矜跟在陆倾淮身后,只觉得很冷,那种冷,来自于心底的恐惧,她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死的比陆晴还惨。 牢房里的油灯一晃一晃的,陆倾淮的影子也跟着左右晃动。 天牢外头,风雪很大,阿矜刚从里面出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陆倾淮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往前走,直到走到了轿前,顿住了脚步。 唐祝连忙上前给陆倾淮掀开帘子,等着陆倾淮进去。 陆倾淮站在轿前,即便是穿着紫貂大氅,依旧能看出来他的身量,长身玉立,挺拔如竹。 “直接回寝殿吧。”陆倾淮坐在轿子里吩咐,声音懒懒的。 “是。”唐祝应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临华殿走。 到临华殿门口的时候,阿矜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强制着自己不要去想。 临华殿门口挂着好几盏灯笼,很亮,但是阿矜却感觉到了一股阴凉之意。 陆倾淮下轿,抬步往里走,临华殿的陈设也都变了,但阿矜依旧能想到昨夜的事。 寝殿很早就烧了炭,暖烘烘的,陆倾淮进门,顺手就将紫貂大氅褪下来了,递到身后,阿矜伸手接过,挂在自己的胳膊上。 大氅很暖和,上面像是还带着陆倾淮的体温。 “都下去。”陆倾淮开口。 阿矜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拿着大氅下去,忽然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阿矜留下。” 阿矜往后退的脚步顿了顿,一时间心肝都有些发颤。 唐祝瞥了她一眼,然后带着那些人退出去,阿矜站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等门真正关上的时候,阿矜兀然觉得有一些绝望,那种来自心底的,深深的绝望。 闭上眼睛就是昨夜横陈的尸体,鲜红的血泊,还有陆晴惨不忍睹的死状。 陆倾淮在榻前站定,看着阿矜垂头站着,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悦,不自觉沉声道:“过来。” 阿矜手上搭着陆倾淮的紫貂大氅,走到陆倾淮面前。 “再近一些。”陆倾淮吩咐道。 阿矜心莫名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不受控制,虽然极不情愿,但因为害怕,脚步还是往前挪了好几步。 “抬头。”陆倾淮言简意赅,像是不愿意同她多说废话。 阿矜抬头。 大概是被风吹了,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蓄着一些bbzl 泪,像是一汪秋水,清澈见底,但眼里的恐惧和害怕,很清楚。 陆倾淮心下一动,笑着问道:“你很怕朕?” 阿矜吓得连忙跪下,让自己尽量镇定地答道:“陛下天人之姿,奴婢自然心存敬畏。” 用的敬畏,而非畏惧,陆倾淮敛眉嗤笑了一声,接着抬手:“宽衣吧。” 阿矜将手上的紫貂大氅挂在旁边的架子上,接着靠进陆倾淮。 陆倾淮生的高,阿矜身量又瘦小,在他面前,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 但阿矜倒是没那些旖/旎的心思,只想着快快将手头的事情做完,好快些出去。 虽然外头很冷,但到底,也比同陆倾淮在一块强。 阿矜先是替陆倾淮解了大带,她的手隔着衣料碰到陆倾淮的身体,陆倾淮莫名觉得有些微妙。 不知是殿内的炭火太足了,还是龙涎香的味道重了。 陆倾淮长年在军营,其实不太习惯旁人伺候宽衣。 阿矜将大带搭在手上,接着伸手去解陆倾淮胸前的系带,脱了外衣,阿矜有些为难了,一般伺候宽衣,身边最少也要有两个人,一个人宽衣,一个人接着衣物,可如今,殿内只有阿矜一个人。 阿矜看着脱下来的外衣,低声同陆倾淮请示:“陛下,奴婢先将衣物挂在架子上。” “嗯。”陆倾淮应声,看着阿矜小步地过去,将衣服挂上去。 陆倾淮穿的其实不多,就三件,外衣脱了,中衣脱了,剩下的便是里衣了。 可阿矜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等陆倾淮穿着里衣坐到榻上,阿矜将他的鞋子褪下,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奴婢去传热水。”阿矜出声,转身便要出去。 “不必。”陆倾淮很快就回绝了。 他其实临近中午的时候才沐浴过,况且刚刚折辱了陆晴,这会也不大想见人。 “那奴婢伺候陛下安寝?”阿矜有些不确定地说着。 “嗯。”陆倾淮应了,阿矜便上前替陆倾淮将被子铺好。 陆倾淮躺下去的时候,阿矜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将油灯熄了几盏便出去候着了。 刚灭了一盏油灯,便听见陆倾淮质问道:“谁允你熄烛火了。” 陆倾淮这时候已经起身了,被衾半盖,褪到了腰间,长发如墨,有几缕头发落到了胸前,宛若鬼魅。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阿矜听陆倾淮这么说,魂都吓了半条,低声求饶道。 “出去!”陆倾淮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但阿矜莫名松了一口气。 “是。”阿矜应声,转身退出去。 “你还是在榻前跪着吧。”陆倾淮看着她出去,突然又不想她出去,可若是让她留下,又有些拂了自己的面子,于是语调忽转,有几分戏谑道。 阿矜刚拨开珠帘,甫一听见陆倾淮这么说,心都凉了半截,但还是小心地将手上的珠帘放下,回过身,跪在榻前。 虽说临华殿的陈设都变了,可到底大概的陈设是没有变化的,bbzl 昨日陆政被陆倾淮亲手刺于榻上,如今陆倾淮躺着,竟也没有半分害怕之意,阿矜着实有些佩服。 她跪在榻前,莫名能想到昨夜温热的血浸在膝盖和小腿那种恐怖的感觉。 她没敢看陆政,但她知道,陆政的死状,必然,不会太好看。 阿矜跪着,大概过了很久,听见陆倾淮呓语。 “母妃!” “母妃!” 总就是两声,接着便是两声轻笑,他的笑声在空旷寂静的临华殿响起,阿矜觉得有些恐怖。 虽然陆倾淮睡着了,但阿矜依旧不敢乱动作,生怕自己一动,陆倾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气之下便也赐她虎豹嬉春。 跪着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后悔,不如昨夜死在谁的刀剑下,好过如今胆战心惊,也不知道陆倾淮以后会怎么磋磨她。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若真的有刀剑指着,她必是会求饶的,说到底,还是怕死罢了。 阿矜原本一直清醒着,谁知临到快天亮时,困倦地不行,见陆倾淮睡得安稳,这才低着头,想着只眯一会儿便好。 天刚刚亮的时候,陆倾淮就醒了,昨夜睡得不大安稳,做了好些梦,梦到了母妃,父皇,还有姑母,大抵是想找他追魂索命,一副厉鬼的模样。 睁开眼睛清醒了好一会儿,掀开被子起身,就看见一个身影。 才想起来昨夜里留了阿矜跪在榻前。 少女跪在榻前,瘦瘦小小的一团,眼皮耷拉着,脑袋左晃右晃的,莫名有些可爱。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节 陆倾淮自己都没察觉,唇角勾了勾,佯装咳嗽了一声。 第六章 阿矜听见动静,立马就清醒过来,看见陆倾淮坐在床榻上,吓得呼吸都顿了顿。 “奴婢该死。”阿矜只低声说了一句,便伏跪下去。 “起来吧。”陆倾淮轻淡道。 阿矜听见声音的时候,就看见陆倾淮赤足走到她面前,大概是睡觉睡松了,里衣松松垮垮的,看着没有半分邋里邋遢的样子,反倒慵懒矜贵。 阿矜的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但是怕陆倾淮不悦,阿矜还是强撑着起身。 “皇上,该上朝了。”殿外传来唐祝的声音。 “进。” 陆倾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阿矜有些艰难地站起身。 唐祝带人进来,瞥了一眼慢慢站起来的阿矜,旁若无人地走到陆倾淮身边:“陛下,方才厉小姐来过。” 厉小姐,阿矜反应了一会,猛然想到一个人,兵部尚书厉君越之女,厉榛榛。 厉君越在谋逆这件事上应当是出了不少力,所以,厉榛榛进宫,大抵是皇后的位置没跑了,毕竟,后宫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天厉榛榛怀上孩子,那么那个孩子,就会是太子,而厉家的身份,也将会与众不同。 陆倾淮还未曾娶妻,也未曾纳妾,因为在皇城里的人,压根就不在意他,不管是先帝还是太皇太后,这反而,成了他的筹码,扳倒禹王和肃王的筹码。 阿矜好不容易站起身,松了一口bbzl 气,正要悄悄出去,没想到听着唐祝说话的陆倾淮看见了她,突然开口道:“阿矜,你过来。” 听见陆倾淮的声音,阿矜想死的心都有了,脚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能站好都已经是强撑着的,还要给他穿衣服,多少有些磋磨人了,脑子里蓦然想到小桃曾经跟她说过,陆倾淮是个磋磨人的性子,在心里骂了两句,强撑着走过去,接过宫人手上的朝服,一件一件地给陆倾淮穿好。 跟着陆倾淮一块出去,原本想着,他去上朝之后能好好休息一会,万万没想到,陆倾淮竟让她跟着一块去。 跟在陆倾淮身后,看着文武百官伏跪在脚边行礼请安,那种感觉很奇妙,拥有地位和权利的感觉,阿矜终于明白,为什么,权利那么诱人,从前她伺候先帝的时候,是站在殿外伺候的,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陛下,逆臣陆倾溢下落不明,昨日封城搜查,并未找到陆倾溢的下落。”朝上有人开口道。 陆倾溢,那是肃王,原来肃王并没有死,而是跑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倾淮只说了这么一句。 站在旁边的阿矜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和杀气,仿佛陆倾淮这句话的对象是她。 早朝过了好一会才结束,阿矜一夜没怎么睡,又跪了一夜,如今困倦地厉害,但却也强撑着,如今在陆倾淮身边,比在先帝身边得更小心才是,在他身边,才是真正的行差踏错一步,便是要命的,或许对于现在的阿矜来说,怕是连死都难,到时怕是真正要生不如死。 下了早朝,阿矜低眉安顺地跟在陆倾淮身后,跟了一会,阿矜看了一眼甬道,这分明,是去后宫的路,转念想了想,姚华昨日晕倒在天牢里,陆倾淮这时候,大抵是要去见他的。 果然没一会,轿撵便在慈宁宫门口停下了,唐祝上前为陆倾淮掀开帘子。 陆倾淮是下了朝之后就直接过来了,身上还穿着团龙纹的衮服,玄色底,金色的团龙纹栩栩如生,原本就是皇子,即便是不受宠,但是依旧有皇家的气度,更何况他的俊俏,是京中坊间都传遍了的,他回京的日子并不多,还是以相貌闻名京城,比太傅崔风遥还要更胜一筹。 陆倾淮往里走,门口的人都跪了一地:“奴婢(奴才)见过皇上。” 虽还未行登基大典,但是陆倾淮坐皇位,是迟早的事情,皇城人尽皆知。 “起身吧。”陆倾淮淡然应声往里走,阿矜跟着进去,等陆倾淮进去之后,一大群人才堪堪起身。 “皇上驾到。”有太监通传,原本应该在外头等一会儿的,等姚华同意他进去。 但陆倾淮一点都没犹豫,径直往里走,姚华怕是昨夜里吓得不轻,这会儿还在殿内躺着,宫女站在旁边伺候她喝药。 见陆倾淮一行人进来,姚华当即拉了脸色下来:“出去!” 陆倾淮毫bbzl 不在意,躬身给姚华请安:“孙儿,见过皇祖母。” 话音刚落,阿矜就听见一阵水泼到地上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大抵是药碗,阿矜来不及多想,连忙跟着其他人一块跪下:“太皇太后娘娘恕罪。” “出去!滚出去!”姚华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阿矜都觉得那声音凄厉,仿佛昨夜陆晴绝望的呜咽,而陆倾淮纹丝不动,甚至抬起头,一脸平静道:“皇祖母,姑母还等着皇祖母处置呢。” “畜牲!”姚华愤愤道,大抵因着陆倾淮一直都未曾拿她如何,加之又提到了陆晴,愈发口不择言起来,“当初那贱人死的时候,就应当一道白绫让你一同去见她的,也好过如今弑君父,屠手足,辱姑母,不仁不孝,不忠不义,赶尽杀绝的好!” 听见姚华这话,阿矜心里颤了颤,心里只想着快快出去,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依着陆倾淮的性子,搞不好整个宫听到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阿矜心吊在了嗓子眼,偷偷抬眼注意陆倾淮的反应,忽而听见两声轻笑。 声音很轻,但慈宁宫现下除了姚华气极的喘息声外,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伏跪在地上的宫人都敛声屏气,生怕牵连到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耳边响起陆倾淮的声音:“唐祝。” 他的声音听着同平时倒是一般无二,只是接下来的话,让人听着心惊。 “奴才在。”唐祝上前应声。 “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就说太皇太后历经宫变,神志有些不大清楚了,让他们来瞧瞧。” 其实哪里是要太医院的人来瞧,陆倾淮就已经为姚华诊断好了。 “是。”唐祝应声,正要出去的时候,被陆倾淮叫住了。 “等等。” “在场宫人,皆杖毙。”他语气轻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极随意。 “求皇上恕罪,奴婢什么都未曾听到。”一时间宫里求饶的声音连成一片,阿矜伏跪在地上,也有些没出息地求饶。 这话让她想到宫变那日在临华殿,她便是这般没出息地求陆倾淮的,在死面前,她还是怕的。 “陆倾淮!”姚华正要再说什么,紧接着就听见陆倾淮道,“皇祖母。” 不知道陆倾淮是什么眼神,他就叫了这么一声,姚华便噤了声,没再说话了。 唐祝出去了之后,很快进来一群人,阿矜跪着,只觉得头有一点晕,恍惚间听见陆倾淮的声音。 “她除外。” 她没抬头,大概知道陆倾淮说的是她,因为她周围陆续有人被拖走,而没有人动她。 “陛下!陛下!奴婢什么也没听到,饶奴婢一命!陛下!”有人跪着到陆倾淮脚边。 阿矜微微抬眼,就看见一个宫女扯着陆倾淮衮服衣角,涕泗横流,哭诉道。 “啊!”那个宫女话音未落,就尖叫出声,整个人往后好远,弓着背躺在地上。 陆倾淮这一脚,是用了劲的,那个宫女被bbzl 踹出去之后,求饶的声音哽在喉咙口,呜咽着,发不出声音来。 阿矜以为陆倾淮要往外走,便轻手轻脚地起身跟着,未曾想到,陆倾淮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个宫女面前,当着她的面,抚干净自己的衣角,缓缓蹲下,朝着身后的怀远伸手。 怀远会意,伸手将自己的佩.剑.拔.出来递给他。 阿矜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噗嗤!”血肉的声音。 “只有死人,才是真正的什么都没听到。”陆倾淮拔出剑慢悠悠地开口,将剑回到怀远的剑鞘里,回身看向姚华。 姚华这会才是真正地惧怕起来,陆倾淮杀那个宫女,是给她看的,他在告诉她,他现在没什么做不出来。 陆倾淮朝着阿矜伸手的时候,阿矜顿了顿,看见他手上的血迹,才明白,伸手拿出袖口里的帕子,上前给陆倾淮擦手。 帕子触到陆倾淮手的瞬间,外头朦朦胧胧传来凄厉的叫声,还有板子打在血肉上的声音,“啪啪”的声音很厚实。 阿矜强忍着不分心,很快给陆倾淮擦拭干净了。 太医来的很快,大抵是被宫门口的场面吓着了,进来的时候有些畏畏缩缩的。 “微臣,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好好给太皇太后瞧瞧,若是出了差错,朕,拿你是问。” “微臣遵旨。”大抵是为表衷心,太医的声音很坚决。 陆倾淮转身出去,阿矜跟着,经过宫门口的时候,瞥了一眼宫门口受刑的众人,有些心惊,低头专心跟着,不敢再看。 跟在陆倾淮身后往前走,突然觉得脚步有些虚浮,脑子也跟着有些懵,她用手指甲用力地划着掌心,试图让自己不要晕。 看着陆倾淮上轿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第七章 阿矜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死人,尸体横陈,她就被尸体围着,脚下全是血,她低眉,看见离她最近的一具尸体,是小栗子,阿矜吓了一跳。 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熟悉的帐顶,小桃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阿矜,阿矜你终于醒了!” 阿矜想说话,但是喉咙被卡住一样,发不出声音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桃。” “嗯!你先别说话了,喝口水先!”小桃有些着急地端了一杯水过来喂给她。 阿矜喝了水,一下就感觉好多了,想到之前那一幕,开口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还说呢,唐公公让人送你回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小桃激动地说着。 “唐公公送我回来的?”阿矜心里一颤。 “可不是,唐公公还交代了,若你入夜前醒了,让你去一趟御前。”小桃继续说道。 “去御前?伺候?”阿矜有些疑惑地开口。 “大抵是吧,不过你怎么回事,怎地突然晕倒了?”小桃接着问道,手上也不闲着,将桌上的热粥和小菜端过来。 阿bbzl 矜这会倒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径直接过小桃端过来的热粥和小菜有些狼吞虎咽起来。 “你……你别急,还有呢!”小桃被阿矜这急迫的样子吓到了,连忙开口道。 热粥汇成一条线,从喉咙滑下去的时候,阿矜觉得什么都值了,疲惫和无力都一扫而光了,连着喝了三小碗粥,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儿。 “怎么跟没用膳似的!”小桃有些奇怪地多问了一句。 “确实未曾用膳,还在临华殿跪了一夜。”阿矜老实地说道。 “啊!这新帝竟……”小桃说到这意识到什么,连忙噤了声,接着凑到阿矜耳边低声说道,“如此残暴吗?” “不过我中午的时候倒是听御膳房的小城子说,陛下的午膳是同厉姑娘一块用的。”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节 “厉姑娘?厉榛榛?”阿矜有些疑惑道。 “对啊,皇城现在谁不知道厉姑娘是要入主中宫的人。” “不过新帝如此性格,要是入了他的后宫,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小桃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 阿矜看小桃的样子,像是不知道慈宁宫的事,想到陆倾淮说的话,也就不敢再多说了,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心里有些慌乱地开口道:“先不同你说了,我去御前侍奉了。” “好,早去早回吧。”小桃有些担忧地说道。 “嗯,好。”阿矜有些动容地应声道。 在屋里换了一身衣裳,白日里睡了将近一日,方才又喝了小桃熬的白粥,这会儿精神倒是还好,只不过白日里在陆倾淮面前晕倒了也不知道陆倾淮唤她过去要如何磋磨她,想到这,阿矜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甩了甩脑袋,不管不顾地往临华殿去。 这会儿看时间,应当是帝王用膳的时辰,但是大抵是冬日,天色暗得快,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阿矜到的时候唐祝正在临华殿外头候着,看见阿矜,出声提醒道:“陛下让你进去。” “奴婢知道了。”阿矜应声的同时,便有小太监掀开门口的帘子,阿矜顺势进去。 殿内同昨日一般,照旧燃了龙涎香和红箩炭,阿矜刚进到殿内,就觉得有些燥热。 刚掀开珠帘,就瞧见陆倾淮坐在上位,旁边坐着一位穿着宝蓝色孔雀纹锦衣的女子,便是这样远远地看一眼也觉得肤如凝脂,乌发雪肤,红唇淡眉,好看得紧。 那位女子阿矜此前中秋佳宴时见过一回,那就是厉榛榛。 厉榛榛坐在陆倾淮旁边,陆倾淮这会儿就穿了一件鸦青色长袍,玉冠将发束起,倒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如此场景,两人看着倒是极登对的。 “奴婢,见过陛下,皇后娘娘。”阿矜说出皇后娘娘这几个字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看陆倾淮对厉榛榛的态度想来应该是认了她皇后之位的。 陆倾淮原本看见阿矜进来还有一丝莫名的雀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听到她唤厉榛榛皇后娘娘,又莫名有些不痛快bbzl 。 厉榛榛见人进来,原本还有些不快,但听见阿矜叫她皇后娘娘,那些不快倒是一下就一扫而光了。 阿矜跪着迟迟未等到陆倾淮让他起身,还有些疑惑,接着便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响起:“你先回去吧。” “是。”阿矜应声,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就听见陆倾淮略微不耐烦的声音,“不是你。” 不止阿矜一怔,连厉榛榛也是,殿内除了阿矜,便只有厉榛榛了,说的不是阿矜,那…… 阿矜一时间心跳得很快,陆倾淮的一句话,便无形之中让她将厉榛榛给得罪了。 厉榛榛有些尴尬地站起身,瞟了跪在地上的阿矜一眼,她的眼神极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臣女就先告辞了。”厉榛榛福了福身子同陆倾淮道。 陆倾淮并没有应声,但厉榛榛注意到陆倾淮的眼神,分明没有在她身上,而是有意无意地落在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身上。 厉榛榛没再说话,掩了眼里的失落慢慢地往外退。 “过来!” 厉榛榛刚走,阿矜就听见陆倾淮开口,站起身,有些忐忑地走到陆倾淮身边。 “你倒是乖觉,自己认未来的主子。” “奴婢……奴婢……”阿矜一时语塞。 “什么?”陆倾淮应声,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一些气声,听着无端有几分温柔。 他像是真想知道理由,耐着性子问。 “陛下恕罪,奴婢知错了!” 阿矜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抬头。”耳边传来陆倾淮命令的声音。 阿矜屏住呼吸,抬头,却不敢看陆倾淮的眼睛。 “看着朕。” 阿矜对上陆倾淮的眼睛,他的眉眼凌厉,阿矜原本就带着惧意,看着他的眼睛,更怕了,强忍着害怕不让自己露出怯意。 突然下巴一阵冰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倾淮的手已经在她的下颌了。 “你只有一个主子,就是朕。” “奴婢明白了。”阿矜应声。 陆倾淮仔细端详着阿矜的脸,不算极漂亮,但是是真的白,如羊脂玉一般,清秀得紧,耳边落下几缕乌发,甚是惹人怜爱。 “磨墨吧。”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陆倾淮松开手。 “是。”阿矜应声,自觉地拿起桌上的墨。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就听见外头唐祝的声音响起:“陛下,崔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陆倾淮应声完,就感受到了一阵寒气。 阿矜就看见崔风遥从外面进来,穿着一件月白色山茶绣花长袍,男子的衣上绣花纹,一般不会选山茶这类红艳的,因为会显得女气,但是在崔风遥身上,这件长袍倒是很合适,若是站在雪地里,看着应该更好看,大片殷红的山茶绣花从脚边往上开,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微臣见过陛下。”崔风遥跪下行礼道。 “起身坐吧。”陆倾淮将手上的笔放下对崔风遥道。 “谢陛下。”崔风遥站起身,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人进来奉茶bbzl 。 “罪臣陆倾溢的下落已经有些线索了,不日便能抓获。”崔风遥吹了吹刚奉上的茶,抿了一口。 “不论生死,都要带回皇城。”陆倾淮开口,阿矜听陆倾淮这么说,莫名吓得颤了颤,脑子里莫名想起陆晴和慈宁宫那个宫女的死状。 “是。” “旧臣流放、革职,朝中人手不足,微臣提议,不如将春闱提前到现在,为朝廷选拔人才。”崔风遥接着开口道。 “甚好,此事就交由你办了。” “微臣,遵旨。”崔风遥躬身应了。 两个人期间又谈了些别的国事,崔风遥中间暗示过陆倾淮让她出去,她正要出去,就被陆倾淮叫住了。 也是,连弑君都亲眼见过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春闱提前,倒是让阿矜想到了一个人:李疏鸿。 阿矜邻家的兄长,进宫前帮衬过阿矜家里不少,进宫之后也偶有书信往来,之前倒是听他提及想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也不知道经历过宫变他还要不要参加。 想着这件事,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崔风遥出去,听见打更的声音才发觉现下已经很晚了。 “阿矜。” “奴婢在。” “油灯暗了。” 陆倾淮突然发觉,阿矜的名字念起来很顺口,看着阿矜站起身,微微撩起袖子往油灯里添灯油。 陆倾淮莫名想到一句话,红袖添香,大抵就是如此场景吧。 陆倾淮在书案前坐了许久,久到阿矜都觉得有些倦了。 “阿矜。” 陆倾淮察觉到阿矜有些倦了,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是。”阿矜应声,声音有些轻,听着软软糯糯的,像小猫的呜咽。 “回临华殿。” “是。”阿矜应了,跟在陆倾淮身后往外走,到临华殿,阿矜去传热水。 出去的时候,唐祝正巧在外头,阿矜正要错身过去,就听见唐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今日皇上送你回庑房前,是传了慈宁宫的太医出来为你把脉的。” 阿矜脚步顿住,像是没听见似的往前走,心头却猛地颤了颤。 第八章 阿矜虽然有些惊诧,但到底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她现在就好像是陆倾淮豢养的金丝雀,若是金丝雀死了,那便也没什么意思了。 从陆倾淮对待姚华的态度来说,姚华对于陆倾淮,即便是死了,也是没什么的。 阿矜传了热水回到临华殿,陆倾淮正坐在床榻边,一只手撑在床榻上,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 “陛下,汤池那边已经备好了。”阿矜轻声道。 陆倾淮没应声,只是站起身往外走,阿矜顺势跟在他身后。 汤池其实挺远的,要走好一段距离,阿矜跟在陆倾淮身后,寒风吹过廊道,冷得厉害,阿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廊道上的灯笼一晃一晃的,光影摇曳,阿矜的心也跟着灯笼一晃一晃的。 到汤池门口,阿矜走到陆倾淮面前,抬手,将陆倾淮的大氅解开,正准备退到一边,没想到陆倾淮站在原地,没有动作bbzl 。 “阿矜。” 陆倾淮开口叫了阿矜一声。 “是。”阿矜恭谨地应声,心已经跳地飞快了。 “进来。”陆倾淮接着道。 阿矜愣了愣,之前虽然也是御前侍奉,可她从来没有跟着进过汤池,汤池从来都有专门的宫女伺候。 其实所谓专门的宫女,都是他们精挑细选的美人,先帝有好几个嫔妃就是这样入了先帝的后宫。 阿矜将手上的大氅递给旁边的宫女,然后跟着陆倾淮进去,汤池里比临华殿还热几分,陆倾淮是脱了大氅的,但是阿矜还穿着夹袄,没过一会儿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脸也跟着烫了起来。 阿矜跟着陆倾淮进去,里面站着的几位宫人见陆倾淮进来连忙行礼。 “奴婢见过皇上。” “都出去。” 陆倾淮接着便是这样一句,阿矜大概明白陆倾淮这句话是不包括她在内的,倒是极想出去的,但也还是没挪动。 陆倾淮张开手,阿矜抬眼瞥了一眼,连忙走到陆倾淮的身边给他宽衣。 架子就在旁边,阿矜将外袍褪下之后便顺手挂在旁边的架子上,接着便是中衣。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8节 陆倾淮低眉,就能看见阿矜脸红红的,额角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看着挺热的样子。 阿矜把中衣挂到架子上,瞟了一眼陆倾淮身上的里衣,有些犹豫地过去,强忍住颤抖将陆倾淮里衣的带子解开。 里衣的带子解开,阿矜稍稍用力扯开,就瞥见他身上的伤疤,倒不是阿矜故意想看的,而是陆倾淮身上的伤疤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实在是太多了。 阿矜将中衣挂了,深深轻叹了一口气,走到陆倾淮的面前,伸手去解他的亵裤。 陆倾淮其实有些不习惯,更何况,阿矜解他亵裤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腰,酥酥痒痒的。 终于将陆倾淮的衣服都脱好了,阿矜将亵裤挂到旁边,暗暗松了一口气。 进到汤池里原本就热,刚刚又为陆倾淮宽衣,耗费了不少精力,出了不少汗,身上汗津津得,难受得紧,想着一会儿出去,寒风一吹,想来是极容易受凉的。 陆倾淮这会儿已经进汤池了,他靠在汤池的边上,一只手撑在上面,长发浸在汤池里,只露出肩上那部分,脖颈修长漂亮,再往上便是精致如画的五官,眉毛锋利,眼睑微阖,长睫微颤,鼻梁高挺,热气氤氲着,白腾腾的雾气让他的脸看得不太清楚,可偏生是那种模糊的感觉,让陆倾淮平添了几分神秘感,若他不是那种性子,光是看着,是极赏心悦目的。 陆倾淮泡在汤池里,闭着眼睛,忽然想到刚刚阿矜红着脸的样子,像是热极了,于是开口道:“你也脱了。” 阿矜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心头狠狠颤了颤,她方才已经将陆倾淮身上能脱的都脱了,整个汤池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会儿,陆倾淮说这话,是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阿矜咬了咬牙,伸手去脱衣服,她脱衣bbzl 服的动作很慢很慢,陆倾淮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少女低着头,脱身上的衣服,虽然看不见脸,但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抵触,陆倾淮刚开始还有些奇怪。 直到阿矜将中衣也脱了,陆倾淮才知道阿矜大抵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也就未曾开口,想看她到底脱不脱。 只剩下里衣了,这会儿站在汤池旁边温度倒是正正好,可阿矜却无端觉得很热,心里一直纠结犹豫着。 最后心一横,想伸手脱了,没想到陆倾淮的声音响起来了。 “到朕身边来。” 阿矜缓步走向陆倾淮,每一步都觉得极沉重,走到陆倾淮身边跪下,低眉不敢看向他。 耳边传来一阵水声,大抵是陆倾淮有所动作,阿矜紧张地仿佛能感受到热气的流动,兀地耳畔一阵温热,陆倾淮的手已经在她耳边了。 陆倾淮这会儿仔细看她,才发现她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伸手去抚。 陆倾淮手上的温水顺着阿矜的耳畔滴下,一路滑过脖颈,胸口,阿矜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倾淮的手很温热,但到底也不及阿矜。 陆倾淮看着阿矜通红的脸,忍不住嗤笑一声,伸手就拉了她下去。 阿矜始料未及,惊呼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汤池里了,即便温水浸着,阿矜还是能感受到陆倾淮滚烫的皮肤。 阿矜顾不得这许多,连忙站起身,恭谨地退到一边。 阿矜此刻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发髻也散了大半,大缕大缕的乌发落在鬓边,看着倒是极赏心悦目。 阿矜的里衣不厚,隐隐能看见阿矜里头穿着的梨绿色肚兜,阿矜低眉也看见了,有些羞愤,但也是不敢起身去拿衣服披着的。 梨绿色的肚兜,上面还绣着一簇清雅的白色梨花,若隐若现的往往比大大方方敞着更吸引人,阿矜肤白,如今落了汤池中,与热水接触后泛出淡淡的红,看着粉嫩粉嫩的,甚是惹人怜爱。 陆倾淮看着阿矜,开口道:“知道怎么伺候人吗?” 阿矜大抵知道,陆倾淮的伺候是什么意思了,心凉了半截。 陆倾淮的语气里没有命令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调侃和玩味。 阿矜心里就跟打鼓似的,咚咚咚地,跳地厉害,呼吸也不自觉快了几分,脑子里莫名想到宫变那日,陆倾淮拿着尚方剑抵着她脖子的场景,心一横,便朝陆倾淮那边走过去。 看见陆倾淮的发尾,阿矜停下了,低着眉,半天没有动作,看着陆倾淮的发尾在水里一晃一晃的,正紧张着,就看见陆倾淮指节分明的手顺着汤池的温水过来,停在她胸前的系带上。 阿矜还是害怕了,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汤池的水对于她来说,其实还有点深,恰好到她胸口下面的位置,所以她走动起来,整个人重心极不稳,加上她为了躲避陆倾淮动作又快又急,整个人被水打地晃了一bbzl 下,猝不及防地往陆倾淮的怀里跌过去。 陆倾淮方才就想解她的里衣,如今阿矜突然往他这边倒,自然地伸手揽过她的腰。 陆倾淮手覆上她的腰的瞬间,阿矜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陡然就生了一种豁出去的想法,陆倾淮是皇帝,若是真想要了她,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今后的日日夜夜。 阿矜正想着,倏忽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阿矜被陆倾淮揽着,能清晰地感受到陆倾淮胸腔的震动,说不紧张害怕,都是假的。 听陆倾淮这么说,阿矜下意识地否认:“奴婢没有。” 陆倾淮自然知道,若是真正的投怀送抱,怎会连脱个衣裳都如此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阿矜说那话时候,语气一板一眼的,就像是平日里回答他的问题一般,没有半分投怀送抱的女人的那种撒娇和柔媚。 陆倾淮一下就觉得兴致缺缺,松开揽着阿矜的手,往汤池的边上靠。 陆倾淮一时没了动作,阿矜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在汤池中间,一动也不敢动。 她头上的簪子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动作的缘故,未簪牢,“咚”地一声掉进了汤池里,发髻全散了,一头乌发顺下去,落进汤池里,很快就被打湿了。 陆倾淮原本闭着眼睛,听见动静,睁开看过去,阿矜原本还紧张着去瞟陆倾淮,忽然对上陆倾淮的眼睛,连忙低头认错:“惊扰了陛下,奴婢该死。” 阿矜没敢抬头,忽地一下,一股力推着她往下倒,她未料到,整个人往后跌,阿矜倒下去,汤池的水一下就涌进她的鼻子和嘴巴里,有些费力地睁开眼,就看见陆倾淮的脸出现在眼前,还未反应过来,陆倾淮已经抱住了她,只觉得左边的耳垂有些疼,疼痛的感觉方才消褪了一些,唇就被陆倾淮的唇覆住了,阿矜有些惊诧地瞪大了眼睛,陆倾淮的吻肆虐霸道,在水里,阿矜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第九章 阿矜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无意识伸手推了陆倾淮一下,还未反应过来,感觉一股力抱着她的身子往上。 陆倾淮拥着她破水而出,阿矜在水里未曾呛到,破水而出的时候反而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阿矜咳得厉害,脸原本就红,这会儿倒是更加红了。 陆倾淮拥着阿矜,看着阿矜咳的脸都红了,被她的模样逗着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阿矜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反应过来,立马强忍住呛,但是越忍好像越忍不住,一张脸憋的通红。 陆倾淮也不着急,就这样看着阿矜,阿矜眼睛迷蒙,看陆倾淮也看不大清楚,憋的难受,喉咙里压着的闷哼声音倒是颇为旖/旎,引人遐思。 整个汤池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阿矜憋呛的声音,旁的只有他们俩身上的bbzl 水落到汤池边缘的声音了。 阿矜缓了一会儿,大抵舒服了些,陆倾淮一只手撑在旁边,长发垂落在一边,另外有几缕贴在耳旁,阿矜只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也没那么多心思管旁的,但是一想到陆倾淮没穿衣服,心又跳地飞快。 陆倾淮看着阿矜,轻声开口道:“舒服了。” “是……是……”阿矜结巴地应声,话音未落,呼吸一滞。 因为陆倾淮的手,顺着她的脖颈往下,一直到解开了系带,阿矜的心猛地一颤,有些认命地闭了闭眼睛。 陆倾淮解开她的系带,现下才看清她的肚/兜,纯的梨绿色,浸了水之后颜色深了些,如此看着倒是极衬她的肤色的。 “陛下。” 外头突然响起唐祝的声音。 “说。”陆倾淮的手勾玩着阿矜胸前的系带开口道,声音明显沉了几分。 “国子监祭酒与少府监还有内务府监求见。” 陆倾淮勾玩着的手顿了顿,接着阿矜就感觉到一阵凉风过,陆倾淮已经站起身了,阿矜顾不了那么多,也跟着站起身。 给陆倾淮擦了头发,阿矜连忙走到旁边的架子上,将陆倾淮干净的衣裳拿起来,抖开给陆倾淮穿上。 待陆倾淮穿戴完了,阿矜拱着手退到一边。 陆倾淮瞥了一眼,接着往外走:“换身衣裳御书房伺候。” “是。”阿矜应声,心却莫名定了下来,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底还是不想的。 陆倾淮出去之后,阿矜站着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接着便有一群人进来。 她们是汤池里伺候的人,进来的瞧见阿矜只穿着湿透了的里衣,她们全都了然,甚至有人过来伺候。 很快就有人端了新衣服过来:“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阿矜其实知道,她们的心思,她们以为她在汤池里得了宠幸,得了宠幸,便有可能成为主子。 “多谢,我自己来吧。”阿矜端着衣服到身后的屏风,抖开衣裳一看,怔了怔,衣裳不是御前伺候的衣裳,反倒是有些像深闺中小姐穿的衣裳。 阿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探头问道:“衣裳可有宫女制式的?” “回姑娘,咱们这儿备的,都是这样制式的。” 听到回答,阿矜微微叹了一口气,瞟了一眼换下来的湿衣服,想了想,还是将那衣服换上了。 从汤池出来,阿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换了一身干的衣裳,头发却还是有些湿的,一路往御书房走,走到门前的时候唐祝瞧见阿矜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惊诧,反倒是将旁边人手上的茶盏递给阿矜:“进去吧。” 阿矜伸手接过茶盏,抬步进去。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两位大人。”阿矜端着茶盏行礼道。 “起身吧。”陆倾淮懒懒地瞥了阿矜一眼开口道。 阿矜身上穿着一件浅粉色月季绣花中袖锦衣,看着一副闺阁小姐的模样,陆倾淮从来看惯了阿矜穿宫女的衣裳,如今看她bbzl 穿这样的衣裳,倒是有几分新鲜。 坐在下位的两位大人,看见阿矜的模样,也只是抬头瞟了一眼陆倾淮,接着拿起阿矜方才奉的茶。 他们谈论的无非是登基大典同册封后宫的事宜,因着陆倾淮刚登基,前朝后宫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除厉榛榛被册封为皇后之外,还有好几位官家女子被册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臣等,就先告辞了。” “下去吧。”陆倾淮懒懒地往椅背上靠,他方才虽擦干了头发,可却也未曾用玉冠束发,满头长发披散着,着一件紫色玉兰绣花长袍,紫色贵气,玉兰清雅,明明是两个极端,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两位大人出去之后,阿矜端着托盘去撤桌上的茶盏。 “阿矜。” 阿矜拿着茶盏的手颤了颤:“奴婢在。” “过来。” “是。” 阿矜走到陆倾淮身边,未见陆倾淮其他动作,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陆倾淮起身,看方向,像是往内殿走。 阿矜跟在身后。 陆倾淮坐到榻上,将将躺下,阿矜见陆倾淮躺下,准备过去将陆倾淮安置好便出去了,她已经想好了,今日夜里等陆倾淮睡着了再轻手轻脚地出去,若是要再跪一夜,她是真吃不消。 阿矜刚触到被衾,突然被一股力往下带,整个人便倒在陆倾淮的怀里,鼻尖盈满龙涎香和陆倾淮身上独有的味道。 “陛……陛下。”阿矜结巴地叫了一声。 陆倾淮没应声,抱着她的手紧了一些,像是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阿矜躺着不敢动,生怕陆倾淮一个不高兴就要杀了她。 陆倾淮搂着她过了一会儿,阿矜就听见陆倾淮均匀的呼吸声,盯着团龙密纹帐顶好久。 陆倾淮身上很热,她身上的衣裳也未褪,殿内炭火足,阿矜躺着,感觉身上热得紧,头发也未干透,难受得紧,熬了好一会儿,终于熬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9节 阿矜睡得浅,但凡陆倾淮有所动作,她便会醒,如此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反复复好几回。 阿矜再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偏过头看向陆倾淮,他并未醒,阿矜一时间也不敢动。 “陛下。”唐祝的声音透过门传过来,朦朦胧胧的,听不大真切。 “该上朝了。” 阿矜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进来。” 原来,他早就醒了。 过了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了。 这会陆倾淮还未起身,也并未搂着阿矜,阿矜想了想,从床上起身退到一旁,随时准备着给陆倾淮更衣。 阿矜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唐祝正带着人进来,众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低头,当作未曾看见,但阿矜知道,过会儿闲话便会传遍整个皇宫。 “阿矜。” 阿矜正愣神的时候,就听见陆倾淮叫她:“奴婢在。” 反应过来,拿过宫女拿着的衮服,给陆倾淮一件件穿上。 回到庑房,小桃瞧见阿矜身上bbzl 的衣裳,有些惊诧道:“阿矜,我听闻皇上宠幸了你!可是真的!你有没有事啊!” 阿矜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深深叹了一口气:“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 “没有。” “没有你怎会穿着这身衣裳,而且我听闻,有人亲眼看着你同陛下同床共枕。” “皇上不过是拿我取乐罢了。”阿矜说道。 小桃想到之前陆倾淮的所作所为,好像也不觉得奇怪了,接着连忙问道:“那你有没有事啊!” “皇上他,有没有为难你啊?” “是个磋磨人的性子。”阿矜想到陆倾淮的作为,轻叹道。 “真是难为你了。” “好了,不说那些了,我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吗?我闻到了烧饼的味道?” “你鼻子可真灵,我方才才从御膳房拿了两个新鲜的烧饼过来,给你留了一个。”小桃一边说着一边到柜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好的烧饼出来。 阿矜接过烧饼,吃了两口:“好吃!” “你慢些吃。”小桃伸手抚去阿矜嘴角的碎屑。 “昨夜里未睡好,我先睡会,有事喊我。”阿矜吃完烧饼,喝了几口水道。 “嗯,你放心睡吧,我在呢。”小桃轻声道。 阿矜褪了衣裳,躺进被窝里,被窝里冰凉得紧,莫名想到昨日夜里同陆倾淮躺在一起的燥热,屋里烧的是黑炭,不如红箩炭那般细腻,闻着有些呛,熏的厉害,但阿矜闻着,却莫名的安心。 阿矜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的很沉,她好像从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姑娘的吩咐,还望早些转告。” “是。” 迷迷糊糊间听见外头人说话,阿矜睁开眼睛,偏头看过去,就看见小桃从外头进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阿矜开口问道。 “方才厉姑娘着人来了。” “厉姑娘?” “嗯。”小桃点点头。 “说什么了?” “让你入夜了过去一趟。”小桃有些犹豫道,“请你入夜过去,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如今他们虽称她一声姑娘,可谁不知道,她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人。” “阿矜……”小桃担忧地叫了阿矜一声。 第十章 “可如今,也没什么法子能够回绝了。”阿矜也有些担忧地开口道,想到之前的事,轻叹了一口气,那天夜里,厉榛榛面上虽未表现出来,想来应该也是上了心的,毕竟今后是要做皇后的人。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啊?”小桃有些焦急道。 “我速去速回吧。”阿矜掀开被子起身,心却不自觉地提着,不知道这个厉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不过今日不去,日后,也有的是机会,今日去也好,早些将话说开了。 想到这,阿矜心里一惊,将话说开,说什么,她到底能同厉榛榛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 意识到阿矜停顿的动作,小桃担忧地看了一眼阿矜:“阿矜,你怎么了?” “没……没事。”阿矜应声,bbzl 心事重重地穿衣裳,接着往外走。 “阿矜。” “怎么了?”阿矜回头看向小桃。 “伞,外头还下着雪呢。”小桃出声提醒道。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我去替你回了厉姑娘。”小桃一边道,一边就要拿伞出门去。 阿矜伸手抓住小桃的手臂,阻止了她出去的动作:“不必了,今日回了,下回还是要去的。” “那,你自己小心些。”小桃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明白阿矜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心叮嘱道。 “嗯。”阿矜应声,撑开伞往外走。 厉榛榛现下住在绮梦殿,距离阿矜的庑房有些远,阿矜撑着伞,手脚冻得冰凉,但这会儿也顾不得这许多,只想着待会如何同厉榛榛说。 想着想着,很快就到绮梦殿门口了。 “奴婢阿矜,烦请通传一声。”阿矜撑着伞,轻声细语道。 门口守门的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接着冷声道:“在这候着!” 阿矜看着他推门进去,在门口看着绮梦殿的牌匾愣怔着出神。 “进去吧。”候了一会儿,那人从里头出来吓了一声。 “多谢。”阿矜应声,接着收了伞往里头走,因着殿门距离里屋没几步路了,阿矜便也未再撑伞,走到门前,有嬷嬷在门前候着。 “随我来吧。”嬷嬷有些趾高气扬地开口道,像是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语气里头掩饰不住的轻蔑。 阿矜没有应声,跟着嬷嬷进去,殿内燃的不知道是什么香,莫名带着几分梅花的冷意,跟龙涎香的味道截然不同。 阿矜进去,因着殿内暖和,身上的落雪瞬间就化了。 嬷嬷掀开珠帘,同厉榛榛道:“姑娘,人到了。” 阿矜抬眼看过去,厉榛榛斜倚在贵妃椅上,着一身雪莲色长袍,袍上还有大朵的雪莲图案,用细细的银线绣着的,在烛光下还闪着细细的光。 不愧是美人,脖颈细长且白净,雪莲色更衬得她整个人清丽脱俗。 “奴婢见过厉姑娘。”阿矜跪下行礼,半天都没等到厉榛榛说起身,当即就觉得不大好了。 “出去吧。”厉榛榛懒懒地开口。 阿矜就感觉到身边的嬷嬷退了出去。 又跪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厉榛榛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阿矜心里颇有些无语,怎地位高权重之人老是喜欢说这样的话。 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乖乖地抬起头,厉榛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不过尔尔。” 阿矜一下就反应过来厉榛榛说的是相貌。 “未进宫前,我就听闻皇上留了先帝的一位宫女在身边,便有些好奇,该是怎样的风姿,能被陛下留在身边,毕竟伺候过先帝的宫人,不是被杖毙,就是充入军营为妓。”厉榛榛说着,阿矜心里暗叹不妙,有些结巴地应声。 “陛下……陛下悲悯,见奴婢可怜,才留了奴婢在身边伺候。” “可怜?”厉榛榛嗤笑了一声,“这满宫里,尽是可怜之人,怎么偏bbzl 偏你不一样?” 阿矜跪着,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只得跟鹌鹑一般跪着,过了半晌才听见厉榛榛微愠的声音响起:“既如此,那便去门口跪上一个时辰再回去。” “是。”阿矜心一凉,讷讷地应声,起身准备出去。 厉榛榛瞧阿矜淡淡的模样,竟是一声都不肯求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愤愤道:“日后每日来我这跪半个时辰,不许让旁人知晓此事,若是旁人知道了,本小姐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是。”阿矜应声,自然明白厉榛榛说的旁人是谁,过几日册封大典之后,她便是皇后,能左右她的,无非就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太皇太后同她没什么关系,那个旁人,指的自然是陆倾淮。 “奴婢告退。”阿矜应声退出去。 外头的雪还在下,阿矜才跪下,就觉得膝盖和小腿像是被插了一把利刃,感觉好像回到了宫变那日跪在临华殿一般,不过,今日比临华殿还冷些,大抵是因为跪在外头的缘故,寒风刺骨。 “这炷香燃烬,方可回去,我会时不时来瞧的,别耍心眼!”方才带她进去的嬷嬷凶狠道。 不过阿矜倒觉得有香也好,起码看着有个盼头。 她这双腿,大抵迟早是要废了,一跪动辄就是个把时辰,跪到双腿麻木,没有知觉。 一个时辰,说长其实也不算长,说短,倒也真真难捱,期间那个嬷嬷还会时不时出来,看见她挪动,还会训斥两句。 阿矜看着香终于燃烬的时候,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想要起身,却发现腿已经麻地站不起来了,坐在雪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茫然地看着簌簌的大雪,竟莫名觉得有几分委屈,眼眶红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想要往下落,忍了,却忍不住。 阿矜缓缓起身,有好几次,起来又摔下去,手撑在地上,手心擦破了,但也感觉不到疼,因为太冷了,冷的已经有些麻木了。 厉榛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檐下,外头罩了一件淡紫色的披风,披风的底下绣着精美的葡萄,头发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束成一髻,手上捧着暖炉,看着清丽婉约,眼神却冰凉彻骨。 厉榛榛的身边也跟着一些人,一时间,许多人看着她,阿矜有些羞愤,却又无能为力,她无权无势,命如草芥,人人都可以轻贱,阿矜忽然有些想笑,也不知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阿矜颤颤巍巍、步履蹒跚地走出绮梦殿,原本也就无人注意她,天气寒凉,风雪又大,甬道上没什么人,阿矜走出来才想起来自己的伞忘在了绮梦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去拿是不可能了,感觉更委屈了,这几日这么多事,她都熬着忍着,如今一下眼泪就如破溃的洪堤忍都忍不住。 阿矜因着脚麻,扶着墙边走,又在哭,眼泪糊了视线,拐角的时候未注意到有人,直直地撞上来人,鼻尖盈满龙bbzl 涎香味道的时候,阿矜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字,完了。 陆倾淮走着,走到拐角的时候就看见有个人影,觉得有几分熟悉,就顿住了脚步,唐祝跟在旁边,见陆倾淮顿住脚步看向那个人,便示意着前头的小太监将灯笼举高些。 看清来人,唐祝便明了了,只不过,他有些奇怪,庑房不在这边,阿矜为什么深夜会出现在这边,且还是这般模样。 因着跪了那么久,阿矜的小腿那块都湿透了,发上也还有一层薄薄的残雪,鬓边的发湿了好些,有几缕贴在鬓边,整个人颤抖着身子,躬身扶着墙,眼睛红通通的,大滴的眼泪都还挂在脸颊上,晶莹剔透,一脸懵地微微抬头看向陆倾淮。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0节 阿矜懵了好一会儿,眼睛里的眼泪掉下去了,才看清陆倾淮的脸。 阿矜正要跪下行礼,冷不丁就听见陆倾淮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哭什么?” 阿矜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奴婢……奴婢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因为冷和害怕,阿矜一句话说得还带着颤声,声音轻软,看着惹人怜爱。 陆倾淮半蹲下身子,伸手去摸阿矜的脸。 陆倾淮的手,很暖和,碰到阿矜的脸的瞬间,阿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冷吗?” 陆倾淮问出这话,阿矜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点了点头,下一秒,所有人都没想到,陆倾淮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了阿矜身上。 阿矜愣神的瞬间,下一秒惊呼一声,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陆倾淮的手很有劲,阿矜生的瘦小,陆倾淮抱起阿矜,就像抱着一只猫儿似的。 阿矜窝在陆倾淮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还是冷的发颤,但都比不上心里的害怕,此事若是被厉榛榛知道了,指不定…… 甬道上人虽不多,但还是有好些太监宫女,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 甬道上的宫女太监看见陆倾淮抱着人过去,连忙退到一边行礼,随后才偷偷抬眼看。 “陛下,奴婢……奴婢自己可以……” 阿矜声音细弱,风雪很大,陆倾淮压根没听见。 阿矜轻叹了一口气,想着还是罢了,即便听见了,他也未必会听她的。 没想到下一秒,陆倾淮轻笑的声音就落入耳畔:“我们阿矜何时学会唬人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这就来啦! 第十一章 阿矜听陆倾淮这么说,眼皮一跳,暗道不好,半天没有应声,所幸陆倾淮也不恼,就这样一路安静地抱着她过去。 阿矜被陆倾淮抱着,心绪不宁,陆倾淮方才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她是骗他的,若是待会陆倾淮细问,她又能说些什么。 这会真是两头为难了,一边是皇后,一边是皇帝,两头都惹不起,一旦惹了哪头,指不定小命不保啊。 阿矜重重叹了一口气,将头埋进陆倾淮的披风里,企图不让人看见她的bbzl 脸,但她自己也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陛下,回临华殿吗?”唐祝的声音透过披风传进耳朵里。 “去汤池。”陆倾淮应声。 “是,那奴才吩咐人人准备着。”唐祝说着,接过小太监手上的灯笼,示意小太监去通传,小太监会意,小跑着过去。 陆倾淮抱着阿矜到汤池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汤池伺候的人没想到陆倾淮抱着人进来,跪下行礼请安的同时皆是一愣。 “都出去。”陆倾淮吩咐。 “是。”莺声燕语一片娇柔的声音传进阿矜的耳朵里,接着整个汤池除了水声,便没了其他声音。 阿矜感觉到陆倾淮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下一秒就被陆倾淮轻放到地上。 阿矜站好,脚虽然已经缓和了不少,但还是很痛,站定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 “脱了。”陆倾淮像是没什么耐心,吩咐道。 阿矜不敢耽搁,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大半,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朕说的是帮朕。”陆倾淮接着道。 阿矜腹诽了一句,方才看她脱衣服的时候,怎么不打断呢。 两个人都脱了,陆倾淮显然放松许多,踏进汤池里,阿矜没有陆倾淮的吩咐不敢动。 “难不成还要朕请你?”陆倾淮挑眉,看向阿矜道。 阿矜这会儿跟鹌鹑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踏进汤池里,汤池的温水一下包裹住阿矜方才冻僵的腿脚,阿矜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倾淮看着阿矜,在汤池的另一头,有些不悦:“躲这么远做什么,朕会吃了你不成?” 陆倾淮的声音透过弥漫的薄雾传进阿矜的耳朵里,阿矜听着陆倾淮这话,蓦然想到上回在汤池,她确实是差点被他吃了,不过陆倾淮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驳了,小步地挪过去。 走到陆倾淮的面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陛……陛下。” 阿矜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模样,头发方才被陆倾淮的披风蹭乱了,刚刚脱衣服的时候,阿矜就顺手把簪子拔了,现下披散在背后,长发如瀑。 因着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红的,跟兔子一样,脸上带着两抹酡红,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陆倾淮想摸,便也就伸手摸了,阿矜吞了吞口水,忍着害怕,没往后退。 但她没想到陆倾淮下一个动作这么大,直接搂着她的脖颈往汤池下去,他的手热得很,触到阿矜的后背的时候,阿矜能明显感受到。 身上的肚/兜就这样在汤池里被陆倾淮扯开了,阿矜有些慌乱,一时气急,被水呛到了,陆倾淮见她不对,捞着她往上。 “咳咳咳。”阿矜猛地咳嗽起来。 跟着陆倾淮总就来了两次汤池,两次都呛着了。 不过阿矜这会儿可没那么多心思想那些,只想着自己的肚/兜被扯掉了,脸红了大半,不止是因为呛着了,还因为不好意思。 还未反应过来,陆倾淮的唇已bbzl 经印上了她的,阿矜瞪大了眼睛,一颗心就这样沉了下去,想来,今夜陆倾淮要她,是必然的事了。 不过,她上次也该想到的,陆倾淮有了这心思,她又在陆倾淮身边伺候,即便上回没有,这回没有,迟早也会有的。 陆倾淮的唇,这会儿对于阿矜来说,异常灼热,唇上,雪白的脖颈,瘦削但漂亮的锁/骨,丰满跟水蜜桃一般的…… 阿矜心情有些微妙,陆倾淮轻咬了一下她的,她轻/哼一声,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奇妙。 男女之事,她之前只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过,或者,看过一两本画本子,旁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陆倾淮抱着去了旁边的隔间,隔间焚了香,燃了炭,暖和得紧,地上榻上铺的全是上好的白狐皮,阿矜这会儿躺在白狐皮上,感觉异常地紧张,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看着有多漂亮,雪/白纯/洁的胴/体,乌发有几缕贴在她的身体上,带来强烈的视觉上的冲击。 阿矜躺着,看向陆倾淮,陆倾淮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胸/前,动情地吻她,她认命般闭上眼睛,任凭陆倾淮动/作。 她没想到,动/情,是这般容易的事,刚开始痛地她皱眉头,但是,后来就好了,她没忍住,逸出几声娇/喘,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脸红的跟柿子似的。 陆倾淮见阿矜如此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抚着她的鬓边的碎发,喘/声着同她道:“阿矜,叫朕的名字!” 阿矜气不顺,原本心绪复杂又微妙,听见陆倾淮这么说,吓了一跳,叫皇上的名讳,她有几个脑袋啊! 陆倾淮看出了她的犹豫,轻声哄道:“是朕允你叫的。” 阿矜听陆倾淮这么说,怕她再不叫,脑袋也留不住,试探性地喃喃了一声:“陆……陆倾淮。” 陆倾淮听见阿矜这么叫,也是一愣,他倒是也没想到,阿矜会直接叫他的全名,忍俊不禁。 “阿矜,唤倾淮。”陆倾淮这会倒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看着着实让人心动。 阿矜这样想着,但是马上清醒过来了,她只是陆倾淮豢养的金丝雀,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倾……倾淮。”阿矜的声音,软软糯糯,叫陆倾淮的时候,还带着细微地娇/喘。 陆倾淮微微起身,吻了阿矜的唇角一下,开口道:“真乖。” 下一秒阿矜便有些后悔,她是真的又累又痛,但是陆倾淮是皇帝啊,只能开口同陆倾淮求饶。 “陛…陛下,奴婢……”剩下的便满是哭腔,阿矜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乖。”陆倾淮哄道。 阿矜后来就学聪明了,因为她发现,她每求饶一回,陆倾淮便会凶一些。 陆倾淮停下来的时候,阿矜已经眼睛都睁不开了,想着只要再熬一熬,过几日陆倾淮册封后宫了之后应该就好了。 陆倾淮看着弄脏了白狐皮,叫了bbzl 一声:“阿矜。” “奴婢在。”阿矜条件反射地应声。 陆倾淮看着阿矜娇憨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阿矜不明所以,接着便被陆倾淮抱起身,阿矜有些紧张,怕陆倾淮又要干点什么奇怪的事情。 然后就被陆倾淮抱着进了汤池。 反应过来只是单纯的洗浴之后,阿矜暗暗松了一口气,躺在汤池里,着实没什么力气,懒懒地动了两下。 “来人。”陆倾淮朝着外面唤了一声。 阿矜一个激灵,然后心道完了。 “吱呀。”门一下就开了,进来几个人,低声应声道,“陛下。” “在里边伺候吧。”陆倾淮吩咐。 “是。”几个人应声,接着朝陆倾淮那边走过去。 陆倾淮冷声道:“不是朕。” 阿矜一怔,叫人进来不伺候你,那在汤池里的人,就只有她了。 阿矜看着几个侍女就要走到她身边,吓得赶紧出声:“陛……陛下,奴婢不……不需要人伺候。” “是吗?”陆倾淮怎么会不知道阿矜的心思,勾着唇角反问。 “是。”阿矜非常坚定地应声,她身上现在肯定都是印子,让她们伺候,还嫌宫中关于她的流言不够多吗。 “出去吧。”陆倾淮接着吩咐道。 “是。”几个侍女互相看了一眼,接着退出去。 阿矜这会想到厉榛榛就害怕,不过幸好陆倾淮并没有多问,只要再熬过几日,等陆倾淮的后宫充盈之后,便没有她的事了。 可,今夜的事,势必瞒不住,厉榛榛日后可是皇后,想要她的命,易如反掌。 阿矜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为何偏偏让她夹在皇帝和皇后中间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矜吓了一跳。 “奴婢……奴婢没想什么。”阿矜有些结巴地应声。 洗浴完了之后,阿矜穿好衣服,跟在陆倾淮身后,一起进了临华殿,阿矜想着,等陆倾淮安寝之后,便赶紧回庑房。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1节 陆倾淮这回意外地没有让阿矜伺候更衣,阿矜就站在旁边看着宫人把陆倾淮的床榻铺好,将他的衣服褪下。 正等着一切准备完,陆倾淮开口让他们下去。 没想到,陆倾淮下一句便是:“愣着做什么?” 阿矜有些不确定地抬眼看向陆倾淮,接着便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 “更衣。” 阿矜没想到,陆倾淮会让她留宿。 上回留宿,就惹了许多是非了,但她不敢忤逆陆倾淮,褪了衣服躺到榻上。 临华殿的龙涎香味道浓烈,阿矜能感受到,陆倾淮的呼吸就在耳边,但她今夜,着实累着了,整个殿内又没有别的声响,阿矜躺着,一动也不敢动,没一会儿,眼皮就耷拉下来了,干脆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刚闭上眼睛,她就感觉到,陆倾淮的靠近,睁开眼睛,陆倾淮就躺在她身边,勾着她的一缕头发,笑着问她。 “阿矜还没告诉朕,到底哭什么呢?” 第十二章 阿矜愣了一下,一bbzl 种深深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倏地一下想到之前侍奉先帝的时候,先帝的妃子犯了错,见先帝生气,娇滴滴地撒了几句娇,先帝便也就不追究了。 她同陆倾淮虽然跟先帝那种情况不一样,但到底,他们方才也才做过男女之事,比起左右为难,倒不如豁出去试试。 阿矜心跳地很快,微微侧过身,抬眼看向陆倾淮的脖颈,她不敢看陆倾淮的眼睛。 “阿矜,疼。” 陆倾淮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矜说的,是方才行房/事的时候。 阿矜的声音轻软,如今又是靠近陆倾淮的脖颈说的,呼吸喷薄在陆倾淮的脖颈上,陆倾淮的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阿矜会同他撒娇。 阿矜就这样等着,等着陆倾淮作何反应,感觉时间在那瞬间仿佛都停滞了,异常漫长。 下一秒就听见陆倾淮轻笑的声音,她离陆倾淮很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接着下巴一阵温热,陆倾淮手放在阿矜的下巴上,迫使阿矜对上他的眼睛。 阿矜看着陆倾淮的眼睛,有些害怕,轻轻吞了一下口水,她能明显感受到,陆倾淮的心情不差,暗暗松了一口气。 “既想朕不问了,是不是该封一下朕的口。” 阿矜一顿,迟钝地想,她那几两月银,陆倾淮应当是瞧不上的,又看了一眼陆倾淮,犹豫着凑过去,碰了一下陆倾淮的脖颈。 她可不敢碰陆倾淮的唇。 但她不知道,这比碰陆倾淮的唇更要命,方才阿矜凑近说话的时候,陆倾淮就已经被撩/拨得有反应了,如今阿矜温软的唇直接碰了一下他的脖颈。 陆倾淮没忍住,径直微微低头,吻上阿矜的唇,阿矜意识到危险的时候,陆倾淮已经伸手撩开了她的里衣,露出小半个雪白圆润的肩头,而陆倾淮的唇,一路往下。 阿矜没想到,陆倾淮又再要了她两回,感觉夜里睡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唐祝的声音响起了。 “陛下,该起身了。” 阿矜想睁开眼睛,但奈何太困了,眼皮感觉就像粘住了一样,睁不开。 “进吧。”陆倾淮清冽的声音响起,接着门便被打开了。 阿矜挣扎着睁开眼睛,想要起身。 “再睡会吧。” 陆倾淮的声音透过空旷的殿内传到阿矜的耳里,阿矜犹豫再三,还是起身了,将身上的衣服拢紧,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走到陆倾淮身边回话。 “谢陛下关怀,奴婢,不困了。” 阿矜起身没照过镜子,自然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红印有多显眼。 陆倾淮听见阿矜说这话,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反问道:“不困了?” “是……”阿矜硬着头皮应声。 “既不困了,那便近身伺候吧。” “是。”阿矜虽然后悔,但到底也不能拿陆倾淮怎么样,只希望厉榛榛今夜里不要刁难她,不过,貌似也不太可能,她被陆倾淮宠幸的事,待会就该bbzl 传到厉榛榛耳朵里了。 思及此,阿矜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阿矜。” “奴婢在。” “你来。” 阿矜看过去,就看见陆倾淮张开双手,剩下还有外袍未穿,阿矜小步地走到那宫女旁边,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玄色团龙密纹衮服,小心地给陆倾淮穿上。 阿矜低头认真地给陆倾淮系腰带的时候,没想到陆倾淮会突然倾身,阿矜吓得呼吸一顿。 边上的宫女太监看见这一幕,纷纷低下头。 阿矜僵着,但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停,因着怕耽搁了早朝。 幸好陆倾淮只是凑近她的耳畔,并没有做什么。 侍奉完陆倾淮更衣,接着便是用膳,帝王做什么都向来繁琐,连着用膳亦是如此,每道膳食需得银针试毒,小太监尝过无碍之后方可呈至帝王面前。 阿矜在旁边候着,将已经试过毒的膳食端到桌上,陆倾淮今日不知怎的,用膳的速度比平日里都慢,阿矜站着腿有些打颤。 原本就腰肢酸软,脑子也有点混沌,站在旁边,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 陆倾淮用完膳上完朝之后,阿矜跟着陆倾淮去了御书房。 虽然下了早朝,但陆倾淮却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王公大臣进出御书房络绎不绝,等到事情商量妥了,陆倾淮面前还放着一堆的奏折。 阿矜就站在陆倾淮的身边,陆倾淮并未叫她奉茶,也并未让她回去。 “你们都下去吧。”陆倾淮正批着奏折,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阿矜暗自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准备退出去,经过陆倾淮身边的时候,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小臂。 阿矜心一颤,回身看向陆倾淮。 陆倾淮身上的衮服穿的还很齐整,冕旒上的玉串因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陆倾淮穿朝服时,大抵因为朝服是玄色的,总给阿矜一种莫名的压抑的感觉。 阿矜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陆倾淮扯到怀里了,没有着力点,阿矜只能坐在陆倾淮的腿上。 “陛……陛下。”阿矜敛声屏气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大概是觉得碍事,陆倾淮抬手,慢条斯理地将冕旒解下,冕旒顺势往下掉,落在地上,珠玉碰撞出清脆的声音,让阿矜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鼻尖满是松柏和草木清新的味道。 帝王的衮服,是有专门的人侍奉的。 “看来朕昨夜还是没有尽力啊,睡这么一会儿就够了。” “不……不是。”阿矜连忙否认。 “那是什么?”陆倾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阿矜的唇。 阿矜想到昨夜的事,说不羞,其实是假的,她是女子,在这之前,她连同陌生男子牵手都没有过,思及此阿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害羞了啊。”陆倾淮出声调侃,接着便是清冽的轻笑声。 阿矜微微低下头,听着陆倾淮的笑声,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行了,回去吧。” “怎么,不想走了?”陆倾淮见阿矜顿着,反问bbzl 道。 阿矜连忙从陆倾淮怀里退出来:“奴婢告退。” 头也不抬地从御书房退出去,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陆倾淮看着阿矜的背影,眉头微蹙,方才他可是看得清楚,她眼里,除了羞怯,并未有半分情动,拿起旁边的茶盏,捏了捏,像是在想什么,他倒不是不想留着她,只不过她在身边,难免分神许多。 唐祝就站在门口,看见阿矜出来也不奇怪,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轻瞥了她一眼,示意旁边的宫女进去换一盏茶。 阿矜低眉径直往庑房那边走去,她现在,急需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唐祝是跟换茶的宫女一块进去的,进去就看见陆倾淮坐在书桌前,衮服乱了,头上的冕旒也掉了,长发披散在身后,满身都透着一股慵懒和漫不经心。 发生了什么,唐祝多少明白一点,只不过,陆倾淮现在的样子,倒是真真有几分荒/淫无度的暴君模样。 —— 阿矜回到庑房,小桃还未回来,烧了一桶水匆匆洗了一番,便回到屋里睡下了。 昨夜当真是累,今晨又侍奉了许久,阿矜方才烧火的时候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听见动静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阿矜睁开眼睛,就看见小桃回来了,坐在桌前。 “阿矜,我听闻……”小桃见她醒了连忙过去看,瞧见阿矜脖颈处的印子便什么都明白了,皱了皱眉道,“陛下他……当真要了你?” 阿矜微微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陛下可曾说过给你名分?”小桃接着问道,阿矜听见小桃的话倒是愣怔了一下。 “未曾。” 陆倾淮确实从未提过要给她名分,到底也是她不配,先帝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又亲眼见了陆倾淮弑君,此时能安然无恙地留在他身边侍奉,已是恩赐。 “满宫里尽是陛下宠幸了你的流言,少不了眼红心热的,况且过几日陛下便要分封后宫,你又没有名分,到时候便是众矢之的,只怕处境只会更难。” 小桃说的,阿矜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名分这种事,不是她开口就有用的,说不定她开口之后,只会让陆倾淮厌恶她,依着陆倾淮暴戾恣睢的性子,下场也不会好过。 小桃见阿矜沉默,以为是戳到了阿矜的伤心事,便也不再开口,接着转移话题道:“可曾用膳,我方才才从御膳房小林子那儿要了两根地瓜,已经放进炭盆里煨着了。” 阿矜仔细闻了闻,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地瓜的香甜,方才飘浮慌乱的心,这会儿倒是沉了一点下来。 “我看煨得也差不多了。”小桃一边说着,一边从炭盆里将地瓜夹出来递给阿矜。 虽然烫,但阿矜还是心急地将它掰开了,香甜的气味,让阿矜忍不住咬了一口,虽然烫,但软糯香甜,莫名生出一丝满足感来。 “笃笃笃。” 阿矜还没吃完,门便被敲响了。 “谁啊。”小桃bbzl 和阿矜互相看了一眼,开口问道。 “笃笃笃。”没有人应,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 小桃放下手上的地瓜过去开门,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2节 阿矜顺着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昨夜里厉榛榛宫里领她进去的那个嬷嬷,一怔,剩下的一半地瓜未拿稳“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 第十三章 “那个贱人在哪?”嬷嬷开头便是这样冷声冷语粗俗的一句,毫不客气。 小桃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嬷嬷旁边的宫女推开了:“你们做什么?” 既然她们不客气,小桃也不客气地喊道。 其中一个宫女死死按住小桃,嬷嬷径直没有理会,往房里闯。 庑房就这么大,嬷嬷进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榻上的阿矜:“厉姑娘吩咐了,让老奴亲自带着你去绮梦殿。” 阿矜强装镇定道:“奴婢起身穿了衣裳就随嬷嬷去。” 那个嬷嬷冷笑一声道:“真以为自己伺候了皇上便是主子了?” “这满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并未有任何册封你的意思,不过是个暖床贱婢,厉姑娘让你即刻过去,老奴可不敢耽搁半分。”那嬷嬷说着,便伸手去拽阿矜,明显是半分都不想让。 阿矜明白,此时若是同嬷嬷硬来,是讨不到半分好处的,于是自己掀开被子起身,应声道:“奴婢随嬷嬷去就是。” “阿矜!”小桃惊叫出声,一脸担忧地看向阿矜。 来势汹汹,大事不妙,若还不够乖觉,恐伤得更重,阿矜看向小桃,冲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宽心。 “那便走吧。”嬷嬷言语轻蔑道。 阿矜跟着嬷嬷出去,还没出门,就感受到了外面刺骨的寒意,她只穿着里衣,迎着寒风,没一会儿,便觉得身子已经麻了。 脚底的寒意是最盛的,她还未来得及穿袜子,光脚套着鞋,便走出来了,这时,就像是将脚放进冰窖里一样,唇齿都止不住在打颤。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绮梦殿,阿矜站在殿门口,又抬眼看了殿门前的牌匾一眼,透出无尽凄凉之意,也不知道这样诚惶诚恐的日子还有多久,大概,只要还在宫里便永无宁日,可皇上要了她的身子,她要出宫,便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 想到这,阿矜身子止不住颤了颤。 “愣着做什么!快点!”嬷嬷厉声道。 阿矜随着嬷嬷进去,就瞧见厉榛榛坐在庭院里,面前烧了一盆火红的炭,一堆下人围着,撑伞的撑伞,拿着暖炉的拿暖炉,她手上亦捧着暖炉,身上披着的,是暖和雪白的白虎皮。 “奴婢阿矜,见过厉姑娘。”阿矜颤声着朝厉榛榛行礼。 厉榛榛低眉,连眼神都不愿落在她身上。 厉榛榛不出声,阿矜自然也不敢乱动,只得安静地跪在地上,想来,厉榛榛大抵是不会让她起身了。 这回跪的,比上回还冷,大抵是未穿外袍又走了这许久,感觉整个人都僵了,脑子一片空白。 “此前听bbzl 你说,皇上只是可怜你,才留了你在身边伺候,可如今,可怜着可怜着便爬上龙床了!你还真有本事啊?”厉榛榛这话说的漫不经心,阿矜却听出了话里的刺和挖苦。 阿矜无可争辩,陆倾淮宠幸了她是事实,她此时若是说了什么,倒更像是耀武扬威了。 厉榛榛见阿矜毫无反应,更是来气:“此前说好的,半个时辰,跪着吧。” 厉榛榛说完,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进屋了。 阿矜跪着,才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受不住了,耳旁皆是风声,仿佛还有细碎的冰碴往脸上砸。 阿矜突然想到许多人,小桃,父亲,还有……李疏鸿,她若是不在了,小桃又该如何自处,父亲病着所幸有李疏鸿照顾,李疏鸿也是,不知道此次春闱,是否会参加…… 阿矜想着想着,只觉得身子很软,终于支撑不住往旁边重重倒了下去。 “姑娘,那贱人晕过去了。” 躺在雪地里,只听得旁边有个宫女的声音响起。 “把她泼醒!” 接着便是冰凉刺骨的冷水,阿矜只得下意识地颤抖,意识渐渐模糊,就要这样死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矜觉得全身都舒畅起来,周身都温暖得很。 “皇上。” 唐祝的声音。 “下去吧。” “是。” …… 阿矜强撑着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陆倾淮,长发垂落在胸前,一只手撑着,正低眉看着她。 “醒了?” 阿矜木讷讷地点点头,吓得连请安行礼都忘了,但其实记得了,也起不来,全身绵软无力,动弹不得。 “睡了两日,终于舍得醒了。” “奴婢……”阿矜开口,声音沙哑难听,阿矜清了清喉,接着才开口道,“奴婢谢皇上照拂。” “谢朕的照拂?朕确实对你够好的。”陆倾淮嗤笑着应声,接着朝外头喊了一句,“唐祝。” “奴才在。”唐祝即刻应声。 “让太医进来。” “是。”唐祝应声,过了一会儿,阿矜便听见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细碎的脚步声。 “微臣,见过皇上。” “起身过来吧。”阿矜现下躺在床榻之上,陆倾淮就倚靠在她身边,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阿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陆倾淮都允准了,她若是再扭扭捏捏的,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太医也是战战兢兢的,掀开外头的明黄色纱帐进来,头也不敢抬,取了药箱里的帕子出来。 “还请姑娘伸手,让微臣好搭脉。” 阿矜倒是想伸手,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有些急,只得哑着声音:“还请大人帮……” 话还未说完,手便被一双温热的手拎了起来,递过去,阿矜偏头瞟了一眼陆倾淮,神色淡淡的,但眼里,莫名有一丝愠色。 阿矜和太医,便也都不敢说话了,太医安静地为阿矜诊完脉,退到帐外。 “如何?”陆倾淮一边询问,一边拨弄把玩着阿矜的手。 “回皇上,姑娘只是惊吓过度,加bbzl 之寒气入体,气虚体弱,待微臣开一副方子,调理半月即可。” “下去吧。”陆倾淮听见无恙,淡声吩咐道。 “是,微臣告退。”太医应声退下。 “皇上,崔太傅和谢大人求见。”唐祝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进来。 “嗯。”陆倾淮应声,掀开被子起身,阿矜觉得极困,迷迷糊糊地顾不得许多,便又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的时候,整个临华殿都安静得很,耳边只有一些细微的声音,阿矜觉得口渴,想起身喝口水,刚掀开被子,就听见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声音脆脆的,听着倒是很年轻。 “姑娘要做什么?” “水。”阿矜一边说,一边强撑着身子坐起身。 没一会儿纱帐就被掀开了,进来一个伶俐的小宫女,模样清秀俏丽,只不过瞧着眼生,像是刚来的。 阿矜多嘴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 “是,奴婢宛音。”小宫女乖巧地应声。 阿矜想到陆倾淮说她睡了两日:“我睡了多久了?”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现下什么时辰了?”阿矜又问道。 “酉时三刻,过一会儿,皇上应当就要从御书房回来了。” “若我没记错,今日,应当是分封后宫的日子?”阿矜喝完水,接着问道。 “是,册封礼今儿一早就行了,后妃也都入主了各个宫室。” “那,皇后娘娘……”阿矜话还没说完,小宫女听见这几个字,脸色骤变,立刻支支吾吾应声道,“这些事奴婢不太清楚。” 阿矜心一沉,那日,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否则,这个小宫女不会这样忌讳。 “阿矜若是想知道什么,朕来告诉你。”帐外传来陆倾淮的声音,阿矜吓了一跳,茶盏里的茶水都洒了些。 那位叫宛音的小宫女更是禁不住吓,连忙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阿矜也站起身,同陆倾淮请安。 “下去吧。”陆倾淮接着吩咐。 “是。”宛音这才松了一口气退下去。 “想知道些什么?”陆倾淮问这话时,颇有耐心。 阿矜想了想,陆倾淮费了如此大的周章才救活了她,一时半会,应当也不会赐死她,便也开口问了。 “奴婢……奴婢想知道那日在绮梦殿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陆倾淮笑着反问。 他此刻还穿着玄色飞龙常服,龙头在他胸口的位置,张牙舞爪的,配上陆倾淮此刻的笑,看着倒是有几分瘆人,陆倾淮长得是好看,但阿矜见过他的阴狠毒辣,所以,对着他这张脸,想起来的,尽是些血腥画面。 “左不过就是弄死了几个奴才罢了,不值一提。”陆倾淮越是这么说,阿矜越觉得可怖。 厉榛榛他应当是没动的,毕竟她的父亲还是兵部尚书,此时陆倾淮的地位尚未完全稳固,再怎么疯,也不会晃动了前朝的关系。 不过,经过陆倾淮这么一插手,厉榛榛大抵会消停几日,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bbzl 。 但是,一想到陆倾淮分封了后宫,阿矜心又沉了下去。 后宫争风吃醋的腌臜事她不是不知道,如今她又在风口浪尖,厉榛榛不动她了,保不齐别人也不会,看来,往后的日子,只会愈发得难。 “皇上,该用晚膳了,奴才去传?”唐祝在一边小声提点道。 “传吧。”陆倾淮挑了挑眉,接着看向阿矜,“过来。”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3节 第十四章 阿矜走到陆倾淮身前,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陛下。” “坐。”陆倾淮用的是命令的口吻,阿矜毫不犹豫地就坐到了陆倾淮的身侧的椅子上。 陆倾淮的脾气,她已经多少了解一些了,他说什么,照做就是。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唐祝传了膳进来,宫女捧着热腾腾的吃食鱼贯而入,试毒的小太监也跟着进来,站成一排,一样一样菜试过之后,方放到桌上。 阿矜坐着,陆倾淮未叫她动筷,她也不敢动筷,但说实话,她其实挺饿的,连着睡了那么几日都只是喝药喝水,实在的东西都未曾吃过,这会儿闻到肉香,愈发觉得饿,口水都出来了,悄悄咽了咽。 陆倾淮见阿矜一动不动地低眉瞧着面前的牛肉羹,莫名觉得好笑,抬眼看向唐祝。 唐祝见陆倾淮看向他,立即会意,上前两步,盛了一碗。 阿矜以为唐祝是要给陆倾淮用的,下意识躲了一下,然后就瞧见那碗牛肉羹放在了自己面前。 知道是陆倾淮的意思,连忙道谢道:“奴婢,谢陛下恩典。” 说完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牛肉羹做的软滑咸香,又带着一丝笋的脆爽,葱的香味,姜淡淡的辛辣,总之,就是好吃极了,阿矜自觉活了这么久,除了溧阳街上的梅干菜饼和小馄饨之外,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陆倾淮的角度看过去,阿矜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笑意,眉尖微微上挑,好看极了。 阿矜很快就喝完了一碗,其实还想喝,可陆倾淮面前,不敢放肆,将碗放回桌上,又继续当起了鹌鹑。 陆倾淮轻笑出声,伸手去拿盛汤的汤勺,唐祝见状,连忙上去就要接过,被陆倾淮伸手拦了。 阿矜以为是陆倾淮自己要喝,也就没多在意,继续坐着,没想到盛满牛肉羹的碗,放到了她面前,她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陆倾淮,连忙起身向陆倾淮行礼:“奴婢,谢陛下恩典。” 陆倾淮坐下,阿矜拿起碗筷继续吃牛肉羹,一时饭桌上寂寂无声,只有他们俩吃东西轻细的咀嚼声。 “阿矜。”陆倾淮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奴婢在。”阿矜吓得连忙放下碗筷。 “替朕布菜。”陆倾淮的语气,不容置喙。 “是。”阿矜应声,看了一眼一桌子的菜,替陆倾淮夹了一筷子炙牛肉。 陆倾淮拿起筷子,夹起阿矜给他夹的菜,放进嘴里。 陆倾淮未叫停,阿矜也就一直夹着,直到陆倾淮伸手阻了她,阿矜才停下bbzl 。 “陛下,未央宫的人来了。”有个小太监进来同唐祝嘀咕了两句出去之后唐祝朝着陆倾淮开口道。 唐祝这话,说的直白,今日是册封大礼,按照宫规祖制,皇帝应该宿在皇后宫里。 阿矜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今晚,大概可以回庑房好好歇歇了。 陆倾淮听了这话,没有应声,只是冷眉瞥了唐祝一眼,唐祝噤声,未再开口。 “吃饱了吗?” 阿矜偏头,看向陆倾淮,眼里有些惊诧,呆滞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声了。 周围站着的几个宫人听见陆倾淮这话,都有些惊诧,也不见陆倾淮对谁这么温柔过,更何况,还只是个宫女。 “撤了吧。”陆倾淮命令道。 “是。” “将衣服换上。”阿矜一怔,回过头看向唐祝,唐祝已经吩咐人下去拿衣服了。 宫人拿着衣服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唐祝从宫人手上接过衣服,呈到阿矜面前。 阿矜伸手接过衣服,唐祝会看眼色,领着边上的人退下去了。 阿矜拿着衣服站在原地,见陆倾淮看着自己,飞快地想将手上的衣服穿上,越慌乱,越容易出错,系带系了两回都没系上。 唐祝给她拿的,是普通宫女的衣饰,陆倾淮到底没有给她什么名分,所以,也不敢逾矩。 陆倾淮看着阿矜,伸手过去要给她系,阿矜看着陆倾淮的手伸过来,怔了怔,大抵还是怕他的,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倾淮的手顿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阿矜吓得连忙跪下:“奴婢该死,还请陛下恕罪。” 话音未落,下一秒,整个人就被陆倾淮从地上扯了起来,陆倾淮用的劲大,阿矜忍着,但还是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当真是被朕宠坏了,愈发没规矩了。”陆倾淮逼近阿矜,脸上带着极淡漠的笑,阿矜看着,一种寒凉从心底蔓延开来。 阿矜以为陆倾淮会处置她,未曾想到,他放开了自己,接着伸手,给她系系带。 阿矜感觉自己越发看不懂陆倾淮了,陆倾淮对她,说不上坏,也谈不上好,只是琢磨不透,想到这,阿矜蓦然想到,她不过是陆倾淮的金丝雀,养着玩玩的,她又未曾做什么出格的事,大抵是想逗逗她罢了,想到这,阿矜倒是感觉有些明白了。 阿矜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陆倾淮,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拉着她粉色宫服的系带给她系,大抵是没有给人系过,所以动作很慢。 陆倾淮敛眉,就看见阿矜的发顶,她的头发披散着,发顶的旋小小的,长睫微颤,翘翘的,像是一把小扇。 给她系好,便松了手,因为他怕再多看两眼,便要忍不住了,她身体才好,大抵是不宜亲近的。 阿矜以为陆倾淮倦了,自己很快地给自己穿好。 刚穿好衣服,就听见唐祝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陛下,崔太傅求见。” “此时求见?”陆倾淮反问。 “是,听闻罪臣陆倾bbzl 溢已押解回京,等候陛下发落。” 陆倾淮的神色有一丝怪异,但阿矜没敢看陆倾淮,所以并不知道。 “你去未央宫知会一声。”陆倾淮接着道。 “是。”唐祝应声。 原来陆倾淮不是不顾及厉榛榛的,也是,毕竟厉君越此时手握重权,还是得忌惮几分。 “走吧。”陆倾淮接着一句,阿矜便跟在陆倾淮身后一块出去了。 天晴了几日,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下来了,崔风遥就站在殿外,小太监为他撑着伞,他穿着一身菉竹色的锦衣,站在雪地里,身形颀长,如青松翠竹,大抵是连日奔波辛苦,看着有几分疲态,却又难掩清贵之姿。 见陆倾淮出来,崔风遥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唐祝将手上的紫貂大氅递给阿矜,阿矜会意,给陆倾淮披上,陆倾淮顿了好一会儿,才应声道:“起身吧。” 唐祝让宫女端了净手的水过来,陆倾淮站在廊下,彼时天色已经暗了,廊下点了一排昏黄的灯笼。 陆倾淮穿着玄色飞龙服,披着紫貂大氅,贵气逼人,站在廊下,昏黄的烛光打在他身上,他慢条斯理地净手,净手的温水,在寒冷的室外冒着热气,阿矜就看着他那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在氤氲的热气里,恍了一会儿神,那双手,便递到了自己跟前。 阿矜拿出袖子里的帕子,给陆倾淮擦拭。 “既然已押解回京,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陆倾淮低眉,便看见青色的帕子,上头绣着一朵不知名的粉紫色的花,看着还挺好看的,不过帕子的料子,感觉有些糙。 “是,那微臣,就先告退了。”崔风遥作揖告退。 陆倾淮扫了一眼内庭,接着同唐祝道:“去天牢,瞧瞧陆倾溢。” 唐祝心领神会,忙不迭朝门口喊了一声:“备轿。” 轿撵很快就来了,阿矜为陆倾淮撑伞跟着他一同到轿边,将轿帘掀开,陆倾淮进去,唤了一声:“阿矜。” “奴婢在。” “上来。” 阿矜心里一惊,陆倾淮今日才分封了后宫,不仅未去未央宫留宿,还让她上御轿,后宫那些嫔妃若是知道了,定饶不了她。 “奴婢……奴婢身份微贱,恐污了皇上的御轿。”阿矜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不知道是怕还是冷的。 陆倾淮听了阿矜这话,莫名有些不悦,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摩挲着手指,一时间,寂寂无声。 阿矜想等陆倾淮回应,没想到等了一会儿,陆倾淮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有些慌张起来,偏头看了一眼唐祝,唐祝朝她摇了摇头,阿矜这才一咬牙,想要掀开轿帘进去。 手还未碰到轿帘,便听见陆倾淮嗤笑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你与朕欢好过,不怕污了朕的龙体,还怕污了这轿子。” 周围的一片奴才宫女听了这话,纷纷跪下,敛声屏气,全当未曾听见。 阿矜的脸一下变得通红,掀开轿帘进去bbzl 。 御轿很宽敞,能坐约莫四五人,轿子底铺的是松软的红狐皮,旁边还摆了一张小几,陆倾淮就坐在中间,侧身斜靠在小几旁。 “过来。” 阿矜听陆倾淮这么说,小步地走到陆倾淮身边,猝不及防便被他拉到身前,阿矜没想到陆倾淮会拉她过去,但也不敢反抗,整个人微微蜷缩着,不敢抬头看。 陆倾淮仔细打量着阿矜。 “起轿。”唐祝洪亮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约莫是轿夫知道陆倾淮的脾性不好,起轿平稳得很,一点颠簸都未曾有。 阿矜未簪发,只是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几缕黑发落在鬓边,延伸到雪白的玉颈,陆倾淮伸手过去,轻轻拉开阿矜胸前方才他给她系上的系带,手探/进去,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着。 阿矜乱了呼吸,也乱了心神。 陆倾淮一边揉捏着,一边轻笑着反问道:“微贱?” 阿矜不知道陆倾淮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默不作声。 过了半晌,便听见陆倾淮低哑惑人的声音:“可朕,偏偏就喜欢你这微贱的身子。” 第十五章 阿矜不敢开口应声,只想着陆倾淮快点住手。 轿撵里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外头轿夫踏在雪上簌簌的声音,阿矜呼吸有些急促。 陆倾淮见阿矜这模样,转身将她按在身下,他温热的唇,印到阿矜冰凉沁骨的唇上,阿矜的手被他拉着。 陆倾淮之前也喜欢这样戏耍她。 陆倾淮这会儿,衣服穿的齐整,头发也没有半分凌乱,可脸上的表情还有眼神,满是情/欲,这种反差,让阿矜看着,心里竟有些松软,看着矜贵儒雅,私底下却如此重/欲,可那张脸,确是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心动。 虽说陆倾淮也爱磋磨她,可从未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反而,为她破了许多例,被厉榛榛罚的时候,也是陆倾淮来救的,还让太医…… 意识到自己想法逾矩,阿矜一惊,连忙停了。 感觉到轿撵停下,阿矜有些许紧张。 “陛下,天牢到了。”唐祝的声音从轿外传进来,阿矜的动作,忍不住凝了凝。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4节 陆倾淮的手,绕着阿矜散下来的长发,缓缓地绕着,接着阿矜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抬头。” 阿矜觉得,自己这时候肯定狼狈地不成样子,但还是抬头,看向陆倾淮,陆倾淮伸手,大拇指擦过她的唇,将她的唇擦拭干净。 外面的宫女太监见轿内没有反应,也都耐着性子等着。 为陆倾淮整理好起身,两个人一块出去的时候,阿矜的头发还披散着,唐祝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拿着手上的紫貂大氅过去,准备给陆倾淮披上。 陆倾淮侧了侧身,并没有要接的意思,眼神瞟了一眼站在身侧低着头的阿矜。 唐祝了然,将手上的紫貂大氅递给阿矜,阿矜误会了唐祝的意思,接过披风,伸手给陆倾淮披上。 陆倾淮有一瞬间的迟疑,接着微bbzl 微低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什么都没说,抬步往天牢走。 这不是第一次进天牢了,可阿矜进去,满脑子都是陆晴那天的死状,有些头晕想吐。 天牢的陈设都没变,甚至,外面也是这样的风雪天。 “臣等参见陛下。” 刚进去,牢头就率着众人跪在陆倾淮面前。 “平身。”陆倾淮吐出这两个字。 “谢陛下。”他们应声,低着头站起来。 “陆倾溢呢。”陆倾淮接着道。 “陛下,请随小的来。” 一行人跟着牢头往里走,阿矜越往里走,越发头晕想吐,一直攥着手心。 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一个牢房前,那个牢房跟别的牢房都是隔开的,门口的栅栏也全是玄铁,而非寻常木头。 牢里烛火很暗,一跳一跳的,阿矜透过牢房前的玄铁看过去,一眼就看见,坐在干草垛上的陆倾溢。 蓬头垢面、颜色枯槁,头上已经没有了束发的玉冠,脸有些看不太清,但很明显憔悴了不少,头发已经白了很多,原来,一夜白头,是真的,阿矜从前听说一夜白头,以为只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如今自己会真正见到。 她其实有些不敢相信,这跟之前她见过的陆倾溢完全不一样,全然没有了肃王意气风发的样子。 陆倾溢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微微抬头,扫了一眼牢房外站着的众人,视线最终定格在陆倾淮的身上。 “咳咳。”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接着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我说是谁呢,这大半夜的,有这样的好兴致来我这儿,原来是皇上。” 明明是恭敬的词,在陆倾溢的嘴里,却满是讽刺挑衅之意。 大概是他的动作牵扯到了手脚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皇兄,咱们真的是许久未见了。”陆倾淮不甚在意,笑着打招呼道。 若不是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光是听他们的对话,还真会让人误会,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场面。 “听说你赏了陆晴虎豹嬉春,我倒是有点好奇,你要赏我点什么?” “皇兄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听他们说话,阿矜有些发怵,看陆倾溢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陆倾淮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感觉他们谈的,是风月,而非刑罚。 之前的风光无限,在现如今,不过是从前旧梦。 牢头让人端了椅子过来,陆倾淮一撩大氅,坐下,往后靠。 “皇兄不妨说说,想要什么?”语气仿若真的在同陆倾溢商量。 陆倾溢听到这话,轻笑起来,渐渐地放声大笑起来,整个牢狱,充斥着他诡异的笑声。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没得选,不是吗?”陆倾溢反问道,脸上还带着残余的笑意。 “是。”陆倾淮淡淡地笑着应声。 “唐祝。” “奴才在。”唐祝连忙应声。 “朕记得朝中有几位大臣是想让朕放了皇兄的。” 陆倾淮故意的,他明明记bbzl 得比谁都清楚,却故意要问一个不能干政的太监。 “是……奴才隐约记得是有……几位大臣。”唐祝一时间也搞不清陆倾淮的心意,有些结巴地应声,他不是隐约记得,他甚至知道是哪几位大臣,但这话,说不得。 “他们这么为皇兄着想,那皇兄也该赏些东西给他们才是。” “我有什么,我现在有的不过一副残破的身子罢了。”说到身子的时候,陆倾溢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猛地抬眼,对上陆倾淮的眼睛,眼里满是惊诧之色。 这是阿矜进来之后第一次见到陆倾溢脸上露出这样的情绪。 “挑几个人将朕的皇兄伺候好,伺候好了之后,再将骨肉生刮,煲一锅汤给那几位大臣送过去吧。”陆倾淮说着这话,神色一如往常,仿佛在讲一件极寻常的事。 阿矜听见煲汤的时候,就忍不住了,轻轻干呕了一下,所幸没被陆倾淮察觉,不然,怕是送过去的汤里,也有她的一份。 陆倾溢此刻脸色惨白,他能想到的陆倾淮折磨他的法子很多,但没想到,陆倾淮竟会用这样的法子。 “是。”唐祝应声,偏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牢头,牢头连忙会意,退下去安排。 陆倾淮坐着,没一会儿,牢头就带着几个壮汉过来了。 “小的见过陛下。”几个壮汉跪在陆倾淮身前行礼。 “进去吧。”陆倾淮开口,眉尾微微上提,嘴角还噙着笑,带着几分期待的神色。 “陆倾淮!你别欺人太甚!”陆倾溢低吼道,不知是极怒还是极怖,全身都在轻轻地颤抖。 他能够接受自己被生刮,可堂堂王爷,天之骄子,怎能忍受得了在众人面前被男人,还是这许多男人。 那些人进去,陆倾溢便疯狂地挣扎起来,但是寡不敌众,终究还是逃不过。 为了防止他自尽,他的嘴里,被塞满了地上的干草。 阿矜不敢看,低着头,耳边全是不堪入耳的呜咽,她真的怕极了,这样的陆倾淮,让她原本松软了一些的心,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期间,她曾经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陆倾淮,陆倾淮一直看着,就跟看戏似的,脸色平淡无波。 冷血无情,形容的大概就是陆倾淮吧。 壮汉出来的时候,阿矜抬眼,瞄了一眼牢里,陆倾溢躺倒在干草上,不成人样。 陆倾淮站起身,转身的时候,看见阿矜站在身侧,脸色一片惨白。 陆倾淮的步子顿在原地,好一会儿,看着阿矜,开口道:“对了,那汤,给太皇太后也送去一份。” “是。” 唐祝应声的时候,阿矜才反应过来,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走到陆倾淮的身后。 到天牢门口,陆倾淮没上轿撵,唐祝没敢叫,一群人跟在陆倾淮身后走着,阿矜撑着伞,没一会儿手就被风吹得有些僵了。 天牢离临华殿远,陆倾淮走的又慢,阿矜这会儿不知道陆倾淮是什bbzl 么样的心情,只知道,他的步子比平常要沉重一些。 走了很久才到,快到临华殿门口时,阿矜看见有人站在临华殿门口,刚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一些,才发觉,没看错,确实有几个人站在临华殿门口。 为首的,是一位粉紫色如意细纹宫装女子,面容姣好,肤白胜雪,鼻梁小巧,梳着流云髻,簪着一朵海棠花簪子,红宝石流苏在鬓边一晃一晃的,衬得整个人娇艳无双。 她穿的单薄,在寒风中细细颤抖着,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脂粉香味,饶是阿矜是女子,看着都我见犹怜。 那女子看了他们一眼,眼睛扑闪扑闪着低眉,娇声对着陆倾淮道:“臣妾,参见陛下。” 第十六章 陆倾淮看了她一眼,对她有些印象,礼部尚书岳晋阳之女,岳芷柔。 陆倾淮并未应声,岳芷柔行礼的动作僵着,心里大概有些知道了,陆倾淮的脾性,合宫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在分封那日,见过陆倾淮一面,一见倾心。 她在京城,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一张脸,好看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谁让你来这的。”陆倾淮站在原地,没让她起身,径直开口道。 他的声音轻,但依旧听得清楚,仿佛比外头的寒风还冷冽一些。语气里带着些质问的味道,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阿矜低着头站在一旁,听见陆倾淮不痛不痒地说这话,暗叫不好,方才陆倾淮未坐轿撵,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不过任何一个人,才折辱了亲兄弟,心里大概都不大好过。 不过陆倾淮这人,到底也说不准,他的脾性,阿矜从来都没有摸准过,看唐祝的样子,说不定也只是会看人眼色罢了。唐祝能坐上总管太监的位置,且坐了那么久,是顶会揣摩人的心思的,他都摸不准,更何况旁人。 “是臣妾……臣妾……自己。” 岳芷柔有些慌了,不知道为什么,陆倾淮虽然是平常的口吻,但她听着,总有莫名的压迫感。 “回去。” 岳芷柔话音未落,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倾淮说话的同时就往临华殿里走,除开刚刚看岳芷柔的那一眼之外,没有半分留恋。 “是,臣妾……遵旨。”岳芷柔敛眉,将伤心失落全都敛了。 岳芷柔的话音未落,接着就听见。 “以后没朕的吩咐,后妃不得随意靠近临华殿。” 这话,是说给唐祝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岳芷柔听的,唐祝估计稍晚些就会传到后宫各宫,岳芷柔的事情,不消片刻,也会传的人尽皆知。 看来,这岳芷柔,之后怕是会成为后宫的笑柄之一了。 阿矜心里想着,不禁偏头,看了一眼岳芷柔,她穿的单薄,站在临华殿廊下,身子微微颤抖着,寒风吹起她的衣摆,凄美至极。 “阿矜。” 阿矜甫一愣神,就听见陆倾淮唤她的声音。 “奴婢在。bbzl ”阿矜应声,扭头小步地跟上去。 跟着陆倾淮进到殿内,阿矜识趣地走上前替陆倾淮解开身上披着的紫貂大氅,才解开系带,手便被陆倾淮伸手握住了。 阿矜心里一颤,没再动。 “在轿撵里未尽兴,现下补上,可好?”陆倾淮的声音低哑,分明带着几分挑/逗的意思。 阿矜现下倒是有几分不明白了,方才才觉得陆倾淮心情看着不大好的样子,现在却…… “回答朕。”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5节 “奴婢,遵旨。”阿矜毕恭毕敬地应声,冷不丁地被陆倾淮钳住下巴。 “这可不是什么旨,这是闺/房情致。” 阿矜的脸,已经红透了,还未应声,便被陆倾淮封住了唇,他的唇,温热中又带着一丝凌冽。 褪/衣服的时候,阿矜袖子里的帕子掉了,陆倾淮瞧见了,躬身拾起那块帕子,轻轻攥在手里,接着拦腰抱起阿矜,往龙榻去。 阿矜躺到龙榻上,虽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但心还是跳得厉害,陆倾淮就躺在旁边,支着脑袋,好像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阿矜闭着眼睛,等了好半晌,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 陆倾淮也未穿,他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瘦弱,但其实脱了健/壮得很,他的长发,铺散开,笑盈盈地看着阿矜,阿矜看着心里有些发怵。 “阿矜从不睁开眼睛看朕,是朕长得太丑了?” “不……不是,陛下天人之姿……”阿矜连忙结巴着否认道。 “不是,那便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阿矜吓得连忙偏头过去,生怕晚了一步便要被生刮煲成骨头汤,陆倾淮噗嗤一下轻笑出声,将手里的帕子散开,开口问道:“这帕子上绣的是什么花,朕,从未见过?” “是乡野里常见的野花,名叫紫云英。” “紫云英?”陆倾淮反问。 “是。” “名字倒是别致,花色也不错,这是你自己绣的吗?” “是。” “那明日朕赏你几匹好料子,你给朕做个香囊如何。” “是,奴婢谢皇上恩赏。”阿矜木讷地重复应声。 在她的印象里,陆倾淮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跟她平心静气地说这么多话,还要赏她料子,一时间有些懵。 “你这帕子不要了,换一块料子好的,朕用着,甚是扎手。” 阿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倾淮为什么会说起这件事,呆呆地应声道:“是。” 刚应声完,脖颈处一阵温热,阿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呼吸变得略微急/促起来。 阿矜醒的时候,天还未亮,黑蒙蒙的,身侧是陆倾淮,她能清晰地听见陆倾淮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陆倾淮抱着她,暖和得很,阿矜觉得很困,但睡在陆倾淮的身边,睡得总是不安稳,脑海里全是陆倾溢的呜咽声,甚至还梦到陆倾溢被生刮的场面,出了一身冷汗。 轻轻偏头,看了一眼陆倾淮,小心翼翼地叹了一口气,她现如今当真bbzl 是伴君如伴虎。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的时候,睁开眼睛就是陆倾淮的脸,阿矜心里一滞,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陛下。” “既醒了,就为朕更衣。” 阿矜掀开被子,忘记自己未穿了,脸通红地连忙又将被子盖上。 陆倾淮嗤笑了一声:“这里又没有旁人。” 阿矜原本就害羞,陆倾淮这话一说,脸更红了几分,快速地把里衣和亵裤穿上,起身给陆倾淮穿衣服。 “陛下。”唐祝在外头轻声叫了一声。 陆倾淮低眉,就看见阿矜穿着单薄甚至有些透的里衣认真地给他穿衣服,隐约还能看见雪白的皮肤上的红色印子,清了清嗓子,接着冷冷地开口:“将衣服穿好,如此,像什么样子。” “是。”阿矜心里一惊,原本想着不想耽搁了陆倾淮更衣早朝,哪曾想陆倾淮会这么说,连忙捡了地上的衣裳穿好。 唐祝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陆倾淮应声:“进来。” 推开殿门领着一群宫女太监进去,就瞧见陆倾淮已经穿戴齐整了,宫女端着水盆走近阿矜,阿矜伺候陆倾淮洗漱。 “唐祝。” 陆倾淮突然开口。 “奴才在。” “去库房里提几匹蜀锦来。” “陛下,容奴才多一句嘴,这蜀锦是……” “赏给阿矜。” “是。” 唐祝犹豫了一会儿应声道,心里却犯了难,蜀锦难得,库房里也就几匹,后宫都没赏,赏给一个没名没分的奴婢,这不仅不合规矩,还会给阿矜在后宫树敌。 唐祝都知道的事,阿矜怎么会不知道,昨夜里知道陆倾淮要赏她,可却不知道,陆倾淮竟要赏她蜀锦,谁不知道蜀锦金贵,千金难得,连忙跪下应声道:“陛下,蜀锦金贵,奴婢惶恐。” 话音未落,下巴便被钳住了,被迫着抬头。 “不是还要给朕做香囊吗?顺带多做几块帕子。” 当真奢靡,用蜀锦做帕子,闻所未闻。 陆倾淮都这么说了,阿矜还能说什么,只得谢恩:“奴婢谢皇上隆恩。” “昨夜在榻上,不是谢过了。” 在旁边的人,听了这话,纷纷低头,当做没听见。 侍奉完陆倾淮用膳,陆倾淮总算是松口让她回去歇着了,回到庑房,小桃不在,拎着水到浴房里洗干净。 —— 彼时,未央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厉榛榛坐在主位上,看着座下的几个人,悠悠地拿起旁边的茶,撇去浮沫,喝了一口,才应声道:“都起身吧。” 昨夜陆倾淮没来未央宫,意料之中,那日雪夜,陆倾淮抱起那个贱婢时狠厉的神色,让她心惊,她的嬷嬷还有其他几个奴才皆被做成了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厉榛榛的神色变了,只不过是罚她跪了几个时辰而已,陆倾淮便如此上心。 凝了凝,才听见下头几个人在说话。 “本宫进宫时候就听身边的奴才说,皇上身边留了一个bbzl 前朝伺候的小宫女,皇上宠得不要不要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哪里还会有假,早起来妹妹就听说皇上昨夜里留了那个奴婢在临华殿留宿,听闻还赏了她好几匹蜀锦,这谁不知道,蜀锦难得,千金难求,国库里怕是原就没有几匹,都赏了她去。” “不过话说回来,听闻昨夜贵妃娘娘不是去了临华殿吗?怎么,是未曾见到皇上吗?要不然,皇上见了娘娘的姿容,哪里还会让一个贱婢留宿临华殿。” 岳芷柔听完这话,脸都白了,这话不摆明了嘲讽她吗?陆倾淮若是没见着她,又怎么会传召整个后宫,没有他的允许,后妃不得随意靠近临华殿。 厉榛榛见场面有些失控,开口道:“好了!都是姐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况且贵妃的位分,都在你们之上,理应敬重才是。” “是,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行了,坐了这么一会儿,也没什么旁的事,安也请过了,都散了吧。”厉榛榛接着开口道。 “是,臣妾告退。”一群莺莺燕燕的全都躬身行礼道。 “贵妃留下。” 第十七章 岳芷柔看着厉榛榛,有些疑惑,她同厉榛榛,原就没什么交情,之前宴席时偶尔见过几面,厉榛榛傲气自负,向来不与她们为伍,如今当了皇后,独独留她一人在未央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皇后娘娘留臣妾下来有何事要吩咐?”岳芷柔径直开口问道。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同贵妃说会话。” 厉榛榛遣退了下人。 “是。”在殿内的下人应声退下。 岳芷柔看向厉榛榛。 大抵是第一次接见后妃请安,厉榛榛今日穿的极正式,皇后的正红,与她是极相配的,她本就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长得也端庄大气,正红色的料子配上金线绣的凤凰,头上簪着一支凤凰步摇,步摇上镶嵌着红宝石,衬得厉榛榛整个人华贵无双。 岳芷柔进宫时,不仅听说过皇帝身边的奴婢的事,还听说,那奴婢与厉榛榛像是有些过节,不过,到底是什么,也不甚清楚。 其实想想也是,厉榛榛如此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容得下陆倾淮宠爱旁人,更何况,那旁人,还是个身份微贱的奴婢。 “留妹妹喝盏茶,说说话。”厉榛榛开口。 岳芷柔才不信,厉榛榛同她,会有什么话说。 “你昨夜可见着她了?” 厉榛榛一说这话,岳芷柔愣了愣,反应过来厉榛榛说的是谁,回忆了好一会儿。 “臣妾此前并未见过那个奴婢,不过,昨夜里,陛下身后,确实跟着一个穿着宫女衣裳的女子。” “妹妹觉得那奴婢相貌如何?” “相貌平平,不过,肤白通透,长得倒是清秀。” “相貌平平,可偏偏就是这样普通的相貌,却入了陛下的眼。”厉榛榛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失落。 岳芷柔听了厉榛榛这话,心里也有些不bbzl 甘,一个婢子,要出身没出身,要家世没家世,要相貌没相貌,凭什么就得了陆倾淮无上的宠爱。 厉榛榛说完,下意识地去看岳芷柔,见岳芷柔发愣的神色,便知道,岳芷柔被她说动了。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说这话是何意思?”岳芷柔正色反问。 “本宫想提醒你一句,那婢子,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极重,轻易动不得。”厉榛榛这话说完,将手上的茶盏放下,看向岳芷柔。 岳芷柔敛眉,站起身,朝着厉榛榛行了一个礼:“多谢皇后娘娘警醒,臣妾晓得了,若是没旁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 “臣妾告退。” —— 阿矜洗净,才从房里出来,就瞧见庑房前站着一堆宫女,为首的宫女正站在门前,方才敲过门,但没人,见阿矜出来,才松了一口气,走到阿矜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阿矜姑娘。” 阿矜有些慌,连忙回了一个礼过去,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奴婢而已,与她们的品级一般无二,承受不起她们这礼。 “奴婢们奉唐公公之命来给姑娘送蜀锦。”为首的宫女应声道,接着让身后的宫女给阿矜看蜀锦。 “这三匹是料子,而后面的这些,便是制好的素帕子,花样子由姑娘自己绣。” “多谢,将这东西放到屋里就成。”阿矜笑着道谢。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6节 那宫女听见阿矜道谢,怔了怔,应声道:“姑娘不必客气,本就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将东西放到房里之后,为首的宫女同阿矜道:“陛下吩咐,让阿矜姑娘过会儿去御书房伺候。” 她回来还没两个时辰,便又召她伺候,陆倾淮当真要同她同吃同住了不成,昨夜里来的那位妃子,肤白貌美,又楚楚可怜的,陆倾淮就只看了一眼,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后宫分封那日,想必也是见过后宫所有女子了,也未曾见过陆倾淮召幸后宫哪位妃子。 原本还想着陆倾淮分封了后宫之后就会忘了她,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想了想,轻叹了一口气,挑了一块素帕子揣到袖子里,陆倾淮既说她的帕子粗糙,若是还用她自己的帕子,怕是陆倾淮是要怪罪的。 拿了帕子,转身便出门了,原本还想着去御膳房挑拣一些吃食带回来同小桃一块吃,现下看来是不行了。 阿矜走出门,方才回来的时候还有太阳,这会儿又阴沉沉的,看样子,又要下雪了,如今已经一月底了,马上就要到岁首了,过了岁首,很快便要开春了。 阿矜走在甬道上,拐角就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影,像是崔风遥,看样子,也是要到御书房去。 阿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崔风遥过去了之后再走,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位穿着宫装的女子迎面而来,那女子已经瞧见她了,避无可避,阿矜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走近才发觉,那女子,是昨夜里去陆倾淮的bbzl 临华殿找他的那位,心里暗道不好,却不知道怎么避开。 “奴婢见过这位娘娘。” 阿矜之前宫宴虽见过这位,但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得如此称呼。 岳芷柔低眉,看着行礼的宫女,只觉得眼熟,皱眉想了想,看着嫩白的脸蛋一下就想到了昨夜里在临华殿见过的那位宫女。 “大胆,这是长乐宫的贵妃娘娘!”旁边的小宫女大声呵道。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阿矜连忙接着那话应声。 “抬起头来。”岳芷柔开口道。 昨夜里只匆匆一眼,没仔细看过她的模样,如今便想仔细瞧瞧。 模样不算出众,胜在白净,肤白如羊脂玉一般,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几分怜爱,可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后宫的几位美貌,这陆倾淮,究竟是如何想的,看上这样一个微贱普通的奴婢。 阿矜压根不敢看岳芷柔,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几分熟悉,跟厉榛榛私下召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起来吧。”岳芷柔开口。 “谢娘娘。”阿矜站起身,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要等着岳芷柔错身过去再往御书房走,没想到,岳芷柔停了好一会儿。 “你这是,要去哪儿。”岳芷柔看着她,不禁想到方才在未央宫那些人讥讽她的话。 “陛下让奴婢去御书房伺候。”阿矜如实答了,却莫名有些心慌。 “陛下他,很喜欢你?”岳芷柔接着一句,让阿矜不知道怎么应了。 愣了半晌才应声道:“陛下怎会喜欢一个出身微贱的奴婢,不过是赏玩罢了。” 主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尽量将自己说的微贱一些,才会让他们顺心顺意,这是阿矜进宫时,教导嬷嬷的话,阿矜谨记在心。 岳芷柔听了这话,心里的怒气果然平息了不少,这贱婢自己都这么说了,想来陆倾淮应当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待陆倾淮兴头过了,必然不会将这贱婢放在心上。 “行了,快些去侍奉陛下吧。”岳芷柔心情好些了,说话也没有那么尖锐。 “是。”阿矜恭谨地应声,脚步也松快起来。 到御书房前,看见唐祝,阿矜打了个招呼:“唐公公。” “崔太傅方才才来,你一同沏盏茶进去。”唐祝吩咐道。 “是。”阿矜应声下去沏茶。 进御书房时,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意,龙涎香的味道阿矜已经很熟悉了,甚至于,刻进骨子里。 阿矜缓步进去,撩开帘子,崔风遥和陆倾淮的目光,都落了一下在她身上。 陆倾淮身上还穿着衮服,玄色庄严肃穆,更衬得他冷峻,崔风遥则一身雪白,宛若仙人。 “奴婢见过陛下,崔太傅。”阿矜行礼。 “起身吧。”陆倾淮懒散地应声。 阿矜起身,往陆倾淮身边走,将茶奉到陆倾淮面前,接着又走到崔风遥旁边,把茶盏放下。 “陛下,这是春闱初次筛选的名册,此次初试,共有一百五十八人入选,还请陛下过目。”崔风遥说bbzl 着,将手上的名册递放在小桌上递到阿矜面前。 阿矜轻瞥了一眼崔风遥,立即会意,将名册拾起,缓步走到陆倾淮旁边,把名册递给陆倾淮,陆倾淮伸手接过,手指修长漂亮,阿矜看见陆倾淮的手,倏忽一下想到了什么,耳尖一红,陆倾淮恰好瞧见了,顺势摩挲了一下阿矜的手背。 阿矜连忙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崔风遥。 崔风遥神态自若地坐着,仿佛没瞧见。 阿矜退到一旁,正要退开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陆倾淮打开名册的边缘,李疏鸿的名字分外显眼,心里一颤。 原来李疏鸿参加此次春闱了,而且已经通过了初试,若是他能进殿试,那岂不是能见到他了,亲口问问家里的近况如何。 她与李疏鸿原本传的信件也就不多,因着宫里传信件不方便,加上近日来宫里不太平,所以,近日并没有与他通书信,凭着李疏鸿的学识,想来定是能够进殿试的,届时再当面问吧。 “过几日便是岁首了,微臣想着,二试不如过了岁首再办?”崔风遥提议道。 “也好。”陆倾淮应声。 “陛下。”门外传来唐祝的声音,“礼部尚书岳大人求见。” 第十八章 礼部尚书,那不是,贵妃岳芷柔的父亲岳晋阳吗,阿矜听完,莫名有些心虚。 “让他进来。”陆倾淮懒懒地应声。 “是。”唐祝应声,没过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一阵动静。 阿矜抬眼看过去,岳晋阳从门口进来,穿着墨绿色的官服,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上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岳晋阳其实长得不像文官,反倒像个武将,他跟陆倾淮两个人恰恰相反,陆倾淮长得像文官,却偏偏在边关那么多年。 岳晋阳虎目虬髯的样子有点凶,先帝在世的时候,这岳晋阳就是出了名难搞,不然他的女儿也不会一进宫就是贵妃。 “微臣见过皇上。”岳晋阳给陆倾淮躬身行礼道。 “平身。” “谢皇上。”岳晋阳站起身接着说,“微臣方才收到都督府的八百里加急,进贡东珠一斛恭贺陛下登基,微臣不敢耽搁,立即带着东珠过来呈给陛下。” 岳晋阳说着朝身后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会意,端着盒子走上前几步,阿矜上前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东珠,盒子不大,但是还挺沉的。拿着盒子到陆倾淮身边,将盒子放到他的面前,陆倾淮抬手,打开盖子,阿矜忍不住看了一眼。 从前的时候,在先帝那儿见过不少成色极好的东珠,但是,从未见过成色这么好的,颗颗圆润饱满,而且每一颗都有大拇指这么大,在光下,泛着珍珠特有的光华,仅仅一颗,就是价值连城。 陆倾淮接着将盖子合上,脸上尽是淡然的神色:“有劳岳大人了。” 岳晋阳看上去受宠若惊,实则不慌不忙地躬身推辞道:“哪里,这些都是臣下应当做的bbzl ,小女入了陛下的后宫,微臣又有幸为陛下效劳,是岳家的荣光。” 岳晋阳这话说完,阿矜心里一滞,看来岳晋阳不止是来送东珠这么简单,大抵是听到了什么后宫的风声。 崔风遥听见这话,轻轻勾了勾唇,岳晋阳这是明显的话里有话,提醒陆倾淮呢。 一时间,阿矜觉得整个御书房都快冻住了,明明碳火还很足,却如同冰窖一般。 她偷偷瞥了一眼陆倾淮,只看见陆倾淮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摩挲着,接着看见陆倾淮笑着抬眼,看向岳晋阳,应声道:“爱卿于社稷有功,朕,自是不会薄待了岳家。” “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岳晋阳接着道,脸上明显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陆倾淮极淡地应了一下。 岳晋阳出去之后,崔风遥也站起身躬身对陆倾淮道:“那微臣也告退了。” 岳晋阳和崔风遥接连出去,殿内就只剩下陆倾淮和阿矜两个人了,刚刚岳晋阳才挑衅了陆倾淮,阿矜觉得此时的氛围有些压抑,想着寻一个由头先出去待会。 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走了两步到陆倾淮身旁:“陛下,茶凉了,奴婢去换一盏。” 正要伸手去拿茶盏,没想到,还没碰到茶盏,就对上了陆倾淮的凌厉的眼神。 阿矜愣了一下,看着陆倾淮的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她只不过是想要去换盏茶而已,陆倾淮的反应未免有些太大了,仅一瞬,阿矜就跪下了:“陛下恕罪。” 虽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但,第一时间认错总是没错的。 阿矜跪着,自然看不见陆倾淮此时的神情,讥讽、自嘲,更多的是伤情。才刚上位,就有臣子当面警醒,只不过,他现在动不了岳晋阳,他知道,朝中有很多人并不服他。他也知道,现在,很多人还杀不得。他虽上位了,但并不稳,不然,也不会一下封了后宫那许多人。 阿矜跪着,看着陆倾淮的靴子,他今日穿着一双雪白的靴子,上头用金线绣着精细的龙纹,阿矜看着,一颗心吊着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安静得陆倾淮不在殿内一般,随后,阿矜听见了一声轻叹,微不可闻,但阿矜离得那样近,怎么会听不见。 那声叹息,莫名让阿矜心一沉,不知道为什么,阿矜明明没有看见陆倾淮的神色,却能感受到,那声叹息里带着的难过还有无奈。 阿矜此前只见过陆倾淮暴戾狠绝的样子,这样的陆倾淮,阿矜从来没见过,也没想过。她好像只记得他是暴君,却也忘了,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陆倾淮看着阿矜跪着的身影,抬手抚了抚眉,开口道:“起身吧。” 阿矜站起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低眉看着桌上。 最终陆倾淮还是什么都没说,阿矜也不敢乱动,期间唐祝进来过一次,阿矜朝着唐祝使了一个眼色,唐祝立马就明白了,自己上前将茶盏撤了换了一盏bbzl 新的。 陆倾淮在书桌前处理了整整一日的公文,阿矜就这样陪着站了一日。 天色将暗,唐祝进来,看了一眼阿矜才犹豫着开口问道:“陛下,时辰到了,可要传晚膳?” “不必,备轿吧。”陆倾淮将手里的折子往桌上一丢就站起身了。 唐祝始料未及,连忙先一步往外走,轿撵是早就候着的,所以只需要招呼一声就行了,陆倾淮出去的时候,轿撵已经停在御书房门前了。陆倾淮上轿,并没有过多的废话:“阿矜,上来。” 阿矜知道忤逆不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可不想再从陆倾淮口中听见那般没羞没躁的话了,乖巧地跟着陆倾淮进去。 “陛下,咱们这是去……”唐祝迟疑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慈宁宫。”陆倾淮说完,阿矜就想到了昨夜陆倾溢被煲成汤的事,下意识地有些恶心,吞了吞口水。 一路上,轿撵里格外安静,陆倾淮一只手支在小几上,像是睡着了一样,陆倾淮没有动静,阿矜也不敢发出别的什么声音,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到轿撵停下。 “陛下,慈宁宫到了。”唐祝在外头轻声道。 陆倾淮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阿矜先一步撩开帘子,唐祝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自从上回杖毙了近乎整个慈宁宫的人之后,阿矜这是第一次来,刚进宫门,阿矜脑子里就无意识地浮现那日在门口看见的场景。 慈宁宫现下极安静,连下人都见不到一个,安静的仿佛没有一个人在,阿矜有些疑惑,杖毙了那些人之后,竟没有拨新的人来伺候,想来,应当是陆倾淮的授意。 阿矜跟着陆倾淮进去,殿内的小宫女听见了动静出来查看,看见陆倾淮,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陛下。” “平身。”陆倾淮丢下一句话便抬步进去了。 那个宫女跟在他们身后,进到里头,就看见殿内很乱,随处可见摔碎的东西,近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7节 “太皇太后娘娘,皇上来了。”宫女适时开口同姚华道,姚华躺在榻上,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头发凌乱,衾被也乱糟糟的。 “太皇太后娘娘这几日不大吃东西,都在榻上躺着,有时候会坐起来,坐着坐着就起来摔东西,这些都是昨夜里摔的,奴婢还未来得及打扫。”那个宫女轻声细语地跟陆倾淮解释,生怕陆倾淮怪罪,又怕姚华听见,毕竟对于她来说,两位都是主子,两位都惹不起。 “昨日送来的汤,喝了吗?”陆倾淮只是淡漠地问了这一句。 “用了一些,并未用完。”宫女老实地应声。 阿矜听着有些许恶心,垂眸盯着地上的碎片分散注意力。 “你们都下去吧。”陆倾淮接着开口。 阿矜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同他们一块小心翼翼地退出去,才退出去,就感觉到脸上凉丝丝的。 抬眼,看见了漫天飞雪,雪不bbzl 大,但细细密密的,满目纷纷。 阿矜站在檐下候着,“啪”,清脆地一声,吓了她一跳,听着像是什么瓷器碎的声音,接着便是姚华气急败坏的怒骂声,听得不甚清楚,但依旧能听出声音里的恨,阿矜偏头跟唐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看了一眼之后就回过头了,阿矜看着天上的雪,呆呆地出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乱乱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矜只记得,那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只听得殿门被打开的声音,轻但沉闷,扭头看过去,就看见陆倾淮从里面走出来,满脸淡漠,脸上还带着笑,只是那笑,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额角带着血,像是被锐利的东西剐到了,阿矜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连忙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走到陆倾淮面前垫着脚给他擦拭。 阿矜手上拿着的是早上陆倾淮赐的素白帕子,帕子的料子是极好的,触之细腻,碰到陆倾淮的额角的时候,一下就盈满了陆倾淮的血,像是红艳的山茶,荼靡绚烂。 陆倾淮站在廊下,察觉到阿矜的靠近,微微低眉,就看见她一脸认真地在给他擦拭,有几片雪花不经意被风吹落到廊下,廊下昏黄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整个人都灵动不已,陆倾淮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一伸手揽过她的腰,低头就吻了上去。 唐祝和那个宫女始料未及,连忙低头,垂首往旁边退。 阿矜愣着,眼睛睁大,看着陆倾淮,陆倾淮这会儿是闭着眼睛的,长睫微颤,眉若远山,那眉就像是一柄匕首,轻轻刺进阿矜的心里,那种感觉很微妙,即便之前同陆倾淮欢/好过,也没有现在这种感觉。 昏黄的灯笼,纷飞的飘雪,寂静的廊道,地上只有他们的身影。 陆倾淮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唇,接着就放开了:“回宫吧。” “是。”阿矜应声,耳尖已经红了大半,只不过夜色深沉,烛火昏黄,看不清罢了。 在回临华殿的路上,阿矜一直偷偷打量陆倾淮的神色,他的神色,同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陆倾淮生来会不会是这样的性子。从前只听闻,他的母亲是个身份低贱的舞姬,他虽是皇子,但是并不受宠,连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负,明明体弱,却年纪轻轻就被先帝送到边关那般苦寒之地,一待就是数年,无诏不得入京。 有那么一瞬间,阿矜突然有些同情陆倾淮,谁也不知道,他如今能坐上皇位,背负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 轿撵在风雪里慢慢前行,过了好一会,停了。 阿矜跟着陆倾淮下轿,刚踏到雪上,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祝,传晚膳,备几壶烈酒。” “是。”唐祝应声,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立即下去办。 阿矜随着陆倾淮进到殿内,没一会bbzl 儿,唐祝就带着人进来了,将菜摆好,接着让端着酒的宫女走到阿矜的身边,阿矜接过酒壶,给陆倾淮斟满,陆倾淮一口气喝了,阿矜再斟满,陆倾淮又喝了,连着好几次。 “都下去。” 殿内的人听见陆倾淮这么说,纷纷退下,阿矜以为陆倾淮想要自己一个人呆着,顺势也就将手上的酒壶放到桌上,低着头就要转身,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手腕,阿矜顿住了脚步,微微转身。 “跟朕喝酒。”陆倾淮将手上的酒樽递过去,大抵是已经喝了好几杯了,言语没了平时凌厉的感觉。 “奴婢,奴婢不会喝酒。”阿矜老实地应声。 阿矜话音未落,鼻尖盈满了酒气,陆倾淮的唇因为沾着酒,冰冰凉凉的,酒很烈,不管是气味还是味道,都很冲,阿矜的脸一下就红透了,实在忍不住呛,伸手轻轻推了陆倾淮一下。 陆倾淮往后退了几分,脸上带着得逞的笑。 这时候的陆倾淮,身上穿着玄色衮服,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的狠戾,好似邻家畅意饮酒的少年郎,阿矜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见那种少年气,其实,他左不过也才十九而已。 陆倾淮接着饮了好几壶酒,酒是烈酒,陆倾淮看上去,已经有些醉了,唐祝再进来送酒的时候,见陆倾淮有些醉了,走到阿矜身边悄声道:“陛下有些醉了,你扶着进去休息吧。” 第十九章 “好。”阿矜应声的同时,唐祝已经转身出去了。 方才就已经遣散了所有人,唐祝出去之后,整个临华殿只剩下她和陆倾淮两个人在。 “陛下,奴婢扶您进去安置吧。” “本王……没醉。”陆倾淮醉醉地应声。 还说自己没醉,分明是醉糊涂了,她又没说陆倾淮醉了,况且,陆倾淮说这话时,连自称都错了。 阿矜低眉看过去,陆倾淮趴在桌上,许是刚刚的动作碰到了头上的玉冠,有几缕头发散下来了,殿内的烛火多,很亮堂,阿矜看得格外清楚。 陆倾淮的脸红红的,眼睛有点睁不开的样子,原就是看着有几分媚/态的眼睛,如今看着,更加惑人了。 阿矜看得心尖一颤,连呼吸都乱了几分,模样看着像是个翩翩公子,只可惜,是这样暴戾的性子,稳了稳呼吸,上前两步,走到陆倾淮身边重复道:“陛下,奴婢扶您进去安置吧。” 陆倾淮蓦然抬眼,对上阿矜的眼睛,叫了她一声:“阿……阿矜。” 语气同以往都不一样,眼神也分外温柔。 “奴婢在。”阿矜应声。 陆倾淮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她,阿矜不敢看陆倾淮,眼睛盯着桌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紧张得不行,脸也有些烫。 原本以为陆倾淮会再说点什么,但是他一句话没说,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听见拍桌的声音,阿矜吓了一跳,陆倾淮拍着桌子摇摇晃晃地起身,起身还不忘拿起桌上的酒壶,bbzl 大抵是醉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往书桌那边走。 “陛下。”阿矜有些急地轻声叫了一声。 陆倾淮回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在她面前,仰着头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带着说不出的蔑然,阿矜愣着,站在原地,他现在的样子,莫名让阿矜想到了宫变那日。 陆倾淮走到书桌前,打开白日里岳晋阳送来的东珠盒子,然后拿出一颗圆润的东珠,在烛光下仔细端详。 阿矜压根不知道陆倾淮到底要干嘛,正站着看他呢,甫一失神,就看见陆倾淮偏头对上阿矜的眼睛:“喜欢吗?” 彼时,少年红着脸,眼睛亮亮的,眼里尽是摇曳的烛火,声音低沉微哑,分外撩拨人。 阿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倾淮说的是他手上的东珠。 “喜欢……本王……本王就赏给你。” 陆倾淮话音刚落,身子一歪,往后面倒,盒子大概是被袖子拂到了,翻落在地,东珠滚落了一地,声音很是清脆。 阿矜见陆倾淮摔了,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去扶陆倾淮:“陛下。” 陆倾淮靠坐在柜子前,看着快步走到他面前一脸焦急的阿矜,扯出一抹笑来,待阿矜蹲在他身前的时候,他一伸手,就抱住了她。 阿矜有些懵,僵在原地,就这样让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试探着开口道:“陛下,奴婢扶您进去安置吧。” 陆倾淮没应声,也没动。 阿矜以为陆倾淮睡着了,微微偏头,还没偏过头,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响起。 “嗯。”慵懒至极。 陆倾淮虽嘴上应了,但却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阿矜一时有点为难,凭她的力气,压根挪动不了陆倾淮,正左右为难,不曾想到,陆倾淮竟松开她,自己挣扎着站起身。 阿矜见状连忙站起来扶他,扶着陆倾淮站起来之后,手便被陆倾淮牵住了。阿矜虽觉得有些别扭,也没多想,牵着陆倾淮往内殿走。 于是,临华殿内,便是这样一幕场景,穿着粉色宫装的阿矜,牵着玄色衮服醉酒的陆倾淮往内殿走。 因着害怕陆倾淮踩着地上的东珠摔了,阿矜还时不时地低头看着地上,将滚落在地上的东珠往旁边踢踢。 好不容易到龙榻前了,阿矜松开陆倾淮牵着她的手,准备给他更衣,刚松开,就又被陆倾淮抓住了手腕:“本王不……不许你走。” “奴婢不走,奴婢给陛下更衣,好安置。”阿矜解释道,全然没想到,陆倾淮喝醉了之后竟然是这般模样,像个稚嫩的小孩。 陆倾淮可能是听懂了,慢慢地松开抓着阿矜的手,阿矜给他更衣,陆倾淮比之前都要配合,阿矜给他脱外袍的时候因为够不着,陆倾淮微微低头,甚至还伸手自己脱了。 躺到床上的时候,阿矜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好好休息了,虽然对她来说也不算休息,躺在陆倾淮旁边,不管怎么样,那一口气,还是bbzl 得吊着。 阿矜躺着,有些睡不着,蜡烛方才已经灭了几盏了,陆倾淮睡觉不喜欢太暗,所以寝殿里总得留几盏,阿矜是睡惯了暗的,所以每回同陆倾淮睡时,睡得总是不安稳。 “母妃。”陆倾淮凑过来拥住阿矜的时候,阿矜怔了一下。 “母妃。”陆倾淮又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喃喃着,重复了好几次,仔细听,声音还有些细微的颤抖。 阿矜悄悄偏头,看向陆倾淮,陆倾淮的脸红红的,身上满是酒气,眼睛虽然闭着但是有泪从眼睛里落下来,他这是……哭了!! 阿矜离得近,自然看得清楚,那滴晶莹剔透的泪。 阿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陆倾淮的眼睛。 “母妃。”陆倾淮又喃喃了一句,又有一滴泪滑落下来,阿矜看着泪滑落下来,下意识地伸手去给陆倾淮擦拭,碰到陆倾淮的瞬间,陆倾淮突然睁开了眼睛,阿矜的手吓得缩了一下,顿在陆倾淮的眉间。 陆倾淮的眼睛很红,眼神很是伤情,就这样看着她,接着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往前抱住阿矜蹭了蹭阿矜的脖颈,阿矜凝着,任凭陆倾淮向她靠近,不知是酒的味道太烈了,阿矜的心跳得很快。陆倾淮抱着她,没有再动了,阿矜躺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天微微亮的时候,听见唐祝的声音,阿矜才微微转醒,陆倾淮还没醒,可能是昨夜里喝了太多酒的缘故,阿矜伸手轻轻推了推陆倾淮:“陛下,该上朝了。” 陆倾淮还没醒,连眼睛都没睁开,阿矜有些着急,毕竟陆倾淮不上早朝的话,矛头直指的只会是她,帝王不会有错,即便错了,也没有人敢说,所以错的只能是她这个“狐媚惑主”的奴婢。 “陛下。”阿矜又叫了一声,比方才大声了一点。 陆倾淮听见动静,悠悠地睁开眼睛,看见了阿矜,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总是会安心许多。 阿矜看见陆倾淮终于醒了,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该上早朝了。” 陆倾淮伸手按了按头,阿矜会看眼色,先一步起身,但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从帝王身上跨过去可是要降罪的,阿矜正愁呢,就看见陆倾淮慢条斯理地坐起身,突然伸手抱起她转了一下,阿矜就坐到了床沿。所以陆倾淮刚刚是抱着她从他身上跨过去了? 阿矜稳了稳心神,敛眉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唐祝看见阿矜来开门,示意身后的宫女将手上的醒酒汤给阿矜,阿矜顺势接过,跟着他们一块进去。进到里面的时候,唐祝看见酒桌旁边乱糟糟的,东珠落了一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瞟了一眼陆倾淮,陆倾淮闭着眼睛,神色没有什么异常的。 “陛下,这是醒酒汤。”是唐祝先开的口,陆倾淮闭着眼睛,并没有看见是阿矜拿着,径直应声道,“放着吧。” 阿矜听见陆倾淮这么说自bbzl 然也不敢拿着往前凑,刚想拿着托盘放到一边,陆倾淮睁开眼睛就看见阿矜拿着醒酒汤:“拿过来吧。” 阿矜眉头微皱,不敢多言,拿着醒酒汤走到陆倾淮的身边。 原以为陆倾淮会拿着醒酒汤一饮而尽,没想到他接着开口道:“喂朕。” 阿矜迟疑了一下,旁边的宫人都已经低下了头,硬着头皮走过去,将醒酒汤吹凉送到陆倾淮唇边。 陆倾淮如今勤政,若是哪日消怠一些,前朝那些个大臣,怕是会将这罪责统统推到阿矜头上。 阿矜一边喂一边想着,没一会儿,一小碗醒酒汤就喂完了,陆倾淮洗漱好穿好朝服转身出去。 “陛下,早膳?”走到外殿的时候,唐祝出声提醒了一句。 “不吃了。”陆倾淮随意的应声,话音刚落,就踩到了什么东西,陆倾淮顿住脚步,微微低头,就看见一颗圆润的东珠在脚下。 唐祝眼尖,看陆倾淮要捡,快步走到陆倾淮身边刚要捡起来,就被陆倾淮伸手拦了。唐祝稍稍退后一步,见陆倾淮捡起那颗东珠,仔细端详了一会,接着握在手里开口吩咐道:“地上的东珠,给后宫送过去。” “奴才明白了。”唐祝乖觉地应声。 陆倾淮并没有说赏给后宫的哪位主子,自然是阖宫的妃嫔都有,不过也是,昨日岳晋阳都这样说了,陆倾淮若是再不表示一下,怕是不止后宫,前朝的人也会怨言颇多。 陆倾淮去上朝了,特许了阿矜回去,阿矜回到庑房的时候,小桃也在,看见阿矜回来,眼睛亮了亮脆脆地叫了一声:“阿矜,你回来了!” “这回回来,没有哪里伤着吧?”阿矜还未进门,小桃就一脸关切地凑上来询问道。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8节 阿矜觉得心里暖暖的,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小桃松了一口气,“我们可有几日未见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对了,你昨日是不是回来过了,我见你的东西被翻动过!” “嗯,昨日早上回来了一会儿,但是你不在,原想着去膳房弄些吃食同你一块吃,但是又被唤去伺候了。”阿矜应声。 “是你就好,我还怕是后宫的那些人想要做什么手脚呢!这几日如何,皇上他……有没有为难你?”小桃放低声音试探地问道。 阿矜一下想到了很多,陆倾溢死的时候,陆倾淮拥着她的时候,甚至有梦里陆倾溢被煲汤的画面,凝了半晌应声道:“没有。” “没有就好,阿矜,你如今,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看你如今的情势,只怕是要比之前更险。” 小桃这话说了不止一次了,近乎每回回来都要提一次,阿矜何尝不知道,但是事情已经如此了,又有什么办法改变。 “走一步看一步吧。”阿矜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敲门的声音响起。 “阿矜姐姐。” 阿矜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是膳房的小德子,看见阿矜笑了笑:“阿bbzl 矜姐姐,有你的信,宫外来的,前几日就递进来了,只是我来时你都不在,所以今日才拿过来。” “好,多谢。”阿矜笑着应声伸手接过,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点碎银子递给小德子。 “多谢阿矜姐姐。”小德子笑着伸手接过。 阿矜将门关上,才拿起信封看,信面上写着:阿矜亲启。 李疏鸿的字。 第二十章 阿矜连忙拿起信封,拆开。 阿矜,听闻宫里发生了大事,你可还安好?伯父甚是担心,前些日子上山采药不慎摔伤了,伤势不重,不必挂怀。只不过在家中等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无奈之下只好让我写信询问。我前些日子参加了春闱,已经过了一试,待岁首之后,便要进宫参加二试了。你若是安好,盼回信,也好让伯父安心。顺颂冬祺,李疏鸿书。 阿矜看完,眼眶已经湿了,想来自己也真是不孝,原本想着空些了就给家中写信,拖了着许久,竟要父亲托李疏鸿写信过来。 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纸笔写信。 “可是家里来的信?”小桃在一边问。 “嗯。”阿矜一边应声一边写信,写完了之后就把信封好,接着走到柜子前拿出自己攒了许久的银子用布包好。 “我去一趟膳房。”阿矜拿着东西就要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要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桂花糕。”小桃笑着应声。 “好。”阿矜应声转而出门,膳房离她们的庑房有一段距离,阿矜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膳房。 “做什么?”膳房看门的老太监开口问道。 “找人,小德子在吗?” 老太监上下看了一眼阿矜,松口道:“进去吧。” 阿矜来膳房的次数不多,因着小桃当值的地方离膳房近,所以每回都是小桃带吃的东西回来,小桃进出也方便些,不过毕竟不是御膳房,只是普通的膳房,阿矜只要说一声,也能进去。 阿矜在门口的时候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陆倾淮未用早膳,阿矜自然也未用,如今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饥肠辘辘。 阿矜往里走,之前让小德子带过几次信件,所以知道他在哪间膳房,一路过去,宫女太监甚是忙碌,洗菜、择菜、还有蒸笼在外面架着,热气腾腾的,打开蒸笼盖子,里面全是白白胖胖的白面肉包子。 阿矜走到一间膳房前站定,正要进去,就有个小太监从里面拿着一篮子青菜出来,看见阿矜,大抵是觉得眼生,问了一句:“做什么的?” “我是来找小德子的。”阿矜立马说明来意。 “小德子啊。”对方恍然,“在里面,进去吧。” 膳房每日晨时会从宫外运新鲜的吃食进来,半夜会将泔水运出宫外,所以,膳房是传信件最好的地方。 阿矜走到膳房里,小德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阿矜,麻利地一边擦手一边走到阿矜面前bbzl 笑着道:“阿矜姐姐,找我有事啊?” “嗯。”阿矜一边说着,一边退到角落。 “信我看过了,劳烦你帮我的信带出去,还是老地方,还有这些银子也一并送过去。”阿矜说着,就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小德子,然后又掏了一小锭银子出来单独拿给小德子。 “阿矜姐姐放心。”小德子接过阿矜的东西,信誓旦旦道。 当初知道小德子,还是通过小桃,之前也让他帮忙递过银子出去,阿矜还是有些放心的,再者就是,她们也出不了宫,除了让小德子带也没别的法子了。 “多谢。” “阿矜姐姐不必客气。” “对了,现下可有桂花糕,小桃说让我带些回去。”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阿矜姐姐拿。”小德子连忙应声,接着转身去拿。 “给,这是方才才蒸好的,还热乎着。”小德子递过来一块油纸包着的东西,摸着热乎乎的,阿矜的手也暖和了不少。 “阿矜姐姐可要些菜籽,我送一些给你。” 阿矜顿了顿应声道:“好啊。” 宫里有不少宫女太监拿破旧的箱子或罐子装些土放在院子里不起眼的地方,种些青菜或者别的菜,这样就不必去膳房拿了,直接在屋里支一个炉子煮一碗面烫些青菜下去就行了。 阿矜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一会儿小德子就拿着一个麻布小袋子过来。 “多谢。”阿矜道了谢接过袋子、揣着油纸往外走,阿矜走得快,生怕走慢了怀里的桂花糕凉了。 走回庑房的时候,油纸摸着还有一丝温热,阿矜捧着进门,小桃听见动静一下就站起身有些高兴道:“阿矜,你可算回来了!” “给,桂花糕!”阿矜笑着将手上的油纸递过去,然后将小麻布袋放到桌上。 小桃伸手接过,打开:“呀!不止有桂花糕还有两个肉包呢。” “你要吃桂花糕还是肉包子啊?”小桃问着,忽然注意到桌上的麻布袋子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我要肉包。”阿矜应声,伸手接过小桃递过来的肉包子,回答道,“这是小德子送我的菜籽。” “菜籽?我之前说要种的时候,你可是嫌麻烦说不要的。”小桃揶揄道。 “突然就想了,感觉院子里种点东西也好,添些生气。”阿矜吃着包子应声,话有些含糊。 包子吃完,阿矜拿出柜子里的蜀锦,准备裁剪裁剪给陆倾淮做香囊,陆倾淮赏的料子里有一匹是玄色的,想来意思就是让她用这匹做香囊,绣的纹她都想好了,一朵祥云,一条飞龙。 “阿矜,你要用这蜀锦做什么呢?”小桃见她拿出蜀锦裁剪,又在摆弄绣架,忍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让我给他做个香囊。”阿矜照实说了。 小桃一怔,有些讶异:“香囊?” “嗯。”阿矜还未反应过来,反问道,“怎么了?” “阿矜,陛下他该不会……心悦你吧?” 阿矜听见这话,一时没bbzl 注意,手指被针扎了一下,不小心惊呼出声。 “阿矜,你没事吧。”小桃被阿矜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查看,“都出血了!” “小桃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阿矜反问道。 “哎呀,我就是随口说说,香囊不是贴身的物件嘛,陛下他如此尊贵的身份,绣坊的绣娘又是天底下绣的最好的,若不是心悦你……陛下何必跟你提这样的要求,难不成他看不出来绣坊的绣娘比你绣的好?” 小桃这样说,阿矜倒是有些乱了,从前她从未想过这层,直到小桃说起来。 “阿矜,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小桃看见阿矜在愣神,有些慌地问道。 “没事。”阿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手放进嘴里抿了抿,血腥的味道,让阿矜有些想吐,脑子里全是之前见过的那些血腥的画面,男人女人的呜咽,横陈的尸体,成河的鲜血,挥之不去。 见阿矜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小桃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没再开口问了。 绣了一会儿,阿矜还是觉得自己静不下心来,脑子里全是那些个画面。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阿矜和小桃互相看了一眼,小桃出声问道:“谁啊?” “奴婢御前宫女宛音,奉唐公公的命来找阿矜姑娘的。”听着声音有些急。 阿矜听见这话,眉心一跳,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何事?” 宛音看着一脸着急的样子,脸还红红的,轻轻喘着气,像是跑过来的,看见来开门的是阿矜,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开口道:“阿矜姑娘,唐公公让你尽快去御前。” “怎么了这是?”阿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陛下上完早朝回来就沉着脸,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陛下进了御书房之后,让奴婢们尽数退了出来。” 阿矜听完,脑子想了许多可能,也顾不上旁的什么,同小桃说了一声就跟着宛音一块去了御书房。 跟陆倾淮在一起的这些时日,阿矜几乎未见过陆倾淮如此动怒,即便是岳晋阳拿着东珠过来挑衅,他虽生气,却始终没有表现在脸上。 阿矜到御书房的时候,看见唐祝站在廊下等着,看见阿矜来,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对宛音道:“你先下去吧。” “是。”宛音应声退下。 阿矜看向唐祝:“唐公公,怎么了?” “早朝的时候,厉大人同一众大人上奏,说陛下虽勤政,却也不该冷落了后宫,还说陛下封了后宫之后,一次都未曾召幸,岂不是形同虚设。” 唐祝说完阿矜大抵就明白了,岳晋阳拿着东珠来的时候陆倾淮就明显不悦了,现如今厉君越竟领着众位大人一块上奏,陆倾淮心情哪里会好。 “你奉一盏茶进去瞧瞧?” 阿矜听完,颇有些无语,唐祝这人贼得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尽推给她,不过唐祝都如此说了,还是进去瞧瞧吧,免得到时候陆倾bbzl 淮不高兴,牵连了整个御前,她也逃不了。 “好。” 阿矜应声,往后头的小厨房走,烹好茶倒了一盏,端着茶往御书房走的时候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到御书房门前,唐祝为她掀开帘子,进去之前,阿矜看了唐祝一眼,唐祝眼里没有什么很大的波澜,阿矜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进去。 龙涎香的味道盈满了鼻尖,还带着淡淡的暖意,阿矜心里却有些凉,御书房里很安静,安静的近乎没有任何声音。 阿矜端着茶进去,走了两步,透过珠帘看见陆倾淮坐在书桌前,他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广袖白袍,金线绣的龙纹闪着细光,这还是阿矜头一回看见陆倾淮穿白色的衣裳,莫名想到了一句话,性若白玉烧尤冷。虽有些不符,但到底,还是有几分应景的。 蓦然想到小桃的话,心里一滞,回过神抬眼正要往里走,就对上了陆倾淮了眼睛。 那瞬间的感觉很微妙,陆倾淮的眼神凌厉且冷,不带任何情感,墨色的眸子仿佛一汪寒潭,神秘幽深,又沾染着几分杀意,看得阿矜心尖一颤。 作者有话说: 性如白玉烧犹冷,文似朱弦叩愈深。 ——苏辙(宋)·《送王适徐州赴举》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19节 第二十一章 “陛下。”阿矜连忙低头,佯装镇定地叫了一声陆倾淮,空出一只手撩开珠帘走进去,期间还不忘偷偷打量陆倾淮的脸色。 陆倾淮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已经敛了方才的凌厉,继续低眉看手上的折子。 阿矜松了一口气,将新茶放到陆倾淮的手边,然后将旧茶撤了,正要端着转身出去,就听见陆倾淮道:“放着。”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阿矜就松了手,将旧茶放在新茶旁,收了托盘退到一边。 “阿矜,替朕磨墨。”陆倾淮冷不丁的一句,阿矜将手上的托盘放了,稍稍挽了袖子伸手过去。 陆倾淮微抬眼,就瞧见一双如藕段般白净的手,阿矜的手其实算不上细腻,但因着是在御前做事,也糙不到哪去,是真的白,白到甚至有一种通透的感觉。 陆倾淮盯着她的手出神,雪白的手,拿着墨色的墨锭,有极大的反差,让人看着很舒服。 阿矜磨着墨,无意间瞥见陆倾淮正看着她磨墨,一时间有些不自在起来,小桃方才说的话又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这会儿心里像是被放了一只蚂蚁一般。 所幸陆倾淮看了一会儿就转而继续看折子了,阿矜轻呼了一口气,将那些杂念都抛了,专心磨墨。 阿矜磨了许久的墨,手都酸了,但陆倾淮未叫她停,她也不敢停,也不知道自己磨了多久,直到唐祝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陛下,时辰到了,可要传午膳?” 听见午膳两个字,阿矜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她其实早就饿了,不仅手酸得厉害,膝盖也有些酸痛,之前被陆倾淮罚跪了一夜,又被厉榛榛罚跪在雪地,bbzl 夜里躺着的时候也偶尔会不舒服,现如今站久了就愈发明显了,这样想着忍不住微微活动了一下膝盖。 “嗯。”陆倾淮淡漠的应声。 唐祝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当即下去传膳,陆倾淮突然一下站起身,吓了阿矜一跳,墨锭没拿稳,往旁边倒,溅了几滴墨出来,落在旁边的鸽血石笔枕上,通透的白,艳丽的红,黑色的墨,三种颜色相撞,阿矜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都停滞了一下,顿了顿,接着马上跪下:“奴婢该死,陛下恕罪。” 陆倾淮站着,极其轻淡地瞟了一眼笔枕,接着垂下眼皮,看着伏跪在地上的阿矜,她今日穿了一件梧枝绿宫装,大抵是颜色的缘故,看着有几分清凉,却也衬得整个人更加白净。 御前宫女的衣裳制式同别的宫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颜色有许多种,这也是作为御前宫女的体面,小桃当初是同阿矜一块来选的御前宫女,不仅仅因为御前宫女赏银多,还有就是衣裳颜色多,不过可惜的是,她没有选上,倒是阿矜选上了。 阿矜跪了一会,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心突突突地跳得厉害。接着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感受到一阵凉风,意识到陆倾淮蹲在自己身前的时候,阿矜连大气都不敢出。 “抬头。”陆倾淮命令道。 陆倾淮的语气倒是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阿矜也来不及想那么多,抬眼看过去,虽抬头了,但是还是不敢看陆倾淮的眼睛,眼帘低垂。 “看着朕。”陆倾淮接着命令道。 阿矜抬起眼皮,对上陆倾淮的眼睛,对上陆倾淮眼睛的那一瞬,阿矜只记得,龙涎香的味道一时间浓郁了不少,自己的心跳,好像有些不受控制,耳朵和脸,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陆倾淮看见阿矜的脸和耳尖都红了,轻轻地笑了一声,开口道:“朕,何时降罪于你过。” 他的语气带着一些无奈,在旁人听来,应当是极宠爱的语气,不过阿矜太过紧张了,也未曾注意。 阿矜一怔,还没来得及仔细想,门外就传来唐祝的声音:“陛下,午膳已经备好了。” “进来。”陆倾淮一边应声,一边站起身,错身往外殿走。 唐祝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进来,阿矜也连忙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倾淮的身后,唐祝注意到阿矜红着脸,多看了一眼。 阿矜看着桌上的膳食,闻着御膳的香味,肚子忍不住叫嚣起来。 “阿矜。” 突然被陆倾淮叫,连忙回过神来,应声道:“奴婢在。” “给朕布菜。” 阿矜走到陆倾淮身边,拿起边上的筷子,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到陆倾淮的碗里。 “坐。” 阿矜犹豫了一会儿,坐到陆倾淮旁边的凳子上,唐祝是极会看眼色的,让人备了另外一副碗筷上来,又带着其他人尽数退了下去,阿矜觉得此时的氛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一直不停bbzl 地给陆倾淮布菜。 “碗筷添上来,是用来看的吗?”陆倾淮一边吃着阿矜给他布的菜一边反问。 阿矜这才放下夹菜的筷子,拿起自己的筷子,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夹了一块肉多的排骨,刚刚她就看上排骨了,排骨是酸甜口味的,色泽鲜亮,闻着也酸酸甜甜的,让人的口水忍不住分泌,咬了一口,排骨有些韧,阿矜又咬了一下,还是没咬动,在陆倾淮面前吐出来是不可能的,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整块塞进去,但是这块排骨肉多,阿矜塞进去之后,无比后悔。 陆倾淮偏头就看见阿矜低着头,腮帮子鼓得跟个小松鼠似得,一动一动的,一时间觉得可爱又好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阿矜吃完排骨之后,还不忘给陆倾淮布菜。之后给自己夹的都是好咬的东西,刚夹了一筷子青菜,还没吃完呢,碗里就多了一块排骨,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递过来的玉箸,方才,是陆倾淮给她布菜! “奴婢谢陛下赏赐。”阿矜连忙将嘴里的菜吞下,夹起那块排骨吃。 一顿膳,用的阿矜是心惊胆战的,毕竟,陆倾淮就坐在旁边。换谁谁都不会自在吧。 用完膳之后,陆倾淮接着看折子,看了一下午,阿矜也跟着侍奉了一下午。快傍晚的时候,阿矜出去换茶,刚掀开帘子,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位年轻男子正跟唐祝说着什么,那男子穿着一身侍卫的衣裳,看着有几分眼。彼时,天将将暗,冬夜里的天总是暗得快些。 阿矜手上端着托盘,脑子里蓦然跳出宫变那日,扛着禹王陆倾洋的尸身进来的那个满脸是血的侍卫。还有,之前慈宁宫合宫的下人杖毙时,给陆倾淮递剑的也是他,怀远。 有段时日未见,阿矜都快忘了,阿矜确实有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他是陆倾淮的贴身侍卫,想来,应该日日候在陆倾淮身边才对,除非,陆倾淮有什么差事让他去办。 阿矜抬眼看了怀远一眼,没想到怀远如此警觉,阿矜不过就是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就偏头,对上了阿矜的眼睛,视线相触,阿矜连忙低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一眼,阿矜明显感受到了怀远眼里的敌意。虽然很淡,但是阿矜确定,因为那个眼神,阿矜在先帝的眼睛里也见过。 阿矜端着托盘,朝怀远微微行了一个礼,转身往后头的小厨房走,虽知道他不喜她,但这是在御前,该有的礼数还是少不了,大不了,以后同他少接触些就成了。只不过,阿矜倒是有些不明白,她同这个怀远总就未见过几面,他的敌意从何而来的? “顾侍卫,待奴才进去通传一声。”唐祝最后这句话说得大声些,阿矜依稀能听见。 “嗯。”怀远淡淡地应了一声。 剩下的话,阿矜就听不见了。只觉得他们主仆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矜从小厨房端了bbzl 两盏茶出来,到门前,唐祝瞥了一眼阿矜端着的两盏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阿矜的心里有些发毛,进去的时候,都紧张了不少。 阿矜走进去,看见怀远站在书桌前,像是已经跟陆倾淮说完了。两个人听见动静,皆看了阿矜一眼,怀远看见阿矜手上的两盏茶,倒眼神倒是有些诧异。 阿矜先给陆倾淮上了茶,接着端到怀远面前,怀远未接,看向陆倾淮,透出些微询问的意思。陆倾淮用茶盖撇着茶的浮末,看都未看开口道:“用吧。” “谢皇上。”怀远道谢,伸手接过。 怀远出去之后,陆倾淮看了一眼外殿,叫了一声:“唐祝。” “奴才在。”唐祝很快就进来了,“陛下有何吩咐?” “朕晚膳去未央宫用。” 陆倾淮说完,唐祝和阿矜皆是一愣,唐祝很快应声道:“奴才这就备轿撵,且让人去未央宫通传一声。” 阿矜松了一口气,感觉心情有些微妙,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岳晋阳和厉君越前后都来提醒,若是还不宠幸后宫,怕是真要积怨颇深。 “阿矜。” “奴婢在。” 阿矜看了一眼立刻就懂了,转身到架子前取下挂着的香囊和玉佩。早上大抵是陆倾淮自己更的衣,所以这些个该挂在腰上的物件是一件未挂。阿矜取了走到陆倾淮身前蹲下挂好。 “陛下,轿撵已经备好了。”唐祝进来开口道。 “嗯。”陆倾淮应声。 阿矜挂好物件,走到架子前,将紫貂大氅搭在手上,准备等陆倾淮出去之后给他披上。 第二十二章 跟着陆倾淮出了御书房,天沉沉的,还未完全黑,又是一副将要下雪的样子,这几日雪下下停停,从未真正的停过。阿矜刚踏出殿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顾怀远,只扫了一眼,就未再看了,走了两步到陆倾淮的身后,将手上的紫貂大氅给陆倾淮披上。 陆倾淮上轿之前看了一眼阿矜:“你也上来。” 阿矜心里一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应声道:“是。” 她其实还挺纠结的,毕竟陆倾淮要去的是未央宫,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厉榛榛之前就不喜她,且她们还有雪夜的梁子,虽说是陆倾淮惩罚的她的奴才,但到底这件事是因阿矜而起的。若是厉榛榛瞧见她从陆倾淮的轿撵上下来,说不定会更恨她几分。 阿矜上轿之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迟疑地开口:“陛……陛下。” 陆倾淮抬眼看向她,像是在极认真地等待她的下一句话。阿矜连忙低眉,有些害怕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奴婢……奴婢还是下轿吧。” “为何?”陆倾淮现下倒是极有耐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阿矜倒是被陆倾淮的反问问住了,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下轿可以,你若是下轿,朕就抱bbzl 你过去。”陆倾淮突然生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 “奴婢觉得坐轿,甚好。”阿矜想也不想地应声道。 陆倾淮觉得好笑,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接着一路上轿撵里便再没了别的声响,只听得见外头小太监扫雪的声音,竹篾碰到甬道上的积雪,“唰唰唰”的,静谧得很。阿矜听得入神,以至于轿撵摇晃起来的时候,阿矜还没反应过来,只记得外头同时传来两个声音,一个是唐祝的,另外一个是顾怀远的,“陛下小心!”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一股力用力地往那边带,鼻尖龙涎香的味道分外浓郁。 “陛下!”怀远关切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无碍。”陆倾淮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矜甚至能感受到陆倾淮胸腔的震动。 “奴才该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雪天路滑奴才……奴才不小心踩到了融水,这才不小心……”外头传来一个急切解释的声音,还没说完,那个声音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但却越来越急迫,阿矜的心,也跟着那个声音慢慢往下沉。 “吓着了?” 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问的声音很轻,且靠得很近,阿矜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那个奴才被拖下去的下场,只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不管怎么样,现在阿矜的心里还是有些慌,陆倾淮虽没有降她的罪,可万一有一天…… 正想着,就感觉耳朵一阵温热,陆倾淮的手正轻轻摩挲着她的左耳耳垂。 新的轿夫很快就来了,轿子重新被抬起来,周围又只听得见外头小太监扫雪的声音,“唰唰唰”的,刚刚的那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陛下,未央宫到了。”唐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阿矜先站起身,依着礼数,应当让陆倾淮先出去,阿矜刚站起身,轿子的帘子就被唐祝掀起来了,外头的寒气侵袭进来,阿矜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跟在陆倾淮身后一块出去。 “臣妾见过陛下。” “奴婢见过陛下。” 刚出御轿,就听见一群人行礼请安的声音,其中有好几个声音娇娇柔柔的,光是听着就惹人怜爱。 阿矜看见厉榛榛站在前头,挡着帘子的手顿了顿,吓得下意识往后微微退了一小步。 “起身吧。”陆倾淮冷冷的开口。 “谢皇上。” 厉榛榛身上穿着一件蝶翅蓝凤凰纹常服,外头披着一件白狐皮大氅,头上簪着一支鹤衔红宝石步摇,耳上挂着一对珍珠耳环,看着倒像是上回陆倾淮赏给后宫的东珠,圆润金贵的东珠让厉榛榛整个人看着清新灵动。 “奴婢(奴才)见过皇后娘娘。”阿矜和唐祝他们给厉榛榛行礼请安。 厉榛榛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到阿矜身上,轻声道:“起身吧。”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0节 “谢皇后娘娘。” 一行人往未央宫里走,这还是阿矜在宫变之后第一回 来未央宫,未央宫的陈设已经bbzl 全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依旧那么奢靡,依旧那么气派。阿矜跟着陆倾淮走到殿门前的时候,朝唐祝使了一个眼色,随即非常识趣的止步了,站在门边,为他们掀开帘子,让他们进去。 陆倾淮先进去的,回身看了一眼,没看见阿矜,当即开口叫了一声:“阿矜。” 阿矜在外头依稀听见陆倾淮叫自己的名字,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未曾想,接着又听见了一声,阿矜捏了捏拳,低着头掀开帘子进去:“奴婢在。” “近身伺候。”陆倾淮命令道。 “是。”阿矜头更低了一些,有些心虚。 厉榛榛就站在陆倾淮身边,听着陆倾淮叫阿矜进来,吩咐她近身伺候,她只想冷笑。在未央宫里如此对这个贱婢,陆倾淮摆明了不想给她任何脸面。 跟着进到内殿,桌上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吃食,看着甚是丰盛,陆倾淮先坐下,厉榛榛随后坐下,接着就是小太监上来一样一样菜试毒,试完了之后,便开始正式用膳。 阿矜一边给陆倾淮布菜,一边又担心着,生怕陆倾淮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若是陆倾淮要做出格的事,他自己倒是一点事都没有,倒霉的只会是无权无势的她。 厉榛榛看着阿矜给陆倾淮布菜,有些气不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到陆倾淮碗里,阿矜是极有眼力见的,看见厉榛榛伸筷子,就没有再夹了。没想到陆倾淮看了碗里的牛肉一眼,接着将手上的筷子放到桌上:“皇后,莫要逾矩了。” 厉榛榛拿着玉箸的手一顿,扫了一眼在场的下人,冷笑道:“逾矩?臣妾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不过是给皇上布菜而已,谈何逾矩?反倒是这个贱婢,处处逾矩,皇上是否太过偏纵了?” 在她未进宫之前,私下里见过陆倾淮几面,每回见到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以为陆倾淮就是这样的性子,得知自己要嫁给他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毕竟她爹爹经常说,厉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比起嫁给先帝那个糟老头子,陆倾淮无疑是比先帝好太多的选择,宫变之后,陆倾淮派人接她进宫,她以为,只要假以时日,陆倾淮会喜欢她的,毕竟他血气方刚,她亦是京城出了名的美貌。 未曾想到,就因为一个贱婢,陆倾淮竟然为了那个贱婢,将一直伺候她的嬷嬷还有贴身丫鬟做成了人彘,她也求过,陆倾淮全然不听,甚至,分封后宫那日也没来未央宫,她听闻,分封那日,那个贱婢留宿了临华殿,让她颜面尽失,她怎能不恨。 厉榛榛的后半句话是死死盯着阿矜说的,阿矜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能马上退出殿外去。 整个未央宫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针落得声音,所有奴才皆敛声屏气,生怕被殃及。 “噼里啪啦。”整桌的膳食被拂落在地,盘子,碗筷,酒bbzl 樽落地碎掉,发出清脆的声响,阿矜来不及反应,膝盖先一步跪下,跟着众人一起求饶,“陛下息怒。” 阿矜跪在地上,只能看见陆倾淮和厉榛榛的足部,余光瞥见厉榛榛被陆倾淮按到桌上,大概是掐着脖子,厉榛榛的脚都来不及挣扎,蝶翅蓝凤凰纹的裙摆就晃动了两下,上头的凤凰纹像是要飞走了一样。阿矜只听见厉榛榛喉咙里气透不过来的声音,“咿咿唔唔”的,听着就难受得厉害,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厉君越今日联合众人上奏是谁搞的鬼。” 厉榛榛咿呀的声音越来越轻,脚上挣扎的动作开始本能地用力起来。阿矜看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莫名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咳咳咳咳咳咳咳……”厉榛榛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大抵陆倾淮已经放开她了,没一会儿厉榛榛就滑跪到桌下,阿矜微微抬眼看着厉榛榛惨白的脸,因着剧烈的咳嗽,脸上的表情不算太好,甚至算得上狰狞,跟方才矜贵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陆倾淮掐的明明是厉榛榛,阿矜却有一种在掐自己的错觉,大抵是觉得厉榛榛贵为皇后又是兵部尚书之女都逃不过,更何况她。 阿矜正想着,头顶就响起陆倾淮的声音:“今日之事,若是外传,朕,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倾淮这话说的极随意,不像是在威胁,反而像是在告知,虽话里只有一个你,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包含在殿内的所有人。 陆倾淮错身往外走,阿矜连忙站起身,拿起架子上的紫貂大氅,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连理枝》,先婚后爱,甜文。 沈宝玲作为刑部尚书的嫡女,被陛下赐婚给了国子监司业江予夺。 传闻国子监司业,相貌出众,性子温文尔雅,如松如竹。 某次酒宴,沈宝玲隔着雨幕遥遥见过江予夺一面。少年穿着一身太师青官服,站在一群官员身边,丝毫不掩光芒,因着容貌好,反倒还有更胜一筹的意味。 沈宝玲正出神,甫一抬眼,就对上了江予夺的眼睛。 江予夺未避,而是大大方方地朝着沈宝玲行了一个礼。 —— 成婚当日,江予夺用秤杆小心翼翼地挑起了沈宝玲的盖头。 因着喝了酒,江予夺的脸有些红。 “郎君。”沈宝玲有些羞怯地叫了一声江予夺。 —— 沈宝玲原以为江予夺是个冷淡的性子,未曾想,相处之后才晓得,是个黏人的性子。 “娘子,今日下学早,给你带了几根糖葫芦。” “娘子,京郊的桃花开了,可要去赏?” “娘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第二十三章 跟着陆倾淮一块走到外头, 又下雪了,雪还不小,大片大片的雪落下来。许是方才就已经下了, 未央宫的院子里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bbzl 淡淡的白,阿矜看着,莫名生出一种凄凉之意。 阿矜不敢耽搁,快步走到陆倾淮的身后,将手上的紫貂大氅给陆倾淮披上。 “陛下, 轿撵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唐祝上前道。 陆倾淮未应声,径直往雪地里走, 身后拿着伞的小太监连忙撑开伞走到陆倾淮身后,上轿之后, 陆倾淮一直斜靠在小几上,一句话也没说。陆倾淮不说话, 阿矜自然也不会平白招惹他,跟鹌鹑一般缩在轿撵的一角。 陆倾淮的衣裳,已经脏了,白色尤为明显,上头沾着不知道什么菜的汤汁,应该是方才拂菜的时候沾上的, 阿矜方才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没注意,现在看着, 甚是别扭。 “陛下, 临华殿到了。”唐祝的声音传进轿子里。 陆倾淮下轿之后, 未往临华殿走, 而是径直去了汤池,汤池在夜里是时刻备着的,为的就是皇帝不定时要过去沐浴。陆倾淮一进去,就屏退了其他人,阿矜杵在原地,见陆倾淮抬手,上前给陆倾淮宽衣。 陆倾淮微微垂眸,少女正认真地给他宽衣,但是仔细看,她雪白的手,有细微的颤抖。 “吓着了?” 跟刚刚在轿撵里一模一样的话,阿矜解大带的手一顿,接着摇了摇头。如若还在未央宫,阿矜或许还会点头,可现如今,阿矜已经回过神来了,自然不会说自己被吓到了。 上位者,只会想要别人敬畏他,而非惧怕。 解下大带,褪了外袍,阿矜正准备把外袍接住将外袍挂到架子上,未曾想,被陆倾淮抱了满怀,白色绣着金色龙纹的外袍就顺势落在了地上。 陆倾淮的手,抵在她心口的位置:“心跳得这样快,还嘴硬,嗯?” 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许挑/逗的意味,仿佛在安抚,又仿佛在同她调情。 阿矜方才已经否认了,这会儿若是承认,就是欺君,她当然不能承认。思绪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飞快想着该如何搪塞过去,手不自觉地拽了拽裙摆。 “还是因为朕?”陆倾淮接着问,阿矜听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故作羞怯道,“是……是因为陛下。” 陆倾淮轻笑了一声,像是识破了,抬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哪里是羞怯,分明是铺天盖地的怖意,这种惧怕的眼神,不管是从前的战场,还是现在的宫里,他都见得太多了。 一时间心里有些堵,用力地封住她的唇,辗转蹂/躏,阿矜心里莫名觉得很慌,陆倾淮之前,从未如此用力吻过她。不知是不是汤池原就比外头暖的缘故,阿矜有些热,然后只觉得唇上一痛,熟悉又陌生的血腥味开始在两个人的唇/舌蔓延,那一刻,阿矜心里的慌乱达到了顶点,那血腥味,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 吻了一会儿之后,陆倾淮微微往后移,大拇指摩挲着阿矜唇上的血渍:“下回若是要骗朕,就别让bbzl 朕看出来。” 他的话,不是威胁,不是警告,而是有几分交代的意思。 阿矜心里又惊又惧,一时间都忘了求饶,只是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陆倾淮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宽衣吧。”陆倾淮接着道。 “是。”阿矜低眉应声。 阿矜安静地给陆倾淮宽衣,褪里衣的时候,无意间看见陆倾淮的右边的手臂上有一道淡淡的淤青,看伤的样子,应当是新伤。顿然想到方才在轿撵里,那个轿夫脚滑的时候,陆倾淮抱了她过去,那个时候,陆倾淮好像闷哼了一声,不过当时她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应当就是那个时候伤的。 一霎,阿矜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陆倾淮在汤池里泡着,闭着眼睛,眉目清俊,汤池里的热气蒸腾而上,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长发披散在身后,没了平时束发的凌厉,将整个人的轮廓都柔化了不少。 陆倾淮泡了许久才起身,阿矜起身,拿起一早就备好的衣裳给陆倾淮穿上,备的是一件常服,不过是爵头色(赤多黑少的雀头颜色,接近暗红。),上头用银线绣着振翅欲飞的白鹤,一眼就看的出来,不管是布料还是刺绣皆是精细无比。 陆倾淮穿爵头色,看着同玄色和白色都不同,他的脸原本看着就有几分媚态,现如今看着便更甚了。好似话本上会勾人的妖孽。 从汤池出来,阿矜肚子已经快饿的没有知觉了,中午同陆倾淮一块用膳战战兢兢的本就没有吃饱,加之晚上又去了厉榛榛那儿闹了这么一出,什么东西都没吃上,甚至连水没喝上一口,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跟在陆倾淮身后走着,陆倾淮的影子映在地上,身姿挺拔,走起来的步子感觉很有力。廊道上昏黄的烛光摇曳,他的影子左右摇晃着,爵头色的衣摆此刻看着倒是有几分像干涸的血,银色的白鹤闪着细光。唇上方才被陆倾淮咬破的地方,因着寒风吹过,还有几分隐隐的痛。 陆倾淮回到临华殿,并没有就寝的意思,而是坐在书桌前看折子,阿矜就站在陆倾淮的旁边给他磨墨。 “阿矜。”陆倾淮看着折子,突然叫了阿矜一声。 “奴婢在。” “朕有些饿了。”陆倾淮接着道。 “奴婢这就去知会御膳房一声。”阿矜说着正要出去,就被叫住了。 “朕想尝尝你的手艺。” 阿矜怔住,终于反应过来陆倾淮什么意思之后,忙开口拒绝:“奴婢厨艺不精,做的吃食恐难以入口。” 阿矜说完这话之后,整个临华殿就陷入了长久的寂静。阿矜心里惶恐不安,悄悄抬眼,想打量一下情况,未曾想,甫一抬眼,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陆倾淮没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过了一会,阿矜败下阵来,开口问道:“陛下,可bbzl 有什么想吃的?” “家常的就行。” “奴婢这就去做。”阿矜从临华殿退出来,刚掀开帘子,就看见怀远站在临华殿门边,阿矜行了一个礼,“顾侍卫。” 怀远的目光落在阿矜的唇上,唇上有一块破了,很明显,仔细想想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弄的。阿矜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怀远的目光着实称不上善意,凌厉且带着一丝嫌弃。阿矜此刻倒是没那么多闲功夫想那么多,只想着待会该给陆倾淮做些什么好,径直转身往后头的小厨房走。 感觉没一会儿,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了,放眼望去,整个皇宫都被皑皑的白雪覆盖着,静谧又肃穆。 阿矜一边走一边想着,家常的东西,阿矜只能想到红薯粥,大馒头,青菜粥,汤面条,还有馄饨……这些个东西,在皇宫里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吃食。虽然是陆倾淮自己说的家常,但是,他的脾性,喜怒无常的,万一不喜欢,或者不好吃,会不会也跟厉榛榛一样,要掐死她啊? 阿矜想到这,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小厨房,小厨房里的宫人看见阿矜进来,都恭谨地跟阿矜打招呼:“阿矜姐姐。” 他们虽私底下也议论阿矜不少,但是宫里向来都是拜高踩低的,现下合宫谁不知道,陆倾淮宠阿矜,得罪她没有什么好下场。 “阿矜姐姐要烹茶吗?”其中一个小宫女见阿矜往里走开口问道,“可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的?” 阿矜平时只在烹茶的区域走动,这会儿进来,径直走向膳房,小宫女这才多嘴问。 “新鲜的果蔬在哪?” “那儿。”小宫女指了指一旁的角落,有些疑惑,毕竟阿矜是御前的人,平日里只要奉茶就够了,找新鲜的果蔬做什么。 阿矜走近,看了一眼,什么果蔬都有,而且都甚是新鲜,只不过,阿矜着实不知道做什么啊! 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了,待会还没做呢,就因为陆倾淮饿急了,她的小命就没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1节 “可有醒好的面团?”阿矜接着问。 “有。”小宫女如实道。 阿矜围上围裙,开始揉面,从前在家里她倒是经常做,可进宫都好些年了,自己都不知道做出来的味道怎么样。 揉好面之后,就开始拉面了,面拉好,阿矜看着粗细不一的面,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准备下面条的东西。 鸡蛋,青菜,一点辣椒,小葱,蒜头,还有一点肉。 阿矜正切着菜,大抵是做的认真,加上锅里还有灶台有许多杂乱的声音,所以压根没注意到周围的宫人全都已经悄悄退下了,而陆倾淮,就穿着那身爵头色常服斜靠在她身后的柱子边看着她。 因着陆倾淮说要吃她做的,她连烧火都自己烧了,生怕陆倾淮说不是她自己做的。 阿矜烧着火,没想到灶膛里冒出一股浓烟来,阿矜躲避不及,呛到了,“咳咳咳”眯着眼睛咳嗽bbzl 起来。 阿矜正咳着,突然背后有一股力,像是有人给她顺气,阿矜没抬头,以为是刚刚那个小宫女,咳着还不忘道一声谢:“咳……多谢咳咳。” 阿矜咳了一会儿,已然好多了,接着烧火。塞柴火的时候,余光瞥到旁边的人,发觉有些不对劲,站在她身边的人,他的下摆,分明就是爵头色,而且上头绣的,是银色白鹤。猛地抬头,就看见了陆倾淮的脸:“陛下!” 这时候灶膛的火已经烧起来了,火苗的光映在阿矜的脸上,一跳一跳的橙红色,加上少女略微有些惊诧的神色。陆倾淮的心,那瞬间,好像也被那火苗点燃了,跳动得厉害。 陆倾淮会来,是阿矜没想到的,毕竟小厨房杂乱,而且还有油烟,脏得很。反应过来,刚刚给她顺气的,也是陆倾淮,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你做你的。”陆倾淮接话道,往旁边的柱子那边走,顺势就双手抱胸靠着了。 看陆倾淮的样子,一时半会好像不会走,阿矜虽然手上有条不紊地做着,但一想到陆倾淮在身后盯着她看,就紧张得不行。 锅热了,阿矜舀了一点猪油放进锅里,油化了,再将鸡蛋打进去,小厨房顿时盈满了鸡蛋的香气,鸡蛋煎好了再将鸡蛋铲出来,装进碗里。接着再放佐料和肉下去,炒好之后放水,水开了下/面。 很快一碗面就做好了,阿矜自己一边做,一边闻着香味咽口水,她现在很饿,那面闻着实在是太香了。 终于做好了,阿矜将面装好,端着托盘送到陆倾淮面前:“陛下,面好了。” 阿矜以为陆倾淮会拿起筷子尝尝,没想到,陆倾淮低眉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面,接着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阿矜不明所以,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倾淮身后,直到跟着一起到了临华殿门前,阿矜才知道陆倾淮的意思,陆倾淮大概是想到临华殿里用。但是她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他想要在临华殿里用,为何还要到小厨房那杂乱的地方去? 阿矜走到殿内,将面放到桌上,此刻她也不想想别的了,只希望面能好吃,陆倾淮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陆倾淮坐下,看了一眼面,接着吩咐道:“坐。” 阿矜坐到陆倾淮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陆倾淮的动向。 “唐祝。”陆倾淮叫了一声,唐祝立刻就从外面进来了,“拿几盘点心来。” “是。”唐祝应声下去。 这下好像不用担心了,陆倾淮连后招都想好了。阿矜以为点心是陆倾淮给自己准备。 唐祝领着人拿着好几盘点心进来,看见桌上的面,多嘴问了一句:“陛下,这面可要试试。” 唐祝说的试试当然是试毒,唐祝说了阿矜才想起来,尽想着陆倾淮能放她一马连这件事也忘了。幸好陆倾淮还没吃,不然,若真是出什么事了,她就算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不必。”陆倾淮应声bbzl 。 阿矜和唐祝都看了陆倾淮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陆倾淮这样,让阿矜更慌了,有些结巴地开口道:“陛……陛下,奴婢觉得还……还是试试稳妥些。” “你给朕下毒了?”陆倾淮轻飘飘地反问。 阿矜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奴婢不敢。” 她自认她的胆子比米还小,给陆倾淮下毒,就算是陆倾淮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起来吧。”陆倾淮叫阿矜起身的时候,唐祝带进来的人正好试好毒退下去。整个临华殿就只剩下陆倾淮和阿矜两个人了。 陆倾淮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面,阿矜没看陆倾淮,但是一直用余光关注着。 说实话,面的味道有些咸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普通的一碗鸡蛋面。陆倾淮知道阿矜在关注他的动向,吃完一口之后开口道:“比军营里的伙夫做的好吃些。” 阿矜呆了一下,一时竟听不出陆倾淮是在夸她还是骂她,硬着头皮应声道:“奴婢谢陛下夸赞。” 陆倾淮听见阿矜的回答,觉得好笑,轻轻地笑了一下,接着道:“吃吧。” 阿矜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然后看了一眼陆倾淮:“奴婢谢陛下恩赐。” 陆倾淮嘴上说着只比军营里的伙夫做的好些,但最后,还是将面吃完了。阿矜吃了好些点心,觉得噎得慌,有些想喝水,但是陆倾淮面前,她不敢造次。想着待会就不能吃东西了,想了想还是拿起了一小块豌豆黄。 豌豆黄不是很大块,加之阿矜看陆倾淮已经吃好了,怕逾矩,所以将整块豌豆黄都放进了嘴里。陆倾淮是看着阿矜将整块豌豆黄放进嘴里的,腮帮子跟上回一样,一鼓一鼓的,随口问了一句:“很好吃吗?” 他向来不太喜欢甜糯的东西,小时候因为母妃不受宠,饭菜都没有很好的,像这种糕点吃的就更少了,后来稍稍大一些了,就去了军营,风餐露宿的,有吃的也都是酒肉或是干粮,边关蛮夷之地,压根见不到这样精致的点心。 阿矜嘴里塞着豌豆黄呢,但是陆倾淮问话,她也不能不回,想着快些咽下去好回答陆倾淮的话,正努力咽着,猝不及防唇上一阵温热,阿矜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陆倾淮凑近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太甜了。”陆倾淮评价着,往后移的同时还伸手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阿矜嘴角的碎屑。 阿矜凝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陆倾淮叫了一声唐祝,接着往书桌那边走,唐祝应声带人进来收拾。阿矜跟着走到陆倾淮的身边,陆倾淮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转手就递给了身后的阿矜,阿矜以为是茶凉了要换,想也不想地伸手接过准备往外走。 “给你喝的。”陆倾淮看着阿矜要走出去的背影开口道。 “奴婢不敢。”阿矜端着茶跪下。 “要朕喂你不成?”陆倾淮微微挑眉。 不知道为什么,陆倾淮虽没bbzl 有明说是怎么喂,阿矜莫名一下就想到了用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忙拿起茶盏,撇去茶沫,喝了好大一口,茶原本就没剩多少了,阿矜喝了两口就几乎见底了。 “奴婢……奴婢去换一盏新茶来。” “嗯。” 阿矜回到小厨房喝了好些水,脑子里满是方才陆倾淮对她说的话做的事,陆倾淮他……是不是想要以此逗乐,用她来取悦他自己。阿矜仔细想了想,陆倾淮像是从未将她正经放在眼里,她不过就只是一只金丝雀而已。 可脑子里莫名又会出现小桃上回说的话,若是说,陆倾淮只当她是金丝雀,会不会对她太过宽容了些。 想到这,阿矜就想起了厉榛榛说的话,陛下是否太过偏纵了? “咕嘟咕嘟咕嘟。”水开了,约莫是太满了,还溢了一些出来,打断了阿矜的思绪。 阿矜端着刚烹好的茶走回临华殿,雪这会儿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了,通过廊道上昏黄的灯笼看的不甚清楚。 小太监给阿矜掀开帘子,阿矜抬步进去,冷风和寒意被阻隔在帘子外面,里头有的是无尽的暖意和名贵的香料焚烧的味道。 阿矜回来之后,陆倾淮接着看了一会儿折子,忽然想到什么,站起身往龙榻那边走,阿矜跟着,陆倾淮走了两步之后,顿住了脚步:“你去,将书桌旁边第三个屉子里的金创药拿来。” “是。”阿矜转身,回到书桌的位置,拉开第三个屉子。 有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阿矜没想到,打开屉子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一颗东珠,看大小,应该是上回岳晋阳拿过来的。可是,岳晋阳拿来的东珠,上回不是已经尽数赏赐给后宫的嫔妃了吗? 阿矜没多想,拿起旁边的金创药,推回屉子,往龙榻那边走。 陆倾淮已经坐在榻边将外袍和中衣脱了,正在解里衣的系带,阿矜还是头一回看见陆倾淮自己动手,将金创药放到小几之后小步地走到陆倾淮的身边:“陛下,奴婢来吧。” 阿矜以为陆倾淮会松手,谁知他竟亲自将里衣的系带递到阿矜的手上。阿矜伸手接过,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将陆倾淮的里衣脱了,露出上半身。 阿矜拿起小几上的金创药打开,准确地找到刚刚见过的右边手臂上的淤青,用手款了一点药膏出来,给陆倾淮抹上,陆倾淮的身体很温热,药膏冰冰凉凉的,雪白的药膏碰到陆倾淮的皮肤之后就化成了透明的。 不仅药膏是冰凉的,阿矜的手也很凉,碰到陆倾淮的时候,仿佛碰到了陆倾淮的心,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摩挲。 陆倾淮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往旁边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阿矜连忙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太用力了。” “不是,是朕,想要你了。”陆倾淮直白地开口,阿矜的手还顿在半空。还未反应过来,唇已经被陆倾淮封住了,碰到了唇上的伤处,阿矜bbzl 下意识地回缩了一下,被陆倾淮按住了。 —— 阿矜半夜里醒的时候,陆倾淮正躺在她身边,呼吸声很均匀,感觉睡得很沉的样子。整个临华殿没有方才暖和了,大抵是炭盆里的红箩炭烧的差不多了,香料的味道也不似方才的浓烈。 阿矜现下觉得全身酸痛,特别是腰,脑子里莫名浮现方才陆倾淮粗/喘着气让她唤他名字的场面,脸一下变得有些烫烫的,缓缓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腰。约莫是傍晚的时候水喝的多了,现下有些想如厕。偏头看了一眼陆倾淮,憋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所幸这回她睡在外侧,不然要费好大劲才能起身。 阿矜站起身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殿内的凉意,忍着酸痛蹑手蹑脚地走到地上,靠着微亮的烛光,捡起自己的夹袄穿上,接着继续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做什么去?” 突然响起陆倾淮清冷微哑的声音,阿矜的心都要吓出来了,略有些呆滞地回身,就看见陆倾淮支着脑袋靠在枕上,看着她,一脸慵懒的神态。 “奴婢夜里水喝多了,去……如厕去。”说到如厕,阿矜还有些不好意思。 “去吧。” 阿矜如释重负,往外走,外面没什么人,只有值夜的小宫女缩在墙角冻得哆嗦,听见动静,开口问道:“阿矜姐姐,可有什么需要的?” 可能是因为冷,声音还有些细微的颤抖。阿矜记得,这个宫女叫宛音,阿矜想到了自己值夜的时候,有些不忍,应声道:“没有,天气这样冷,你去小厨房灌个汤婆子再来吧。” 那个小宫女听见阿矜这么说,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多谢阿矜姐姐。” 阿矜回到殿内,陆倾淮已经躺下了,闭着眼睛。阿矜以为陆倾淮已经睡着了,蹑手蹑脚地走到龙榻边,将夹袄脱了,尽量轻地掀开被子躺回去。头刚碰到枕头,耳边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陆倾淮抱着了,他的头,埋在阿矜的颈窝,呼吸喷薄,阿矜觉得脖颈有些痒痒的。 陆倾淮的手摸到阿矜的手的时候,阿矜习惯性地往后缩了一下,陆倾淮像是知道她的手会往后缩,往前一握,就包住了阿矜的手。 “外头很冷吗?手怎么这样凉。”陆倾淮问道。 “嗯。”阿矜如实应声。 “给朕绣的香囊,可绣好了?” 阿矜没想到陆倾淮会在这时候提起这档子事,有些心虚道:“还未。” 陆倾淮倒是想到什么,反问道:“可是整日里都待在朕这里,没有时间绣的缘故?” 阿矜原本还想找补找补,但是一想到陆倾淮在汤池同她说的话,“下回若是要骗朕,就别让朕看出来。”一下就不敢了,老实回答道:“是。” “朕明日就让唐祝在御书房架个绣架。” 陆倾淮还没说完,阿矜先慌了:“陛下,奴婢会加紧绣的,御书房,就莫要置绣架bbzl 了。” “为何?” “这,不合规矩。” 本来就是,这事若是被旁人,或是后宫的人知道了,她就是活脱脱的箭靶子。虽然她现下也同箭靶子也没有什么分别,可这积怨的事,还是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吧。 陆倾淮大抵是真的觉得好笑,笑得停不下来,许是刚睡醒,他的笑,又低沉又慵懒,仿佛是喉咙底下发出来的声音,笑了好一会儿,开口反问道:“合不合规矩,难道不是朕说了算吗?” 陆倾淮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还带着几分少年的得意和冷傲,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阿矜思量了一下,那个绣架,是绝对不能放的,想一想,陆倾淮在同朝臣在谈事情,而她坐在一旁绣花,那个场面怎么想怎么奇怪好不好! 一咬牙,偏过头,娇娇地开口道:“陛下。” 陆倾淮还能不知道阿矜的心思,摩挲着阿矜略微有些粗糙的手,应声道:“好。” 听见陆倾淮应声,阿矜才松了一口气,她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成,毕竟陆倾淮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 其实说阿矜的手粗糙,陆倾淮的手要更粗糙一些,毕竟在军营里待过这么久,只不过,陆倾淮的手细长,看着也漂亮些。相较而言,阿矜的手,摸着更软,更细腻。不只是手,陆倾淮觉得阿矜整个人都是温温软软的,特别是同他撒娇的时候,可惜,阿矜并不常撒娇。 阿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的时候,殿内已经微微亮了。 阿矜偏头,看见陆倾淮正看着她:“陛下。”阿矜叫了陆倾淮一声。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2节 “嗯。”陆倾淮一边应声,一边开口道,“给朕更衣吧。” “是。”阿矜应了,掀开被子穿好衣裳,走到门边,打开门,“陛下起身了。” 阿矜说完,门就被打开了,唐祝领着一群宫人鱼贯而入。阿矜也跟着,陆倾淮已经站起身了,阿矜拿起宫人手上端着的衮服,给陆倾淮穿戴。 唐祝见阿矜给陆倾淮穿戴,想到什么,开口道:“陛下,礼部太常寺卿阮大人昨夜里来过,说是关于岁首去瑞山祇园寺祈福之事想跟陛下商议商议,但昨夜,陛下已经歇下了,奴才就先劝阮大人回去了。” “嗯。”陆倾淮淡淡地应声。 岁首去瑞山祇园寺祈福,是南锦的风俗,皇室宗亲带着朝中大臣一块前去,以祈求举国上下来年风调雨顺,百姓无病无灾。之前的时候,阿矜跟着先帝去过,庙是挺大的,只是,皇帝出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要操心许多,还是挺累的。不过也能出去透口气,运气好的话,还能去街上溜达一会儿,整日里被关在这红墙青瓦、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闷得慌,外头的景色同压抑的皇宫里比起来,还是要好许多的。 帮着陆倾淮穿戴好,送陆倾淮去上朝了,阿矜也能回去呆一会儿,歇一歇。回去依旧先洗漱了,小桃不在,大抵是当差bbzl 去了。阿矜看见绣架,就想到陆倾淮昨夜里说的话,想了想,反正现下无事,就绣一会儿,早些绣完早些跟陆倾淮交差。 阿矜绣得入神,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其实说起来,她绣得挺快的,小半天的时间,祥云就快绣好了。只是看上去,不是那么精细罢了,阿矜的绣工不算差,不过跟绣坊的绣娘自然是没得比的。 听见门口的动静,阿矜抬头,就看见小桃推门进来:“阿矜!” “你回来了。”阿矜将手上的绣品放下,站起身道。 “嗯,你猜猜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小桃有些兴奋地开口。 阿矜这才注意到小桃手上拎着一个食盒,细闻肉香味很足。 “嗯……我猜猜,东坡肘子?” “不对,再猜?” “难不成是狮子头?” “也不对。” “我猜不出来。”阿矜直接道。 小桃将食盒放到桌上,有些神秘地打开食盒的盖子,阿矜凑过去就看见半只烧鸡,整整半只。 “你哪来的?”阿矜有些惊讶地问道。 “小德子那儿买的,从瑶仙殿撤下来的,贤妃娘娘可是一口没动呢,只用了十二文。我还想着,留一些待你回来再给你吃,没想到这么巧,你就回来了!” 宫女太监的伙食算不上好,膳房就会将各宫娘娘们撤下来没怎么动的吃食拿来卖,一是主子的吃食不管如何都比奴才的要好,二是如此还能赚一笔。只是这有违宫规,阿矜从未买过。 “饿了吧?快尝尝怎么样!我刚刚拎着回来的时候闻着香味差点忍不住。”小桃一边说着,一边将鸡肉递到阿矜面前,“给!” 阿矜伸手接过尝了一口,外皮酥脆咸香,肉鲜嫩多汁,让人尝了还忍不住再想吃。 “诶,你刚刚在做女红啊?”小桃注意到绣架上的玄色布上多了一朵祥云。 “嗯。”阿矜应声。 “对了,我刚刚去御膳房的时候听见膳房的人都在议论,说是陛下今日早朝的时候封了兵部尚书厉大人为永安候,厉大人家的公子厉式开为世子。厉家的女儿现下又已经入主中宫了,厉家如今的势头,真真是如日中天啊!”小桃一边吃着鸡肉,一边感慨道。 阿矜听见小桃这么说,愣了愣,这件事,还真是毫无预兆。阿矜跟在陆倾淮身边这么长时间,而且,陆倾淮事事都不避着她,这件事,好像从来没有听见陆倾淮跟谁提起或是商量过。甚至,连崔风遥也没有,又或许,恰恰是她不在陆倾淮身边的时候…… “阿矜!阿矜!你怎么了?”小桃见阿矜出神,伸出手肘轻轻碰了碰阿矜。 “啊?没事。”阿矜回过神来应声道。 “我怎么觉得,你继续在御前侍奉之后,变得心事重重的。”小桃询问道。 “有些事,我总是想不明白,在陛下身边,总是怕这儿害那儿的。”阿矜将自己的担心说出口。 小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听完阿矜的bbzl 话也有些丧气:“也是,在御前,就是提着脑袋伺候啊。况且,陛下的脾性……” 小桃说到这,就未再说了,扭头看向阿矜:“别那么丧气嘛,至少咱们现在都好好的不是!” “过两日就是岁首了,你应当是要跟着陛下一块去瑞山祈福的吧?” “是吧。”阿矜有些不确定地应声。 “那多好啊,又能出宫了,像我进宫这么久还未出过宫呢!” 阿矜知道小桃是想宽慰她,朝小桃笑了笑:“若是能上街,我给你带最时兴的胭脂。” “好啊!” 第二十四章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谁啊。”阿矜随口问道。 “阿矜姐姐在吗?奴婢御前宫女宛音。” 阿矜起身开了门。 宛音见开门的是阿矜, 径直开口道:“阿矜姐姐,唐公公让您现下过去伺候。” “晓得了,多谢。”阿矜话音未落, 就听见宛音接着道, “对了,唐公公还说,让姐姐去时路过梅园折些梅花过去,这寒冬腊月的,只有梅花开着, 好添些生气。” “好。”阿矜应声,心里却思忖着唐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 也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 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这身衣裳是司衣局新拿来的, 绀蝶色(暗沉的紫蓝色。)看着沉稳贵气,阿矜肤白,这颜色,更衬得她肤白胜雪。袖口还绣着一只展翅的蝴蝶,蝴蝶纹饰很精细秀美,阿矜很喜欢。 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无雪,但天依旧很冷,风也很大。阿矜走出去, 搓了搓脸蛋, 往梅园走。 这会儿一路上没什么人, 只有洒扫的小太监, 快到梅园时,就闻到了一股梅香。拐过拐角走进梅园。 虽然无雪,可梅枝上还积着一层,阿矜走到一树红梅前,看准了一枝,伸手去折,梅花上的积雪被摇落,掉在阿矜的颈窝里,凉得阿矜一激灵。 “谁在那儿!” 阿矜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宫女站在梅树下。那宫女看见阿矜,上下打量了一眼,许是看出阿矜的衣裳与旁的宫女不同,语气缓和了一些。 “是御前的侍奉的吗?”那宫女接着问道。 “是。” “来折些梅花插瓶。”还未等那个人开口问,阿矜先交代了。 “哦,雪天路滑,你自己小心些。”那人接着道。 “多谢。”阿矜应声,接着折梅花。 折了满满一捧红梅,慢慢地朝着外头走,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一阵很沉稳的脚步声。远远地看见一群穿着甲胄的侍卫,神色匆匆地往外走,她依稀看见,为首的,是顾怀远。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低眉看了一眼怀里捧着的红梅,快步地往临华殿走。 走到临华殿前的时候,莫名有几分胆怯。 唐祝看见阿矜,同她打了一声招呼:“陛下在里头。” 阿矜看向唐祝,忍不住开口问道:“白日里可曾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未曾。”唐祝应声,眼神bbzl 极其戒备和疑惑。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阿矜便准备进去了。掀开帘子往里走,走了两步,才发觉殿内有交谈的声音,阿矜本想退出的,奈何已经来不及了,陆倾淮已经看见她了。 隔着珠帘,陆倾淮并未说话,只是看了阿矜一眼,阿矜穿着一身绀蝶色的夹袄站在珠帘后面,脖子上围着一圈白白的兔毛领,手上捧着一大束红梅,原本不相干的几个颜色,此刻看着,竟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阿矜看向陆倾淮,并未开口说话,只是朝着陆倾淮福了福身子,刚准备退出去,陆倾淮的声音穿过珠帘传过来。 “进来吧。” 崔风遥刚刚也注意到了阿矜,只不过陆倾淮不说,他也当做没看见,这会儿陆倾淮开口了,他也煞有介事地看了阿矜一眼。 阿矜捧着梅枝进去,顺带着朝崔风遥行了一个礼:“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太傅。” “岁首的事,你和阮志平去办吧。”陆倾淮吩咐着,明明是对崔风遥说的话,眼睛却看着阿矜。 “微臣遵旨。”崔风遥站起身,朝着陆倾淮微微躬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无旁的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陆倾淮淡淡地应了。 崔风遥穿着一身春辰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玉玉佩,尾端长长的白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大氅未披,看着一身晴朗,明明还是寒冬腊月,却无端给人一种春将来的感觉。 崔风遥退下之后,陆倾淮抬眼看向阿矜,目光下移,在她怀里的红梅上停住:“怎想到去折梅了?” 听陆倾淮的语气,感觉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阿矜反应了一下,应声道:“这寒冬腊月的,只有梅花开着,用来插瓶,好添些生气。” 这是唐祝的原话,想来应该是不会错的,只是这唐祝好端端的,让她去折什么梅? 陆倾淮迟迟没有应声,阿矜正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陆倾淮开口道:“愣着做什么?不是说要插瓶吗?” “是。”阿矜松了一口气,去寻插瓶。 阿矜寻了一个白瓷瓶,插着红梅,别有意境。 陆倾淮抬眼,就看见阿矜正在侍弄梅花,突然有些好奇:“怎地都折了些红梅?” 梅园里梅花有许多颜色,紫红、粉红、纯白……偏偏阿矜折的只有红梅。 “奴婢觉得,红梅喜庆。”阿矜非常认真地回答。 陆倾淮一怔,原以为她会说出些什么正经的由头来,未曾想,竟只是因为喜庆,随即轻笑出声。 阿矜听见陆倾淮笑有些不明所以,垂眸看着地上。 “陛下。”门外传来唐祝的声音,“顾侍卫求见。” 说到顾怀远,阿矜忽然想到方才在甬道上见过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突突突地跳得厉害。 “让他进来。”陆倾淮应声,声音里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笑意,尽是淡漠。话音刚落,门帘就被掀开了。 听声音不止一个人,甚bbzl 至还有人在挣扎的哼唧声,阿矜有些紧张,听见珠帘被拨开,偏头看过去。 顾怀远后头跟着三个人,两个侍卫架着一个小太监,真真是小太监,看面相很年轻,约莫十一二的样子,身形瘦弱,被两个侍卫架着就跟小鸡崽子似的。嘴里塞了布条,大抵是被吓着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惨白。 “微臣参见陛下。”几个人进来先行了礼。 “回禀陛下,侍卫巡夜时,发现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跟在运送泔水的车边,眼生得很。为以防万一,微臣盘问了两句,觉得有些不妥。” 那个小太监一脸惊恐地看向陆倾淮,似乎很害怕。顾怀远将他嘴里的布条扯下来,可能是噎着了,小太监咳嗽了好几声,甚至还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老实交代!”顾怀远有些凶地开口道。 小太监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一直没说话,陆倾淮坐在椅子上,一副极有耐心的样子,也不着急开口。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朝服,玄色广袖,团龙密纹,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玉冠仅仅只是束了发,并未梳髻,整个人看着甚是矜贵。广袖上龙纹的龙头正好架在扶手上,从侧面看上去,就好像那条龙,在跟陆倾淮俯首称臣,压迫感极盛,明明陆倾淮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想去尝尝天牢七十二道酷刑的滋味?”顾怀远接着开口道。 小太监听见酷刑两个字,人便抖得更厉害了,只是,还是死咬着不松口。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3节 顾怀远见他如此倔,大呵一声道:“来人,将他拖下去!” 小太监听到这,终于连声求饶起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是……是奉太皇太后娘娘之命,出宫……给……给……” 小太监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 “谁?好生交代?”顾怀远道厉声道。 “给大理寺卿徐大人……传口信……让徐大人明日下朝之后去慈宁宫一趟。” 陆倾淮只是没有让人拨新的宫人去慈宁宫伺候,并未禁姚华的足。不过,阖宫都知道陆倾淮同姚华不睦,也没有人如此不要命的在这节骨眼同姚华往来。可大理寺少卿徐镜廷不同,他是姚华的表外甥,若是说姚华要他去慈宁宫一趟,也还说得过去,毕竟,他现下,是姚华为数不多较为亲近的亲眷之一。 “还有没有交代的吗!”顾怀远接着质问道。 “没有没有,奴才就只知道这些,旁的……旁的什么也不知道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太监叫嚷起来,有些聒噪。 “闭嘴!”顾怀远吼了一声。 小太监立刻噤了声。 顾怀远扭头,看向陆倾淮,似乎在等他的定夺。陆倾淮垂手,摸着腰间的佩玉,淡淡地吩咐道:“放了。” 怀远轻轻皱了皱眉,他有些不太理解,刚刚小太监的话,明明就是有问题。姚华现在要见徐镜廷,若是要密谋些什么bbzl …… “谢陛下……谢陛下……”小太监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外退。 他起身时,阿矜看见他的外裤湿了一片,地上也明显湿了一块,看见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陆倾淮一眼。 陆倾淮显然也看到了,眉头轻皱了一下,眼里分明沾染了几分杀意,阿矜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微臣告退。”怀远他们朝着陆倾淮行礼告退,阿矜也立马福了福身子,“奴婢让人进来收拾干净。” 跟唐祝提了一嘴,过了一会儿,便进来几个端着热水、拿着抹布的小太监。 他们仔细地擦着,动作也小心谨慎,因着临华殿里安静,只有他们擦拭的声音。陆倾淮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折子,阿矜站在陆倾淮的身侧,看着他们擦地。 他们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擦好了,微微躬身朝陆倾淮行了礼,接着就安静地退出去了。 “唐祝。”陆倾淮翻了一下折子,叫了唐祝一声。 “陛下。”唐祝应声进来。 “都杀了。” 阿矜听见这几个字,心狠狠地咯噔了一下,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有些无措。 第二十五章 “是。”唐祝倒是没有半分迟疑, 应声退了出去。不消片刻,外头就传来那几个小太监哭着求饶的声音,声音很是凄厉。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陛下……”声音越来越远, 越来越轻, 像一支钢针,刺进阿矜的心头。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错,谨言慎行,就只是因为陆倾淮心情不好,便被殃及。 陆倾淮微偏头, 看见阿矜脸色惨白,不必开口问, 就知道她被吓着了。 阿矜思绪正乱着,没想到陆倾淮会突然一下站起身, 吓了一跳,面对着陆倾淮, 怯怯地唤了一声:“陛下。” 话音未落,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无辜?” 彼时,临华殿内很安静,陆倾淮就站在她面前,她未抬头看他, 却能清楚地瞧见他衣摆上的腾龙,张牙舞爪,眼睛炯炯有神, 像是在俯视众生。 阿矜未应声, 她不敢骗陆倾淮, 却也真的不晓得该怎么说。心跳得越来越快, 此时安静得只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噼啪”一声,烛火晃了一下,连着殿内的影子也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一呼一吸之间,阿矜只觉得下颌一阵温热,她被迫抬头看向陆倾淮。 唇角带笑,淡漠如斯。蜡烛映在他的眼睛里,明明在他的眼里跳动,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深邃的像一汪寒潭,里头尽是轻蔑和嘲讽。 “不如你去替了他们?”陆倾淮轻声反问道,嗓音微哑,像是阎王殿追魂索命的阎王。 阿矜心里一惊,也顾不得许多,只想跪下求饶,陆倾淮似是知道她要跪,在她屈膝时同时抬手,一把抓住她的小臂。 “求饶的话,朕听多了,说些新鲜的听听。” 陆倾淮一边说,一边松开手,往梅枝那边走,梅枝在白瓷瓶里,更显bbzl 得娇艳欲滴,陆倾淮伸手,拨弄着梅枝。他的手,修长白净,这个画面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意。 但是阿矜现下,并没有心思欣赏,思绪比方才还乱,该说些什么话,才能让陆倾淮饶了她!阿矜拼命地想着,手不自觉地扣着手心,痛楚从手心传来,让阿矜有一种莫名地喘不上气的感觉,感觉下一秒,陆倾淮就要过来掐她的脖子了。 “想的如何了?”陆倾淮并未看她,只顾着拨弄白瓷瓶里的红梅。 就在陆倾淮开口的同时,阿矜蓦然想到之前两次同陆倾淮撒娇都有用,陆倾淮话音刚落,阿矜心一横,娇娇地开口道:“还请陛下怜惜奴婢。” 因为不好意思,阿矜的声音轻轻的,她的娇,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撒娇听着特别做作,而她每回撒娇,不管是声音还是语调,都跟猫的爪子挠在心上似的,让人的心痒痒,仔细听还有几分娇憨的意思,甚是可爱。 陆倾淮听见阿矜的话,拨弄红梅的手一顿,扯起一抹玩味的笑,探手过去,将梅枝折了一段下来。 阿矜说完,就不敢看陆倾淮了,脸红得不像话,她还是头一回说这样没羞没臊的话,而且还是在陆倾淮的面前。听见梅枝折断的声音,呼吸一顿,当即觉得不好,这回可能是真的逃不掉了,一霎,脑子一片空白。脚步声响起,“哒”一下,“哒”又一下,一下一下仿佛踏在阿矜的心上。 阿矜垂首,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今夜的场景,有些像宫变那日,也是听着陆倾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玄色龙纹出现在视野里,陆倾淮在面前站定,阿矜心里的恐慌一时极盛,手和脚感觉都有些麻木了。 一阵凉风带着淡淡的梅香,陆倾淮的手,抬起了她的脸,阿矜还是不敢看陆倾淮,即便抬头,眼帘依旧低垂着。然后听见了一阵细细碎碎的窸窣声,陆倾淮好像在动她的头发,准确来说,好像是给她簪什么东西。顿然想到方才的折梅声,还有现在这淡淡的梅香。 陆倾淮给阿矜簪好梅,仔细地端详着,红梅娇艳,阿矜肤白,又穿着绀蝶色,更衬得阿矜整个人娇艳欲滴。 陆倾淮摩挲着阿矜光滑的脸颊,他的手相较于阿矜的脸来说有些粗,阿矜只觉得脸痒痒的。 “你要朕,如何怜惜你?”陆倾淮一边摸,一边问,语气满是戏谑。 这倒是将阿矜问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倾淮看见阿矜的样子,更想逗她了,逼问道:“嗯?” 阿矜抿了抿唇,一咬牙,微微踮起脚,印上了陆倾淮的唇。 殿内的龙涎香味道掺杂着淡淡的梅香,味道闻着很舒服,许是阿矜凑上去的动作,让她发上簪着的梅,梅香浮动,鼻尖盈满了梅香的味道。阿矜的唇有些凉,又很软,那瞬间,陆倾淮怔了一下,唇角上扬,伸手按住bbzl 阿矜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他的动作有几分用力,阿矜的头发乱了,发髻散了,长发散落下来,簪在发髻上的梅枝也掉了,落在地上,梅花的花瓣颤了颤。 阿矜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陆倾淮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身下一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陆倾淮打横抱起了。 一直到戌时,阿矜累得只想睡觉,陆倾淮的精神却还很好,伸手勾着她的乌发把玩,陆倾淮未睡,阿矜自然也不敢睡,勉强地睁着眼睛。 只是她已经很困了,眼皮已经半耷拉着了。 “好像清瘦了不少,抱着,都没有之前舒服了。” 陆倾淮突然开口,阿矜听见,回过神来,仔细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倾淮说的是她。 “嗯。”阿矜轻轻地应声,声音懒懒的,还带着几分鼻音,听着瓮声瓮气的。 能不瘦吗?呆在他身边,吃不好睡不好不说,整日里心惊胆战的,换谁,谁都会瘦的吧。 后来,也不知道陆倾淮说了些什么,阿矜实在是困的不行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只觉得脖颈热乎乎的,像是有人抱着她,不过那时候意识已经涣散了,并没有那么在意。 —— 早上,唐祝领着宫人进来给陆倾淮洗漱。 “陛下,未央宫那边传消息过来,岁首宴,可要去?” 阿矜站在旁边给陆倾淮穿朝服,听见唐祝的这话,倒是反应了好一会儿。 岁首去瑞山祇园寺祈福之前,年末的那一天,还要办岁首宴,前朝后宫的人都要参加,以犒赏朝臣、后妃一年的辛劳。但是听唐祝这意思,皇后厉榛榛要不要去,完全就是听陆倾淮的意思。 “她的伤好了吗?”陆倾淮闭着眼睛淡漠地开口问道。 阿矜系带的手顿了顿,陆倾淮说的伤,应当是上回掐她脖子留下的伤。 唐祝像是知道陆倾淮会问这个问题,回答地很快:“听太医的意思,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点淡淡的印子,若是略施粉黛,想来应当是看不大出来的。” 已经有几日了,还留有印子,由此可见,陆倾淮当时用了多大的劲儿。想到这,阿矜就忍不住有些害怕。 还不等陆倾淮应声,唐祝又补了一句:“厉大人那边,已经差人来问了几回皇后娘娘的近况。” 唐祝在提醒陆倾淮,厉君越那边已经着急了,若是再不让他们知道厉榛榛的近况,恐怕不妥。 “那就让她去,让人看紧点。” “奴才明白。” “对了。”唐祝接着道。 陆倾淮显然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瞟了唐祝一眼,唐祝自觉心虚,低着头回禀:“方才贵妃娘娘送了一些糕点过来,说是亲手做的,想让陛下尝尝。” 想到什么,连忙解释道:“并未靠近御书房和临华殿,是直接送到奴才的住所去的,奴才人微言轻,自是不好拂了贵妃娘娘的面子,所以只好拿着过来请示一声。” 陆倾淮一时间并bbzl 未应声,唐祝有些慌了,看了阿矜一眼,希望阿矜能开口帮着说几句。毕竟在唐祝看来,陆倾淮对阿矜同旁人是不同,阿矜自然看见唐祝冲她使眼色了,但还是装作没看见。昨夜里她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了,还帮他。届时,不是她帮着说话,而是他俩一起受罚。 “赏你了。” 陆倾淮开口道,唐祝一惊,原想说这不合规矩,但是,见陆倾淮的样子,还是将那话吞了回去,改口道:“奴才谢陛下赏赐。” “让人带她去汤池。”陆倾淮接着吩咐,在场的人皆是一怔,这么多天,这还是陆倾淮头一回早上让人带阿矜去汤池,而且还是单独,谁不知道,汤池只有皇帝能用。这单独让女子去汤池,还是没有先例的。 阿矜连忙轻声道:“陛下,奴婢……” 还想说什么,被陆倾淮淡淡地看了一眼,就不敢说话了。 “奴婢谢陛下恩赐。” 从临华殿出来,阿矜看着陆倾淮的背影有些出神。陆倾淮穿着玄色衮服戴着冕旒往信阳殿走,有些雪已经化了,到处湿漉漉的,看着有些脏乱,但陆倾淮的背影,身姿挺拔,一举一动,皆贵气无比。只是,她从来都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阿矜姐姐。”宛音叫了阿矜一声。 阿矜回头,跟着宛音往汤池去。 作者有话说: 定个更新时间吧,之后晚上十点更新,如果晚上十点没有更新的话,就是当天没有更新了。 (日更或者隔日更,隔日未更会请假。) 第二十六章 “汤池的热水还未备好, 还请姑娘进去稍等一会儿。”同宛音一起到汤池,就听见汤池门口的宫女开口道。 “好。”阿矜应声,接着同宛音道, “你还是先回去伺候吧, 我这里不必跟着。” “是。”宛音恭谨地应声,接着转身离开。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4节 宛音其实年纪尚小,过了今年岁首,才十四岁,许是刚进宫不久, 看着甚是活泼可爱。 阿矜还是头一回白日里来汤池,相较于夜里, 看的更清楚些。 进去是骏马图屏风,再往里, 则是满目的白色纱帐,重重叠叠, 朦胧飘逸,两旁站着穿戴好正在准备热水的宫女看见阿矜进来,给阿矜行了个礼。 “见过姑娘。” 阿矜有些惶恐,连忙回了个礼,接着便到一旁的软榻上坐着等。因着陆倾淮不在,胆子也略微大些, 主要还是因为腰腿现下还酸痛,站着甚是难受。 热水很快就备好了,过来一个相貌端正的宫女, 给阿矜行了个礼后开口道:“姑娘, 热水已经备好了, 奴婢们伺候姑娘沐浴吧。” 阿矜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道:“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不必伺候。” “是。”那些个宫女应声,鱼贯而出。 “姑娘,换洗的衣裳,都在这儿。”其中一个宫女出去之前,特意指了指柜子同阿矜道。 “好,多谢。”阿矜应声。 等到那些宫女出去之后,阿矜才松了bbzl 一口气,看着温热的汤池,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人,不用看谁的脸色,也不用小心翼翼的。阿矜将衣服脱了,慢慢走进汤池,汤池温热的水缓缓将她裹挟,很舒服,原本冰凉的手脚,一下就暖起来了。 因着舒服,阿矜泡了许久,整个人都暖暖的。 —— 今日早朝,没什么特别的事,无非都是岁首的事,陆倾淮之前就将岁首的琐事都交给了崔风遥和阮志平,所以早早地就下了朝。 回到御书房之后,唐祝为他取下冕旒,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陆倾淮突然想到什么,提了一句:“阿矜呢?” 唐祝一怔,愣了一下应声道:“还未回来,大抵还在汤池吧。” 唐祝刚说完,陆倾淮转身就往外走,唐祝拿着冕旒,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连忙跟上去。 真真是阴晴不定。 到汤池就看见门口站着一群伺候的宫人,那些宫人看见陆倾淮个个低头恭谨地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嗯。”陆倾淮应声,宫人弯腰将汤池的门打开。 彼时阿矜已经洗好了,从汤池里出来,正打开柜子,准备找干净的衣裳换上。柜子里全是些贵女制式的衣裳,阿矜权衡再三,挑了一件粉蓝色的,花纹样式并不是那么显眼的,正准备换上,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原以为是汤池伺候的宫人,也就没有任何防备。 陆倾淮走进去,看见阿矜穿着粉蓝色的肚/兜站在柜子前,长长的乌发披散着,隔着重重叠叠的纱帐,看不大清楚,但偏生就是这样更撩/拨人。 阿矜转过身,看见陆倾淮,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怔怔地站在原地。 陆倾淮撩开纱帐走进去,阿矜就在原地站着,可能是泡的太久了,她的皮肤都有些微微的泛红,胸口和脖颈依旧能看到昨夜里欢/爱的痕迹,分外勾人。 陆倾淮看了一眼阿矜手上拿着的粉蓝色衣裳,接着往前走,阿矜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是又怕,所以站在原地未动。没想到,陆倾淮径直错身过去了,走到柜子前,他背对着阿矜,阿矜看过去,只能看见陆倾淮的手在衣裳前游移,像是在仔细地挑选。 最终在一件茉莉黄莲荷纹长袍上停住,阿矜看见陆倾淮拿起那叠衣服,忙要伸手去接,陆倾淮并未递给她,而是在小几上散开,拿出里面的那件茉莉黄的肚/兜,汤池里备着的衣裳都是一整套的,阿矜看见陆倾淮拿出肚/兜,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矜,过来。”陆倾淮手勾着茉莉黄的肚/兜低声道。 阿矜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过去,他的手有些凉,触到阿矜略微温热的皮肤上,阿矜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陆倾淮解开她身上肚/兜的系带,阿矜讷讷地开口道:“陛下,要不,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陆倾淮未应声,阿矜身bbzl 上一凉,粉蓝色的肚/兜掉到地上。陆倾淮伸手,将茉莉黄的给她穿上。陆倾淮身上穿着的还是衮服,广袖,蹭到阿矜身上,有些痒,不太舒服。 陆倾淮给阿矜穿好,看着阿矜胸口的起伏,忍不住起了想逗/弄她的心思,伸手,抚上了她胸/口的红痕,慢慢地打着圈,阿矜不知道陆倾淮要做什么,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陆倾淮微微勾唇,一路往上,摸到脖颈上的红痕的时候,垂眸见阿矜一脸正经紧张的样子,嗤笑一声,倾身低头,唇印了上去,阿矜呼吸一滞。 陆倾淮的呼吸喷薄在颈畔,一呼一吸,分外清晰。 陆倾淮吻了一下,就挪开了,原以为陆倾淮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竟转身拿起了里衣。就这样战战兢兢的站着让陆倾淮给她穿好衣裳。 陆倾淮没有伺候过人,手很生涩,给阿矜穿衣裳穿的很慢。 茉莉黄鲜艳,阿矜还是头一回在岁首以外的时候穿这样鲜艳的颜色,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看陆倾淮的样子,好像还挺满意的。 从汤池出来,门口候着的宫人看见阿矜穿着茉莉黄的衣裳出来,都多看了两眼。颜色鲜亮,料子上乘,阿矜这时候看着,倒是有几分像后宫的主子了。 阿矜觉得别扭,但是是陆倾淮让她穿的,也不好驳了他,毕竟别扭同小命,是没有办法比较的。 阿矜跟着陆倾淮回到御书房,陆倾淮坐着看折子,阿矜非常顺手地给他磨墨。因着身上的茉莉黄衣裳是广袖,袖子长,阿矜将袖子挽得高了些,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这衣裳这么名贵,万一不小心沾上墨,可就糟了。 陆倾淮看了一会儿折子,想到什么,叫了唐祝进来。 “陛下。”唐祝在门口躬身叫了陆倾淮一声。 “备些点心,备些茶。”陆倾淮接着吩咐道。 “是。”唐祝应声退下。 过了一会儿就领着人进来,将点心放到外殿的桌上,试好毒就退出去了。 阿矜以为陆倾淮是让唐祝给他自己准备的,见唐祝他们退出去,轻声提醒道:“陛下,已经备好了。” “你去用吧。” 阿矜有些疑惑地看向陆倾淮,陆倾淮看着折子,直直地开口:“不是未用早膳吗?” “奴婢,谢陛下恩赏。”阿矜应声道。 确实有些饿了,也就将手上的墨锭放了走过去。桌上摆了好些点心,什么样的都有,陆倾淮没有跟着一块过来,阿矜倒是松泛一些,挑捡自己喜欢的。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因为有好些点心,阿矜都没有吃过,只是见过,看见火茸酥饼,伸手拿了一块。 陆倾淮坐在书桌前,隔着珠帘看向阿矜,她穿着茉莉黄的衣裳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一块酥饼,看着很高兴的样子。看着阿矜的样子,陆倾淮的心情也莫名有一丝雀跃。 “既是瘦了,便多用些。” 陆倾淮的声音透过珠帘传过来,阿矜正咬着饼,听见bbzl 陆倾淮的声音,顿了顿,慌忙道:“是。” “陛下,微臣有事禀告。” “进来。” 阿矜听见顾怀远的声音,吓得哽了一下,听见陆倾淮直接让他进来,更是无措,有些紧张地拿着饼低着头。 门口的帘子被掀开,顾怀远进殿,一眼就看见坐在外殿吃点心的阿矜。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深闺小姐的衣裳制式,看着倒是真有几分主子的样子,眼里流露出几分轻蔑及不屑。阿矜只知道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大抵知道是什么神色了,干脆未抬头,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了。 顾怀远往里走,走到陆倾淮的面前,躬身道:“微臣参见皇上。” “起身吧。”陆倾淮也并未抬眼。 “谢皇上。” 顾怀远接着道:“微臣昨夜里私下让人看着那个小太监,他从临华殿出去之后,回了慈宁宫,回到慈宁宫之后应当是什么都未说。方才,徐镜廷下朝之后,去了慈宁宫。” 昨日他让人跟着的时候,就想到了陆倾淮的用意,就凭一个太监的话,压根说明不了什么,动不了太后和徐镜廷。且也不能动那个太监,一旦动了,便是打草惊蛇,太后和徐镜廷就会有所戒备。那个小太监胆小怕事,即便什么也不交代,放他回去他也什么都不会说。但他昨日属实僭越,今日还是要同陆倾淮提一下的。 说到这,顾怀远迟疑了一下,接着道:“陛下,可要微臣带人过去拿下?” 阿矜听着,心里一惊,原来不是大发慈悲放了那个小太监,而是他,还不能杀!若是杀了,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徐镜廷,都会察觉! “不必。”陆倾淮淡淡地应声。 顾怀远有些着急,顾不得那么多,开口道:“陛下!” 陆倾淮笑着抬眼看向顾怀远:“一个大理寺少卿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陆倾淮笑意蔑然,似是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继续让人盯着就是。”陆倾淮接着吩咐道。 “是。”陆倾淮都这么说了,顾怀远自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顾怀远出去之后,阿矜已然没了什么胃口,拿着酥饼怔怔地坐着。 陆倾淮抬起眼皮看过去,见阿矜愣着,开口道:“不合胃口?” 第二十七章 “没有。”阿矜慌忙否认, 扯出一抹笑应声道,“只是用的有些多了,歇一歇。” 陆倾淮笑了笑, 没再说什么。 把酥饼吃完了, 喝了两口茶就未再用了。酥饼是挺好吃的,香软中带着几分酥脆,只是阿矜没什么胃口了。 “用完了就先回去吧。”陆倾淮翻着折子接着道,“入夜了再过来伺候。” “是。”阿矜有些许高兴,毕竟能回去歇歇了。 回庑房的路上, 正巧碰到司衣局的宫女送衣裳过来。看见阿矜,那小宫女先是试探性打量了一下, 接着才开口道:“阿矜姐姐?” “嗯,何事?”阿矜反问, 才觉得那小宫女的眼神奇bbzl 怪,转念一想也是, 自己身上穿着贵女制式的衣裳难怪旁人打量。 “奴婢奉命给阿矜姐姐送岁首的衣裳来。”小宫女接着道,伸手抬了抬手上的托盘。 阿矜扫了一眼,托盘里放着粉红底红色梅花绣花的夹袄,领口一圈白色的兔毛毛领,看着很漂亮。 宫里只有逢年过节宫女太监才能打扮的鲜亮一些,所以岁首司衣局会给每人发一套差不多样式的衣裳。 “小桃姐姐的也在这儿了。”小宫女想到什么, 顺口说道。 “好,多谢,我带回去就行了, 你回去吧。”阿矜伸手接过小宫女手上的托盘往回走。 “是。”小宫女应声离开。 阿矜回到庑房, 进门就看见小桃在屋里。 小桃看见阿矜回来了, 雀跃地叫了一声:“阿矜!你回来了!” 接着目光停在阿矜身上茉莉黄莲荷纹的衣裳, 问道:“这是皇上赏你的?” “嗯。”阿矜应声,不太想谈这件事,抬了抬手上的托盘,开口道,“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小桃看见衣裳,眼睛一亮:“我方才还自己一个人念叨着今儿个司衣局怎么还没送衣裳来呢,没想到竟被你带回来了!” “方才回来时碰到了司衣局的宫女,索性就让她给我了。” 小桃有些兴奋地拿起其中一件,抖开:“今年的梅花纹饰比往年的都要精细些!真好!” “对了,明日就是岁首最后一日了,陛下会在信阳殿设岁首宴,届时你也会去吗?” “大抵,是要去的。”阿矜也有些不确定。 “唉,我还想着,你若是不去,咱们就在这儿支个小锅,做些吃食,自个儿热闹热闹。我都同小德子都商量好了,我明儿一早就去他那儿拿些酒菜来。”小桃有些失望道。 阿矜见小桃失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凝了凝,接着就听见小桃道:“罢了罢了,在宫里,平平安安最好了,旁的也求不了那么多。岁首过了之后,咱们再找个好日子一起好好吃一顿!” 听见小桃的话,阿矜忽然想到那几个小太监,感触颇深。确实,在这宫里,还有什么能比平安重要呢。 同小桃说了一会儿话,换了一身衣裳,就开始继续绣香囊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5节 回到庑房总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感觉没过一会儿,天色就暗下来了,又要去当值了。阿矜看了一眼绣架上绣了将近一半的腾龙,再要半日,那香囊应当就做好了,只求着陆倾淮在她绣好之前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否则又要提起在御书房置绣架这事,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同小桃一块用完晚膳,晚膳是小桃去膳房拿来的,两个馒头,一碗饭,还有一盘青菜一盘腌萝卜,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到底,比在陆倾淮那儿吃得安心多了。 “阿矜,你待会,是不是要换了衣裳过去啊?”小桃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 阿矜有些疑惑地看向小桃,一下就明白了,明日bbzl 就是岁首了,若是陆倾淮没让她回来,她的衣裳就穿不了了。所以,还是换上稳妥些。 “嗯嗯。”阿矜应声,突然有些不想去了。可不去,就会无端招惹许多是非,轻叹一声,便也认了。 “你多穿些,入夜了冷,看样子是又要下雪了。”小桃轻声嘱咐道。 “好。”阿矜应声。 换好衣裳,从庑房拿着伞出来,果然又下雪了,雪不大,但是细细密密的。阿矜抬头看了一眼天,天有些暗下来了,明日就是岁首了,感觉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往临华殿走,拐过廊道拐角的时候,听见一群人交谈的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为首的是永安候厉君越的儿子,厉式开。厉式开身上穿着一件鸦青色官服,眉目含情,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倒是一副很和善的样子。 厉君越有一子一女,女儿厉榛榛已入宫为后,儿子厉式开,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风流成性。此前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听闻厉式开屡次去青楼后被厉君越打得修养了好一阵子。陆倾淮上位之后,厉君越为厉式开在朝中谋了个闲职混日子。厉君越对这个儿子,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因着迎面撞上,避无可避,阿矜拿着伞,快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给他们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各位大人。” 厉式开站在最前头,低眉看了一眼阿矜。 阿矜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依稀看出来她很白,身上穿着的衣裳,也能看出来是御前侍奉的。 “你是御前的人?”厉式开虽看出来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阿矜不知道厉式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低声应声道:“是。” “起身吧。”厉式开接着道。 “谢大人。” 阿矜暗暗松了一口气,往旁边退。 厉式开错身过去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少女的背影有些清瘦单薄,依着他多年的经验,感觉容貌不差,只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此前厉榛榛传消息回府,说陆倾淮不踏后宫,专宠御前的一个婢子,他倒是真有些想见见,那婢子是何等姿容,能让陆倾淮专宠。 不过明日就是岁首了,他倒是不信见不着。想到这,厉式开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阿矜到临华殿,唐祝正在门口候着,看见阿矜过来,吩咐了一句:“去小厨房烹一盏新茶送进去。” “好。”阿矜应声,心里还是记着之前唐祝让她折梅枝的事,虽然知道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可还是有几分想知道,于是便顺嘴提了一句,“唐公公,您让我折梅枝是?” 唐祝是个顶聪明的人,话说到一半,就够了。 唐祝左右看了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低声开口道:“慧宸皇太后生前,最喜的就是梅花。” 这话说完,阿矜大抵就明白了几分,慧宸皇太后,是陆倾淮的生母,陆倾淮登基后,就追封了他的生母。唐祝想借用bbzl 她的手,讨陆倾淮开心。 “奴婢去烹茶了。”阿矜低眉,轻声开口道。 烹好茶,端着茶盏进去,缓缓走到陆倾淮的手边,将新茶递上。陆倾淮正看着折子,甫一听见声音,微微偏头看过去,就看见了阿矜。看见她身上的衣裳,多看了一眼,开口问道:“今日怎穿得如此鲜亮。” 陆倾淮说起来,阿矜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梅花的纹饰,讷讷地应声道:“回陛下,明日,就是岁首了。” 宫里岁首宫女的衣裳用梅花纹饰不是一年两年了,阿矜说了,陆倾淮就会明白。但其实阿矜这身,算不上鲜亮,淡粉色的底子,上头绣着红色的梅花纹饰。只不过同她平时的穿着比,确实亮眼些。 陆倾淮没再应声了,接着看手上的折子。 阿矜松了一口气,不自主地看向昨夜折的梅花,怪不得,昨日陆倾淮看见梅枝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正愣神着,没想到陆倾淮朝她伸出手,阿矜有些疑惑地垂眸看了一眼陆倾淮伸出来的手,试探地问道:“陛下,可是要用茶?” “手。”陆倾淮言简意赅。 阿矜将手递过去,下一秒,一股力带着她过去,就这样坐在了陆倾淮的怀里,阿矜脸一下就红了。 “害羞了?”陆倾淮看见阿矜的反应,凑近阿矜的耳边反问道,“怎地欢好过那么多回,还是如此怕羞?” 阿矜的脸更红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阿矜越是这样,陆倾淮越想逗她:“昨夜里不是还求朕怜惜你吗?怎么,过了一夜就全忘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阿矜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陆倾淮将手上的折子随手丢到桌上,接着抬手去捏阿矜的脸,陆倾淮的手有些凉,碰到阿矜热热的脸就觉得很舒服,温温热热,软软糯糯的。 “你昨日是如何求朕的?再求一回?”陆倾淮这话,不知道是不是他凑得近声音又低的缘故,阿矜竟然听出了几分询问和宠溺的意味。 一时间脑子有些乱,有些无措地看向陆倾淮。 陆倾淮坐在龙椅上,阿矜就坐在陆倾淮的怀里,两个人的呼吸交缠,阿矜的手捏了捏衣摆,往前,轻碰了一下陆倾淮的唇。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很快就移开了,蜻蜓点水,陆倾淮的心里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第二十八章 阿矜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倾淮, 他的眸子很沉,却很柔,同之前喝醉的时候有几分像, 幽深又澄澈。 陆倾淮伸手, 摸了摸她的脖颈,就像在安抚小猫一样。 阿矜以为他很快就会让她起身,但陆倾淮只是倾身往前,拾起方才丢在桌上的折子,继续看。 坐在陆倾淮的怀里, 坐了一会儿脚就有些麻了,但又不敢乱动, 很是煎熬,实在忍不住, 轻轻动了动。陆倾淮察觉到阿矜的动作,细声问道:“累了?” 阿矜着实不想再坐在bbzl 陆倾淮的怀里了, 轻轻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注意着陆倾淮的脸色。陆倾淮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绪。他将手上的折子放下,阿矜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陆倾淮抱起了。 怕摔着, 阿矜下意识地伸手搂住陆倾淮的脖颈,手触到陆倾淮的时候,他敛眉看了一眼阿矜。少女的脸, 红得有些不像话, 因着原就白净, 看着粉雕玉琢的, 很是讨喜,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陆倾淮就这样抱着她,躺到榻上,许是刚躺下,被衾凉凉的,可陆倾淮身上烫,没一会儿就暖和了。 “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同她说的,还是同自己说的。 阿矜白日里累着了,也觉得有些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翌日,阿矜起来的时候,满宫里已经挂上了红艳艳的灯笼和对联,看着,莫名就觉得热闹了起来。 这皇宫里,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有一丝生气。 陆倾淮一早就上朝去了,上朝前让她去御书房候着,他回到御书房之后,几乎看了一天的折子。 将近傍晚的时候,阿矜端着凉了的茶出去换,刚掀开帘子,就瞧见一个小宫女端着衣裳过来。 “唐公公,这是陛下夜宴的衣裳。”小宫女温声温语道。 唐祝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连忙伸手接过。那小宫女行了个礼就退下了,唐祝回身看见阿矜站在门前,领着小太监过去开口道:“你将衣裳送进去吧,茶我让人去烹。” “好。”阿矜应声,将茶递给另外一个小太监,然后伸手接过衣裳。低眉看了一眼,衣裳是檀紫色的,上面绣着金色龙纹,只不过,不是团龙密纹,看着,像是一只巨大的龙。正要转身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唐祝忽然,递了一个红色的锦囊过来,阿矜抬眼,看向唐祝。 “压祟钱。” 往年岁首,唐祝也会给她压祟钱,只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阿矜对唐祝,多有防备。深宫里,没有人的心思是真正的好的,那些笑脸之下,满是算计和利用。在利益和权利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不必了,多谢唐公公。”阿矜笑了笑应声道。 唐祝倒是在意料之中一般,没有丝毫尴尬的神色,淡定自若地将锦囊收起来。 阿矜掀开帘子,陆倾淮就坐在桌前,阿矜拿着衣裳进去,轻唤了一声:“陛下,夜宴的衣裳已经送来了。” 陆倾淮看了一眼:“嗯,更衣吧。” 檀紫深沉,相较于玄色,多了几分贵气,加之金色龙纹是从脚边盘旋而上至肩头的,即便陆倾淮不沉脸色,阿矜都觉得陆倾淮此时看着极有压迫感。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该去信阳殿了。”唐祝在外头轻声提醒道。 阿矜给陆倾淮系好香囊佩玉,接着走到衣架前拿上紫貂大氅,跟着陆倾淮一块出去。 外头的天气bbzl 依旧很冷,不过没有下雪了,岁首之后,天气就会渐渐暖起来了。 陆倾淮照例让阿矜上了轿,阿矜心里倒是十分忐忑,毕竟这回要去的,是信阳殿。岁首宴宴请的又是满朝文武,来来往往的,总会有人瞧见。 想到这,阿矜就不敢再想了,轻轻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走了好一会儿,就听见唐祝的声音。 “陛下,到了。” 阿矜心莫名一沉,跳得厉害,有些紧张地跟在陆倾淮身后一块下轿。 稍远处。 “世子殿下,陛下的御轿已经到了,若再不快些,就该迟了!” 厉式开听见声音置若罔闻,依旧慢吞吞的,目光停滞在信阳殿旁廊下的御轿上,他分明看见,陆倾淮下轿之后,随后又下来了一个女人。 穿着御前宫女的衣裳,不高,但是看着很白净。 想到这,厉式开微微皱了皱眉,很白净,他莫名就想到昨日在廊下碰到的那个御前宫女,莫非,就是她? —— 阿矜跟着陆倾淮进信阳殿,除开陆倾淮第一次上朝那日之外,阿矜就未进过信阳殿了。 进去时,太皇太后、皇后、后妃还有大部分朝臣都已经到了,像是正等着陆倾淮过来。 “微臣(臣妾)参见陛下!奴才(奴婢)参见陛下!” 满殿的人,看见陆倾淮时,纷纷跪下行礼,场面极壮观,那种被人参拜的感觉,很微妙。 “平身吧。”陆倾淮像是司空见惯,平静地应声。 “谢陛下!”众人堪堪道谢,缓缓从地上起身。 阿矜能明显感受到,有几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厉式开扫了一眼上面,厉榛榛的神色甚是微妙,仔细看眼睛还微微有些红。往旁边看,陆倾淮的旁边,站着两个宫女,一个看着年龄稍小,而另外靠近陆倾淮的那个,很白,跟刚刚看到的,极其像。 厉榛榛今日穿着檀紫色银色凤凰纹广袖长袍,那只凤凰,亦从脚边盘旋而上,至腰间的位置,凤尾散开,艳丽奢靡。头上戴着一朵紫色的牡丹绢花,两边各簪着一支金丝缠花步摇,还有一支蝶形钗。珠围翠绕,雍容华贵。 可她的眼神淡漠至极,越过陆倾淮看见阿矜的时候,明显透出几丝愤恨。 阿矜不敢看她,只匆匆地扫了一眼,转而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姚华会出席,是阿矜没想到的,她还以为姚华会以抱恙为借口在慈宁宫休养,遽然想到前两日那个小太监说的事,微微凝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朝臣的位置。 大理寺少卿徐镜廷也来了,坐在右边靠后的位置,原就不是什么大官,坐在靠后,也是理所当然的。思及此,阿矜有些惴惴不安,她总觉得,这件事,好像没那么简单。大理寺少卿是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太皇太后已经被陆倾淮逼至绝境,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在后宫浸/淫了那么多年的太皇太后。 阿矜又偷偷看了姚bbzl 华一眼,姚华看着,比之前瘦了许多。脸已经明显没有之前的圆润了,微微陷进去,毫无威慑可言,现在整个人看着,只剩下憔悴。 她穿着一身鹞冠紫牡丹细纹广袖长袍,头上戴着华美的红宝石。可越是华美的东西穿戴在她身上,只能越衬得她憔悴。 察觉到不善的目光,阿矜寻过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岳芷柔的眼睛。 岳芷柔身为贵妃,坐在厉榛榛稍下的位置,看向她的目光,太过复杂了。探究、嫉妒、不甘……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6节 “皇祖母。”陆倾淮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跟姚华行礼道。 其实,他已然逾矩了,他坐下前,就应该先同姚华行礼。 “起身吧。”姚华冷哼了一声,应声道。 陆倾淮毫不在意,笑了笑,应声道:“孙儿谢过皇祖母。” 接着,说了些场面话,便开宴了。 宴上,递酒端菜的宫女太监络绎不绝,殿中间跳舞的舞姬身姿曼妙迷人眼,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但阿矜知道,宴上的每个人,都各怀鬼胎。 陆倾淮拿着酒樽,看着殿中的热闹,仿佛与他没什么关系。厉榛榛坐在旁边,亦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陛下,今日岁首,皇城同庆,微臣敬陛下一杯,愿我南锦盛世永存,千秋万代。”厉君越拿着酒樽站出来,朝陆倾淮躬身行礼开口道。 许是喝了一些酒,陆倾淮有些慵懒地靠在龙椅上,淡笑着举了举手上的酒樽应声道:“盛世永存,千秋万代。” 说完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阿矜总觉得陆倾淮这话,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也是,厉君越去年岁首也说过相似的话,今年年末就带着人起兵造反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合适。 阿矜无意间看见,坐在厉君越身边的厉式开转着酒樽,听见厉君越的话,脸上的笑,亦是意味不明。 厉榛榛看见厉君越出来敬酒,目不转睛地看着厉君越。既期盼着厉君越能看出她现在的处境,又害怕厉君越他们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之后陷入危险,毕竟陆倾淮有多疯,她是见过的。 “陛下,臣妾,也敬陛下一杯。”一道娇柔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人看过去,就看见岳芷柔从位子上站起,端起面前的酒樽。她今日,穿了一件藕粉色云纹连衫,长裙曳地,看样子是精心打扮过的。只可惜,陆倾淮连看都未看,只是一味地将手上的酒饮尽。 第二十九章 岳芷柔虽端起酒樽, 但眼神还是在陆倾淮的身上,见陆倾淮看都未看她,有种说不上的失落。 岳晋阳瞟了一眼陆倾淮, 又看了一眼岳芷柔, 站起来躬身开口道:“陛下,今日岁首宴,歌舞不尽,小女擅舞,不若让小女为陛下舞一支, 以助兴。” 岳芷柔听见岳晋阳这么说,有些突然地看向岳晋阳, 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阿矜微偏头,仔细看陆倾淮的神色, 淡漠中,带着一丝不bbzl 耐烦。可当他抬起头, 看向下座的时候,却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甚好。” 听见陆倾淮的应声,岳芷柔一时有些惊喜,羞怯地看了一眼陆倾淮,应声道:“那臣妾,便先下去更衣了。” 岳芷柔更衣更得很快,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她换了一身水绿色轻纱烟云蝴蝶裙,水绿色轻纱本就灵动,上面还缀了白纱质地的蝴蝶, 岳芷柔身段曼妙, 面庞姣好, 一举一动如弱柳扶风, 分外撩人,饶是阿矜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舞乐声起,岳芷柔站在殿堂中间缓缓起舞,时疾时徐,鸾回凤翥,水绿色的水袖如同春日湖里随水波动的水草,摇曳生姿,曼妙之极。白色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就像是真的要飞走了一样。阿矜能明显看到,岳芷柔看向陆倾淮的眼神,含情脉脉,像是一汪春水。 曲毕舞罢,岳芷柔款款行了个礼,从容优雅。 “从前就听闻贵妃娘娘舞姿动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今日真是有福了,能赏到如此曼妙的舞姿!” “岳大人的千金,舞姿原就是皇城闻名的,今日得以一见,还多亏了陛下。” 这一句话,将三个人都夸了。 岳芷柔含羞带怯地去看陆倾淮,陆倾淮许是喝了酒,手支着脑袋坐在龙椅上不为所动。岳芷柔的心一下就落了下来,脸上的笑,变得勉强起来,讷讷道:“陛下,臣妾先下去更衣了。” “嗯。”陆倾淮漠不关心地应声道。 阿矜看见陆倾淮酒樽里没酒了,倾身过去添酒,陆倾淮闻到熟悉的味道,下意识地往阿矜那边靠了靠。阿矜吓得手一顿,连忙将酒倒好,往后退。这可是在文武百官面前,陆倾淮的动作,未免太亲昵了一些! 岳芷柔回头的时候,恰巧看见这一幕,阿矜给陆倾淮添酒,陆倾淮亲昵地靠近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免有些窝火。 厉榛榛正看着岳芷柔,看见她回头,眼神突然变了,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旁边。那个贱婢,正在给陆倾淮倒酒。心思一动,或许,岳芷柔可以成为她的一把刀,想到这,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岳芷柔舞毕,接着陆续有人出来给陆倾淮敬酒,陆倾淮未拒,一一应了。所有人都喝了不少,宴会场的氛围渐渐开始热闹起来,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陆倾淮懒懒地坐在龙椅上,看样子喝得有些多了,唐祝看了陆倾淮一会儿,走到阿矜身边轻声吩咐道:“陛下好似有些醉了,你去煮碗醒酒汤来吧。” “好。”阿矜应声下去。 走出信阳殿,丝竹管乐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太清,外头冷冽的风拂过,阿矜原本有些燥热的心一下就沉静下来了。 信阳殿后有小厨房,阿矜知道一条近道,比原本的路近许多,这还是之前小栗子告诉她的。自从知道了之后,她一直都是走的这条近道bbzl ,只要过一条长廊就成,省了不少力,大抵是有些偏,没什么人知道。 那条长廊中间是供宾客休息的厢房,宾客现下全都在殿内宴上,长廊上没什么人,连灯笼都只点了几盏,看着有些昏暗,阿矜莫名有点害怕,但是,已经到这儿了,若是再绕回去,又怕耽搁了。 一眼看过去,看见有一间厢房前站着两个侍卫。看侍卫的样子,不像是皇宫的侍卫,因着穿着的衣裳,同皇宫的侍卫不同。且他们的身上,都没有佩剑。 阿矜有些奇怪,但想着里面可能是什么皇亲贵胄,或是达官贵人在休息,也就没有多想,径直往前走。将要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被拦住:“什么人?” 阿矜现在才真正的觉得奇怪,若是单纯的休息,怎么把守的人还要盘问?虽说宫女太监都去宴上还有御膳房帮衬了,可这边也不至于一个宫人都没有。 “御前宫女,给陛下煮醒酒汤。”阿矜强装镇定轻声道,她特意强调了御前宫女几个字,就是怕对方乱来。 话音未落,就隐约听见厢房里头娇滴滴的声音“殿下~”接着便是一阵娇/喘。光是听声音,大概就能想到里头该是怎样一副香/艳的场景了,阿矜皱了皱眉,心里暗骂了一声,真是倒霉,怎么什么事都能让她遇上。也不知道里头是哪位殿下,如此大胆,也不怕被陆倾淮知道…… 侍卫听见御前宫女几个字,有些紧张地互相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过去吧,嘴巴封紧点。” 阿矜福了福身子,松了一口气,抬步往前走。 “等等。”里面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阿矜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有些惊恐地看了一眼那两个侍卫,若是跑,肯定是跑不过的。况且,这还是在皇宫里。有些认命地往后退了一步。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开了,从厢房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听脚步声,像是个男人,想来应该就是方才的“殿下”了。阿矜这会儿只求着这位“殿下”赶紧放她走。 厉式开方才在里头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原本没放在心上,隐约听见御前宫女几个字,倒是有了兴致,起身穿好衣服出来。 “殿下~”榻上的女人有些不满地轻轻娇嗔道。 厉式开置若罔闻。 刚出来,就看见一个宫女站在廊下,夜色昏暗,看不太清楚,只隐约看见她很白。 “抬起头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听过一般。阿矜的心,突然有一瞬跳得很快。 抬起头,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心猛然缩了一下,厉式开穿着鸦青色的官服,官服的外袍有些凌乱,系带松松垮垮的,发冠也乱了,落了几缕发下来,脸色微微有些红,额角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看着就是一副淫/靡的模样,阿矜不禁想到方才在门前听见的那声娇/媚的“殿下”。 阿矜就抬了一bbzl 下头,接着连忙低下头,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厉式开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是你啊。” 阿矜不禁有些疑惑,在她看来,她好像只与厉式开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前两日在临华殿的廊道上。且那时候,她都未抬头,厉式开怎么一副认识她的语气。阿矜未应声,只一味地低着头。 “你叫什么名字?”厉式开接着问道,一副颇有耐心的样子。 “奴婢,阿矜。”阿矜呼吸一滞,慢吞吞地应声道。 “阿矜?”厉式开重复了一遍,听见名字的时候,厉式开几乎就确定了,重新端量了一遍阿矜。 “我原来还好奇,能被陛下专宠的宫女,该是怎样的国色天姿,如此看来,不过尔尔。” 阿矜依旧没应声,她也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声。心里只求厉式开赶紧让她走吧。许是太紧张了,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不过,他同厉榛榛不愧是兄妹,在她面前说的话,近乎一模一样。 正愣神的时候,厉式开突然凑到她的耳边轻轻道:“还是说,你有别的出众之处?” 阿矜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厉式开同厉榛榛是亲兄妹,他知道自己被陆倾淮专宠。如若,他想要替厉榛榛出气,又或是,因着她刚刚碰到他在厢房的事,想要杀她灭口。 想到这,阿矜脑子一片空白,嘴唇有些发干。他敢在岁首宴时在后廊的厢房做这种事,胆子大自是不必说的。厉君越现下虽是臣子,但是,陆倾淮还是不敢动厉君越的,她若是被厉式开弄死在后廊,只不过是弄死了一个奴婢罢了。即便她是御前宫女,也无济于事。 阿矜越细想,越害怕。不禁吞了吞口水。 厉式开看着阿矜紧张的模样,冷笑了一声:“现下看来,好像并没有。” 阿矜正反应着,厉式开已经转身进去了。阿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想到醒酒汤,慌忙地往小厨房去。 厉式开进去,榻上的女人看见厉式开,眼睛红红的,还含着泪,娇娇道:“殿下怎地突然就出去了,将奴婢一个人留在这儿,奴婢好怕~” 厉式开笑着应声:“我可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虽是笑着应声,可,脸上没有半分笑意。那女人见了,连忙将脸上的泪擦拭干净,扯出一抹笑来:“殿下来了,奴婢就不怕了。” “可本世子,也没什么兴致了。” 第三十章 阿矜快步地走到小厨房门口, 心有余悸地伸手抚了抚胸口,心还跳得很厉害。幸好厉式开没做什么,他若是真想做什么, 阿矜毫无反抗之力, 甚至,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矜姐姐。” 听见声音,阿矜回头看过去,就看见宛音站在身后,宛音有些疑惑地看着阿矜, 她开口道:“阿矜姐姐,醒酒汤可煮好了?唐公公见你迟迟不回, 让我过来瞧瞧。” “哦bbzl ,方才有些不舒服, 去如厕了,耽搁了一会儿, 我这就去煮。”阿矜有些心虚地应声道。 “姐姐你不舒服啊,现下可好些了?”宛音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 见宛音一脸着急关切的样子,阿矜更心虚了,连忙摇了摇头,应道:“现下好多了。” “姐姐你且先在里头寻个地方歇一会儿吧,醒酒汤我进去煮。”宛音接着道。 “不必了, 我已经好多了。你先回去同唐公公说一声吧,免得他担心。”阿矜嘱咐道。 “好。”宛音点了点头应声道,“那阿矜姐姐, 我先回宴上了。” “嗯。”阿矜看着宛音离开, 走进小厨房。 将醒酒汤煮上去, 有些出神地看着醒酒汤慢慢热起来, 冒出细小的泡泡。 “诶诶!刚刚后廊出事了!” 阿矜的思绪被拉回来,看见一个小太监神神叨叨地进来接着道:“刚刚后廊有个小宫女落水了!” 听见这话,阿矜吓得手脚都有些软了,怎会如此巧,偏就是后廊!虽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小太监回身看见阿矜有些惊恐,迟疑了一会儿防备地低着头含糊其辞道:“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后廊廊下烛火暗,那个小宫女因着看不清楚,不小心失足跌进了湖里。” 阿矜心一紧,连忙开口问道:“人呢?可救上来了?” 说话的小太监有些奇怪阿矜的反应,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支支吾吾道:“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前殿全都是主子,为着一个奴才惊动了不好,李公公不让声张,让人悄悄用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去了。” 那个小太监接着道,这话是话中有话,提醒阿矜不要声张,可阿矜已然没有那么多心思细想那么多了。 那个小太监有些紧张地看着阿矜出神,生怕她将此事说出去。毕竟她是御前的人,若是说了什么,到时候追查起来,指不定他们后廊和小厨房当差的人都得被关进天牢严加审问。天牢是什么地方,皇亲贵胄进去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更何况,他们这些没权没势、命如草芥的宫人。 他其实还有些细节未说,譬如,那个小宫女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勒痕,又譬如,她被打捞上来时,身上衣衫不整,能明显看到欢/爱的痕迹。他也不敢说了。此时他只是无比后悔,怎么就如此管不住嘴!祸从口出啊!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7节 已经死了!她方才才从后廊出来,廊下的烛火虽暗,但不至于连路都看不清,而且才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就死了!一点声息都没有!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失足落水,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而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厉式开,毕竟后廊,方才只有他在。 想到这,阿矜不禁有些后怕,若是,稍迟一步,或者,厉式开动了杀念。那今日失足落水而亡的,就会是她,悄无声息,被人用草席一卷,扔到乱bbzl 葬岗。 “阿矜姐姐,醒酒汤已经好了。”旁边有个小宫女瞧见“咕噜咕噜”的醒酒汤轻声提醒道。 “哦。”阿矜应声,略微失神地将醒酒汤倒好,端着去信阳殿。 到信阳殿,宴上已经有许多人喝了不少酒,阿矜端着醒酒汤往里走,察觉到有一个目光看她,敏觉地顺着看过去。厉式开正坐在位子上,鸦青色的官服比方才稍平整些,只是看着依旧松松垮垮的,没个正形。对上阿矜的眼睛,厉式开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阿矜看着这笑,只觉得瘆人。 这皇宫里的人,大抵都不太正常。阿矜这样想着,低下头,往陆倾淮那边走。 陆倾淮靠坐在龙椅上,神色漠然地看着下面,意识像是已经有些涣散了。唐祝看见阿矜将醒酒汤端来了,走到陆倾淮身边,轻声提了一句:“陛下,醒酒汤。” 陆倾淮听见声音懒懒地偏头,瞥了一眼,未应声,而是径直站起身道:“回临华殿吧。” 唐祝正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下面,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一秒就听见陆倾淮道:“皇祖母,孙儿有些醉了,就先行回宫休息了。” 听见陆倾淮这话,唐祝稍稍松了一口气,若不是陆倾淮自己说要离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会很难办。 彼时,姚华正用着一块芙蓉糕,听见陆倾淮这话,动作都未停顿,只是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接着便没有旁的话了,甚至连眼皮都未抬。 陆倾淮喝了酒,眼神有些迷蒙,似是在意料之中,也未放在心上,往外走。 “微臣(臣妾)恭送陛下!奴婢(奴才)恭送陛下!” 陆倾淮转身的时候,跪了满满一殿的人,他的步子比来时还要从容懒散几分,慢悠悠的,一步一步地往下走。檀紫色龙袍上的龙尾,随着他的动作一摆一摆的,至高无上的同时,却也有着万人之上的孤寂。 回到临华殿,陆倾淮进门之后,阿矜上前替陆倾淮解身上的紫貂大氅,陆倾淮敛眉,看着阿矜小心地给他解系带,随口道:“你们都下去。” “是。”唐祝及众人应声退下。殿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陆倾淮喝了不少酒,阿矜离得近,酒气极甚,有些熏人。将陆倾淮的大氅解下,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回身轻轻地问了一句:“陛下现下可要安置?” 如果要安置,那阿矜便准备去铺床了。 “今日,不是要守祟吗?”陆倾淮有些钝滞地反问,阿矜一凝,这话从陆倾淮嘴里说出来,阿矜是有些惊诧的,从不守规矩的人,竟要守旧俗。 “是。”阿矜诺诺地应声,心里想的却是,今夜可要遭罪了,不能睡。陆倾淮在,她只能站着,若是要站一夜,腿脚必然疼得厉害。想到这,阿矜轻叹了一口气。 正想着,就看见陆倾淮往书桌那边走,陆倾淮走得慢,阿矜也慢慢跟着,一步一步。 陆倾淮走到龙椅旁停bbzl 下,阿矜以为他要坐下,上前给他拉了拉龙椅,没想到陆倾淮微微弯腰,拉开第三个屉子,珠子滚动的声音分外清晰。 阿矜想起来了,这个屉子里,放着一颗上回岳晋阳拿来的东珠。她当时还有些好奇,明明那些东珠都赏赐给了后宫的嫔妃,怎会偏偏落了一颗在这。 只见陆倾淮拉开屉子,东珠就滚到最前头,拇指一般大,圆润饱满,在跳动的烛光下闪着细光。 陆倾淮伸手,拾起那颗东珠,接着直起身,伸手递到阿矜的面前。 阿矜不知道陆倾淮要做什么,疑惑地抬眼看向他。 “手。”陆倾淮命令道。 阿矜将手伸出去,“嗒”地一声,那颗东珠就落在了阿矜的手掌心。阿矜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会儿,捧着东珠就跪下了:“陛下,这东珠太过名贵,奴婢不敢……” 阿矜正说着,就被陆倾淮打断了。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因着喝了酒,他的话比平时软一些,没有那么凌厉,声音也有些轻,就像是在轻声反问。 阿矜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应声,下一秒就感觉到一阵凉凉的酒气,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倾淮已经蹲在她面前同她平视了。 “压祟钱。” 陆倾淮接着一句,阿矜懵了,垂下眼皮看着手上的东珠。 陆倾淮会给她压祟钱,真的出乎她的意料。通常,压祟钱都是由长辈给小孩的,若是真要说年纪,过了今日,她便十七了,十七在宫外,已经是一个孩子甚至几个孩子的娘了。唐祝会给她压祟钱也是因为她进宫早,他算起来又是她的长辈,加之前两年他也都给了。可陆倾淮给她…… 阿矜的思绪正乱着,冷不丁就听见陆倾淮接着问道:“朕的呢?” 阿矜眉头微蹙,一脸懵地看向陆倾淮。踌躇了半晌应声道:“宫里从前也没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所以奴婢……奴婢并未备。” 堂堂帝王,问一个小小宫婢要压祟钱,即便是话本都不敢这么写,更别提什么历朝历代的规矩了! “从前没有,现下便有了。” “是,奴婢记着了。” 阿矜希望陆倾淮下回能少喝一些酒,原本脾性就阴晴不定的,喝了酒之后更甚。陆倾淮确实喝了酒,可言行并没有上回的失态,除了话比平时多了些,说的温吞了一些,其他的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才更觉得吓人。 “既未备,那便给朕写一句祝词吧。”陆倾淮接着悠悠道。 第三十一章 祝词!陆倾淮怎会突然想到让她写这个。 “奴……奴婢的字百拙千丑, 恐污了陛下的眼。”阿矜忐忑道。 陆倾淮听见这话,似是觉得好笑,轻笑着应道:“那朕倒是想看看, 到底有多丑。” “是。”阿矜细颤着声应了, 陆倾淮都如此说了,再推脱,自是说不过去。握着东珠站起身,东珠的触感很是温润细腻,摸着极舒服。 站起身之后, 看了一眼bbzl 书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竟桌上的东西,都是陆倾淮用的, 她一个小小的宫婢,按规矩是不能用的。 有些茫然地偏头, 看向陆倾淮,轻轻地叫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看着阿矜,心莫名软了一块。 她站在书桌前,穿着粉红底红梅绣花的衣裳,发髻上簪了一只小小的浅紫色蝴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眼睛澄澈透亮,有几分稚气未脱的模样。 陆倾淮蓦然想到一句诗:容则秀雅,稚朱颜只。 陆倾淮一直没说话, 也没旁的动作, 阿矜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敛声屏气地看着陆倾淮。 没想到陆倾淮径直走到阿矜的身边, 随手抽了一张纸出来,在桌上铺开。 “坐吧。”陆倾淮接着道。 阿矜侧身,看了一眼龙椅,龙椅的靠背上,雕刻的腾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头,不怒自威,阿矜有些心惊胆战,嗫嚅道:“陛下,奴婢站着写就成。” 坐龙椅,就算是陆倾淮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还未反应过来,突然耳边一阵温热,陆倾淮的呼吸喷薄在耳边,酥酥痒痒的,声音低沉微哑,仿佛在同她讲小话:“朕身上你都坐过了,坐龙椅,怕什么?还是想坐在朕的身上?嗯?” 阿矜想到什么,脸一下涨得通红,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应声,也不敢坐下,被陆倾淮说得又有些羞。 陆倾淮还未挪开,垂下眼帘看着少女的脸慢慢地变红,觉得甚是有意思。 见阿矜还没有动作,接着调侃:“真想坐在朕身上吗?” 阿矜又看了一眼龙椅,往旁边走了两步,提心吊胆地坐下,坐下的瞬间,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陆倾淮的神情。 他就站在她身边,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淡淡的,似乎在等她开始。 桌上的纸已经铺好了,鸽血石笔枕上原就有一支上好的狼毫,还沾着墨,是陆倾淮下午才用来批折子的。阿矜伸手拿起笔,笔杆不知道是什么竹子做的,暗紫色,摸着很舒服,跟刚刚东珠的触感很像。 阿矜拿起笔的时候,又抬眉看了一下陆倾淮,有些紧张地将笔伸过去蘸墨。但是,伸过去时,才发觉砚台有些远。 起身一点将笔尖递过去蘸墨,未曾想到肩上一沉,斜看过去,陆倾淮檀紫色的广袖垂落在她胸前,他的左手,就搭在她的肩上。听见声音,顺着看过去,就看见陆倾淮右手推着桌上的砚台过来。 他的手白净修长,推着墨色的砚台过来,檀紫的广袖垂下,遮住了小半的手掌,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意。 阿矜的心,好像随着那砚台一起被他的手拨动了一下。 砚台被推到阿矜的手边,阿矜讷讷地开口道:“谢陛下。”接着将手上的毛笔移过去蘸墨。 陆倾淮就站在阿矜旁边,阿矜的字原本就写的不好,刚下笔时,墨就晕开了一团,加上陆倾淮就站在身边,就愈发紧张了。bbzl 字写完了,阿矜自己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了,等着陆倾淮开口。 “但逢良辰,顺颂时宜。”陆倾淮瞟了一眼阿矜写的字,逐字逐句地念下来。 阿矜倒是没骗人,那字,确实不大好看。笔力不够,看着虚浮,一看就是不常写字的。 “怎会写这句?” 陆倾淮有些好奇地问道。 “祝词,奴婢……奴婢现下只能想到这句。”阿矜老老实实的应了,有些不自在地摸着手上的东珠。 这句祝词还是从前未进宫时,在街上偶然间听见说书先生说的,当时觉得甚好,所以印象很深。 猝不及防手上一阵温热,陆倾淮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带着阿矜的手挪过去,在她写的字旁边一笔一划地写。 陆倾淮靠的很近,阿矜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的,很沉稳。陆倾淮的手正好能包住阿矜的手,行字流畅有力,他的字是顶漂亮的行书,在阿矜歪七扭八的字旁边,显得更漂亮了。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陆倾淮抬手,接着念了一遍道,“这是生辰祝词。” “你从哪听来的?”陆倾淮微微偏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奴婢……奴婢从前还未进宫时,听路边的说书先生说的,当时只是偶然听见这一句,并不知晓其中的含义。”阿矜轻声地解释道。 “现下知晓了?”陆倾淮反问。 “嗯。”阿矜应声,声音细细软软的,很糯。 陆倾淮轻轻摩挲着阿矜的手背:“等生辰再给朕写。” 语气平淡,仿佛在跟阿矜打商量,阿矜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诺诺地应声道:“是。”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的声音响起:“陛下,微臣有要事上奏。” 顾怀远的声音! 阿矜听见顾怀远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起身,陆倾淮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肩,阿矜便不敢动了,安静地坐着。 坐龙椅,若是要论罪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要是被旁人见了,不管陆倾淮怎么想的,终归不好,更何况,顾怀远原本就瞧不上她。 “进。” 帘子被掀开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之后,阿矜明显感受到顾怀远的脚步顿了顿,大抵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坐在龙椅上。 “微臣参见陛下。”顾怀远接着往前走了两步,向陆倾淮行礼道。 阿矜低着头,并未看顾怀远,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正等着顾怀远开口,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顾怀远迟疑的声音:“陛下,这……不合规矩。” 阿矜的心一紧,她没想到顾怀远会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如坐针毡。 彼时陆倾淮已经直起身了,站在阿矜的身边,手搭在龙椅的椅背上,听见这话,轻声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朕这宫里的规矩了?” 他的话,听着漫不经心,但满是压迫。那种感觉,形容不了,明明是在同顾怀远说话,但bbzl 是阿矜的心也莫名跟着紧绷起来,气氛压抑至极。 “是微臣僭越,还请陛下恕罪!”顾怀远连忙跪下拱手认错,细听,声音还有些急。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8节 阿矜的呼吸也跟着沉起来,顾怀远是陆倾淮的亲信,他应该是最了解陆倾淮的人,他如此急,甚至有些失态,说明陆倾淮此刻,应当是动气了的。 可阿矜分辨不清,陆倾淮到底是为什么动气,是因为顾怀远僭越,还是因为说她。 “何事?”陆倾淮接着问道。 阿矜听见一阵翻动的声音,像是纸被翻动的声音,忍不住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就看见顾怀远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件样的物件,那封信,正反面都没有字,就只是单纯的一封信。 阿矜就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信件呈到陆倾淮的面前,陆倾淮将外面的封撕了拿出里面的纸,他好像很快就看完了,看完之后极蔑然地冷哼了一声。 “陛下,可要微臣带兵过去将大理寺少卿徐镜廷拿下?”顾怀远接着问道,说话的同时,有些防备地看着阿矜。说实话,他向来不信这个女人,也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陆倾淮会对她这么特别。明明,相貌平平,胆小怯懦,身份低微,毫无出众之处。 听见顾怀远提到大理寺少卿徐镜廷,阿矜的心,微微颤了一下,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皇祖母都将戏台子搭好了,朕,倒想看看到底是多大一出戏。” “是。”顾怀远应声。 姚华大抵是忘了一件事,陆倾淮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厉君越、崔风遥还有唐祝的信任,设计禹王和肃王,带兵杀进皇宫,以“清君侧”的幌子谋逆弑君,势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他的权利已然至高无上,谁也不知道他的城府心计有多深。 他如果只是单纯的狠戾暴虐,是断断走不到今日的,反而,在皇位之争前,就已经出局了。 陆倾淮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顾怀远是知道的。既然他允许这件事发生,那便是有十足的把握。 “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顾怀远开口道。 “嗯。”陆倾淮淡淡地应声。 顾怀远出去之后,阿矜还在龙椅上坐着,脑子一团浆糊。 突然,旁边火光一闪,偏过头看过去,陆倾淮手捻着信的一角,信的另一角垂在桌上的烛火上。火舌往上窜,将将就要舔/舐到陆倾淮的指尖,阿矜饶是看着,都有些害怕。陆倾淮则一脸淡然地松手,信件燃成一片灰烬,落在桌上。 他的脸,在转瞬即逝的火光映衬下,妖冶动人。 作者有话说: 容则秀雅,稚朱颜只。——《楚辞·大招》屈原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诗经》 第三十二章 陆倾淮斜睨了阿矜一眼, 她正呆怔地坐在位子上,伸手过去,抚了抚她的脖颈。 他的手, 还带着烛火的余温, 粗粝且有些烫,触到阿矜的一瞬间,阿矜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bbzl 。 “安置吧。”陆倾淮接着开口道。 阿矜凝了一下,因为方才是陆倾淮说要守祟的,这会儿又说要安置, 阿矜有些反应不及。 “是。”站起身乖觉地应声道,跟在陆倾淮的身后往内殿走。 因着今日是岁首, 内殿挂了一些红绸,看着甚是喜气。陆倾淮显然也注意到了, 踏进殿内的脚步顿了顿,扫了一眼, 复而抬步往里。 阿矜走到陆倾淮面前准备给陆倾淮更衣,刚要伸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上还握着东珠。她穿的是夹袄,身上压根没有口袋可以放,一时间有些为难。 陆倾淮见阿矜愣着,微低头看过去, 就看见阿矜握着东珠发愁。 阿矜突然觉得一股力带着她起身,吓得不禁屏住了呼吸,反应过来的时候, 人已经被陆倾淮抱到了龙榻上。陆倾淮欺身上前, 阿矜有些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陛……陛下。” 陆倾淮未应, 而是凑到阿矜的耳边道:“在榻上守祟, 也是一样的。” 阿矜还思忖了半晌,回过神来时,陆倾淮已经吻上了她的脖颈,他的气有些急亦有些粗重:“阿矜,唤我。” 陆倾淮没有自称朕,也没有自称本王,而就是简单的我。阿矜有几分诧异,但也顾不了这许多了,现下只觉得身上燥热,听见陆倾淮这话,捏了捏手上的东珠,有些紧张地试探道:“倾淮。” “再唤一声。”陆倾淮接着道,他的声音慵懒迷离,带着几分蛊/惑意思。 “倾淮。”阿矜又再唤了一声,他吻得用力了几分,阿矜不禁嘤/咛了一声。 殿内陆倾淮粗重的呼吸掺杂着阿矜的嘤咛,旖/旎至极。 陆倾淮伸手要扣住阿矜的手的时候,发觉她的手握得很紧,轻轻拨开她的手,才发现,她还握着东珠。 阿矜其实很怕东珠掉了,虽说都是在榻上,可到底,是龙榻,若真是掉了,是不敢随便翻的。陆倾淮伸手过来的时候,阿矜察觉到陆倾淮要扣她的手,就松开了。 东珠被陆倾淮拨开,他的手,继续往上,缓缓扣住阿矜的手。 阿矜的手,许是因为握了太久的东珠,手心出了一点点汗,柔软湿润,像一团棉花似的,陆倾淮的心也跟着软了。 陆倾淮虽说要在榻上守祟,但见阿矜累了,也就没再要了,抱着阿矜躺在榻上。探手过去的时候,无意间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仔细摸了摸,才发现是东珠。 阿矜躺着,甫一失神,就看见陆倾淮从被窝里探出手来,手上拿着东珠。陆倾淮将东珠塞到一边的枕下,开口道:“同枕同衾,也算一同压祟了。” 他的声音很轻,说话还带着些酒气,就像是在喃喃,阿矜听见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心动。大抵这时候,他是醉的,最不像帝王,而是个翩翩少年郎。 —— “贵妃娘娘。“甬道上传来一阵略微急切的声音。 岳芷柔正走着,听见声音bbzl ,有些疑惑地回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面生的宫女站在她们身后。等着宫女慢慢靠近,岳芷柔才悠悠开口道:“何事?”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那宫女到岳芷柔面前,躬身行了一个礼,接着道,“皇后娘娘想请娘娘去未央宫喝一盏茶。” “现下吗?”岳芷柔有些惊讶地反问。 且先不说现下什么时辰了,厉榛榛前段时间就一直声称抱病在身,连后宫嫔妃的请安都免了,现在突然请她过去喝茶,而且还是这样奇怪的时辰。 “嗯。”宫女轻轻地应声,低着头,似乎在等岳芷柔的回答。 岳芷柔看了一眼天,天已经完全暗了,近来倒是未下雪了,只不过,入了夜之后,天还是很冷。岳芷柔犹豫了一会儿,应声道:“带路吧。” “还请娘娘随奴婢过来。” 一行人跟着一块往未央宫去,岳芷柔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前些日子听闻皇后娘娘染了风寒,还不让人探视,近日来可好些了?” 那宫女听见这话有些心虚地应声道:“用了药,是好多了。” 岳芷柔不以为意:“今日见皇后娘娘的气色,确实还不错。” 大抵是真病了吧,气色看着虽不错,但是同之前比起来,倒是憔悴不少。只是有些奇怪,厉榛榛得的是风寒,怎会病了如此久,她曾经让人去太医院打听厉榛榛抱病之事,可什么都打听不到,甚至连她用药的方子都打听不到。 走了好一会儿,到了未央宫,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太久未来了,又或许,是未央宫太久没有与人往来了,竟让岳芷柔感到一丝凄凉之意。未央宫烫金的匾额,华贵孤寂。 “贵妃娘娘请。”宫女在前头引路道。 到门口,岳芷柔便瞧见门口守门的侍卫极其防备地看着她们,甚至有一种将要拦的架势。 “这是贵妃娘娘。”那宫女解释道。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那两个侍卫冷冷地开口行礼。 礼是行了,可还是没有半分要放行的姿态。 “看来,皇后娘娘好似并不欢迎本宫来啊。”岳芷柔哂笑着开口道,“那本宫还是回宫吧。” 有些生气,却又不好发作。 岳芷柔说着就要转身,就听见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本宫怎会不欢迎妹妹呢。” 岳芷柔回身,厉榛榛就站在门内,一身檀紫色,满头珠翠,雍容无双。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侍卫相继行礼。 “怎么,本宫同妹妹说几句体己话还要你们同意?”厉榛榛淡声道。 “微臣不敢。”侍卫双双开口认错。 “可陛下……”其中一个侍卫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陛下当初下令,是因为本宫的风寒,如今,陛下都允了本宫去岁首宴,你们只是小小侍卫还敢阻拦,是不要命了吗?”厉榛榛反问,她是沉了声的,仿佛再不放行,下一秒就要发落了他们。 “微臣不敢。”侍卫求饶道。 厉榛榛在内殿的事,鲜bbzl 少有人知道,且她毕竟是皇后,若是真要发落了他们两个,也不是不可能的,两个侍卫迟疑了一下,接着就退到两边了。 “妹妹随本宫进来吧。”厉榛榛笑着看向岳芷柔,开口道。 岳芷柔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跟着厉榛榛一起进去。 未央宫殿内的陈设未变,但岳芷柔总觉得哪儿有些不一样了。厉榛榛穿着宴上那一身檀紫色长袍,她进去之后就懒懒地坐在贵妃榻上,长袍的后摆在她身后铺开,银线凤尾让她看着美得有些惊心动魄。厉榛榛的出身原本就好,一举一动即便是懒懒的,依旧能看出几分贵气。 厉榛榛拿着茶盖撇了撇浮沫,一边撇浮沫一边开口道:“妹妹坐吧。” 岳芷柔看了一眼厉榛榛的右手边,座位上已经摆好了一盏茶。走过去,还未坐下,接着就听见厉榛榛道:“这还是本宫从家中带来的陈年普洱,妹妹尝尝。” 岳芷柔拿起茶盏,尝了一口,入口甜,之后便是微苦,许是因为陈年,茶叶已经陈化,最后的那道涩,已经没有了,别有一番风味。 尝了一口,想起来这儿的目的,径直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叫臣妾过来,只是为了品茶?” 厉榛榛听见这话,抿唇笑了笑:“本宫抱病已久,许久不见宫外的人,近日好些了,便想找妹妹喝喝茶说说话,妹妹不会觉得本宫唐突吧?” 岳芷柔试图从厉榛榛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么些日子,她看着确实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即便敷了粉还是能看出眼底有些青。 两个人就这样喝了一会儿茶,聊了聊天,厉榛榛问了不少她抱病时后宫的事,岳芷柔以为,她只是想从她口中知晓后宫的事情,小心地回答着。 “本宫抱病时,陛下可常来后宫走动?”厉榛榛突然的一句,让岳芷柔的动作一顿,有些尴尬道,“前朝事忙,陛下刚继位,自是有许多要事要处理,左不过同之前一样。” 听见这话,厉榛榛勾了勾唇角,没有哪个后宫女人会承认自己不受宠。谁不知道,陆倾淮现在正被那个贱婢迷得五迷三道的。低眉有些自责道:“前朝固然重要,后宫也不能冷落了,哪日皇上再来本宫这儿的时候,本宫定然是要多劝几句的。” 听见这话,岳芷柔觉得有些好笑,厉榛榛虽然贵为皇后,可陆倾淮也甚少去未央宫,这话说得,就好像厉榛榛在陆倾淮的心里份量很重一样。 想到这,就想到方才宴上的那一幕,那个贱婢,到底凭什么!若这个人,是厉榛榛,她还可以告诉自己,厉君越立了大功,她的家世品貌都在她之上,她自然是服气的,可那个贱婢,到底是凭什么! “其实,本宫有一事,想要问问妹妹的意见。” 第三十三章 岳芷柔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厉榛榛从bbzl 位置上站起身,走到摆着梅花的插瓶旁,伸手拨弄了一下梅花。 入冬后各宫多多少少都会用梅花插瓶, 所以岳芷柔方才并未过多注意。 “其实本宫啊, 不大喜欢梅花,之前让那些个宫人撤下了,可总有不听使唤的下人,记不住主子的喜好。妹妹你说,该如何是好?” 岳芷柔听着厉榛榛这话, 总觉得话里有话,略微思索了一下, 应声道:“将那不听话的宫人当众行刑就是了,以儆效尤。想必, 也没有人敢再这样做了。” “妹妹的方法固然好,可, 当务之急,自然是……”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29节 厉榛榛慢吞吞地说着,岳芷柔听得认真,冷不丁听见瓷器碎了一地的声音,吓了一跳。 心惊肉跳地看过去,一地瓷白的碎片和掉落在地上凌乱的梅枝。 “只有插瓶碎了, 这个位置才能空出来,放本宫喜欢的东西。不是吗?” 厉榛榛看向岳芷柔,眼里满是深意。厉榛榛的话其实没头没尾, 莫名其妙的, 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到底想说什么? “未央宫是如此, 陛下的临华殿, 亦是如此。” 岳芷柔脑子里突然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厉榛榛说的,或许压根不是什么梅花什么插瓶,而是人。 摆梅花插瓶的地方,是陆倾淮,而那插瓶,就是那个贱婢。只有那贱婢消失了,其他人才会有近身的机会。 岳芷柔笑了笑,反问道:“皇后娘娘不是早就有了决断,又何必找臣妾商议?” 让她做坏人,自己坐享其成,厉榛榛真是好谋算啊。 “本宫方才不是说了吗,总是有不听使唤的下人,本宫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找妹妹商议了。” 不是没有做过,而是,没有成功。 岳芷柔敛眉,陷入了沉思。 厉榛榛见岳芷柔沉吟,便知道已然差不多了,接着开口道:“本宫觉得妹妹的方法甚好,哪日再有不听使唤的下人,本宫定然要试试妹妹的法子。今日天也不早了,茶也品了,本宫也就不送了。” 结束的有些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岳芷柔站起身,朝厉榛榛行了一个礼:“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妹妹慢走。”厉榛榛回到贵妃榻上懒洋洋地应声。 有些迷迷糊糊地从未央宫出来,外头起风了,寒凉彻骨,岳芷柔呼出一口气,化成一团小小的云雾,很快就消散不见了。 “娘娘。”身旁的宫女见岳芷柔的神色不对劲,关切地轻声唤了一声。 “回宫吧。”岳芷柔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开口道。 “是。” —— 许是昨夜累着了,阿矜今日起身之后,还是觉得身上有些疲。 “阿矜姐姐,带这些够吗?”宛音抬了抬手,给阿矜看手上的茶叶罐子。 “够了,陛下不常喝雪顶含翠,咱们左不过就去五日而已。”阿矜应声道。 “好。”宛音脆生生地应声,将茶叶罐子放进篮子里,接着有些好奇地凑到阿矜身边开口问道,“姐姐,我听bbzl 闻,去瑞山祇园寺祈福时,若是得空,是能上街玩儿的?可是真的?” 宛音是才拨到御前不久的,没有跟着御驾去祈福过,并不知晓这些事情。阿矜轻轻点了点头道:“往年随先帝去祈福时是可以的。” “可奴婢有些不明白,那祇园寺不是在瑞山上吗?若是要上街,岂不是还要咱们自个儿翻山越岭的。” “瑞山不高,祇园寺又在半山腰,走路半个时辰就到了。”阿矜接着应声道。 虽说半个时辰也很久,可是比起能上街一趟,还是值得的。 “那姐姐,若是赶巧,到时候我们一同上街吧。”宛音试探性地讨好问道,生怕阿矜拒绝。虽然她觉得阿矜的脾性挺好的,可,能被陛下宠幸的人,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心思也许不会那么单纯。 想到之前答应给小桃带最时兴的胭脂,阿矜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收拾完去祈福要用的东西,阿矜就回庑房了。回到庑房时,已经是下午了,近日不下雪,太阳也出来了,走在路上晒着太阳暖烘烘的,很舒服。 回到庑房,一眼看见摆在床边绣架上的玄色底龙纹,阿矜先将换洗的衣裳收拾好,接着就坐到绣架上接着绣起来。 龙纹其实很快就要绣好了,阿矜却莫名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该如何给陆倾淮。思及此,不禁就胡思乱想起来,她同陆倾淮难道要一直这样吗?若是哪天陆倾淮厌了、倦了,不想继续这个赌约了,她是不是就要死了,跟这个宫里那些奴才一样,悄无声息,草席一卷被扔到乱葬岗。又或者,同陆晴和陆倾溢一般,被折磨致死。 阿矜的心莫名跳得很快,无论是陆晴还是陆倾溢的死状,阿矜想起来就后怕。 即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会常常做噩梦,梦到自己同他们一样的死状,每个梦都很真,痛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每回醒来时还要偏头看看陆倾淮,生怕被陆倾淮知道了,当即不高兴,就要了她的命。 越想越害怕,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深重了起来。 “咔嗒”一声,将阿矜的思绪拉了回来,小桃拎着食盒进门,看见阿矜笑着叫了一声:“阿矜!” “小桃,你回来了!”阿矜也有些惊喜地叫了小桃一声。 “哎呀,我都不知道你回来,只拿了我自己的晚膳。”小桃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无事,我待会儿自己去膳房拿就成。”阿矜笑盈盈地应声。 “对了对了,你明日,是不是就要随着陛下出宫去瑞山祇园寺祈福了。”小桃兴冲冲地拎着食盒进来,放到桌上问道,仿佛要出宫的是她一样。 “嗯。”阿矜应声。 “好生羡慕啊!”小桃感慨道,“你一定要多瞧瞧宫外的景色,替我也看了!” “好好好。”阿矜有些无奈又宠溺地应声。 她其实挺羡慕小桃的,有做首饰的手艺,在司珍房当差,只要当差仔细些,不出bbzl 错,就不会像她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 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小桃将食盒打开,拿出里头的菜,一盘青菜豆腐,一盘小炒肉,还有一碗白米饭。小桃将白米饭放到桌上,开口道:“要不,咱们俩凑合凑合一起吃吧,也省得你再跑一趟膳房了。” 阿矜刚想开口拒绝,接着就听见门口敲门声音响起。 “笃笃。” “谁啊?”阿矜和小桃互相看了一眼,开口问道。 “奴才御前侍奉的,来寻阿矜姐姐。”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阿矜听见这话,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是个眼熟的小太监,像是跟在唐祝身边的,他的手上拎着一个食盒,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见阿矜连忙开口道:“阿矜姐姐,唐公公让奴才送些吃食过来,还说,今夜阿矜姐姐不必去临华殿伺候了,明日一早准备好,会有人过来唤姐姐一同出发的。” “好,多谢,也替我谢谢唐公公。”阿矜伸手接过小太监手上的食盒道谢。 “那无旁的事,奴才就先告退了。”小太监躬了躬身,低头往后退。 食盒沉甸甸的,感觉装了不少东西。唐祝的意思,就是陆倾淮的意思,今夜不必过去了,阿矜心里莫名有些慌。自从宫变那日后,阿矜好像没有在夜里回来庑房睡过几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提心吊胆。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前朝、后宫,现下好像都并不安宁。 阿矜拎着食盒回到里屋,小桃虽在里面,但是阿矜同那个小太监的话她是听得一清二楚。见阿矜脸色不太好,有些关切地开口问道:“阿矜,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阿矜应声将食盒放到桌上。 “陛下赏了你吃食,又允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可不安的?”小桃安抚道。 “也是。”阿矜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即便同小桃讲了,也无济于事,甚至还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伸手打开食盒,食盒里面摆着两盘点心,一盘豌豆黄,一盘火茸酥饼,将点心拿出来,打开下面那层,下面那层放着桂圆莲子红枣羹。 “还有豌豆黄啊,你不是还挺喜欢豌豆黄的吗,唐公公还挺贴心的。”小桃提到豌豆黄,阿矜突然想到,之前她吃豌豆黄时陆倾淮凑到她身前吻她的画面。 耳尖微微变红,忙转移话题道:“是啊,小桃你也尝尝。” “这……是陛下赏给你的,是不是不合规矩啊?”小桃小心地开口问道。 阿矜也放低了声音:“这么多,我自个儿也吃不完,再说了,这里又没有旁人,只有你我知道。” “也对。”小桃挑了挑眉,伸手拿了一块火茸酥饼,咬了一口。 “不愧是御膳房的点心,好好吃啊!”小桃夸赞道。 阿矜拿了一块豌豆黄,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有些暗了,只能隐约看见一点模糊的轮廓,看似平静的皇城,实则bbzl 暗流涌动。 第三十四章 阿矜没什么胃口, 吃了一块豌豆黄之后,将桂圆莲子红枣羹用了就未再用了。洗漱之后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绣架前绣龙纹。 小桃凑近看了一眼道:“快绣完了吧。” “嗯。”阿矜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声。 小桃见阿矜有些蔫蔫的,也就未再问了, 坐在阿矜身边安静地绣帕子。天就要暖和起来了, 她想绣一块迎春花帕子。 阿矜绣了许久,感觉已经很迟了,小桃在旁边陪着,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开口问道:“阿矜, 现下已经很迟了,你还不睡吗?” “嗯, 我还不困,你先睡吧。”阿矜一边绣着, 一边应声道。 “好,那你记得早些休息。”小桃说着就上/床了。 “好。”阿矜应声, 手上依旧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做好了,阿矜摸了摸香囊上的腾龙和祥云,虽然不是很精细,但,大体上还是看得过去的。 夜已经很深了, 吹了烛火之后,蹑手蹑脚地上/床躺下,庑房里很安静, 安静得只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和小桃的呼吸声。 许是绣得累了, 阿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睡得很沉, 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梦里,陆倾淮蹲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朝她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矜吓得一激灵,醒了,看见熟悉的帐顶,惊魂未定地伸手抚了抚心口。 “阿矜,你醒了。”小桃听见动静,开口问道。 “嗯。”阿矜掀开被子起身,“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了。”小桃回答道。 阿矜连忙起身洗漱换衣裳,看见桌上的香囊,想了想,将它塞进了口袋里。 “阿矜姐姐!” 听见宛音的声音,阿矜慌忙拿起包袱往外走,同小桃道:“小桃,那我先走了。” “好。”小桃应声。 跟着宛音一同往临华殿去,阿矜忍不住开口问道:“昨日,临华殿可有什么事吗?” 宛音听见阿矜这么问,迟疑了一下应声道:“陛下昨夜里召了崔太傅和太常寺卿柳大人商事。具体什么事,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两位大人很快就走了,奴婢进去换茶时茶都未凉透。” “哦。”阿矜应声,想了想太常卿柳意文,刚正不阿的性子,有些想象不到陆倾淮同他说话的样子。 两个人走了一会,就快到临华殿了宛音看了一眼阿矜手上的包袱道:“姐姐,陛下现下还未起身,奴婢将姐姐的东西拿去放好,姐姐先去临华殿侍奉吧。” “好。”阿矜应声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给宛音,往临华殿去。 唐祝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见阿矜过来打了一声招呼:“你来了。” “嗯。”阿矜应声,话音未落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唐祝。” “奴才在。”唐祝躬身应道。等了一会儿之后,陆倾淮才接着道,“进来。” “是。”唐祝应声,偏头看了一眼阿矜,“你领着人进去吧,我还有些事bbzl 去交代一下。” “好。”阿矜其实有些不大情愿的,毕竟唐祝要圆滑许多,他若是在,阿矜也会松快一些,但他都这么说了,阿矜自然也不好拒绝。 领着人进去,殿内的炭火和龙涎香已经燃了整整一夜,刚进门,只能感受到一点点余温和淡的近乎快消散的龙涎香的味道。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0节 阿矜拨开帘子进去,陆倾淮正坐在榻上,里衣有些松垮,长发散落在身后,许是因着刚醒,眼睛微微眯着,平添了几分妖魅。 “陛下。”阿矜唤了一声,陆倾淮听见声音,抬眼看过去。阿矜躬身站在稍远处,穿着一身苍色玉兰暗纹短袍。 心情莫名好起来,懒懒地往后靠,手撑在榻边:“到朕身边来。” 阿矜听见陆倾淮的声音,抬步上前,走到陆倾淮的面前,还未开口,便被陆倾淮拉了过去,阿矜始料未及,轻声惊叫了一下,抱了陆倾淮满怀。 下面的宫人纷纷低下头,敛声屏气。 陆倾淮见阿矜一脸被吓到的模样,调笑道:“昨夜未与你同榻而眠交颈而卧,朕,甚是不习惯呢。” “陛下折煞奴婢了。”阿矜被陆倾淮抱着,有些局促地开口道。 “起身更衣吧。”陆倾淮松开抱着阿矜的手出声道。 “是。”阿矜应声,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看向下头端着水的宫人。 去瑞山祇园寺祈福是大事,陆倾淮依旧穿着玄色朝服,戴着冕旒。洗漱完,用完早膳之后,便出去上了马车。 相较于轿子,马车要大许多,不仅有小几,甚至还有一个矮矮的架子,上头放着好几本册子。 陆倾淮坐在小几前,闭着眼睛,像是在小憩。阿矜坐在窗边,透过一条缝看着窗外慢慢略过的宫墙。 马车驶了许久,才到宫门,出了皇宫,外头便明显热闹起来了。各种吆喝叫卖的声音一阵一阵的,让阿矜甚感亲切。 但很快,那些声音,就被另外一个声音代替了。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阿矜透过窗隙望出去,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包子铺的蒸笼还冒着热气,有几个女子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孩子不懂发生了什么,睁着滴溜溜的眼睛,伸着手乱抓。买草药的大爷像是想要看看热闹,提着一挂药跪在草药铺子门口。 看见那个大爷,阿矜不禁想起了爹爹,也不知道爹爹的伤如何了,好些没有。待回宫了,再写一封信让小德子送去好了。 陆倾淮睁眼的时候,恰好就看见这一幕,阿矜侧身,看着窗外发怔,眼神里,好像透着几分向往。 “阿矜。” “奴婢在。”听见陆倾淮的声音,阿矜连忙回身低头应声。她以为陆倾淮还在小憩呢,看着窗外一时间竟也大意了。 “过来。”陆倾淮接着道。 外头臣民行礼的声音还很响,车架也在慢慢前行。阿矜到陆倾淮的身边,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脑子里乍然bbzl 浮现上回在轿撵里的事,一时有些紧张,捏着虎口等陆倾淮开口。 “将朕的冕旒摘了。” “是。”阿矜心里一松,应声道。 微微起身,探手过去,彼时陆倾淮已经侧过身了,阿矜不敢看,低着眉给陆倾淮解冕旒的系带。 冕旒上的十二串珠子因着阿矜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阿矜觉得这样的氛围压抑得有些呼吸不过来。想到什么,便开口道:“陛下。” 陆倾淮未应声。 “香囊,奴婢已经绣好了。”阿矜说完,冕旒已经解下了,小心地将冕旒放到小几上。 “是吗?”陆倾淮反问,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意味,“给朕瞧瞧。” 阿矜摸出口袋里玄色龙纹香囊,有些不安地递给陆倾淮。 陆倾淮垂眸,香囊看着甚是小巧,玄色底,金线绣的龙纹旁边还带着一朵祥云,绣工着实算不上精巧,但一针一线,却也能看出来是用了心思的。 “你绣这香囊时,可有想着朕?”陆倾淮把玩着香囊细声问道。 阿矜低着头,听见陆倾淮这话,讷讷地应声道:“自然是有。” 话音未落,下颌一凉,陆倾淮抬手抵着她下颌,让她被迫与他对视。他是笑着的,眼睛很媚,仿佛能勾魂。 “想着同朕做什么?” “在龙榻上,还是轿撵里?” 阿矜一哽,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没想好,就听见陆倾淮吃吃地笑起来,捏了捏阿矜的脸,接着道:“帮朕佩上吧。” “是。”阿矜的脸,已经红透了,听见陆倾淮说话,如释重负。 伸手接过香囊,小心地给陆倾淮佩上,陆倾淮坐着,阿矜伸手过去,难免碰到他的腰。 陆倾淮的呼吸沉了几分,看着阿矜给他佩好,玄色的龙纹香囊,与他的朝服倒是极般配。 毕竟是阿矜花功夫做的,阿矜仔细端详了两眼,觉得还挺好看的,抿唇笑了笑。 接着一路无话,阿矜也未再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坐在陆倾淮的身边,马车已经驶出皇城了,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只能隐约听见马车外偶尔几声跪拜声。 昨夜睡得迟,而且做的还是女红这样精细的活儿,马车虽有些颠簸,可也还算平稳,坐了一会儿阿矜突然觉得好生困倦,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 一想到陆倾淮在身边,又一下清醒过来。 陆倾淮见阿矜一下没了声响,斜睨了她一眼,她正坐在他身边打盹,困得不行了,眼皮耷拉下来,然后强撑着睁开,轻轻晃晃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陆倾淮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忍不住上扬。 阿矜清醒过来的时候,想到陆倾淮,偷偷抬眼准备看一眼陆倾淮,没想到,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 “陛……陛下。”阿矜心一颤,有些结巴地开口。 “昨夜未睡好?”陆倾淮悠悠开口问道。 “是。”阿矜应道。 “看来没有朕在身边,阿矜也甚是不习惯啊。”陆倾淮戏谑道。 听着陆倾淮的口bbzl 吻,像是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阿矜低着头,只想着快些到瑞山祇园寺吧! 第三十五章 “陛下, 约莫还有两里路就要上山了。”唐祝的声音混着车架的声音传进来。 陆倾淮未应声,过了一会儿,车架就开始颠簸起来。 祇园寺严格说起来, 是皇家寺庙, 历朝历代接待的都是皇亲贵胄,所以,寺庙跟一般的寺庙比起来,华贵不少。连上山的路,也专门修葺了车马能够上去的路。 感觉颠簸了好一会儿, 马车的移动开始缓慢起来,阿矜原本就困, 加上车架的颠簸,感觉有些难受。 “陛下, 到了。”唐祝出声提醒道。 “阿矜。”陆倾淮叫了阿矜一声。 阿矜抬眼,就看见陆倾淮看了一眼小几上的冕旒, 阿矜会意,抬手小心地拿起冕旒,给陆倾淮戴上。 陆倾淮起身准备下去,见阿矜没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她坐在轿子里, 看着很瘦小,脸色有些白,眉头微蹙, 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阿矜听见陆倾淮动作停顿, 不敢耽搁, 忍着难受跟着一块下去。 阿矜下去之后, 才发现,姚华的马车就在陆倾淮的马车后头。有些惊讶,姚华会出席岁首宴已经出乎阿矜的意料了,没想到,连祇园寺祈福她也会来。转念想到上回夜里陆倾淮烧掉的那封信,莫名有些心慌。他们下车的同时,姚华也正从马车上下来,她瘦了许多,扶着太监的手下马车的时候,甚至给阿矜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出太阳了,暖烘烘的,连冷冽的寒风吹过,也没那么刺骨了。阿矜抬头看了一眼,许是因着祇园寺在半山腰,还有些许残雪未化,一块一块的雪白,配上寺庙的红墙青瓦,有一种别样的意境。 祇园寺很大,门前有一颗千年银杏,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挂着几根冰凌。阿矜之前两回岁首来的时候,总想看看秋日里的祇园寺,这么大的银杏,叶子黄灿灿的,风一吹,满地金黄,应当很好看吧。 门口候着一大群僧人,为首的住持穿着袈裟,身后站着一群穿着衲衣的僧人。见陆倾淮下马车,住持领着众位僧人上前行礼道:“老衲玄清见过陛下、太皇太后娘娘,各位娘娘、大人。” “起身吧。”陆倾淮淡淡地应声,环顾了一眼四周。 他其实从未来过祇园寺。自他记事起,母妃不受宠,连岁首宴都不能上席,更别说一块来祇园寺祈福了,母妃自缢后,他便被遣到了边关抗蛮夷,非诏不得回京。想到这,陆倾淮的眼神都狠戾起来。 住持起身,抬眼看陆倾淮的时候,有些被吓到了。这位新帝,少年模样,眉目清俊,意气风发,可那眼神,着实有些吓人,仿佛带着一把刀子。慌忙低头,不敢再看。 新帝继位时,他对这位新帝倒是有所耳闻,新帝从前是在边关抵抗蛮夷的,打过不少胜仗。他自从出家以来,也bbzl 见过不少久经沙场的将军,戾气重的也不少,可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的戾气这样重。 “多谢陛下。”住持开口,接着道,“陛下、太皇太后娘娘,各位娘娘、大人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老衲早就让人将厢房清扫出来,并备了好些斋饭,以迎各位贵客。还请各位贵客在厢房中沐浴斋戒休息一日,明日再行祭拜之事。” “好。”陆倾淮应声。 “陛下请随老衲来。“住持接着朝前伸手,同陆倾淮道,陆倾淮抬步往里走。其他的僧侣也分别走到各位主子面前领着各位主子进去。 到底是皇家的寺庙,不似其他寺庙看着那般清贫,寂静之中,又透着几分雅静。阿矜之前来过,所以知道大概的路径。寺庙很大,毕竟每逢岁首,或是佳节就会有皇宫的皇亲贵胄和达官贵人过来小住几日。 越往里走,越幽深,地上的石子铺得很齐整,偶尔能看见几棵还绿着的杂草,石子上头还有青苔的影子,真正的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虽这个时节,并没有什么花木,不过这样,更添了几分清冷的感觉。 跟着住持到一间大的厢房前,住持伸手推开门:“陛下,就是这儿了。” 阿矜跟着陆倾淮进去,厢房里面很干净,虽比不上皇宫,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了。用膳的桌子,书架,书桌,床榻,甚至还有小憩用的贵妃榻。膳桌上放着一桌饭菜,都是些素菜,但看着,还挺不错的。 陆倾淮扫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住持见状开口道:“陛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同老衲的弟子说一声。” 住持说着,从住持的身后站出来一个穿着灰色衲衣的小僧人,那僧人双手合十作了一个揖:“祇园寺弟子净源见过陛下。” “嗯。”陆倾淮应声,回头看了唐祝一眼,唐祝会意,示意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上前。 那几个小太监先是拿出银针,每一道菜试了试,银针未变色,接着拿起桌上备好的筷子,饭菜都尝了尝。小太监走到膳桌前试毒,住持见状,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即便他们没有下毒,可想要陆倾淮命的人必然不少,若是在饭菜中查出什么,玄清总有一种他会杀了全寺的人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小太监才走到陆倾淮面前恭敬地回道:“回陛下,饭菜无异。” “都下去吧。”陆倾淮敛眉开口。 “是。”唐祝他们应声退下。阿矜在原地站着,看着陆倾淮走到膳桌前坐下。 “阿矜。”陆倾淮叫了阿矜一声。 “奴婢在。”阿矜应声走到陆倾淮身边。 “用吧。”陆倾淮接着道。阿矜会意,在陆倾淮身边的位子上坐下。 “是。”阿矜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陆倾淮让她吃,她也不敢不吃。 寺庙里的斋饭并不难吃,反而很清甜,可阿矜着实没什么胃口。阿矜吃着青菜梗,突然觉得有些奇怪,陆倾bbzl 淮他也在吃,而且,并没有半分嫌弃神色。不知道为何,阿矜总以为陆倾淮这样贵气的人,是不屑用这样的饭菜的。 “用好了,便回去,入夜了再过来伺候。”陆倾淮吩咐道。 “是。”阿矜有些高兴地应声,她原就觉得有些乏,如今陆倾淮让她回去休息,正合她意。 陆倾淮明显地察觉到阿矜的情绪变化,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阿矜用好了,陆倾淮还未用好,阿矜便安静地坐在陆倾淮身边等着。 “陛下,微臣有事回禀。”门外传来怀远的声音。 “进。” 顾怀远推门进来,看见阿矜也坐在膳桌上已经见怪不怪了,低眉想要说话的时候,冷不丁就听见陆倾淮:“先回去吧。” 顾怀远刚进门,陆倾淮这话自然不是同他说的,阿矜迟疑了一会立马站起身道:“奴婢告退。”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1节 出门,看见候在门边的净源,双手合十作揖开口问道:“小师傅,敢问御前宫女的厢房在哪?” 净源回礼,伸手指了指前面那一排稍微小些破旧一些的厢房道:“那里便是。” “多谢。”阿矜道谢往那边厢房走。 走到廊下的时候,正巧碰到拿着东西的宛音。 宛音看见阿矜似是有些惊喜,叫了一声:“阿矜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陛下允我回来歇息,入夜了再过去侍奉。” “马车上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姐姐你快去休息吧。”宛音接着道。 “好。”阿矜应声,回到厢房。真的是又累又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虽然累,但是阿矜睡得很浅,许是换了一个地方,不太习惯。约莫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本想再睡一会儿的,但是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了。坐起来在床榻上发了一会儿呆,睡了一会儿,舒服多了,想着从宫里带出来的茶叶那些东西都未理,便起身准备去理一理以备陆倾淮不时之需。 到庙里的小厨房,宛音正在忙活,阿矜走进去,看了一眼,宛音已经把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而且,还整理得很好。 “阿矜姐姐。”宛音看见阿矜有些惊喜地开口道,“姐姐你怎么醒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许是换了个地方,醒了就睡不太着了。”阿矜应声,接着道:“宛音,辛苦你了。” “不辛苦。”宛音有些羞赧道,“也不是奴婢一个人弄的,还有小秦子他们帮忙呢。” 宛音一边放茶叶罐子,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阿矜姐姐,你方才是不是说,入夜之后过去侍奉?” “是啊,怎么了?”阿矜应声道,有些奇怪宛音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今日下午也不是我当值,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就今日下山吧?”宛音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阿矜想了想,好像也行,今日陆倾淮让她回来休息,要是之后几日一直让她近身伺候,就没有机会下山了。她左右也睡不着bbzl ,况且,现下时辰还早。 “好啊。”阿矜应声。 到底是年纪小,宛音接着有些兴奋道:“好,那我现在就去同唐公公说一声!” “我去说吧,你将手头的东西弄好。”阿矜应道。 “好。”宛音应声的时候的笑看着特别纯真。 阿矜到陆倾淮住的厢房门口,唐祝正一脸倦意地在门前站着,听见动静,唐祝抬眼看过去,见是阿矜,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来侍奉的吗?顾侍卫在里头。” 唐祝作为御前的人,眼睛毒,自然能看出来顾怀远不待见阿矜,所以才会这么说。 “不是。”阿矜轻声否认道,“唐公公,我和宛音想下山一趟。” 听见这话,唐祝有些诧异地看向阿矜:“你下山去做什么?” “买胭脂。”阿矜应声。阿矜没说是买给小桃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唐祝更奇怪了,阿矜平日并不是喜好胭脂水粉的人,怎么突然,但是转念想到阿矜近日同陆倾淮那般,以为阿矜是想要讨陆倾淮的欢心。且,唐祝他也知道,阿矜在陆倾淮面前是有些特别的存在,若是不允,阿矜到时候跟陆倾淮吹吹枕边风,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沉吟片刻,开口道:“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些。” “好。”阿矜应声,正要转身离开,接着就听见唐祝道,“要不让人跟着你们一块去吧?” “不必了,之前也不是没去过。”阿矜接着道。 唐祝想了想,也是,又嘱咐了一句:“早去早回。” “嗯。” —— 顾怀远出去之后,陆倾淮也觉得有些倦,想了想,叫了一声:“唐祝。” “奴才在。” 唐祝进去,就看见陆倾淮站在床边,一脸倦意,轻声问道:“陛下,可是要歇一会儿?” “嗯。”陆倾淮应声,接着想到什么开口道,“阿矜……” 陆倾淮不提还好,一提唐祝这个心啊,一下就提起来了,提心吊胆地等着陆倾淮接着要说什么,心虚地给陆倾淮解外袍的系带。 陆倾淮就说了名字,之后就没再说了,唐祝等了好一会儿,确认陆倾淮是作罢了,松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阿矜赶紧回来。 安置好陆倾淮,出去之后还是不放心,跟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找阿矜,找到之后,带她回来。” “是。”小太监应声离开。 唐祝现在就后悔了,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宫里什么好胭脂没有,她若是要,陆倾淮定然将整个皇宫最好的胭脂都给她,偏生要这会子下山买。抬眼看见远处的高大的银杏树,默默祈祷了一句。 陆倾淮睡得很沉,许是佛门清净的缘故,醒来甚是舒服,连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唐祝。”陆倾淮叫了一声。 “奴才在。”唐祝有些慌地应声道,带着端着热水的宫女一块进去。 陆倾淮这午觉睡得久,超出平常的时辰了,宫女手上的热水都换了好几回了。可bbzl 阿矜还未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唐祝这心就没静下来过,忐忑不安地往里走。 陆倾淮正坐在床榻前,等着他们进来,宫女端着热水到陆倾淮面前跪下,方便陆倾淮净手,陆倾淮正净着手,随意地开口道:“阿矜呢?让她来侍奉。” 他都睡醒了,她应该也醒了吧,况且,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唐祝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有些惊慌地应声道:“回陛下,阿矜方才同奴才说,要下山买胭脂,奴才……奴才允了。” 唐祝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 “奴才……奴才罪该万死。” 彼时,陆倾淮正在净手,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淡漠地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唐祝。 买胭脂?买什么胭脂?平日里她在他面前近乎从来都没有用过胭脂水粉那些东西。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她看向他害怕惊惧的眼神,她方才看向车窗外向往的眼神,还有方才让她回去她高兴的神色,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脑子一片空白。 “哐当”一声,唐祝吓了一大跳!跪在地上都抖了一下! 热水和脸盆被掀翻在地,声音很大,热水溅了一地,有几滴溅到唐祝的身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裳碰到皮肤,明明是温热的,唐祝却觉得寒凉彻骨。他没想到,陆倾淮的反应,会这么大! “奴才该死,陛下恕罪!”唐祝害怕地求饶,这会儿,倒是没有了总管太监的从容。 “怀远!” 陆倾淮沉声开口道。 “微臣在。”顾怀远进门,看见这一幕,还有些反应不及。 “给朕将她带回来,活要见人。”陆倾淮说到这,顿了顿,接着抬眼看向顾怀远道,“死,要见尸。” 陆倾淮现在的感觉很复杂,气愤,着急,慌乱,可笑每一种都多少有一点。 彼时陆倾淮刚醒,身上还穿着有些松垮的里衣,脸色沉着,看着有些吓人。 顾怀远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陆倾淮说的是谁了,除了阿矜,别人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是,微臣遵旨。”顾怀远拱手应声退下。 作者有话说: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题破山寺后禅院》唐·常建 第三十六章 瑞山离皇城不算远, 山脚的街市甚是热闹,阿矜和宛音下山就深刻的感受到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旁边都是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小商贩。这种场景, 在皇宫里是一辈子都看不到的。 阿矜听着热闹的声音, 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仿佛回到了还未进宫的时候。 “姐姐你看!”宛音走到一个小摊前,拿起一支漂亮的栀子花簪摇了摇同阿矜道。 “好漂亮。”阿矜看着,感慨了一声。 料子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玉料,不过也算白净通透, 妙就妙在那支簪子仔细闻还有淡淡的栀子香。 “姑娘好眼光,这簪子是现下最时兴的, 今儿一早就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一支了。”商贩见阿矜和宛音有bbzl 些心动的样子, 开口劝道。 “这个簪子,多少钱?”阿矜开口问道。上街一趟也不容易, 见宛音喜欢,若是价格合适便买了。 “不多不多,十二文。”商贩笑着开口道。 “十二文!这也太贵了些!”宛音有些惊诧,“十二文都能买半只鸡了!” “嘿!姑娘,我这簪子可是玉料,虽差了些, 可十二文,我可真没赚多少!”商贩听完宛音的话,有些激动地应声。 阿矜想了想, 又拿起簪子看了看, 应声道:“我买了。” “还是这位姑娘爽快!”商贩笑着道, “姑娘可要包起来?” “不必。”阿矜应声, 将钱串递过去。 “好嘞。”商贩有些狗腿地应道,“姑娘可还要瞧瞧旁的,我这簪子,都是顶漂亮的,价钱实惠,童叟无欺。” “不了,多谢。”阿矜回绝,拉着宛音离开。 “宛音。”阿矜叫了宛音一声。 “诶,姐姐怎么……了?”宛音话音未落,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香,阿矜伸手将栀子花簪递到了面前。 “送你了。” “不不不,姐姐,这是你买的,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你既喊我一声姐姐,便收了吧。”阿矜接着道。 宛音性子好,人又单纯,阿矜挺喜欢她的,想着旁的贵重的东西也送不起,送支簪子聊表心意了。 “谢谢姐姐!”宛音轻声应了,还没有伸手接,阿矜便道,“我给你簪上吧。” “好!”宛音笑着应道。 宛音人长得漂亮,簪上栀子花簪,更显得灵动。 阿矜正看着,就听见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诶,今日陛下亲临祇园寺为祈国祚绵长,听闻陛下年纪轻轻,眉目俊郎,容貌比闻名皇城的崔太傅还更甚一筹,也不知是真是假?” “陛下是先帝的儿子,那么多王爷,只传承王容貌出众,我看未必是空穴来风。” “自然是真的,陛下前些年从边关回来时,我曾见过一面,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一见难忘!”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2节 容貌好是不假,只不过,脾性忒差了些。阿矜心想着,错身过去。 两个人接着逛了一会儿,因着身上也没多少银子,也就看个新鲜,所以逛得很快。 路上遇到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阿矜就停下来了,先看了一圈,接着问商贩道:“大姐,可有现下最时兴的胭脂?” “自然,我的胭脂铺子,可是京郊闻名的。喏,这些个都是!”大姐伸手指了指放在前头的那些开口道。 阿矜挑了一个盒子看着甚是精巧的打开,里头的胭脂是桃红色的,感觉颜色还挺好看的,若是给小桃用,应该挺合适的。 “那就要这个了!” 付了钱,看了一眼天色,扭头同宛音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若是晚了,可就不好了。” “嗯,好。”宛音应声。 其实天色还早,只不过阿矜有些害怕,想早些回去。 回去的路上,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穿着甲胄气势汹汹地过来bbzl 。虽距离隔得远,可阿矜一眼就看出来了,为首的,是顾怀远。 “大人,路上都仔细寻过了,未找到人。”有个侍卫匆匆跑来禀告道,看了一眼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街市上人多口杂,恐更难寻。” 顾怀远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个宫女下山了而已,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跑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他倒是真希望那个女人不见了,见陆倾淮的样子已然是上了心的,有她在,日后必定不会太安宁。但是,这是陆倾淮的命令,他可不敢违抗,且,他不希望陆倾淮觉得他无能。 有些烦躁地应声道:“陛下口谕,你还想抗旨不成?” “小的不敢。”那侍卫连忙低头应道。 他们离得远,阿矜只能依稀看见他们在说话,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看着人还挺多的,而且,还劳动了顾怀远,莫不是,祇园寺出事了!阿矜这样想着,心突突地狂跳起来,有些着急地回头同宛音道:“我们快些回去。” 宛音也显然看到了,慌忙点头应声。 一路上阿矜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 —— 祇园寺。 陆倾淮已经穿好外袍了,坐在书桌前,方才宫女给陆倾淮穿外袍的时候,手都止不住在颤。唐祝在原地一直跪着,地上的脸盆已经被宫女撤出去了,可水却没人敢去收拾。 唐祝就这样跪着,惶悚不安,看着天色慢慢变暗。 陆倾淮坐在书桌前,无意识地摸着腰间的香囊。脸色阴沉,整个人都透着明显的不耐。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回,像是真的有些动怒了。 “陛下。”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唐祝的反应很大,甚至微微偏头,看向门口。 “进。”陆倾淮不耐地应声。 小太监进来,看见唐祝跪在地上,和唐祝眼神对视上,轻摇了一下头。 唐祝心当即一沉。 “陛下,奴才们去寻了一路,并未找到,后来到街市上也寻了,并未瞧见,今日听闻御驾亲临,街上的百姓尤为多,是奴才无能。” 陆倾淮并未应声,只是垂眸坐着,小太监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敢出声,瞥了唐祝一眼,唐祝冲他使了一个眼色,这才悄悄地往外走。 唐祝知道阿矜的脾性,她是肯定不会跑的,她不敢。他担心的是,她会不会被人……想到这,便不敢再想了,此刻,他无比希望,阿矜能平安回来,这样,陆倾淮给他的惩罚便会轻一些。 —— 阿矜和宛音到祇园寺门口,就看见好几个小太监在门口候着,一脸焦急的样子。其中一个小太监看见阿矜,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快步跑到阿矜的面前,喘着气道:“阿矜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到陛下的厢房去吧。” 阿矜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陛下听闻姐姐上街买胭脂去了,不知道为何bbzl 动了怒,就连师父也被罚跪在陛下的厢房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奴才都急死了,路上也寻过了,上街也寻过了,就是不见姐姐!”小秦子有些急迫道。 阿矜脑子一片空白,嘴唇都有些干涩,咽了咽口水,扭头跟宛音道:“你先回去吧。” “姐姐。”宛音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陆倾淮的脾性,她也是知道的,且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难免担心。 “没事,你且先回去吧。”阿矜接着道。若是要论罪,多一个人也是于事无补,反倒连累。 阿矜跟着小太监往里走,脑子里一直在想,该怎么安抚陆倾淮,听小秦子说的,感觉陆倾淮是真的动怒了,脑子里突然浮现厉榛榛被掐住脖子的模样,还有上回的那个噩梦。 “啊!”阿矜只觉得脚上一痛整个人往旁边倒,反应过来,人是站定了,只是脚踝的地方,很痛。 “阿矜姐姐,你没事吧?”小秦子回头,手还伸着。 阿矜摇了摇头:“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阿矜觉得到陆倾淮厢房这段路极其漫长。天将暗未暗,周遭的那些东西,只能依稀看个轮廓。 到陆倾淮的厢房门前,厢房的门开着,里面未点蜡烛,一眼看进去,一片死寂。 “陛下。”阿矜鼓起勇气,叫了一声。 陆倾淮坐在里面的书桌前,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摸着香囊的手紧了些,顿了顿,抬眼看向门外,压着怒气:“进来。” 唐祝跪着,听见阿矜的声音,瞬间松了一口气。 阿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抬起脚步,往里走。 阿矜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厢房里面没有旁人。 一步一步,仿佛踏在炭火之上。 走到里面,阿矜都没敢看陆倾淮,径直跪下:“奴婢该死,陛下恕罪!” “错哪了?”陆倾淮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手还是轻一下,重一下地摸着香囊。看向跪在地上的阿矜,她伏跪在地上,瘦瘦小小的,身形单薄,甚是惹人怜爱。 唐祝是极有眼力见的,跪着行了一个礼,轻轻站起身,退出去,退出去之前,还将门关上了。 阿矜是听着唐祝出去的,他关上门的瞬间,房里瞬间暗了不少。 “奴婢……奴婢不该私自下山。”阿矜有些紧张地应声道,生怕说错一个字。 说完,陆倾淮未应声,沉默了好久,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越来越近,“直起身来。” 阿矜呼吸很快,慢慢直起身,垂着眼帘。感觉一阵凉风过,陆倾淮在她面前蹲下来。这不是第一次,却是她最害怕的一次。 “去买胭脂了,胭脂呢?” 阿矜慌乱地从口袋里摸出胭脂盒,双手捧着,抬起给陆倾淮看。 陆倾淮垂眸看,盒子上刻着桃花细纹很是粗陋,但是能看出来,是新的。 阿矜突然觉得眉心一凉,陆bbzl 倾淮的手点在她的眉心,点上去的瞬间,阿矜心跟着一颤。 接着是鼻梁、鼻尖、人中、唇珠、下颌、最后他的手停在阿矜的脖颈上。 “害怕吗?”察觉到阿矜脖颈细微的颤动,陆倾淮开口问道。 阿矜怔着,还未开口,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接着响起:“你怎么能害怕呢?我那么喜欢你,你也要喜欢我的,你怎么能害怕我呢?” 陆倾淮说这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掐住了阿矜的脖颈。 阿矜感受着脖颈处的冰凉,听着陆倾淮几近癫狂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三十七章 陆倾淮的手, 其实并未用力,只是轻轻掐着。但阿矜总觉得,他只要稍稍用力, 就能把她的脖子折断。 也不知道是跪得酸了, 还是害怕得软了,身体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也许是惊惧过了头,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了,只是人还在本能地控制不住地颤抖。 想开口说话,可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喜欢他,脑子里想到的只有陆倾淮的那句。 若是要骗朕, 那就别让朕看出来。 瞬间泄了气,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我!”陆倾淮像是有些被她的动作刺激到了, 激动地开口道。 阿矜睁开眼睛,可能是因为害怕, 她的眼睛蓄着泪,轻轻叫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即便激动,手上依旧没用多大劲,所以阿矜能很顺畅地叫他,也不能算很顺畅,声音是颤抖着的, 带着几分呜咽,细细软软的,一下就让陆倾淮清醒过来了。 陆倾淮松开掐着阿矜的手, 抱住了阿矜, 头埋在阿矜的颈窝处。阿矜没料到, 手上的胭脂盒顺势掉了, 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她的身上很香,有一股淡淡的栀子香。 “阿矜。” “阿矜。” “阿矜……”陆倾淮抱她抱得很紧,紧得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连着重复了好多遍,像是没有要她的回应。屋里的光只剩下一点点了,阿矜只能依稀看见陆倾淮的小半个轮廓,还有远处,极模糊的物件,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还有几分急,在耳边一遍又一遍。阿矜那瞬间觉得,陆倾淮抱着她,是要同她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阿矜,说你喜欢朕。” 阿矜听见这话,怔了怔,讷讷地开口道:“奴婢喜欢陛下。” 话音刚落,脖颈上一阵温热,陆倾淮吻了吻她的脖颈,慢慢往上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阿矜吃痛,微皱了皱眉,但没吭声。 陆倾淮慢慢挪动,碰到阿矜的唇角时,轻吻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昏暗的缘故,还是惊惧昏了头,阿矜竟看出了几分眷恋旖/旎的味道。 下一秒,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被陆倾淮腾空抱起了,阿矜已经猜到了,还是有些害怕。他抱着她往床榻那边去,将她放在床榻上。阿矜现下只觉得脚酸,跪久了之后的麻木和酸痛,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陆倾淮将她放bbzl 到榻上,接着起身,伸手点了一支蜡烛,就点了一支。阿矜半坐在榻上,鞋都未脱,顺着看过去,就看见陆倾淮站在榻边的烛台前,他原本就高,长身玉立,如松如竹,眉目俊朗,但身上的玄色朝服有几分凌乱,头发也未束,有一种说不上的反差。 阿矜看着。陆倾淮突然回身,吓得连忙垂下眼帘。不知道为什么,陆倾淮看见阿矜这个动作,莫名觉得有些愉悦。轻笑了一声,欺身过去。 阿矜低眉,余光只能瞥见摇晃的人影,手一凉,被陆倾淮的手牵着过去,放在陆倾淮的腰带上:“替朕解开。” 阿矜深吸了一口气,生怕手抖惹得陆倾淮不悦。给他解开之后,腰带被陆倾淮拿过去,他将上头的香囊解下来,放到一旁,接着抬手,将腰带缚在了她的眼睛上。 阿矜眼前一片漆黑,有些不明所以,不安地唤了他一声:“陛下。” 玄色深沉,她的脸很白,如通透的羊脂玉,看着格外舒意。陆倾淮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 他害怕看见她眼里的惧怕和假意,只要看不见,就好了。 阿矜只觉得陆倾淮冰凉的唇,缓缓用力,到最后是用了狠劲的,仿佛要吃了她一般。蒙着眼睛,其他的感官,好像都变得敏感了起来,陆倾淮太了解她的身/体了,知道哪里最折磨人。阿矜除了正常的反应外,内心还有无尽的害怕。 “阿矜,不要离开朕,好不好?” “不要害怕朕好不好?” …… 陆倾淮粗/喘着气,说出这些话,阿矜其实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毕竟他的语气,真的是那种渴求的语气。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3节 可阿矜着实也没有什么力气和精力应声,只觉得整个人都虚浮得厉害。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矜感觉陆倾淮起身了,伸手抚了抚她额角的汗。然后才解开了缚在她眼睛上的腰带。 突然亮起来,阿矜还有些适应不了,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彻底睁开。 陆倾淮的手还在她的额角,轻轻摩挲着:“脚怎么了?” 阿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讷讷地应声道:“方才……” 才说了两个字,听见自己有些微哑的声音,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方才来时的路上太急了,不小心扭了一下。” 听见阿矜的话,陆倾淮挑了挑眉,反问道:“是急着见朕吗?” “自然是。”阿矜嗫嚅道。 陆倾淮轻声笑起来,手往下移,顺着她的眉,抚了抚。阿矜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唐祝。”陆倾淮接着叫了一声。 “奴才在。”唐祝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应声。 “备水沐浴。” “是。” 水没一会儿就备好了,唐祝过来叫:“陛下,水已经备好了。” 陆倾淮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阿矜,起身走到架子上扯下架子上的紫貂大氅,掀开被子,将紫貂大氅盖在阿矜的身上,阿矜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陆倾淮连着大氅抱起来了。bbzl “陛……陛下。” 阿矜叫了一声想到他今天动了怒,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任凭他抱着她出去。 厢房的门被打开,阿矜头埋在陆倾淮的臂弯里,不敢抬头。 唐祝和顾怀远看见这一幕皆是一愣,纷纷偏过头。是唐祝让人下山去通知的顾怀远,顾怀远知道之后就径直上山了,怕陆倾淮传召,就跟着唐祝一直在门口候着。没想到看见的是这样的一幕。 陆倾淮的大氅很大,也包得很严实,但是,阿矜依旧露了半截脖颈出来,她的脖颈很白,匆匆一瞥依旧能瞥见了脖颈上的红痕。 顾怀远常年跟随着陆倾淮在军营,虽军营里也有军/妓,可顾怀远向来不屑,早就知道了陆倾淮同阿矜的关系,如今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种微妙的感觉,想到这,耳尖微微红了些。 外头的天,还是很冷的,即便裹着陆倾淮的大氅还是有些凉。但阿矜的脸很热,一想到外头候着这么多人,只想着陆倾淮赶紧抱着她去浴房吧。 寺庙里的浴房,里面放着的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浴桶,陆倾淮将阿矜放进去之前,还单手抱着她,另外一只手伸进浴桶里探了探水温。 沐浴完,阿矜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但看见陆倾淮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悸。 衣裳是陆倾淮给她穿的,上次穿过一回之后,好像变得熟稔不少。穿好之后,将大氅搭在她身上,依旧将她抱起,阿矜有些害怕地开口道:“陛下,奴婢自己……可以。” 陆倾淮好像并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一言不发地抱着她,阿矜也只好作罢。 回厢房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星星点点的厢房里透出来的烛光,还有前头提着灯笼的小太监手上摇摇晃晃的昏黄的烛光。 “备膳吧。”陆倾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传邓清希过来。” “是。”唐祝应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小太监。 邓清希,太医院院使。 阿矜听陆倾淮这么说,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有些忐忑不安地瞟了一眼远处的天,天看着很深,还挂着几颗一闪一闪的星星。 到了厢房,膳食已经备好了,满满一桌。折腾了这么久,加之中午的时候也没有吃多少,阿矜倒是真有些饿了。 陆倾淮开口了她才动筷子,吃得比平常略微急一些,陆倾淮见她吃的比平时急,开口道:“慢些,都是你的。” “是。”阿矜诺诺地应声,放慢了动作。 “陛下,邓太医到了。”唐祝在门口出声道。 其实他还有几分疑惑,陆倾淮好像并没有哪里伤着了,叫什么邓清希,真是琢磨不透,难不成是方才掀脸盆的时候伤着了。虽然疑惑,唐祝还是不敢耽搁,立马就让人去请了。 邓清希也显然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陆倾淮要传他,问了小太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怕耽误事,匆匆忙忙地穿戴好赶过来。听唐祝通传了bbzl 之后,有些紧张的在门口等着。 “让他在门口候着。” “是。”唐祝应声,继续低眉站着。 邓清希紧张兮兮地凑到唐祝身边,声如蚊蚋:“陛下怎么了?” 唐祝看向邓清希,摇了摇头:“奴才也不清楚。” 邓清希看了一眼厢房的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陆倾淮刚继位时,让他去慈宁宫为太皇太后诊治,看见满宫的人在庭中被廷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当时还以为只是责罚宫人罢了。后来小心翼翼地给姚华诊治好出来,就看见有小太监拉着宫人的尸身扔到旁边的拉车上,那时候他才知道,他们不是被责罚,而是,杖毙。 第三十八章 阿矜吃着, 听见陆倾淮这么说,动作顿了顿,接着也就不理会了, 继续吃, 毕竟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斋饭依旧是那些个素菜,晚上比中午多了一道萝卜汤,炖得很鲜甜。许是真的有些渴了,阿矜连着喝了两碗,再想盛第三碗的时候, 偷偷瞥了一眼陆倾淮,然后伸手过去盛汤。 “好喝吗?” 耳畔冷不丁响起陆倾淮的声音。 “回陛下, 挺……挺好喝的。”阿矜有些迟疑的应声,盛汤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不知道陆倾淮想要做什么, 接着就没声音了,阿矜有些后怕地端着碗坐下, 小口小口地喝。 “朕也想尝尝。” 阿矜听见陆倾淮这话,连忙将自己的碗筷放下,就准备起身给陆倾淮盛汤。 小臂突然就被拉住了,陆倾淮看了一眼她的碗,阿矜瞬间就明白了。重新端起自己的碗,舀了一勺, 递到陆倾淮的唇边。 陆倾淮尝了尝,确实挺好喝的,味道虽然淡, 但很鲜甜。 结果就是阿矜新盛的那碗汤, 全喂给了陆倾淮。 见陆倾淮吃好了, 阿矜也就停了, 起身朝着陆倾淮躬身道:“奴婢去唤唐公公。” 话音未落,就被陆倾淮打断了:“唐祝。” 阿矜只好坐下。 “奴才在。”唐祝听见声音连忙应声,连带着候在门口的邓清希也紧张起来。 “撤了吧。”陆倾淮接着道,唐祝就明白了,领着几个小太监进去。 撤了饭菜出来,低声对邓清希道:“陛下唤你进去。” 邓清希点了点头,抬步往里走,屋内的烛火点的亮堂,同厢房外头截然不同,邓清希进去就感觉有些晃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接着往里走。 粗略地看了一眼,陆倾淮坐在书桌前看折子,旁边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女子,身上穿着御前宫女的衣裳。看眉眼,他倒是有一点印象,那个女子,就是之前他从慈宁宫出来之后,陆倾淮让他去诊治的女子。 他当时就有些好奇那女子同陆倾淮的关系,现下看着,倒是有些明白了。 “微臣见过陛下。”邓清希跪下行礼。 “起身吧。”陆倾淮懒懒地应声,连头都未抬。 “谢陛下。” 阿矜坐在陆倾淮旁边有些惶恐,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太医bbzl ,估摸着…… “她脚伤了,你给她瞧瞧。” 果然! “是。” 邓清希微微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躬身走到阿矜身边,开口道:“劳烦姑娘给微臣瞧瞧伤处。” 南锦民风开放,医者地位算是比较高的,手脚瞧瞧也不碍事,只要在场有旁人,不逾矩便好。 邓清希话音刚落,就觉得旁边有一道目光盯着他,凉嗖嗖的,吓得他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阿矜也看了一眼陆倾淮,陆倾淮这会儿已经放下折子看向他们了,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将鞋袜褪下来,只露出扭到的地方。 扭到的地方只有一点点青紫,因着阿矜肤白,看着严重些。邓清希看了一眼,接着问道:“姑娘可觉得痛?” “不走动还好,走动时会有一些,不过,并不是很痛。”阿矜如实道。 邓清希点了点头,回过身同陆倾淮道:“回陛下,姑娘并无大碍,用金疮药涂两日便好,微臣回去就让人将金疮药送过来。” “好。”陆倾淮看着邓清希应声,邓清希有些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接着道,“那,无旁的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陆倾淮重新拿起折子,应声道。 邓清希松了一口气,慢慢回身往后退。 阿矜在邓清希回禀的时候就将鞋袜穿上了,端正着坐好。屋里只有陆倾淮看折子的声音,阿矜觉得有些困,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是亥时了,瞥了一眼陆倾淮,他看着还挺精神的样子,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陆倾淮不睡,她也不敢睡,就一直坐着,盯着自己袖口上的祥云纹发怔。 “陛下,邓大人让人送药过来了。”过了一会儿,门外就响起唐祝的声音。 “进来。” 接着便是门开的声音,唐祝拿着药进来,躬身行了礼之后便径直走到阿矜的身边,将药递给她。 “多谢唐公公。”阿矜伸手接过,很自然地便应声了。 唐祝有些惶恐,微偏头瞟了一眼陆倾淮的神色,见无异,才躬身退出去。 屋里重新归于寂静,阿矜拿着金疮药的药盒有些迟疑,陆倾淮看过去,就看见少女拿着药盒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神色有些为难的样子。 “愣着做什么?”陆倾淮开口问道。 阿矜低头,细声道:“奴婢怕扰了陛下。” 他在看折子,她这边若是弄出些动静,想必是会吵到他的。不管怎么样,她可不想再被掐脖子了。 “那便去榻上。”陆倾淮声音没什么波澜,阿矜听了忙应声道,“是。” 阿矜拿着药盒回到榻上,榻上的被褥应当是方才去沐浴的时候换了的,干净松软。阿矜坐在榻上将鞋袜褪了,打开药盒将药抹到伤处,冰凉细腻,甚是舒服。 阿矜正抹着,冷不丁就听见厢房外头响起一阵声响,接着,是个陌生的声音,许是隔得有些远,声音有些许模糊:“陛下。” 仅仅就是个称呼,旁的话,便没有了。 阿矜有些bbzl 奇怪,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不少。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4节 “进。”陆倾淮应声。 “陛下,入夜后,山脚有人鬼鬼祟祟的,微臣未曾惊动。”那个陌生的男声开口道。 阿矜仔细地听着,床榻同外头,有一道屏风隔着,视线遮挡,外面的人若不仔细看并不知道里面还有人。 “继续看着。”陆倾淮清朗的声音响起,接着吩咐,“别打草惊蛇。” “是,微臣明白。” “啊!”地上突然蹿过去一只老鼠,阿矜原就听陆倾淮他们说话听得认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出声,往旁边挪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什么人!”那人极其警觉地站起身,朝着床榻那边看,里屋是点着蜡烛的,透过屏风仔细看还是依稀能看见影子。女子的影子,摇晃的珠翠,那女子坐在床榻边,屏风的边缘还能看见一只脚。纤纤玉足,玉骨冰肌,格外吸引人,男子的眼睛盯了一会儿,有些入神。一瞬间就回过神来了,朝着陆倾淮跪下,“微臣失礼,陛下恕罪。” “出去吧。”陆倾淮摸着腰间的龙纹香囊,命令道。 “是。”那人躬身行礼出去。 阿矜屏着呼吸,听见那个人出去,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刚静下来,就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响起,极其熟悉的脚步声,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甫一抬眼,陆倾淮就出现在屏风旁。 阿矜开口:“陛下。” 她喊得轻声,听着有几分娇娇的味道。 陆倾淮目光落到她的脚上,很自然地坐下,接过她手上的药盒,一只手握住她娇小的脚,将药抹到她的踝上,陆倾淮的手有些粗粝,在阿矜的皮肤上反复摩挲有些酥酥痒痒的。 “方才怎么了?” 陆倾淮抹着药,随意地开口问道。 “方才,地上有一只老鼠蹿过去,奴婢被吓着了,才如此失态,陛下恕罪。”阿矜小心谨慎地应道。 说完小心地观察着陆倾淮的神色,见他神色无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怀远。”陆倾淮帮阿矜抹好药,叫了一声。 顾怀远在外头候着,听见陆倾淮叫他,立马就准备进去,考虑到阿矜也在里面,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开门进去:“微臣在。” 彼时,陆倾淮朝着阿矜伸手,阿矜会意,连忙摸出身上的绢帕。正准备给陆倾淮擦拭,帕子已经被陆倾淮拿过去了,他慢慢地,仔细地擦着。他的手本就好看,拿着雪白的绣着桃花的绢帕擦拭,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将他的眼睛剜了。” 此话一出,不只是阿矜,怀远也是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陛下!” “那件事,你去办,别打草惊蛇。” 顾怀远犹豫了一会儿,就知道陆倾淮的意思了,应声道:“是。” 阿矜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陆倾淮,他的神情淡淡的,仿佛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侍卫被剜了眼睛,在皇宫里,比死bbzl 了还不如,即便被放出宫去,也算是半个废物了。 顾怀远很快就出去了,屋里重新归于沉寂。阿矜觉得这气氛着实压抑,但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惊胆战地坐在床榻上,寂寂无声。 陆倾淮见阿矜低着头,欺身过去,阿矜闻到逐渐浓烈的龙涎香的味道,有些害怕,忍着害怕,坐着未动。猝不及防被陆倾淮抱住了,许是他穿的少,他的身上有些凉,陆倾淮抱着她,凑近闻了闻她发上的栀香。 “还未到三月,你身上哪来的栀香?” “奴婢下山时,街上有卖栀子花簪的,许是那时候沾染上的。”阿矜细声应道。 “你喜欢吗?”陆倾淮煞有介事地问道。 阿矜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倾淮说的是栀子。 “喜欢。” “那你喜欢朕吗?” 阿矜低眉,生怕被陆倾淮看出来。 “奴婢喜欢。” 第三十九章 陆倾淮听见这话, 笑了笑,手顺着她的脊背慢慢往上,摸了摸她的脖颈。 “累了?”他轻声地开口问道, 阿矜点了点头。 “安置吧。”陆倾淮接着道。 “是。”阿矜应声, 自然地想要站起身给陆倾淮更衣。未曾想到,陆倾淮的手,先将她的腰带解开了。 “陛下。”阿矜看着自己散开的腰带,惊悸地开口唤了一声。 陆倾淮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她的腰带,一边开口道:“朕方才才给你上了药, 若是起身,岂不是白上了。” 阿矜仔细一想也是, 刚上了药,若是起身穿鞋, 蹭得到处都是,真真是白上了, 也就不再说话了。 陆倾淮将她的外袍脱了,放到一边,接着是小夹袄,然后是中衣,解开中衣的时候,陆倾淮瞧见阿矜脖颈上的红痕, 伸手摸了摸。 阿矜感觉到陆倾淮的触/碰,以为陆倾淮又……想到方才在床榻之上,呼吸不自觉变快了几分。 陆倾淮看着阿矜胸/口的起伏变快, 勾了勾唇, 突然起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将中衣褪到肩头的位置, 接着伸手微微撩开里衣, 低头俯身过去。 阿矜只觉得左边脖颈一凉,陆倾淮的唇很软,又带着一丝酥酥麻麻的感觉,慢慢地蔓延开。 陆倾淮的唇碰到阿矜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阿矜胸/口的起伏更快了。 沐浴之后,陆倾淮束了发,纯白的玉冠,墨黑的发,极分明。阿矜垂下眼皮就能瞧见,一时间看得有些愣怔。 回过神的时候陆倾淮已经起身了,将她的中衣褪了,然后将衣服一件一件挂到旁边的架子上,极有耐心的模样。接着慢慢脱他自己的衣裳。 脱了衣裳,阿矜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凉嗖嗖的,怕着凉,非常顺手地拉了旁边的被子披在身上。 陆倾淮回身就瞧见阿矜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个。 阿矜对上陆倾淮的目光,感觉自己有些太放肆了,不自在将被子扯下来放了回去。陆倾淮看见阿矜的动作,一时有些忍俊不禁,bbzl 走到阿矜身边,拥着阿矜伸手去拉过被子躺下。 阿矜窝在陆倾淮的身边,刚躺下,被褥里有些冷,阿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也不知道陆倾淮是不是察觉到了,拥着她的手紧了一些。阿矜原本就觉得很累,躺下没一会儿,身体慢慢地暖和起来,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瑞山不比皇宫,即便是烧了炭,也比皇宫里冷些。 阿矜是半夜里冷醒的,她原就体寒,在宫里暖和也就不觉得,现下即便躺在陆倾淮身边也还觉得有些冷。旁边的烛台上烛火还跳动着,周遭安静地只听得见陆倾淮沉稳的呼吸声,阿矜同一个姿势躺得久了,醒了便轻轻地动了一下。 不动还好,就轻动了一下,陆倾淮就醒了。 “阿矜。”陆倾淮喃喃地唤了一声。 阿矜吓得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要起夜?”陆倾淮接着问道。 “没……没有。”阿矜应声道。 “那便睡吧。” “嗯。”阿矜乖巧地应声,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 翌日,阿矜很早就醒了,准确来说,夜里同陆倾淮说完话之后,就一直睡得不大安稳。 醒了就感受到了屋里的冷,感觉今日比昨日还要冷些。 “陛下。”唐祝的声音。 陆倾淮未应声,感觉还未醒。今日要祈福祭祀,按理是要比往常起的早一些。 过了一会儿,陆倾淮起身了,唤了唐祝进来,阿矜也跟着起来给陆倾淮更衣。 脚走动的时候还有一点点疼,跟昨日比起来,已然是好多了。 早膳是白粥,炖得很稠很软烂,配上酸甜爽口的腌萝卜,很好吃,阿矜喝了两小碗。 用完早膳,便跟着陆倾淮一块去大雄宝殿祈福。走出房门,外头的天阴沉沉的,有一种又要下雪的感觉。倏忽想到昨夜里陆倾淮交代顾怀远去办的事,总有些惴惴不安,看了一眼远处高大的银杏。 到大雄宝殿,姚华、住持和众位官员都已经在了。 “臣妾(微臣),奴才(奴婢)参见陛下。”众人跪下,只有姚华站着。 阿矜看向姚华,她穿着一件孔雀绿金线孔雀纹饰的长袍,站在金身下,上了妆,不浓,淡眉淡唇,看着比之前还要年轻几分。她原就是个美人,只不过年老色衰。美人迟暮,金身依旧,也不知道端坐在莲花台上的金身是否能听见她的祷告。 阿矜看着这一幕,想到姚华现下的处境,突然觉得有些感慨,南锦最尊贵的女子,竟也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阿矜注意到,姚华的眼神有些奇怪,她的眼神不像之前那般没有精气神了,反而,有一丝阴鸷。她眼睛看着的是,陆倾淮! 阿矜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陆倾淮。 文武百官穿着朝服,场面比上朝还要严肃、虔诚几分。人的欲念是无穷尽的,对于无法得到的,总是心存妄念,而那妄念总要有一个寄托之处。 陆倾淮说完祝词之后,祈福祭祀便真正bbzl 开始了。 阿矜在旁边的角落里,随着他们一起参拜,陆倾淮站在最前头,香火的白烟和烛火的黑烟交缠在一起,陆倾淮的背影都看得不是那么真切了。 阿矜能想象到陆倾淮的神情,淡漠至极,一点都未放在心上。也是,他这样桀骜不驯的人,若是真的在虔心礼佛,阿矜也是不信的。 看着前头在莲花台上坐着的金身三世佛,阿矜抬手合十,心里默念了几句。她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步步高升,只求自己同家人能平安体健。 祈福祭祀一日下来,还挺累的,阿矜站起身的时候,连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腿脚原就不大好,昨夜又未睡好,跪的时辰久了更甚。站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幸好宛音就在旁边,她反应快,一下就伸手扶住了阿矜。 “阿矜姐姐,没事吧。”宛音低声道。 阿矜摇了摇头。 “今日过了,还有两日呢,不如,同陛下求求情。”宛音接着道,她知道阿矜的腿脚不大好。 “不必了,我自有分寸。”阿矜接着应声。 人人都艳羡阿矜的荣宠,就连在御前侍奉的宛音都这么觉得。没人知道,她每日是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对了,陛下昨日,未苛责姐姐吧?我昨夜里找过唐公公,谁知唐公公训斥了我两句,将我遣了回去,今儿一早,又在祈福,想寻个空隙开口问问姐姐都不得空。”宛音接着开口道。 “无事。”阿矜脑子里突然浮现昨夜的场景,有些不自然地安抚道。 “无事便好,可吓死奴婢了。”宛音感慨道。 宛音说着,阿矜抬眼,就瞧见了唐祝看向她,立即会意,同宛音道:“我去御前侍奉了。” 宛音点了点头:“好,姐姐慢些。” 才申时一刻,外头的天已经阴沉的同酉时一般,一副将要下雪的样子。 一阵冷风过,阿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5节 跟着陆倾淮一同回到厢房,陆倾淮便叫阿矜将他的冕旒摘了。陆倾淮好像特别不喜欢戴着冕旒,只要能摘,就会将冕旒摘了。 “陛下。” 顾怀远的声音。 “进。”陆倾淮的声音混杂在冕旒的珠子碰撞的声音里,清朗好听。 “大理寺来的消息,听闻徐镜廷以护卫陛下之名,秘密遣了一批死卫过来,大抵今夜便会到瑞山。” 听见顾怀远的话,阿矜托着冕旒的手一僵。陆倾淮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笑着开口道:“护卫朕?这徐大人还真是,为朕着想啊。” “那陛下?”顾怀远犹豫着开口问道。 “朕倒是要看看,徐大人要如何护卫朕。”陆倾淮接着道。 “是,微臣明白了。”顾怀远拱手躬身退出去。 阿矜看着手上珠帘摇晃的冕旒,有些出神,姚华今日看向陆倾淮的眼神,阿矜现下还记得。死卫今夜便会到瑞山,想来今夜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听陆倾淮的语气,像是一点都未将他们放在心上,姚华他们bbzl 大抵是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和谋划全都在陆倾淮的掌控之中,甚至,这一切能够进行下去,都是陆倾淮的授意。 “传膳吧。”陆倾淮看着在出神的阿矜吩咐道。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陆倾淮的声音又轻,阿矜反应过来陆倾淮是在同自己说话,将冕旒摆到架子上,福了福身子,应声道:“奴婢这就去。” 走出厢房,天色已经很暗了,看着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唐祝见她出来,看向她:“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传膳吧。”阿矜传话道,接着觉得脸上有些凉凉的,再抬眼,雪花已经飘下来了,细细密密的,满目纷纷。 “我去烹一盏茶来。”阿矜有些心神不宁地开口。 唐祝自然也知道阿矜愁的是什么,知道她胆子小,看着廊下的雪轻声宽慰道:“今夜的风雪再大,明日的祭祀祈福该继续还是会继续的。” 阿矜福了福身子,接着错身过去。 作者有话说: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咸阳城东楼》唐·许浑 日更或者隔天更,有时候很忙就会隔天更,不好意思啦。 第四十章 阿矜烹好茶端着茶盏往厢房走, 厢房和小厨房的廊道是不连贯的,中间有一段没有廊道遮蔽,雪愈下愈大, 阿矜走到廊道的尽头才想起来这件事, 抬眼看了一眼漫天的大雪。 方才还是黄豆大小的雪花,现下已经如鹅毛一般了,轻盈灵动,却满是寒意。阿矜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入神, 想起手上的茶盏,快步穿过去, 有几片雪落到她的脖颈上,凉飕飕的, 阿矜缩了缩脖子。 走到厢房门口,唐祝看了一眼阿矜, 伸手指了指阿矜的头上。阿矜反应过来,将手上的托盘递给唐祝,唐祝伸手接过,阿矜伸手轻轻拍了拍头,掉下来一些雪花晶莹的碎屑。 阿矜端着茶进去的时候,陆倾淮已经坐在桌前了, 今晚的晚膳是面,不过陆倾淮毕竟是皇帝,即便是素面, 桌上依旧放着一桌的菜。 “陛下。”阿矜端着茶进去, 行了礼, 接着将茶奉到陆倾淮的手边。 阿矜有心事, 面也有些用不下,吃得很慢,陆倾淮细看了一眼阿矜,未开口。撤了饭菜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陆倾淮走向书桌,阿矜以为陆倾淮要看折子,跟在陆倾淮身后一块往书桌那边走,她没想到陆倾淮会突然停下,撞到陆倾淮的背后,吓得一下就跪下了:“陛下恕罪。” “我们阿矜是不是怕了?”陆倾淮开口问道。 阿矜伏跪在地上,看不见陆倾淮的脸,缓缓吐出一口气回道:“是。” 说不怕,怎么可能,姚华和徐镜廷都召了死卫过来,摆明了就是要陆倾淮的命,陆倾淮虽胸有成竹,可到底也是人。禹王和肃王当时谁不是胸有成竹,可还不是失手了,成为了阶下囚。成王败寇,亘古不变的道理。 阿矜正想着陆倾淮会说什bbzl 么,骤不及防身体一空,陆倾淮微倾身伸手就将阿矜拉到了他的怀里。 阿矜不敢动,耳畔传来陆倾淮的声音:“有朕在,你怕什么?” “是觉得朕会输吗?” “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胆子有些小。”阿矜怯生生地应道。 陆倾淮的手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小孩一样。明明他也才大了她三岁。 陆倾淮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在安抚她,之后便回到书桌前坐着了。阿矜在他旁边站着,给他磨墨。 许是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难熬。 “陛下,太皇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了。”唐祝的声音,不知为何,阿矜总觉得他说这话时,连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进。”陆倾淮应声道,手上的动作未停。 接着门便开了,阿矜看见进来一个宫女,很眼熟,应当是上回他们在慈宁宫见到过的那位。 “奴婢见过陛下。”那宫女躬身一礼。 “起身吧。” “谢陛下。”宫女应声接着道,“太皇太后娘娘在大雄宝殿,说有些话想同陛下说,让奴婢过来请陛下现下过去。” 陆倾淮听见这话,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若是朕不去呢?” 那宫女一滞,接着福了福身子道:“太皇太后娘娘说,她今夜都会在正殿为南锦国祚祈福,陛下何时得空,何时过去便好。” 这话当真是滴水不漏,姚华是长辈,说出这话,已然是放下了身段,若陆倾淮不去,也着实说不过去。 “下去吧。”陆倾淮接着开口道。 “是。”宫女躬身施礼缓缓退出去。 宫女出去之后,厢房内静默了片刻,接着阿矜便瞧见陆倾淮将手上的狼毫搁置在翠绿色的玉石笔枕上,站起身开口道:“阿矜。” “奴婢在。”阿矜有些忐忑地应声。 “同朕一块去吧。”陆倾淮说得轻描淡写。 “是。”阿矜应声。 答应还有活路,可若是拒绝,阿矜觉得自己大抵马上就会被陆倾淮掐死在厢房。 随着陆倾淮一同出去,天已经黑了,廊道下挂了好几盏灯笼,风大,吹得灯笼摇摇晃晃的,地上人的影子也跟着左右摇晃。 阿矜借着灯笼的光扫了一眼,大雪纷飞,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了。将手上的大氅给陆倾淮披上。 “怀远呢?”陆倾淮目光也落在外头的雪上,开口询问道。 “陛下放心,顾侍卫已经带人在寺外候着了。”唐祝低头应声道。 “嗯。”陆倾淮应声,抬步往外走,小太监见状,连忙提着灯笼上前。 阿矜接过另外一个小太监手里的伞,撑开跟在陆倾淮身后。 唐祝看着阿矜跟出去有些惊诧,他以为,凭着陆倾淮对阿矜的宠爱,会将她留在厢房,或是让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想到陆倾淮会带着她一起过去。 转念一想,也就想通了。这个时候在陆倾淮的身边,是危险不错,可同时,也是最安全的。不过依着bbzl 陆倾淮的性子,他若是要有危险,估计会先亲手杀了阿矜。 一路上安静得有些吓人,只能听见他们几个踩在薄雪上的脚步声。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害怕的缘故,阿矜现下觉得手脚冰凉,都有些僵了。 到廊下,阿矜收了伞,跟在陆倾淮身后。殿内的烛火点得多,透过窗纸映出来,橙红橙红的,看着极温暖。 殿门大开着,门前一个人都没有,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往里走,阿矜一眼就看见了姚华,穿着一身素白银线凤凰纹缎,头发也只是简单的玉簪挽着,背对着他们跪在佛前的蒲团上。 一副,为谁服丧的模样。 阿矜看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了一下。 “孙儿见过皇祖母。” 陆倾淮站定,开口行礼,却未躬身。 “来了。”姚华的声音很沙哑,仿佛在这里等了很久。 话音刚落,阿矜就听见一阵甲胄碰撞的声音,一群人拥进殿内,原本宽大的大雄宝殿瞬间变得逼仄起来。阿矜强忍着害怕,扫了一眼周围,数不清的人,一眼都数不过来,一片黑压压的。 陆倾淮就站在原地,连正眼都未瞧周围那些人,从容地站着。 那些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锋利的兵刃,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接着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阿矜回头瞥了一眼,大理寺少卿徐镜廷穿着一身银色的甲胄走进来。 “微臣,见过陛下。”徐镜廷开口行礼,他也并未躬身,语气甚是傲慢,比陆倾淮方才的行礼还要狂几分,仿佛胜券在握。 陆倾淮连身都未转,一直看着前面跪着的姚华。阿矜回头,姚华已经从蒲团上起身了,素白的衣裳曳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倾淮,仿佛能淬毒。她的脸上带着笑,居高临下,大仇将要得报的笑。 阿矜看着姚华的笑,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她将要疯魔了。 “孙儿不知道,皇祖母要同孙儿说的话竟是这些。”陆倾淮开口道,淡然如斯。 “哀家同你这个孽畜有什么话好说的!要说,也留着到地府,给哀家的晴儿赔罪吧!”姚华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个字,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阿矜明显地看到,姚华的眼眶红了,眼里蓄着泪。 “来人啊!给哀家杀了这个孽畜!”姚华接着怒声命令道。 阿矜听见姚华的形容,心里一颤,顿然想到上回,陆倾淮失魂落魄地从慈宁宫出来。 还未回过神来,周遭的人已经拿起了手上的剑将要扑过来了,阿矜呼吸急促起来,看着面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如临大敌。那些人还未来得及杀过来,门外就已经响起了厮杀的声音,声音很响,像是一瞬间冲过来的。 殿内的其他人听见声音显然都有些懵了,举着剑的手顿了顿,徐镜廷看了一眼火光攒动窗外,意识到不对劲,开口吼道:“谁杀了狗皇帝,赏金万两,良田千顷!” 说完快速地拔出手上的剑,朝着陆倾淮去。bbzl 阿矜也不知道怎么了,徐镜廷挥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手脚仿佛被绑住一般,动弹不了,就眼睁睁地看着徐镜廷挥剑向他们。突然肩上一股力,人被带向一边,耳畔传来一阵血肉被破开的声音混杂着其他人厮杀的声音,耳朵、侧颊一阵温热,鼻尖瞬间盈满了血腥味。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顾怀远的声音。 “起来吧。”陆倾淮应声,看了一眼怀里的阿矜。 刚刚拉阿矜的时候,大抵是不小心的碰到了她的簪子,头发已经散落下来了,徐镜廷的血溅到了她的发上、耳尖、侧颊。脸色惨白,整个人止不住地在颤抖。 顾怀远也注意到了,少女的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小小的,缩在陆倾淮的怀里,一时间,不知道为何,竟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阿矜。”陆倾淮叫了阿矜一声,阿矜这才回过神来。 从陆倾淮的怀里退出来,轻轻地应声道:“奴……奴婢谢陛下救命之恩。” 应完深深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徐镜廷的人,和顾怀远的人厮杀在一块,哀嚎、尖叫、呻/吟,骨肉被破开、鲜血喷涌出来的声音,鲜血的红色、烛光跳动的昏黄、他们身上的甲胄的银色细光,都在刺激着阿矜的神经。 阿矜和陆倾淮就站在中间看着,有几个死卫将将要扑过来,被侍卫拦腰斩杀。阿矜就这样怔怔地站着,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陆倾淮察觉到阿矜不对劲将自己的大氅盖在了阿矜头上。 第四十一章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6节 陆倾淮的大氅上有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带着余温,很暖和,但阿矜的手脚依旧凉得厉害。 因着什么都看不见, 阿矜听着外头厮杀的声音, 更害怕了,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思绪跟一团浆糊似的。 猝不及防,耳边一阵嘈杂, 又被一股力带了过去,陆倾淮拉得有些用力, 大氅又有些重,所以从阿矜的头上滑了一段下去, 阿矜睁开眼睛依稀能瞧见外头的烛光和大概的景象了。 耳畔又是一阵刀剑的声音,血喷溅上来, 阿矜的裙角,溅上了一排凌乱鲜红的血点,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阿矜拧眉,低头看了一眼,愣怔着,旁边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阿矜又茫然地抬眼看过去。 闻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扫了一眼,徐镜廷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还有几个人被顾怀远的人扣着, 周遭尸体横陈, 血流成河, 一切已成定局。 阿矜还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即便经历过宫变,可当时她也只是一直在临华殿内。陆政被陆倾淮杀的时候,她虽在殿内,可到底也是没有亲眼看见的。 “在佛前杀生,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姚华的声音,满是不甘、愤恨、难以置信,光是听声音就感觉她恨不得将陆倾淮撕碎。 阿矜抬眼看过去,姚华依旧站在bbzl 金身下,一身素白的凤凰纹缎上头溅满了斑驳的鲜血,甚至有血顺着她的广袖滴落到地上的蒲团上。 姚华这话说完之后,周围一片死寂。她是太皇太后,可陆倾淮是皇上,她的话,无异于在诅咒君上。 烛花“噼啪”一声,接着阿矜便听见陆倾淮低沉的笑,仿佛是真的觉得好笑,他笑了好一会儿。 整个大雄宝殿里,就只听得见陆倾淮的笑声。 “皇祖母可真是会说笑,先动杀心的,不是皇祖母您自己吗?” 这话,陆倾淮前半句的语气还带着笑意,后半句,便满是杀气。阿矜在陆倾淮身边听得不禁寒颤了一下。 姚华瞬间泄了气,腿一软,便瘫坐在身后的蒲团上。她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精气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 殿内的烛火依旧,却没了方才的暖意。 姚华在蒲团上坐了一会儿,缓缓地从蒲团上站起身,看向莲花台上的金身,声音满是倦意:“也好,哀家也乏了,早些去见晴儿也好。” 她的话音未落,陆倾淮冷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将太皇太后送回厢房,日夜看护,若是哪里磕着碰着了,朕,唯你们是问。” 陆倾淮的意思,便是不会让姚华死了。其实对于姚华来说,不让她死,才是最残忍的刑罚。徐镜廷已经伏法,有此一例,再也不会有人为姚华效命了。而她,终将成为皇城的一副行尸走肉。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陆倾淮,你就等着,迟早有一日,哀家会看着,看着你从那皇位上摔下来,粉身碎骨!”姚华复而激动起来,咬牙切齿道,身子气得都有些颤抖,怒目圆睁,一脸凶狠。 陆倾淮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淡淡然地抬头,看了一眼莲花台上垂着眸一脸悲悯的金身,带着几分挑衅地开口道:“朕,向来,就不信什么神佛。” 陆倾淮说完,有两个侍卫上前架住姚华,试图带她回厢房,姚华冷眉道:“放肆!哀家岂是你们这些腌臜东西能碰的!” 那两个侍卫犹豫了一会儿,接着看向陆倾淮,陆倾淮微微点了头,他们才松开。 姚华在前头走着,那些侍卫纷纷都让开了,她走过的血泊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脚印。 姚华还未走出大雄宝殿,陆倾淮接着冷冷地开口道:“将这些尸身丢去喂狗,着文武百官看着。” “至于徐镜廷府中,男丁皆杀,女眷,充为营/妓。” “大理寺卿,大理寺丞疏于职守,革职查办。” 阿矜听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陆倾淮的几句话,一瞬间就决定了那么多人的生死命运。 “陛下,那这些人要如何处置?”顾怀远看了一眼旁边被生擒的死卫,开口问道。 陆倾淮轻瞥了一眼:“一封书。” 听见这三个字,阿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霎都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在场的侍卫也皆是一愣,接着跪下领命道:“是。”bbzl 听见这话,那些死卫瞬间就慌了,愣怔了片刻开始不停地求饶:“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他们没喊一会儿,就被侍卫用破布塞住了嘴巴,只依稀发出呜咽的声音。听着甚是凄惨。 姚华听见陆倾淮的这些话,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外头纷飞的大雪,眼眶里的泪,终是忍不住了,落了一滴下来。 她困囿于皇城一辈子,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终究还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就连唯一的女儿都没能保住。 “哈哈哈哈哈。”空荡的殿内,回荡着姚华近乎疯魔的笑声,越来越远,和外头的风声和在一起,诡异至极。 一场谋逆,至此落幕。 阿矜只觉得全身僵得厉害,寒凉彻骨。陆倾淮的大氅还在她的身上,大抵是刚刚未注意,大氅已经慢慢滑落下去了,落在了她的肩上。 陆倾淮的大氅,给阿矜太大了,将阿矜整个人都罩住了,愈发显得阿矜瘦小。 “阿矜。” 陆倾淮低眉看了一眼,唤了一声。 “奴婢在。”阿矜应声,声音还有些细微的颤抖。 “去沐浴吧。”陆倾淮接着道。 “是。”阿矜应声完之后就跟在陆倾淮身后一块走出去。 刚抬步的时候,还有些艰难,因着刚扭伤了脚,虽上了药,但也只上了一回,并未好全,现如今又站了这许久,不仅麻木还有些疼。不过阿矜生怕陆倾淮将她同那些人一块丢去喂狗,忍着麻木疼痛,亦步亦趋地跟着。 莲花台上端坐的金身,依旧悲悯地看着殿内横陈的尸体,刺目的鲜血,无动于衷。 从大雄宝殿里出来,阿矜顿时觉得空气都新鲜了不少,闻久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甫一闻到新鲜的空气,感觉就像是获得了新生。 外头很冷,风也比方才要大些,吹到脸上,生疼。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了。 阿矜偏头,就瞧见了唐祝,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候在外头的廊道上。阿矜蓦然就想到了宫变那日,也是这样的场景,她在临华殿内,满身是血地从里面出来,唐祝也是一身干干净净的在外头候着。 唐祝见陆倾淮身上未披大氅,给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他早就备好了干净的大氅,等着陆倾淮出来给他换上,但他未曾想到,陆倾淮会把大氅披到阿矜的身上。 又看了一眼阿矜,甚是狼狈,发簪许是掉了,头发全都散落了下来,有些凌乱。发上、耳畔、侧颊一道明显的血痕,不知道是谁的血。甚至有几滴顺着下颌流到了脖颈。 她本就肤白,鲜红的血,在她的脸上。狼狈之中,竟也看出了几分美感。 小太监给陆倾淮披好披风之后,唐祝上前开口道:“陛下,浴房的水已经备好了。” “嗯。”陆倾淮轻声应了,抬步往外走。 有小太监上前撑伞,因着阿矜身上披着陆倾淮的大氅,亦有小太监替她撑,阿矜原本想自己撑的,想了想还bbzl 是罢了,她现下着实是没什么心情。 彼时,顾怀远正带着人从殿内出来,不经意瞥见陆倾淮和阿矜往外走,廊道上摇晃的烛光映在阿矜的脸上,肤白如雪,鲜红的血刺激着人的神经,竟有几分惊心动魄。 顾怀远连忙回过头,抬眼看向廊外纷飞的大雪。 “大人,有一个死卫趁着我们不备自尽了?”有人禀告道。 “丢去喂狗吧。”顾怀远应声道。 “是。” 雪厚,山上又难以行轿,没走几步,阿矜的鞋便湿了,阿矜能明显地感受到脚底的冰凉湿腻,很难受。这种感觉,让阿矜想到了血,想到这,便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脸,血还未干透,手放下来时,鲜红一片,阿矜战栗了一下,将手捏成拳,这样就看不见了。 陆倾淮原本在前头,快走到浴房前的时候,回身看了一眼阿矜:“阿矜,过来。” 阿矜小步地走到陆倾淮身边,同陆倾淮一同进去。 浴房里烧了热水,焚了香,很暖和。可暖和的同时,阿矜觉得,鼻尖的血腥味更重了。 门关上了,陆倾淮回身,仔细地看向阿矜。 狼狈至极,侧颊那一道血痕,妖冶如盛开的彼岸花。 陆倾淮上前,伸手,抚上了阿矜沾着血的凌乱的青丝。 阿矜忍着害怕未躲。 “你瞧见了,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不过你这么乖,朕可舍不得如此对你。”陆倾淮轻声道,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说自话。 但阿矜听得清清楚楚,心惊肉跳。正愣神着,猝不及防被陆倾淮抬起了下颌,他的吻,又急又深,鼻尖,满是血腥的味道。 “阿矜,你是喜欢朕的,是不是?”陆倾淮微微后移,摩挲着阿矜的唇角,粗喘着气问道。 “是。”阿矜心跳地厉害,应声的同时,微微垂下眼帘,重复了一遍,“奴婢喜欢陛下。” 作者有话说: 一封书:用一张桑皮纸盖在受刑者脸上,然后喷水或者喷酒,纸湿润后会贴在脸上使人无法呼吸,最终窒息而亡。 第四十二章 阿矜应声完, 下巴一凉,被迫抬头看向陆倾淮。 陆倾淮的脸上也沾了血,不过不多, 仅仅几滴而已, 眉上、眼尾几滴,他的眼睛原本就细长而媚态,添上一抹红,更甚了。 “看着朕的眼睛,再说一遍。”陆倾淮接着命令道, 眼神凌厉。 阿矜看着陆倾淮眼里嗜血的杀气,感觉心跳都停滞了一下, 刚刚的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阿矜现在已经感受不到腿脚的疼痛了,满心只想着陆倾淮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倾淮看着伏跪在地上的阿矜, 嗤笑了一声开口道:“看来,我们阿矜还未瞧清楚啊。” “奴……奴婢方才有些吓着了,所以有些失态,陛下恕罪。”阿矜尽量不结巴地辩解道,让自己的话,有几分可信。 陆倾淮半晌都没有应声。 阿矜眼睛都闭上了, 浴房里安静得有些吓人,阿bbzl 矜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以为陆倾淮会动怒,但是等了好一会儿, 陆倾淮都没有动作。 接着就看见陆倾淮抬步往浴桶那边去, 他的脚步沉稳缓慢, 阿矜看着, 直到陆倾淮的靴消失在视线里。 他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冰冷淡漠:“过来伺候。” 阿矜伸手,撑了一下地,站起身,膝盖和脚踝都有些痛,但是这会儿也顾不了这许多了,起身的时候觉得小腹有些难受,皱了皱眉,也未多想,缓缓走到陆倾淮的身边。 陆倾淮已经在浴桶边上站定了,阿矜走到陆倾淮面前,伸手给陆倾淮更衣。陆倾淮的大氅还披在她的身上,有些厚重,但是阿矜也不敢提出把大氅脱了,就着大氅给陆倾淮更衣。 浴房里热,陆倾淮的大氅又厚重,阿矜给陆倾淮更衣更得很是费劲。没过一会,阿矜就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很难受。 陆倾淮微低头看向阿矜,少女脸上还有大片的血痕,额角又有细细密密的汗珠,轻喘着气,一脸认真地抬手在给他解中衣的系带。 阿矜正解着系带,甫一失神,觉得身上一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的大氅已经落在了地上。 方才紧绷的心,这会儿倒是微微松了一下。 给陆倾淮更好衣,陆倾淮径直朝着浴桶那边去,阿矜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陆倾淮道:“你也脱/了。” “是。”阿矜唯唯诺诺地应声,脸一下就红了。 脱了衣裳,走到旁边的脸盆,将脸上的血痕洗干净。接着走到浴桶边,走上台阶,看了一眼,正不知道如何下脚,没想到陆倾淮会直接起身拉她下去。 阿矜只觉得陆倾淮的胸膛很是滚烫,比浴桶里溅起来的热水还要热几分。阿矜虽将脸上的血清洗过了,但发上还有一些,她落入水中的时候,水的颜色,变得红了一些。阿矜一想到她同陆倾淮现下的场景……脸已经红透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7节 陆倾淮拥着阿矜,一只手捻着她浸在水里的发,凑近她的耳边,吻了吻她耳垂上的小痣,低声问道:“喜欢朕,很难吗?” 阿矜喉咙一哽,陆倾淮的语气,很温柔,甚至还带着几分委屈,跟方才淡漠严肃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的思绪,有些乱了,陆倾淮他到底有多喜欢她,她不知晓。可她知道,陆倾淮对她,算是宽纵的了。 阿矜这会儿可不敢乱回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乖巧地敛着眉。 陆倾淮似是知道阿矜不会应声,或者,压根就没有要她的回应,继续把玩着她的发。 沐浴完,阿矜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舒服了许多,心也跟着定了一些。随着陆倾淮一同出去,刚踏出门,正好一阵寒风吹过,阿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雪还未停,看着甚至比方才还大。 “怀远呢?”陆倾淮随意地开口问道。 唐祝躬身应道:“顾侍卫在寺前,已着人传了文武百官过去,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快行bbzl 刑了。” 阿矜听见行刑两个字,眉心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倾淮抬步往外走,阿矜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伞撑开,看了一眼唐祝。 唐祝安抚性地冲她使了一个眼色,跟在他们身后。 陆倾淮走的方向,不是厢房,而是寺庙,看样子极大可能是要过去观刑。现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方才寺庙里血肉模糊的场景还在脑海里未散去,这下,又要去观刑,真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平白无故的要遭这些。想到这,阿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远远地就看见寺前火光通明,高大的银杏树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文武百官原就是跟着一块过来祈福的,要传召他们很容易。还依稀能听见几声狗叫,越是靠近,狗叫声越响,血腥味也越重。 “皇上驾到。”唐祝大声通传道。 “微臣,见过陛下。”百官请安,声音听着,倒满是敬意。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起身吧。”陆倾淮懒懒地应声,走到廊下的太师椅上坐下。 顾怀远站在下头,身上还穿着甲胄,甲胄上满是干涸的血迹,看着甚是瘆人。崔风遥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服站在顾怀远的右手边,红色鲜亮,阿矜一眼就看见了,依旧一脸淡然的样子,仿佛事不关己。 崔风遥的旁边,站着厉君越和岳晋阳几个朝中重臣,他们的神色,看着都有些严肃凝重。不过也是,朝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人人自危也是应当的。 文武百官的中间,那几个被生擒的死卫被侍卫死死地扣着,边上是堆积如山的尸身,几个大长凳,廷杖用的那种。还有好几个大铁笼,铁笼里关着一群半人高的躁动不安在疯叫的狗,看着很是吓人,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弄来的。 阿矜看见堆积如山的尸身,有些想吐,刚想收回目光,就对上了一个玩味的目光。厉式开的眼里,并没有半分害怕,反而是一副看戏的姿态。那个目光,一下就让阿矜想到了陆倾淮,之前她也在陆倾淮的眼里,看过一模一样的。阿矜看得脊背一凉,忙偏过头躲避。 厉式开似乎也注意到了,多看了一眼阿矜,接着又看向陆倾淮。 陆倾淮坐着在太师椅上,身上披着银狐大氅,里头穿着一件玄色白龙纹缎常服,慵懒的姿态,看着十分贵气。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着铁笼里疯叫的狗,开口道:“行刑吧。” “是。”顾怀远应声,看向候在一旁的侍卫。 侍卫拖着被生擒的死卫过去,那几个死卫用力地挣扎着,但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按在大长凳上,手脚都用麻绳捆好。挣扎了一会儿许是知道了挣扎无用,躺到大长凳上之后就渐渐安静下来了。 桑皮纸覆到死卫的脸上,明明有那么多人站在旁边瞧着,可周遭除了一些风雪吹过火把的猎猎声和狗的疯叫之外,便没了其他的声音。 侍卫开始喷水,桑皮bbzl 纸渐渐开始湿润,那些死卫的手脚开始动起来,大抵是真的透不过气来,他们的手,本能地要伸过去扯脸上的桑皮纸。但奈何,手被麻绳捆着,阿矜看见,没一会儿,绑着他们的麻绳上,便沾满了血迹。喉咙里的呜咽声,凄厉绝望,还夹杂着好几声犬吠。 阿矜看着,自己的嘴巴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封住一般,有些呼吸不过来。 看得愣了,有些心惊,一时竟忘了移开目光。他们挣扎了好久,阿矜有一种,他们的手都要被自己挣扎折了的错觉。雪下得很大,他们的身上没一会儿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渐渐的,渐渐的,他们逐渐安静下来,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以至全身的皮肤都呈现青紫的颜色,脖颈处的青筋爆起,在火光的映衬下,狰狞至极,十分骇人。 接着侍卫们将麻绳解开,准备将尸身丢进笼子里。 那些狗应当是饿疯了的,尸身被抬起的时候,它们都张着嘴等着,口水顺着尖牙往下流,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犬吠声一时也此起彼伏。 阿矜看着他们将尸身抬起准备丢进笼子里,吓得赶紧低头,耳边就响起了陆倾淮的声音:“好好瞧着。” “是。”阿矜应声,抬眼看过去。 尸身被丢进去,如同物件一般,丢进去的瞬间就被狗叼住了,阿矜就看着,看着狗将那人的手臂撕扯下来,津津有味地咀嚼,一时血肉模糊。阿矜看得有些想吐,忍着恶心,继续看着。 那几个被赐一封书的死卫丢进去之后,便是旁边堆积如山的尸身了。 骨肉撕扯的声音,在空荡的寺庙回响。 有几个经不住吓的文官已经跪在一旁呕吐了。有几个武将也将视线挪到了一边。 而陆倾淮,面无表情地看着,看见有人将视线挪开,开口道:“都给朕好好看着。” “是。”文武百官应声道,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抑制不住的干呕的声音。 阿矜瞄了一眼陆倾淮,银狐大氅和玄色白龙纹缎在他身上,衬得他如神祇一般,眼神却狠戾之至。 第四十三章 不过是观刑而已, 阿矜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 小腹那种难受的感觉越来越清晰。阿矜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皱了皱眉, 有些无奈地继续看着, 只希望能快些结束回去。 不然,到时候怕是要丢人了。 不知是盯着鲜红的血太久了,还是血腥味太过于重的缘故,阿矜不仅觉得恶心,还有些头晕脑胀的, 难受得很。 尸身太多了,而那些疯狗能吃的只有这么多, 撕扯了一会儿,很快狗叫声渐渐地平息下来, 它们的嘴角还带着血和骨头的碎末,一脸餍足的模样。有的甚至已经在铁笼里趴下休息了。 而剩下的那些尸身, 估计就要被扔去乱葬岗了。一场刑罚,终于结束了。 阿矜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周遭,即便风雪很大,也依旧bbzl 吹不散。 陆倾淮扫了一眼下头站着的文武百官,慢慢地站起身, 拂了拂身上的残雪,开口道:“着顾怀远暂任大理寺卿之位,待春闱过后, 再拟定大理寺卿之位的人选。” “微臣领命, 谢陛下。”顾怀远躬身施礼应声道。 “陛下圣明。”百官齐齐地应声, 这会儿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即便是有,也不敢提。此时若是站出来反对,无异于是要送命的,没人跟自己过不去。 陆倾淮说完,抬步往廊下走,阿矜愣怔在原地,唐祝见阿矜愣着,上前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肘,阿矜这才反应过来,跟在他们身后。 身下热/热的感觉,让她有些慌。想同唐祝提一嘴,可周围人多,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的癸水原还要好几日的,谁知道今日就来了,偏生还在这样的时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众人看着陆倾淮离开的背影,大氅的银狐绒被风吹起来看着很是漂亮,他们一直看着,直到陆倾淮消失在视线里。陆倾淮离开之后,百官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咱们的陛下这是以一儆百呢。” “不过徐镜廷也是糊涂,太皇太后魔怔了,他也跟着魔怔了不成,谋逆,他怎么敢的!陛下虽刚继位,可继位之后就封了厉大人为永安侯,虽是兼任兵部尚书,可谁不知道厉大人手上的实权等于被削了一半。那爵位只是虚有其名罢了。” “厉大人都没办法,徐镜廷他还敢带着大理寺的那些人谋逆,真是不要命了。可惜连累了李大人和祝大人被革职查办,平白丢了官职。” “如今,大理寺已然归于陛下,春闱二试将至,咱们怕是也要小心些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怕只怕是到时候再小心也是无用。”那人抬眼,看了一眼漫天的大雪感慨道。 “朝堂之上,官场之中,是非纷扰,远离不了。还是早些回去洗洗睡吧,能过活一日是一日。” —— 阿矜虽忍着,可癸水这种东西,靠忍,又怎么忍得住。头又晕得厉害,阿矜有些吃力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每踏一步在松软的雪上,脚步有些虚浮,阿矜觉得很是疲乏。 走了一段,阿矜实在忍不住了,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唐祝,刚要伸手过去轻拍一下他,同他讲一声。突然脑子一阵发晕,整个人往后一软就倒了下去。 唐祝是最先瞧见的,当即吓了一跳,脚步顿了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阿矜姐姐!”接着听见一声脆生生的惊呼声。 陆倾淮原在前头走着,听见动静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那声叫声,眉心一跳,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阿矜已经倒在雪地上了。 瘦瘦小小的一团,鹅毛大的雪落了几片在她脸上,脸色有些白,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唐祝还未反应过来,陆倾淮已经疾步走到了阿矜的身边。 在场人人都瞧见了,方才观刑时面无bbzl 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未动一下的陆倾淮,这会儿却明显的慌了。 “阿矜。”陆倾淮轻轻摇晃了阿矜一下唤道。 阿矜未应。 接着唐祝就看见陆倾淮伸手,准备将她抱起,陆倾淮的动作很明显地凝滞了一下。接着,他清楚地看见,陆倾淮的右手将阿矜揽在怀里,抽出了抱着她的左手,白净修长的手上沾着一点鲜红的血,看着有些吓人。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只见陆倾淮盯着手上的血,凝了半晌,唐祝借着灯笼昏黄摇晃的烛光看见他手上暴起的青筋,瞬间有些心慌。 “将随行的太医都给朕叫过来。”陆倾淮的语气有些急,命令了一句之后便将身上的银狐大氅脱下披盖在阿矜的身上,抱起阿矜疾步往厢房去。 “是。”唐祝也有些慌地应声道,催促身边的小太监,“快去!” “是。”好几个小太监忙不迭地应声,小跑着出去。 —— 邓清希被传的时候吓了一跳,夜里才观了刑,现下还胆战心惊的,冷不丁被陆倾淮传召,换谁谁不害怕。 “陛下传了随行的太医全都一同过去。”小太监开口道。 “出了何事了?陛下这样急着召见?还是全部随行的太医?”邓清希一边着急忙慌地穿衣裳一边问道,穿衣服的手都有些不大利索。 小太监看了一眼周遭,低声开口道:“不知怎么的,从寺前回来的路上,阿矜姐姐晕倒了,还见了红。” “阿矜?”邓清希喃喃了一遍这个名字,接着道,“可是陛下身边那位女子!” 讲到这,邓清希这心哪,就跳得更厉害了,见红可不是什么小事哪! “正是,邓大人可快些吧,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奴才们可担待不起。”小太监有些焦急地催促道。 “太医院也担待不起。”邓清希应了一句,将官帽戴好,拿起旁边放着的药箱开口道,“走吧。” —— 厢房,陆倾淮抱着阿矜有些急切地进门,将她放到床榻上,看了一眼门外,开口问道:“太医呢?怎么还未来?” 唐祝亦有些心焦地瞧着门外,安抚道:“陛下稍安,奴才方才已经着人去叫了,他们必定不敢耽搁,这会儿,许是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到。” 这话,唐祝说的倒是有些心虚,不过幸好,陆倾淮未再应声,而是看着床榻上的阿矜。 唐祝悄悄抬头,扫了陆倾淮一眼,看他的样子,是真的急了。伞都未来得及撑,身上落了一些残雪,因着屋里暖和,此时已经化成了水,玄色白龙纹缎常服也有些乱了,看着有几分颓/丧之色。 “陛下,太医院的几位大人来了。”门口传来小太监通传的声音。 “进。”陆倾淮应声,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耐。 邓清希听见这一声,心也跟着颤了颤,领着众人进去。房里还是熟悉的龙涎香味道,碳火烧得足,暖和得很,同外头的冰天雪地没得bbzl 比。 “微臣,见过陛下。”邓清希同众人正要跪下,就听见陆倾淮道,“不必跪了,快过来给她瞧瞧。”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8节 这话,让邓清希听着更害怕了,陆倾淮如此急迫,连行礼都免了,若那女子真是小产,他们太医院,怕是凶多吉少了。 即便厢房里暖和,邓清希依旧出了一身冷汗。 他走到榻边,瞧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她的脸色是有些白。不过,看着还好,不像是小产的样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接着打开药箱,拿出里头的帕子,将帕子搭在阿矜的手腕上,接着给她搭脉。 搭了一会儿,有了决断,便更放心了些,为免疏漏,邓清希搭了好一会儿。 陆倾淮可没这耐性,看着邓清希把脉,心不知道为何,很是焦躁,沉不住气地问道:“如何?” 邓清希收了手,接着回禀道:“回陛下,姑娘的脉,脉感弱圆,是来癸水之兆。” 在场之人,听见邓清希这话,无一不松了一口气。若真是小产,依着陆倾淮的性子,今夜,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陆倾淮的心,也定了一些。方才他是真的怕了,思绪纷杂,看见手上的血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小产。那瞬间恐惧的感觉将他包住,像是溺进水里,有些呼吸不过来。 “不过,姑娘的脉细涩偏数,有郁结之症,待微臣回去开几副药调理调理。” “这郁结之症,是如何得的?”陆倾淮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阿矜,开口问道。 邓清希万万没想到,陆倾淮还会问这个,冷汗“唰”一下就冒出来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惊惧忧思,郁结于肝。” “下去吧。”陆倾淮接着道。 “是。”邓清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庆幸逃过一劫。 就在快要退出去的时候,陆倾淮的声音接着响起:“等等。” 邓清希脚步一滞,躬身问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为何过了如此久,她还未有孕?” 邓清希怔了一下,小心地回答道:“姑娘体虚体寒,惊惧忧思,加之郁结之症,不易有孕,待微臣开方调理几月,想来有孕不难。” “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第四十四章 顾怀远换好常服回到厢房的时候, 就瞧见一大群人从厢房里退出来,他有些奇怪,站在廊下等着。接着就瞧见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从里头出来。 “陛下怎么了?”顾怀远以为陆倾淮出事了, 有些急躁, 也顾不了这么多,径直拦下邓清希问道。 邓清希从厢房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听见这话,抬眼看过去, 看见顾怀远在跟前站着。 顾怀远方才才被陆倾淮封为大理寺卿,虽是暂任, 可他现下就是大理寺卿无疑。且方才邓清希也瞧清楚了,顾怀远穿着满身是血的甲胄站在寺前, 这位,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下官见过顾大人。”邓清希同身后的几位太医给顾怀远行礼。bbzl 顾怀远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 淡淡地应声道:“嗯,无事便先退下吧。” “下官告退。”邓清希正想着该如何回顾怀远,没想到他松了口,自然是高兴,应声就退下了。 毕竟太医院最忌讳的事,便是乱说话。太医院有太多秘密了, 只有守口如瓶的人,才能活的长久。 邓清希才走,唐祝就从里头出来了。见顾怀远在, 行了个礼:“奴才见过顾大人。” “起身吧。”顾怀远应声。接着走到唐祝身边轻声问道, “陛下怎么了?” “不是陛下, 是阿矜。”唐祝看了一眼周遭, 没什么人才应声道。 顾怀远沉默了片刻,问道:“她怎么了?” 唐祝应道:“见红了,吓了我们一跳。” “见红?”怀远有些惊诧地重复了一遍。 “所幸不是小产,只是来癸水罢了,若真是小产,怕是大事不好了。”唐祝一边后怕,一边庆幸道。 “哦。”顾怀远应声,有些心不在焉。 “顾侍卫,可要帮你通传一声?”唐祝接着问道。 “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惊扰陛下。”顾怀远说完,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了。 唐祝看着顾怀远的背影,有些奇怪,但是并未放在心上。还未回身就听见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师父,太医院的药抓来了。” 唐祝连忙吩咐道:“拿去煎上,记着,务必小心仔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奴才明白。”小太监连声道,提着药麻溜地往小厨房去。 药很快就煎好了,唐祝端着在门口道:“陛下,药煎好了。” “进来。”陆倾淮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朦朦胧胧的。 唐祝端着药进去,陆倾淮还在床榻边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唐祝将药递给身后的小宫女,小宫女会意,走两步上前要给阿矜喂药。 “放着,下去。” “是。”陆倾淮冷不丁地开口,吓了小宫女一跳,将药恭敬地放在陆倾淮手边的小几上,接着躬身退出去。 陆倾淮端起药,药的味道有些重,闻着就很苦。陆倾淮舀起一勺,看着手上发黑的药有些愣怔,有孕,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真的有几分微妙的感觉。若是阿矜真的有孕,若是她将孩子生下来了,他便是要当爹了,会有一个小小的奶娃娃,奶声奶气地唤他父皇。想到这,陆倾淮的心,好像便软了一块,他是想的,是想同她有一个孩子的。 惊惧忧思,郁结于肝。陆倾淮蓦然想到方才邓清希的话,将要喂药的动作顿了顿。还是先将她的身子将养好再说吧。 —— 阿矜只觉得身子很是虚浮,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掠过。满目尽是鲜红的血,横陈的尸体,全是死人,阿矜一个人,看着满目的死人,害怕得紧。猝不及防,耳边就响起了陆倾淮的声音。 “阿矜。” “阿矜。”轻柔又有几分慌乱。 阿矜努力想睁开眼睛,bbzl 可觉得眼皮好重,挣扎了一会儿,最终作罢了。起初还有些担心陆倾淮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她,后来想着罢了,他要杀便杀吧。 阿矜醒的时候,脑子有些发懵,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顶上浅青色的帐帘,努力回想着她为何会在这里。 好像是,来癸水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了宛音的声音:“阿矜姐姐,你醒了!” 阿矜偏过头看过去,就看见宛音端着一盘子什么东西站在床榻边,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 “怎么了?”阿矜下意识地问道。 宛音端着东西走近,开口道:”昨夜里观刑回来的路上,姐姐你不知怎地晕倒了,还见了红,吓死奴婢了,陛下抱着姐姐就往厢房去,还传了随行的太医。今日午时,陛下见姐姐还未醒,又传了太医过来瞧。奴婢担心姐姐,所以同小云说替她过来伺候,幸好姐姐无事。” 阿矜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周遭,低声开口问道:“午时?现下什么时辰了?” “现下已经申时一刻了,姐姐你睡了好久呢。”宛音应声。 “陛下呢?” “去大雄宝殿祈福去了,毕竟事关国祚。”宛音怕阿矜吃心,还解释了一句。 听见陆倾淮不在,阿矜松了一口气,他不在,她也能稍微自在一些。 “昨日,太医是如何说的?”阿矜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她只是来癸水了而已,还劳动了随行的太医,这事,若是传出去,还真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说到这个,宛音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奴婢昨日,未进厢房,并不清楚。” “对了,姐姐既醒了,先用些粥吧,刚热好的粥,粥喝完了好喝药,不伤胃。” “太医还开了方子?”阿矜听见药,有些奇怪地问道,不就癸水而已,还需要用药? “嗯,唐公公吩咐的。”宛音应声。 阿矜也知道宛音知道的不多,也就没再开口问了。 粥是白粥,配了些酸辣爽口的小菜,很好吃,阿矜一口气喝了两碗,觉得甚饱。 “药大抵是快煎好了,奴婢去瞧瞧。”宛音见阿矜粥吃好了,开口道。 阿矜伸手拉住宛音,有几分撒娇道:“好饱,过会儿再去拿吧,现下拿了我也喝不下。” 彼时陆倾淮正巧祭祀祈福回来,还未进门,便依稀听见阿矜说这话,脚步顿了顿。 她好似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他能听得出来,阿矜的语气同之前的都不一样,自在随性,还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憨。 唐祝见陆倾淮停在原地,扫了一眼,见他的手正摩挲着腰间的玄色龙纹香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抬步往里走,唐祝极有眼力见地咳嗽了一声。 阿矜和宛音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陆倾淮已经走进来了。 宛音连忙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阿矜当即想掀开被子起身行礼,陆倾淮见状开口道:“不必行礼bbzl 了,躺着吧。” “是。”阿矜有些惴惴不安地应声道。 “都下去吧。”陆倾淮接着道。 “是。”唐祝和宛音他们应声退下。 他们退下之后,厢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阿矜的心七上八下的,不敢看陆倾淮。 过了半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阿矜眼皮微抬,陆倾淮已经坐到榻边了。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丝外头的寒气,凉意侵袭,阿矜只穿着里衣,这会儿又未盖被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陆倾淮一开口,阿矜一怔,摇了摇头。怎么感觉,睡了一日醒来,陆倾淮的语气都变了。 “过一会儿便将药用了吧。”陆倾淮接着道,“给你调理用的。” “是。”阿矜应声。 “朕,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也不必如此害怕。” 阿矜轻瞥了陆倾淮一眼,他身上依旧穿着玄色龙纹衮服,不过脸色看着有些不大好,眼底青了一些,看着像是未休息好的样子。不过陆倾淮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即便他现下如此说,阿矜也有些不大相信。 陆倾淮伸手抚上阿矜的脸,轻轻地摩挲着,好一会儿,阿矜乖巧地任他摸着,就听见陆倾淮接着问道:“可还要睡会儿?” 阿矜已经在床上躺得有些头晕了,听见陆倾淮这么说,忙摇了摇头。陆倾淮见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那便坐一会儿。” “好。”阿矜应声,看着陆倾淮站起身往书桌那边去,拿起桌上的折子看。 阿矜其实有些懵,她总觉得,陆倾淮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了。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呆在床榻上过了好一会儿,听见陆倾淮开口问道:“现下可喝得下了?” 阿矜反应了一下,才知道陆倾淮方才说的过一会儿将药用了是什么意思,原来,陆倾淮方才是听见了她同宛音说的话。 “嗯。”阿矜应道。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39节 “唐祝,将药拿进来吧。”陆倾淮听见阿矜回答,朝着门口唤了一声。 “是。”唐祝应声,没一会儿就将药端进来了。 阿矜看着那黑乎乎的药,眉头轻皱了一下,端起碗一口就喝光了,颇有一种喝酒的豪气。药很苦,阿矜喝下去之后,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去取些蜜饯来。” 第四十五章 陆倾淮说了, 唐祝这才注意到托盘上未放蜜饯。也不知道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回头定要好好说几句。 陆倾淮说完,便有宫人应声下去拿。 阿矜坐在床榻上, 苦得说不出话来, 想着有蜜饯甜一甜也好,便安静的等着。 没一会儿,便有宫女端着一小盘蜜饯进来了。 各种果子都有,蜜葡萄、金桔,糖渍樱桃、李子, 还有些果脯,葡萄干、酸杏干。阿矜闻到果子的香味混合着蜜糖甜甜的味道, 就觉得口角生津,嘴里都没这么苦了。 夹了一颗金桔吃, 初尝是蜜糖的甜腻,咬开之后, 迸发的果子的酸便立刻侵占了口腔,继而是bbzl 酸涩,最后是回甘,阿矜忍不住再夹了一颗。 陆倾淮看阿矜吃得高兴,放下手上的折子走过去,唐祝见陆倾淮过来, 便带着周遭的几个宫人退下了。 阿矜听见动静,看着站在床榻前的陆倾淮,嘴里吃着的动作都顿住了, 含着金桔嗫嚅地唤了一声:“陛下。” 彼时阿矜嘴里的蜜饯还未嚼开, 因着要开口说话, 左边的腮帮子鼓鼓的, 又坐在床上披着被子,跟个过冬的小松鼠似的。 “好吃吗?”陆倾淮开口问道,侧身坐到床榻的边缘。 “挺……挺好吃的。”阿矜应声。 “朕也想尝尝。”陆倾淮说这话时,眼睛是盯着阿矜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依旧一副淡漠的模样。 阿矜未细想,听见陆倾淮如此说,自然地伸手过去夹了一块酸杏干喂给陆倾淮。 接着,她便瞧见陆倾淮的脸色有些怪,眉头也轻皱在了一块。 “陛下。”阿矜有些担心,叫了陆倾淮一声。 陆倾淮未应声,径直站起身往书桌那边走,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 阿矜随即想到了什么,将嘴里的金桔嚼了嚼吞下去,也夹了一块酸杏干尝了尝。 嘶!好酸! 咬下去的时候,阿矜瞬间就被酸到了,感觉牙都要酸掉了。她方才未尝过,也不知道这杏干会这么酸!突然想到方才陆倾淮的神情,莫名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又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不悦,有些忐忑地观察着陆倾淮的动作。 陆倾淮用了茶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便又坐下看折子了。 阿矜又夹了一颗蜜葡萄吃,甜腻的味道瞬间将方才酸涩的味道冲散了。她才喝了粥,又喝了一大碗的药,吃了几颗蜜饯就没了兴致。陆倾淮在看折子,她又不敢发出声响,躺了许久也是不想躺了,怔怔地盯着蜜饯出神,感觉有些无趣。 陆倾淮手上虽拿着折子,可心思,却一直在阿矜的身上,方才吃了酸杏口中还有些涩。见阿矜盯着蜜饯发怔,继而开口道:“若是觉得无趣,出去走动走动也好。” “是。”阿矜应声,心里有些高兴,轻手轻脚地穿戴好,端着蜜饯便退出去了。 外头雪还未停,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了,不过雪倒是不大。阿矜才退出去,就感到了一阵寒凉。 唐祝见阿矜出来,有几分惊诧,阿矜朝唐祝福了福身子,接着便往小厨房去。 “阿矜姐姐!”宛音正在小厨房忙活,看见阿矜过来,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声,开口问道,“姐姐你不是在厢房吗?怎么过来了?” “躺了如此久,在厢房里闷,出来走动走动。”阿矜应声,将手上的蜜饯放到台子上,看见酸杏干,就想到陆倾淮方才有些失态的模样。 阿矜可从未见过陆倾淮如此模样,甫一见到,还有些不习惯。 “明日再祈福一日就要回宫了,也不知道如此大雪,能不能回去?”宛音一边收拾着手上的茶盏bbzl ,一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自言自语道。 “对了,姐姐,今早我听他们嚼舌根,说昨儿夜里,右骁卫连夜去了徐镜廷的府邸抄了家。早前就听闻徐大人的嫡女徐雅楠相貌端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闻要被充为营/妓,宁死不从,生生撞向侍卫的刀刃,自尽了。” 宛音说到这,感慨了一句:“不管是奴婢,还是官家小姐,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若她当真成了营/妓,连我们做奴婢的还不如呢。” 阿矜听见宛音这话,就想到了昨夜里的情形,心情莫名有些沉重起来。 宛音见阿矜呆呆的,连声道:“是奴婢的错,惹得姐姐心情不好了!” “无事。”阿矜应道,“你接着弄吧,我出去转转。” “好。”宛音应声。 阿矜从小厨房的门头拿了一把伞便出去了,山上下了雪甚是静谧,远处的山上树叶还未全落,雪积在绿色的叶子上,很漂亮。 昨夜里的场景和宛音的话一直萦绕在脑子里,阿矜不禁叹了一口气。即便知道皇宫危险,陆倾淮危险又能如何,她现下什么也做不了,身不由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管怎样,小心谨慎,保全性命便好了。 “阿矜姐姐!”听见声音,阿矜回过头,就看见小秦子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过来,身上落了雪也不顾。 “姐姐原是在这,让奴才好找!”小秦子一边喘气一边开口道。 “出什么事了?”有上回那次的事,阿矜看见小秦子如此慌张就害怕,连忙开口问道。 “唐公公让奴才来同姐姐说一声,别走远了,以免陛下随时传召。” “晓得了。”阿矜应声道,“我就绕着厢房稍微走一圈便回去。” “嗯。”小秦子应声接着小跑着回去。 她其实也走不了多远,昨夜观刑站得久,她的膝盖脚踝现下还酸痛着,只不过不想同陆倾淮在一块罢了,既能出来松口气,自然是要出来的。 沿着小径慢慢走,看着外头的落雪,阿矜的心,也随着慢慢沉静下来。 收了伞,走上廊道,阿矜看雪看得有些入神,注意到前面廊下的人,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转身就要走。 “站住!” 听见厉式开的声音响起,阿矜偏头叹了一口气,接着回过头,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厉式开穿了一身月白貔貅暗纹常服,一身白,同外头的雪颜色相近,这颜色,穿在他身上,减了几分他身上的纨绔之气,添了几分清冷。 厉式开未叫她起身,阿矜也不敢起身,微微躬着身,视线里,厉式开的麒麟纹靴慢慢靠近,直到跟前。 “见着本世子就要跑,怎么?本世子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厉式开低眉,扫了一眼低着头的阿矜,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似是在说笑。 阿矜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应声,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正有些着急,冷不防就听见厉式开接bbzl 着道。 “听闻,昨夜徐镜廷谋逆,陛下还带了你一同去大雄宝殿?” 阿矜心里暗骂一声,这厉式开,怎么好端端的,在她面前提起这事!且不说谋逆这事本就忌讳,厉式开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阿矜不敢乱回话,一直未应声。 厉式开像是知道她不会应,接着道:“咱们的陛下,可真不会怜香惜玉,好端端的美人,带去如此凶险的地方,刀剑无眼,若是磕着碰着了,他不心疼,本世子可是要心疼的。” 旁的不好说,厉式开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真的是一顶一的。上回碰面还说阿矜的容貌不过尔尔,这回竟说出这样的浑话来。 阿矜反应了一会儿,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厉式开这是讽刺她呢。 陆倾淮若是真喜欢她,心疼她,便不会带她去大雄宝殿犯险。 他一个外臣,哪里真正知道,陆倾淮同她的关系到底如何。 见阿矜毫无反应,厉式开觉得甚是无趣,看了一眼外头的雪,突然觉得这女人,跟外头的雪有几分像,素然安静,索然无味。 厉式开突然地凑近,阿矜被吓得屏住了呼吸,心跳骤然快了好几分。 “陛下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啊?”厉式开垂睫,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阿矜素淡甚至有些憔悴的脸,揶揄道。 阿矜稳了稳心神,往后略微退了一步:“世子殿下。” “阿矜姐姐!”远处响起一个声音,听着,像是小秦子的。 阿矜瞬间有些紧张起来,瞄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厉式开。 虽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可,他是外臣,又向来风流成性,若是这事传到陆倾淮的耳朵里。 阿矜想到这,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厉式开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笑了笑:“怎么?怕了?” “阿矜姐姐!”声音越来越来近,阿矜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虎口。 厉式开看着阿矜捏紧的手,开口道:“你若是开口求本世子,本世子立马就离开。” 厉式开话音还未落,就听见阿矜立刻道:“奴婢求世子殿下。” 厉式开倒是没想到阿矜会应得这么快,一时哑然,但他也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转身便往回走。 见厉式开走了,阿矜松了一口气。 厉式开前脚刚走,小秦子便出现在了廊道口。 “阿矜姐姐,陛下传姐姐过去侍奉。” 第四十六章 “好。”阿矜应声的同时, 松了一口气,跟着小秦子往外走,走时还不忘回过头看一眼厉式开离开的方向, 生怕被谁瞧见了。 流言猛于虎, 阿矜自己倒是不在意,毕竟宫里的流言多了去了,定也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嚼她的舌根。只不过,她同厉式开的流言若是被陆倾淮晓得了,阿矜连想都不敢想。 “雪天路滑, 姐姐小心着些。”小秦子开口提醒道。 “嗯。”阿矜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声,接着道, “陛下那儿,可有什么事吗?这样急着召见?” 小秦子摇了摇头:bbzl “师父未说, 奴才方才也就是在外头候着,并不清楚。” 小秦子如此说了阿矜也就作罢了, 两个人安静地走着。阿矜原就未走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阿矜走到厢房门口,见唐祝在门口候着,看了唐祝一眼,唐祝的神色无异,阿矜稍稍放心了些, 将手上的伞递给小秦子,推门进去。 彼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房里隐隐有些看不大清楚, 阿矜往里走, 就看见陆倾淮坐在书桌前, 未点蜡烛。 “陛下。”阿矜唤了一声, 便瞧见陆倾淮抬眼看向她,阿矜想到方才的事有些心虚地低眉。 慢步走到陆倾淮身边,顺手拿起桌旁边的火折子,吹了吹,凑到蜡烛边,将蜡烛点燃。 陆倾淮就这样看着,蜡烛燃起的瞬间,阿矜的脸也被烛火映得橙红橙红的,略微憔悴的脸,这会儿看着倒是有了几分气色。陆倾淮蓦然就想起了她给他煮面的时候,烧/火的场景,她的脸同之前比起来,瘦了不少,原本是有些肉的,现下瘦得都能清楚地看见她下颌的线条。 蜡烛点上之后,房里亮了不少。阿矜将火折子合上放好,想偷偷看一眼陆倾淮的动向,刚悄悄地瞥过去,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有些结巴地喊了一声:“陛……陛下。”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0节 话音刚落,陆倾淮就站起身了,勾起她落在耳畔的碎发,轻轻地凑近她,压着声音唤了她一声:“阿矜。” “奴婢在。”阿矜不明所以的应声,心里有些害怕,听陆倾淮的语气,感觉有几分动情了,他不会现下要她吧?她可是来着癸水呢。 下一秒身下一轻,陆倾淮拦腰将她抱起,阿矜怕摔着,伸手搂紧了陆倾淮的脖颈。里头未点蜡烛,有些暗,外头的光透了一些进来,看不大清。陆倾淮将阿矜轻柔地放到床榻上,接着就站起身了。 阿矜看着陆倾淮过去将烛台旁边的火折子拿起,将蜡烛点上,然后走到旁边的台子上,拿起金疮药过来。 阿矜有些愣怔,她从来都不知道,陆倾淮下一秒要做什么。陆倾淮坐到床榻边,伸手将她的小腿抬起,阿矜眼睁睁就看着陆倾淮就要伸手给她褪鞋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怯怯地唤了一声:“陛下。” “这不合规矩。” “合不合规矩,不是朕说了算吗。”陆倾淮开口道,接着伸手将阿矜的鞋袜褪了。 陆倾淮之前也说过一样的话,阿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声了,陆倾淮的手有些粗粝,触碰到她的脚酥酥痒痒的,有些奇怪。阿矜看着陆倾淮一脸认真的模样,感觉有些微妙。 陆倾淮略微低着头,眼睫很长,他的眼睛是媚的,大抵是在皇城里养了一段时间,皮肤也变白了不少,看着一副书生相,倒是一点都不像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在想什么?”陆倾淮压根没抬头,阿矜甫一被问,有些乱了心神。不知道是陆bbzl 倾淮的态度有所缓和,还是她太过慌乱,竟径直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奴婢觉得,陛下不像是军营出来的。” 阿矜说完就后悔了,刚想开口求陆倾淮恕罪,未曾想陆倾淮笑了笑,饶有兴趣地开口问她:“为何?” 见陆倾淮的心情还不错,阿矜犹豫着开口道:“陛下相貌清俊,不像是……是军营里出来的。” 阿矜说完,明显的感觉到陆倾淮擦药的动作顿了顿。 “从前在军营,也有人这样说过朕……”陆倾淮说到这,就停住了。不过他们说的不是清俊,而是羸弱。阿矜等着他开口,他一直未开口。阿矜再去看陆倾淮的神色,他的眼睛里,有些伤情,但更多的,是狠戾。想到他的手段,心一颤,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陆倾淮把药擦好,阿矜马上摸出袖子里的帕子递过去。从前的几次,陆倾淮都是自己擦拭的,这回倒是将手递了过来。阿矜仔细地给陆倾淮擦拭着。 陆倾淮想到从前在军营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闷。 给陆倾淮擦拭完,叫了唐祝进来,净了手,又传了膳。 阿矜方才喝的是粥,饱得快饿得也快,唐祝带着人端着晚膳进来的时候,阿矜闻到饭菜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陆倾淮瞟到阿矜的模样,那种闷闷的感觉莫名消散了些。 斋饭谈不上多好吃,但胜在新鲜爽脆,同家里的饭菜一般,阿矜还挺喜欢的。 两个人用过膳,陆倾淮便接着看折子了,虽是在祈福祭祀,但众大臣的折子倒是一直未停过,唐祝日日都能端来好一叠。 陆倾淮坐在书桌前,阿矜站在他身后,还未站一会儿,就听见陆倾淮道:“坐吧,架子上有书,你可以拿着瞧瞧。” “奴婢谢陛下。”阿矜愣了一下,随即应声道。 因着不敢扰了陆倾淮批折子,所以便在架子上随便拿了一本,是本诗册,文绉绉的,阿矜看不大懂,还不如话本子有趣。可陆倾淮在,她又不敢去换书,只好支着脑袋看着诗句出神。 “在看什么,如此出神?”陆倾淮批着手上的折子,开口问道。 陆倾淮开口问的时候,阿矜正巧翻了一页,低声应道:“奴婢……在看诗册。” 原以为对话到这就结束了,谁曾想,陆倾淮接着道:“什么诗,念给朕听听。” 阿矜看着面前的诗,开口应道:“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陆倾淮听见诗名,下笔的动作一顿,墨慢慢地在纸上晕开,像是张开脚的蟢子(蜘蛛的一种)。 陆倾淮要她念,她便轻声念了:“雨打梨花深闭门……” 她的声音有些轻,又很柔,听着软乎乎的,念着这诗。陆倾淮听着,心里也感觉软乎乎的,想起身去捏捏她的脸。 阿矜念到“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时便有些意识到了,这诗,大抵是有些不大适合在陆倾淮面前念的。但念都念了,总不好念到一bbzl 半就停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阿矜将最后一句念完,松了一口气。 陆倾淮将手上的狼毫放到笔枕上,低声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抬头看向阿矜。 听见陆倾淮重复,阿矜亦抬眼看过去,就看见陆倾淮看着她,目光灼灼。阿矜从前见陆倾淮眼神这样清朗的时候,还是在他醉酒的时候,如今,他可是滴酒未沾。 “阿矜这是,在向朕表明情意吗?”陆倾淮接着调笑着问道。 阿矜有些慌乱,微微垂眸,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耳尖却红了大半。 陆倾淮瞧见阿矜红了的耳尖,觉得甚是有意思,抿唇笑了笑,便未开口了。 山上静谧,入夜了更甚,房里只有阿矜同陆倾淮两个人,烧了炭,暖烘烘的,很舒服。 陆倾淮看折子看得认真,压根未注意时辰,再抬眼的时候,阿矜正坐在小几前困得眼皮打架。 “阿矜。” “嗯,奴婢在。”阿矜有些恍惚地下意识应声,声音还懵懵的。 “若是想睡,便进去榻上睡。” “是。”阿矜清醒过来,应声道,起身往里头走。 刚褪了衣裳躺到榻上,还未睡着,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知道是陆倾淮,阿矜忙不迭地闭上了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接着被衾被掀开,阿矜觉得后背一暖,之后便被陆倾淮抱进了怀里,大抵是有些心虚,阿矜的心跳莫名有些快了起来。 耳边陆倾淮的呼吸越来越近,阿矜躺着,眼睫轻颤,陆倾淮吻了吻她的耳垂,接着便没了其他的动作。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此话若你是真心同朕说的,便好了。”陆倾淮喃喃道,似是在自语,他的语气,听着还有几分期盼。 过了许久,阿矜便听见了陆倾淮沉稳的呼吸声。陆倾淮是睡着了,可阿矜,却睡意全无。 陆倾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还真喜欢她不成?可正如厉式开问的,陆倾淮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啊?她既没有那些个后宫嫔妃的家世,亦没有她们的美貌,陆倾淮到底喜欢她什么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阿矜想了许久,困意上来了,便也不想了,昏昏沉沉的便睡着了。 翌日雪停了,虽还有积雪,可总算是能按时回宫了。这回来瑞山祇园寺,当真是出来受刑的,还说出宫透口气,还不如早些回宫。 作者有话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明·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第四十七章 积雪有些融了, 路滑难行,加之他们又是午后出发的,行至皇宫时, 已是傍晚。 进宫之后, 陆倾淮便回到了御书房召了几位大臣商事,想到舟车劳顿,便让阿矜回去休息了,明日再过去侍奉。 能回庑房,阿矜自然欢喜。阿矜到宛音那儿将自己的包袱拿了, 慢慢走回庑房。进门的时候,小桃正在用晚bbzl 膳。听见动静, 还有些惊诧地看向阿矜。 “阿矜!你回来了!”见阿矜进门,小桃有些激动地站起身道, 眼眶都红了。 阿矜见小桃红了眼眶,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 “你可吓死我了!”小桃嗔怪道, “我可是听闻祇园寺里发生的事了,那可是……” 说到这,小桃的声音明显低了些,接着道:“谋逆啊!你又在皇上身边侍奉,岂不是很危险!我听着他们说这事的时候都担心死了。” 小桃一边说,一边凑近检查阿矜:“快让我瞧瞧, 可有哪里伤着没有!” “没有没有。”阿矜心里一暖,看着小桃的动作无奈又有些好笑地应声道。 “没有就好。你若是真……出什么事了,我在这宫里, 可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小桃接着应道。 阿矜玩笑道:“你司珍房那么多好姐妹, 怎么就无依无靠了?” “你还打趣我!你明明知道, 在我心里, 你跟她们是不同的。”小桃伸手轻打了一下阿矜,嗔怪道。 阿矜伸手抱住小桃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对了,说要给我带胭脂的,胭脂呢?”说完小桃想起什么朝着阿矜伸手道。小桃原是开玩笑的,祇园寺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阿矜能平安回来,她已经很开心了。 听见胭脂,阿矜有些犹豫了,神色一凝,从包袱里摸出胭脂来,递给小桃的时候忙解释道:“我买回来时,不小心摔着了,盒子有些破了,下回若是有机会出宫,我一定给你带一盒更好的!” 小桃低头,就瞧见胭脂盒子上有一条细小的裂痕,上头的桃花细纹被分成了两半。小桃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阿矜还真给她带回来了。 这是上回,她私自下山回来之后,被陆倾淮掐着脖子时掉在地上摔了的。阿矜后来去厢房的厅堂里找过了,找不着。问过小秦子才知道在他那儿,小秦子知道阿矜她们是下山买胭脂,进去打扫的时候就留着了,幸好他们没丢,只不过刚买的胭脂,盒子就坏了,可惜了。 原以为小桃会不高兴,未曾想小桃开口反问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在哪当差的?” “司珍房啊。”阿矜有些疑惑地应声道,不知道小桃这会儿提这个做什么。 “我可是有手艺的,到时在司珍房里寻些边角料子给它缠上不就得了,保证比现在的更好看。” 看着小桃的样子,阿矜忍不住笑了笑。 小桃说到边角料子,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阿矜道:“阿矜,我突然想起来,要不我给你做个簪子吧,我进司珍房这么久,还没给你做过簪子呢!” 阿矜听小桃这么说,有些紧张地问道:“会不会不合规矩啊?” “你就放心吧,挑拣些边角料子,不碍事,我定给你做个最与众不同的。”小桃笃定道。 “对了,下回也不必给我带胭脂了,心意到了便好。”小桃接着晃bbzl 了晃手上的胭脂笑道。 小桃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的敲门声:“阿矜姐姐。” 阿矜一下就听出来了,是宛音,以为陆倾淮那儿出什么事了,连忙起身去开门。 “怎么了?”阿矜开口问道,便瞧见宛音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唐公公让奴婢送些吃食过来。”宛音笑着应声道,接着将食盒递过去,嘱咐了一句,“都试过毒了,姐姐若不放心,可再试试。” “哦,对了,药也煎好放在里头了,姐姐趁热喝。” 说起药,阿矜嘴里便有些发苦,点了点头应声道:“嗯,晓得了。” “那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宛音福了福身子。 “好。”阿矜应声关上门,小桃便凑上来了,一脸惊讶地问道,“药,什么药?你得什么病了吗?” “不是,在瑞山祇园寺时,许是太疲累了,晕倒了一回,陛下便传了太医把脉,开了方子,说是调养身体用的。”阿矜解释道。 “哦。”小桃恍然应声道,接着轻声叹了一口气,“阿矜,你当真是受苦了,我看你都瘦了好些,不管如何,还是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啊。” 阿矜原本还好,但听小桃这么一说,竟有几分酸涩想哭,眨了眨眼睛,一边将食盒盖子打开一边应声道:“快些吃吧,再不吃这些东西就要凉了。” “嗯,好。”小桃应声道。 打开第二层食盒的时候,阿矜看见了一个药盅,旁边放着一小盒子蜜饯。 正用着晚膳,小桃突然“呀!”了一声,阿矜狐疑地看向小桃,只见小桃快速地站起身,快步地朝着床榻那边走。 “怎么了?”阿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桃在自己的枕头下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封信来,开口道:“差点忘了,你去瑞山那几日,小德子拿着你家里的信来过,那时我正巧在庑房,我便让他将信给我,我再转交与你。” 小桃说着,拿着信往回走,将手上的信递给阿矜。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1节 信面上写着阿矜亲启,李疏鸿的字,阿矜莫名有些紧张,伸手接过打开。 阿矜,你送来的银钱伯父收到了,得知你平安,伯父甚是欣慰,他的脚伤已经好多了,不必挂怀。不日我便要来皇城参加春闱二试了,若有机会相见,再详谈。顺颂冬祺,李疏鸿。 看见爹爹的脚伤好多了,阿矜一颗心也放下了,信她便先不回了,待李疏鸿进皇城考试再说吧。 用完膳,喝了药,洗漱完便在庑房歇下了,骤然又换了个环境,脑子里又会时不时的想到陆倾淮昨夜说的话,阿矜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未睡着。 小桃听见阿矜翻身的声音开口问道:“阿矜,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阿矜本想开口问问小桃的,陆倾淮若喜欢她,喜欢她什么呢?可转念一想,这有关于陆倾淮的事,她少知道些,便安全些,还是作罢。应声道:“有几日未回来睡,有些不习惯。” “哦。”小桃应声bbzl ,迷迷糊糊道,“安静躺一会儿便会睡着了。” “嗯。” —— 自从瑞山祇园寺祈福回来,陆倾淮便明显比之前忙了许多,春闱二试将至,朝中的时局,也莫名的紧张起来。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人都懂的道理,从前曾依附过禹王和肃王的人更甚。 春闱二试定在正月十六,上元节过后的那日,李疏鸿若是要来皇城参加二试,应当早两日就要启程了。 “阿矜。” 阿矜正想着,冷不丁听见唐祝的声音,阿矜偏头看过去。 “去换盏新茶,再端一小盘点心进去吧,陛下午膳未用多少,若是饿了,可以垫垫。” “是。”阿矜应声,福了福身子,伸手接过唐祝手上的托盘转身往小厨房走。 走到拐角,便瞧见顾怀远穿着绯色官服,手上还拿着一摞案卷迎面过来。自顾怀远接任大理寺卿以来,阿矜倒是没见过他几面。不过不见也好,反正顾怀远也向来不待见她。 阿矜还是头一回见顾怀远穿官服,还是如此鲜亮的颜色,有些不大适应。顾怀远的长相,其实是周正的,只不过陆倾淮的长相太过让人惊艳,倒衬得他看着有些普通。 顾怀远也显然没想到能碰上阿矜,脚步一顿,停在她面前。 大抵是喝了药又休养了几天的缘故,阿矜的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些了。只不过,还是很瘦。 “奴婢见过顾大人。”阿矜低眉,看都未看顾怀远开口行礼道。 “起身吧。”自从祇园寺徐镜廷谋逆那夜过后,顾怀远见着阿矜,或者听见阿矜的名字,心里就有些微妙,时不时会想到那夜廊下昏黄的烛光映在她满是血痕的脸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所幸暂任大理寺卿不常在宫中,见不到顾怀远也不会想那么多。 可,甫一见到,心就有些乱乱的!顾怀远莫名有些烦躁起来,不过就是个宫女罢了,明明自己从来都是瞧不上她的。 “谢大人。”阿矜应声完,便错身过去了。 顾怀远站在原地,阿矜错身过去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不是龙涎香,闻着有些像栀香,却又好像不是。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顾怀远心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阿矜离开的背影,有些烦躁地往御书房走。 “啊!” 小太监轻声的痛呼在廊道上响起,看清来人是谁,顾不得痛,忙将掉在地上的案卷捡起来,双手捧着跪下求饶道:“是奴才没长眼,惊着了顾大人,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顾怀远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伸手接过他捧着的案卷应道:“起身吧。” 小太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道:“奴才谢顾大人,谢顾大人。” “下去吧。”顾怀远沉吟片刻开口道。 接着走到御书房门前对唐祝道:“我有事找陛下商议,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唐祝笑着应道:“还请大人在门前稍候。” 第四十八章 顾怀远站在御书房的门帐前, 看着门帐有些发怔。 她不过只是个宫女罢了,他向来是瞧不上她的,自从祇园寺那夜之后, 怎地就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了。 想来是他从前在军营时间长, 接触的女子少,进宫后又一直跟在陆倾淮的身边,陆倾淮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缘故。他之前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陆倾淮到底瞧上她什么了,许是无意间过多关注她了才会如此的。 定是如此! 顾怀远想着,心里便轻松了几分。 “陛下传大人进去。”唐祝从里头出来, 笑着同顾怀远道。 “有劳公公了。”顾怀远应声,就着掀开的帘子往里走。 “应该的。”唐祝应声, 送顾怀远进去。 顾怀远进去,看见陆倾淮坐在书桌前, 心里那个想法愈发笃定了,她是陆倾淮的女人, 他怎么可能又怎么敢…… 陆倾淮未抬眼,只看着手上的书卷开口问道:“方才怎么了?如此聒噪?” 顾怀远愣了愣,反应了一下,有些惭愧地开口应声道:“方才微臣不小心同一个小太监撞上了,惊扰了陛下,微臣有罪, 还请陛下恕罪。” 陆倾淮摩挲着书的页脚,淡淡道:“如今你暂任大理寺卿便是大理寺卿,也该稳重些。” “是, 微臣明白。” 阿矜端着热茶和点心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想到顾怀远在里头, 轻轻叹了一口气, 接着才抬步进去。 走到内殿,就听见陆倾淮和顾怀远在说话。 “陛下,这是近日来大理寺重要的案卷,还请陛下过目。”顾怀远说着,便将手上的案卷呈给陆倾淮。 陆倾淮看了一眼书桌旁边,懒懒道:“放着吧。” “是。”顾怀远应声将案卷放到桌边,接着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阿矜见顾怀远退下来,才端着茶点走上前,福了福身子:“陛下,顾大人。” 将茶点奉到陆倾淮的手边,又退了几步,走到顾怀远的面前,将茶递给顾怀远。 顾怀远敛眉,未看阿矜,反而是看了一眼陆倾淮,陆倾淮神色无异,才伸手接过。 “坐吧。”陆倾淮用茶盖撇了撇浮沫开口道。 “微臣谢陛下。”顾怀远端着茶盏应声,走了两步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阿矜收了托盘退到陆倾淮的身边站着。 “你觉得朝中何人能接替你任大理寺卿之位?”陆倾淮将茶盏放下,拿起顾怀远呈上来的案卷。 阿矜站在身后,听着陆倾淮的话,心里一紧,陆倾淮问的这话,有待揣摩。 顾怀远也有些紧张起来,沉吟片刻开口道:“微臣觉得,兖州刺史陈览、鸿胪寺少卿刘逸之皆可。” 他之前是有认真仔细地想过这件事的,毕竟事关陆倾淮的江山社稷。 “两者之间,你更偏向谁?”陆倾淮接着问道。他说完翻了一页,整个殿内安静得只听得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陈览在兖州的政绩,想必陛下比微臣清楚。至于刘逸之,天合十一年的榜眼,bbzl 为人刚正不阿,处事亦小心谨慎,因着不与罪臣同流而被遣至鸿胪寺。若此时陛下重用他,他必会竭力为陛下效命。两者之间,臣更偏向刘逸之。”顾怀远说完,试探性地看向陆倾淮。 “朕,觉得你做的也不错。”陆倾淮此话一出。 顾怀远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跪下道:“陛下抬爱,微臣自认浅薄,难以担此大任。” 大理寺卿从三品,以顾怀远的资历,暂任还行,如果真的是要任职,只怕还差些火候。 若是仔细听,他的声音还有一丝颤抖。 阿矜亦吓出了一身虚汗,陆倾淮分明,就是在试探他。在阿矜的印象里,顾怀远算是陆倾淮的心腹了,原以为他是信任的,没想到也存了几分疑心。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顶点,阿矜站在陆倾淮的身后,瞥了一眼陆倾淮的侧脸,紧张的手心都有些湿了。 阿矜正想着,接着就瞧见陆倾淮随手拾起桌上的一本折子,丢到跪着的顾怀远面前。 “看看。”陆倾淮随意地开口道。 顾怀远看见折子的时候,有些不明所以,捡起地上的折子,打开看。看完之后坚定地朝陆倾淮道:“陛下,微臣,绝无此心。” 陆倾淮淡淡然地应声道,“这折子是你大理寺的人递上来的,便交由你自己办吧。” 到这,阿矜才明白,应当是大理寺里有人眼红顾怀远,想要挑拨陆倾淮对顾怀远的信任。但他应当是想不到,陆倾淮会直接将那折子给顾怀远看。还会将他直接交由顾怀远处置。 “是,微臣谢陛下。”顾怀远应声。 “无旁的事,你下去吧。”陆倾淮接着道。 “微臣告退。”顾怀远应声退下。 阿矜看着顾怀远出去,心绪复杂得很,朝堂的事,当真是盘根错杂。若陆倾淮真的信了,那么,今日,顾怀远怕是不能活着走出临华殿。 “阿矜。”甫一听见陆倾淮的声音,阿矜连忙看向陆倾淮应道,“奴婢在。” “过来。” 阿矜走到陆倾淮的身边,便被陆倾淮伸手揽腰,抱/坐在他身上。 “这几日服了药,可觉得好些了。”陆倾淮开口问道,他的声音轻轻的,听着很柔。 “嗯。”阿矜有些无措地点头应声。服了药,感觉身体确实好些了,没之前那么疲乏。 大抵是累了,陆倾淮将头靠在阿矜的肩头,闷声地开口道:“晚膳想用什么?” 陆倾淮问出这话,阿矜有些愣怔了,陆倾淮竟会问她晚膳想用什么?阿矜想了想,讷讷地应道:“奴婢也不知晓。” 陆倾淮虽闭着眼睛,但是能想象到阿矜一脸懵的样子,轻笑出声道,“不急,离晚膳还有一会儿,你慢慢想。” 这样一句,阿矜的心便有些乱了,从瑞山回来之后,陆倾淮好像就没有对她沉过脸色,甚至有好几回夜里要同大臣商事让她先回去休息,连小桃都说,阿矜回去的时间好像变多了。刚开bbzl 始的时候,阿矜还以为陆倾淮是对自己厌倦了,可这样过了几日,又感觉好像不是。 阿矜想了一会,回过神来,应声道:“谢陛下。” “近日看着气色是好些了。”陆倾淮往椅子后仰,仔细端量阿矜道。 被陆倾淮盯着看,阿矜脸色控制不住红了些,陆倾淮就看着阿矜的脸慢慢变红,觉得甚是可爱,凑近阿矜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想逗逗她,还轻咬了一下阿矜的下唇。阿矜压根经不起逗弄,脸比方才更红了。陆倾淮见阿矜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了,便也不再逗她了。 接着看了会儿折子,听见唐祝在门口问道:“陛下,可要传晚膳?” 阿矜以为陆倾淮方才也就是随口问问,未曾想,陆倾淮竟放下了手上的折子看向阿矜问道:“可想好吃什么了?” 阿矜有些结巴道:“奴……奴婢有些想吃面。” 天虽已经慢慢暖和起来了,但是还是冷,冷的天气,吃一碗热腾腾的面就再舒服不过了。 都不需要陆倾淮说了,唐祝听见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应声道:“奴才这就去传。” 过了一会儿,唐祝带着人进来了,手上端着热腾腾的面,侍奉了一下午,阿矜早就有些饿了,看着小太监端着面进来,味道很香,还带着一丝醋的酸味,让人闻了忍不住分泌口水。唐祝试了毒之后便带着那些人退下了,阿矜跟着陆倾淮走到餐桌前。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2节 宫里的面,比寺庙里的可要丰盛精致许多,汤色澄亮,还泛着油光,上头堆了好些料,牛肉、青菜、还卧着一个鸡蛋。面碗旁还放着几个小碟子,腌制的小菜,酸醋,辣油,还有小葱,看着就丰盛有味。 陆倾淮未动筷,阿矜哪敢动筷,便等着。 陆倾淮见阿矜等着,笑着道:“动筷吧。” “谢陛下。”阿矜应声的语调都有些高兴。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喝,汤色虽澄亮,可极鲜,阿矜感觉眉毛都要鲜掉了。 陆倾淮也动了筷,还未开始吃,就看见旁边的阿矜将酸醋尽数倒了进去,接着款了一些辣油、小葱、腌制的小菜。她的面,原本看着还是寡淡无味的,瞬间诱人了不少。 “朕倒是没想到,我们阿矜如此爱吃醋啊。”陆倾淮调侃道。 阿矜听见陆倾淮打趣,手上动作顿了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何应声,也就未应。 因着面好吃,阿矜连汤都喝了好些,面看着不多,但是面碗大,料又多,阿矜吃得比平时要饱一些。见阿矜吃好了,陆倾淮朝门口唤了一声,唐祝应声带着人进来,那小太监手上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近几日,若是同陆倾淮一块用膳,陆倾淮必定看着她将药喝了。 阿矜原就有些饱,刚刚吃面的时候一时竟忘了要喝药了,这会儿药端到面前倒是有些犯难。偷偷瞥了一眼陆倾淮,一咬牙伸手过去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接着又夹了一颗蜜bbzl 葡萄含着。阿矜将药喝了之后,唐祝身后的人就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 “嗝!”短暂又轻的嗝,殿内没什么旁的声音,阿矜打嗝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 阿矜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怔在原地,唐祝和收拾的小太监也吓了一跳,收拾碗筷的动作都变快了几分,生怕被牵连。 阿矜忙就要跪下,跪下的时候,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嗝。阿矜都要吓死了,背后开始冒冷汗:“奴婢御前失态……嗝……” 阿矜已经放弃了,屏气跪在地上等着陆倾淮发落,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心已经濡湿了,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 阿矜伏跪在地上,看着陆倾淮的靴转过来,靴上的龙纹看着有几分吓人。 陆倾淮的手递过来的时候,阿矜还愣着,有些不敢确定陆倾淮要做什么,看着面前如梅骨一般的修长分明的手,迟疑地唤了一声:“陛下。” 许是憋了一会儿气的缘故,阿矜这会儿已经不打嗝了,只是还有些心慌。 只见面前的手轻抬了一下,接着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手。” 阿矜试探性地将右手伸过去,放到陆倾淮的手心。陆倾淮的手,有些凉,阿矜的手被汗濡湿了,放到陆倾淮手心的时候,陆倾淮能明显感受到,软乎乎的,比棉花还要软乎几分。 阿矜只觉得手上有一股力拉着她起身,她的手被陆倾淮牵住,接着就听得陆倾淮道:“朕方才用的有些多了,走走吧。” 陆倾淮说完,便拉着她慢悠悠地往外走。他刚刚明明是要进去看折子的,阿矜有些诧异地看着陆倾淮拉着她的背影,脑子有些乱。陆倾淮这是,到底怎么了? “我那么喜欢你,你也要喜欢我的……” “阿矜,说喜欢朕。”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这话若你是真心同朕说的,便好了。” 他当真,喜欢她不成? 走出御书房,外头冷,风掠过像刀子似的,阿矜止住了思绪,呼出一口热气,马上就消散不见了。唐祝见陆倾淮拉着阿矜往外走,连忙让收拾东西的小太监过去将陆倾淮的大氅拿出来。阿矜见小太监拿了大氅出来,很自然地要伸手接过,要抬手时才发觉,手还被陆倾淮拉着。 小太监正要给陆倾淮披上大氅,没想到陆倾淮先朝他伸手了。有些忐忑地将手上的大氅递过去,接着就瞧见陆倾淮把手上的大氅罩在了阿矜的身上,看见这一幕,周围的宫人连忙垂下了头,当作未看见。 阿矜只觉得身上一暖,有些愣愣地看向陆倾淮,陆倾淮不是第一次将他的大氅给她披了,可这一回,许是有心事,阿矜却觉得身上的大氅比平日里重了些。 “走吧。”陆倾淮开口道。 “是。”阿矜乖巧地应声,跟在陆倾淮身后。 皇宫里,每个廊道上都挂着灯笼,明晃晃的,亮堂得很。岁首才过不到半月,便又要迎上元了,感觉bbzl 宫里的热闹还未散去,就马上又要热闹了。想到上元,阿矜便想到了宫外。上元节宫外才是真正的热闹,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的,各种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还有各种好吃的。 阿矜进宫前,有一回跟爹爹一块来皇城看花灯,可真热闹啊。阿矜看到一个漂亮的金鱼花灯,那时她可想要了,可爹爹身上并没有多少银钱,只够吃饭住宿用的,阿矜即便再想要,也只得看着那盏金鱼花灯被一位闺阁小姐买下。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阿矜回过神来,安静地在陆倾淮身边走着。 陆倾淮微偏头,瞟到阿矜沉静恬淡的侧颜,她的眼睫就像一把小刷子,扑扇扑扇的,像是刷到了陆倾淮的心上。 “在想什么?”陆倾淮开口问道。 阿矜听陆倾淮问,略微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应道:“奴婢……在想,上元节应当很热闹。” 她没说宫外,怕陆倾淮会错意。 陆倾淮抬眼,看向亮堂的廊道,宫里的热闹,都是假热闹,阿谀奉承,虚与委蛇,跟红顶白,让人厌烦。倒不如宫外,是真正的热闹,即便他不大喜欢热闹,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周遭的欢喜是真心实意的。 第四十九章 陆倾淮未应声, 阿矜也不说话,两个人安静地走着。 原就是没有定要去哪,所以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 走着走着, 阿矜的思绪又有些飘,冷不防手被陆倾淮牵住了,阿矜察觉到的时候,呼吸都一滞。有些不自在地扫了一眼周遭的人,大庭广众之下, 陆倾淮这举动,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更何况,她还是宫女。不过陆倾淮向来不顾这宫里的规矩, 阿矜也只得随他。 走了两步之后,阿矜瞥见前头突然出现了一群人, 看清来人是谁之后,阿矜心里一紧,有些想要避开。可陆倾淮也在身边,她想要避开,陆倾淮未必。 岳芷柔穿了一件藕荷色宫装,她本就温婉端庄, 穿着藕荷色,更衬得人娇柔似水,身段出挑, 遥遥一见, 即便是阿矜, 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陆倾淮也看见了, 有些扫兴地皱了皱眉,看了旁边的唐祝一眼,唐祝立即会意,点了点头小步快走过去。 岳芷柔晚膳用了之后,见这几日雪融了,便也想着出来走一走散散步。谁曾想刚从长乐宫出来没一会,从廊道下来,便瞧见前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眼便看见陆倾淮站在首位,身姿挺拔高大,站在一群人前,甚是出众。甬道上的灯笼虽点得多,可甬道宽,到底有些瞧不大清楚,即便是这样暗的光,陆倾淮依旧好看得让人心动。 他穿着一身青梅色,淡淡的青绿穿在身上应当是最衬人清俊疏朗的,可在陆倾淮身上,竟也让他穿出了几分凌厉的意味。 岳芷柔原本是很高兴地想要过去行礼的,毕竟在后宫之中,要见到陆倾淮一面着实有些不大容易。但是甫一瞧见陆倾bbzl 淮牵着旁边的人的手,刚要迈开的步子一顿,那个贱婢一脸无害地站在陆倾淮的身边,身上还披着陆倾淮的大氅,顿时有些气恼。 见唐祝过来,还是扯出一抹笑打招呼道:“唐公公。” 唐祝听见岳芷柔先开口招呼,有些受宠若惊,笑着道:“哎呦,贵妃娘娘这可真是折煞奴才了。”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应声完,唐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陛下可是在前头?”岳芷柔这是明知故问,“本宫正想过去给陛下请个安呢。” 听见岳芷柔这话,唐祝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了,迟疑地开口道:“陛下刚从御书房处理政务出来,想自己走走散散心,特让奴才过来同贵妃娘娘说一声。” 岳芷柔听见唐祝这话,脸上的笑一僵,看了一眼稍远处的两个人,哪里是要自己走走散心,分明就是清路,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既是如此,那本宫便先回宫了。” “奴才恭送贵妃娘娘。”唐祝见岳芷柔转身离开,松了一口气。都是主子,都惹不起。 阿矜就看着唐祝过去,同岳芷柔讲了几句话,岳芷柔便转身离开了。她亦是松了一口气,若是正面碰上,真真是大事不妙。 同陆倾淮走了好一会儿,走得身上都微微有些热起来了才回去。回到御书房的时候,远远地便瞧见崔风遥在门口等着。看样子像是等了有一会儿了,听见动静,崔风遥回身,看见陆倾淮,躬身一礼:“微臣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淡淡道。 “谢陛下。”崔风遥起身。 “微臣有些事拿不定主意,想同陛下商议。”崔风遥马上就说明了来意。 陆倾淮听完,看了一眼身旁的阿矜,开口道:“你回去吧。” 阿矜一顿,应道:“是,奴婢告退。” 将要退下去的时候,意识到陆倾淮的大氅还在自己身上,伸手就要脱下来,陆倾淮见了,随口道:“披着吧。” “是,奴婢谢陛下。”阿矜说完,便退下了。 回到庑房,小桃已经洗漱好了,在绣桃花帕子。阿矜见了,笑着打趣道:“你绣那么多帕子做什么?” “给小德子拿出宫卖的,反正闲来无事,能换些银钱也好,日后出宫了手头也能宽裕些。”小桃一边绣着一边说,意识到什么连忙住了口,看着手上的帕子,凝了半晌,接着有些担忧地开口道,“阿矜,皇上他,近来对你是不是有些倦了。” 小桃说完,大抵是觉得有些不大好,有些慌乱地解释道:“阿矜,你别吃心,我也是担心你。宫中的嫔妃,若是失宠起码还有个名分,可你……” 阿矜知道小桃没有坏心思,说这些话,也只是担心她罢了。她是宫女,因着被陆倾淮宠幸过是出不了宫的,若是哪日陆倾淮厌倦了,下场必定好不到哪儿去。 “不如,你向皇上讨个名分?即便是采女bbzl ,也比宫女好些。”小桃接着道。 阿矜想了想,她其实想象不到她若是真同陆倾淮讨名分,陆倾淮会是什么反应。是摩挲着她的脸,宠溺地应了,还是掐着她的脖子,说她僭越了。 阿矜甫一想到陆倾淮掐着她脖子的场景就背后一凉,开口道:“无事,小桃你不必为我担忧,我自有分寸。” 其实不是自有分寸,而是身不由己。 “嗯。”小桃虽应声,但还是有些担忧,可担忧归担忧,终究是帮不上什么忙,“后日就是上元节了,明日我同小德子说一声,让他给我们留两碗汤圆。” 说到上元,方才略微压抑的氛围一下就被冲散了不少。 阿矜笑着应声道:“好。” “对了,阿矜,我忘了同你说了,前几日我见雪融了,就将小德子给你的菜籽撒到门头破了的大瓦罐里头了。” “哦哦,好。”阿矜应声,脑子里莫名想到那些菜冒出嫩芽的画面,满是生机。 —— 岳芷柔回去之后,一想到方才那刺眼的画面,越想越气。 身旁的奴婢像是看出了岳芷柔在生气,轻声安抚道:“她不过就是个贱婢罢了,陛下现下宠她,就是图个新鲜,很快就厌弃了,娘娘同她置气平白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岳芷柔听着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之前厉榛榛同她说的话,又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说,瑞山祇园寺的时候那个贱婢晕倒了,陛下传了随行的太医过去瞧?” “是,听闻太医瞧过了之后,便日日送了药过去煎,想来应当是病了。”那个奴婢小心地应声道,当时在瑞山的时候,她在岳芷柔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岳芷柔发了脾气,之后这种事,她就不敢在岳芷柔面前提了。谁知今夜竟这样巧,出去走走竟碰上了陆倾淮同那个贱婢。 “你去太医院请刘太医过来,就说本宫觉得有些不适,让他来瞧瞧。” 奴婢当即觉得有些奇怪,随即想到什么,了然地应声道:“奴婢立刻就去。” —— 崔风遥离开之后,陆倾淮坐着批了一会儿折子,觉得有些累了,伸手按了按头,叫了一声:“唐祝。” 唐祝应声进门,唤了一声:“陛下,可是要安置了?” “嗯。”陆倾淮应声道。 陆倾淮躺着,翻来覆去半天都睡不着,殿内的烛火未熄,陆倾淮看着帐顶,怔怔地出神。这几日让她回去休息,无非就是怕她劳累,可她不在身边,好像又有些难以入睡,想到这,陆倾淮轻叹了一口气。 夜里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跑了,找遍了皇宫也找不到。陆倾淮是吓醒的,醒来殿内的烛火已经燃尽了,一片漆黑,龙涎香的味道也很淡。炭火许是烧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殿内还有些凉,他却出了一身汗。心有余悸地看着漆黑的帐顶,呼吸还有些急促,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手一空,心当即一沉,有bbzl 些急迫地往里又摸了摸,还是空的。 当即掀开被子,连鞋都未穿,下榻的时候,有些莽撞,不小心碰倒了烛台,“嘭”地一声,殿内发出巨大的声响。 在外头值夜的唐祝和小太监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太监提着灯笼往里走,唐祝有些慌地叫了一声:“陛下。” 进去之后,发现殿内漆黑一片,小太监有些害怕地抬起手上的灯笼照了照,唐祝就看见陆倾淮披散着头发,穿着有些松垮的里衣,光着脚站在殿中,旁边是倒了的烛台,而他的脸色看着有几分阴沉。 唐祝这时候其实是极害怕的,不仅仅是因为周遭暗的缘故,还因为陆倾淮这会儿看着真的有些瘆人。 “陛下。”他忍着害怕又叫了一声, 陆倾淮踩在冰凉的地上,回过神来了,烛台倒了,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今夜是他让她回去休息了。 “你去将阿矜……”陆倾淮微沉有些嘶哑的声音在空荡安静的殿内响起,说到这,陆倾淮停住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罢了,将蜡烛点上,出去吧。” 陆倾淮一说到阿矜,唐祝就明白了,瑞山祇园寺陆倾淮动怒的样子他还记着呢。大抵是自己不记得让她回去了,醒来之后发现床榻边无人,有些急了。 “是。”唐祝应声看了一眼小太监,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提着灯笼过去,将烛台扶起来,再将蜡烛点上。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3节 陆倾淮躺回去之后,很久都没有睡着,想了许多,蓦然就想到她站在廊下说上元节的热闹…… —— “笃笃。”门被敲响了。 “笃笃。”见里头没人应,外头又敲了一下。 小桃翻了个身,有些凶地嘟囔了一句:“谁啊?” “奴婢宛音,是来寻阿矜姐姐的。”外头响起宛音的声音。 阿矜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激灵,连忙起身披了一件衣裳塔拉着鞋去开门,打开门一股寒风吹过,阿矜清醒了不少,看了一眼,这会儿天都还未亮呢,开口问道:“怎么了?” 宛音老老实实地应道:“阿矜姐姐,唐公公让你今儿早些去伺候。” “可出了什么事?”阿矜有些疑惑地问道。 宛音机警地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无旁人之后,才开口道:“听小路子说,昨儿半夜里,陛下不知为何醒了,醒来之后便光着脚站在殿中,旁边的烛台也倒了,开口第一句便提到了姐姐。应当是想传姐姐过去的,可不知为何,又未传。” 阿矜听宛音这么说,心里的感觉有些说不上来,应声道:“晓得了,我收拾好便过去。”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好。”阿矜应声完,连忙进去收拾。 到临华殿的时候,天都还未完全亮,到门口,唐祝已经在门前候着了,像是等了她好一会儿。见阿矜过来,唐祝稍稍有些安心下来,轻声道:“你带着人进去侍奉吧。” 这唐祝,有什么事尽知道交代给她。 “bbzl 是。”阿矜应声道,接着在门口,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唤了一声,“陛下。” 里面传来陆倾淮的声音:“进。” 阿矜便带着人进去了。 “阿矜。”阿矜刚开了门进去,就听见陆倾淮开口唤她,应声道,“奴婢在。” 阿矜低眉走进去,走到陆倾淮的面前。 “走近些。”陆倾淮命令道。 阿矜走近,陆倾淮仔细地看她。她今日穿了一身椒房色,浅橙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看着都活泼灵动了好些。 “以后,不要回去了,同唐祝说一声,将你的东西搬到偏殿去。” 他这话听着像是商量,其实是不容置喙的语气。阿矜想到小桃,心里有些闷闷的,可即便再不舍,陆倾淮的意思,忤逆不得,敛眉应声道:“是。” 第五十章 侍奉陆倾淮洗漱好, 一同陪着用了早膳,他便上朝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唐祝让阿矜搬到偏殿的事。 陆倾淮离开之后,唐祝走到阿矜身边, 开口道:“我让小秦子、小路子还有宛音过去, 三个人够吗?” 阿矜听了应道:“我的物件不多,让小秦子和宛音随我过去就好。” “还是让小路子一同过去吧,多个人,也快些。”唐祝接着道。 “也好。”阿矜应声。 几个人到庑房,小秦子站在房前开口道:“阿矜姐姐, 奴才同小路子就在外头等着,有什么东西需要搬走的, 交到奴才们手上便好。” 毕竟是女儿家住的地方,且阿矜的身份同普通的宫女又不同, 所以,该避讳的, 还是得避讳的。 “好。”阿矜应声,同宛音一块进去。 她的东西真的没有多少,大件的也就是一些冬衣夹袄。棉被什么的,偏殿都有,自是不必带过去的。 阿矜自己在床头的柜子里收拾簪子那些小物件,看着旁边小桃的床榻, 莫名有些伤心。若是搬去了偏殿,她同小桃,以后若是要见面, 只怕是有些难了。 “姐姐, 这件衣裳也要拿走吗?”宛音拿着一件有些旧的雪青色夹袄问道。 阿矜看了一眼, 凝了半晌道:“丢了吧。” “是。”宛音应声道。 那衣裳原不金贵, 只不过是宫里的料子,她又是御前的,做工也精细些。她那时想的是,届时出宫了之后,在家中可以穿,虽有些旧了,又是宫女的制式,但在家中,到底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现在用不着了。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挪到门口让小秦子和小路子搬过去,阿矜捧着手里的首饰盒想了想,对宛音道:“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就来。” “好。”宛音应声出去。 阿矜将首饰盒放下,找出纸笔,想着给小桃写张字条,免得小桃夜里回来见她的东西都没了,吓着了。 写完之后,阿矜拿起纸吹了吹,又用桌上的茶盏压着,抱起首饰盒起身便要出去了。出门前顿然想起小桃昨日说上元节要一起吃汤圆的话,鼻子莫名有些酸酸的,bbzl 再看了一眼庑房,将门带上了。 出门之后又绕了两步,走到破了的大瓦罐前瞧了瞧,那土也不知道小桃从哪儿挖来的,看着黑亮,甚是肥沃。 瞧完之后阿矜便起身往临华殿去了,进到偏殿,唐祝已经命人将偏殿打扫出来了。 偏殿比庑房大许多,空得很,许是因着明日就是上元了,殿内还挂着一盏莲花花灯,莲心的位置点着蜡烛,甚是好看。 阿矜正在妆台前理自己的簪子,全然没注意到陆倾淮就在门口。唐祝瞧见了,清了清嗓子,阿矜回头,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边的陆倾淮。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戴着冕旒,看着有些庄重严肃。 “奴婢见过陛下。”阿矜起身,远远地朝着陆倾淮行了个礼。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往里走。 唐祝贼有眼力见,陆倾淮抬步往里走的同时,便使眼色带着旁边的那些个宫人退下了,顺手关了门。 “替朕将冕旒摘了。”陆倾淮开口道。 阿矜起身,微微抬头,伸手将他下颌的系带解开,接着垫脚去拿冕旒。陆倾淮比她高许多,冕旒又不是旁的东西,阿矜生怕摔了,所以专心地伸手拿。 陆倾淮低眉就瞧见阿矜一脸认真专注的模样,笑着俯下身子,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阿矜始料未及,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一颤,垫着的脚也落回了地面,手上拿着的冕旒珠子因着阿矜的动作碰撞起来,清脆作响。 阿矜一脸茫然无措地看向陆倾淮,许是刚刚有些想哭的缘故,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清浅透彻,惹人怜爱。 全然没想到陆倾淮吻了她之后,看着她无措的神情还带着笑,就像是少年捉弄人之后得逞的坏笑。阿矜的耳尖瞬间红了大半,心跳得有些快。 陆倾淮倒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偏头看了一眼妆台,随口问道:“在做什么?” “奴婢在理簪子。”阿矜应声道。 陆倾淮扫了一眼,妆台上摆着没几支簪子,且都是挺素的,又回头看了一眼阿矜头上的桂花簪子:“回头朕让唐祝拿些簪子来。” 他从前好像都没怎么注意她头上的簪子。 阿矜喉咙一哽,不知陆倾淮怎么会突然提起这茬,低声应道:“奴婢谢过陛下。” 从临华殿偏殿出来,就跟着陆倾淮一同去了正殿侍奉,侍奉了一日,将入夜时陆倾淮便让她回偏殿了。 阿矜从正殿出来,往偏殿走,心里却是记挂着小桃。庑房那边就她跟小桃两个人住,她虽不经常回去,可到底东西还是在的,突然连东西都不在了,小桃应当会觉得孤单吧。 想到这,阿矜看着远处庑房的方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偏殿很空,阿矜将蜡烛点上,去提了水洗漱好,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躺了许久,蓦然想到白日里看见的殿内的莲花灯,站起身,摸着黑将莲心的蜡烛点上,怔怔地看着。白日里唐祝倒是送了bbzl 好些漂亮的簪子过来,连带着还有好些胭脂。唐祝是极聪明的,挑的簪子都是些不张扬的,簪在发上穿着宫女的衣裳也不会突兀。 想到这,阿矜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妆台,又看了一会儿莲花灯,觉得有些困了,便将蜡烛吹熄,径直上榻睡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殿外传来开门的动静,瞬间清醒过来了,睁开眼睛,心里莫名有些害怕。但是一会儿就想明白了,这里是临华殿,除了陆倾淮自是不会有旁人进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阿矜不想起身,便装作睡了。陆倾淮走到烛台前,将蜡烛点上,点上的时候就瞧见旁边的莲花灯的蜡油还未凝,接着偏过身,看向床榻之上。阿矜躺在榻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嘴角不由地扬起,褪了衣裳掀开被子躺下,伸手抱住阿矜。 阿矜只觉得背后一凉,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盈满鼻尖。 “可是刚睡下?” 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阿矜吓了一跳,呼吸止不住变快,也不晓得陆倾淮是怎么知道她未睡的。若她是装睡,那可是欺君,只得嘤咛了一声装作刚醒的样子,转身过去,窝在陆倾淮的怀里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她现下可不敢抬眼看陆倾淮,生怕被陆倾淮瞧出来她装睡。 阿矜说话呼出来的气喷薄在陆倾淮的锁骨边,酥酥麻麻的,她又靠得近,说话时能感受到她胸腔的震动。一时间心里欢愉得很,伸手抱她抱得紧了些。 “怎么现下才睡下?”陆倾淮接着开口问道。 阿矜迟疑了一会儿,应道:“奴婢有些睡不着。” “可是在想朕?” 陆倾淮问出这话,阿矜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她压根就没想过,陆倾淮会过来偏殿留宿。脑子一片空白,伸手过去抱住陆倾淮,当是应声了。 陆倾淮正等着阿矜回话,冷不丁被阿矜抱住,呼吸一滞,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阿矜的身/子软,又是躺着的,手圈不住陆倾淮,只得蜷在陆倾淮的背后。陆倾淮呼吸不禁微促,伸手过去抬起阿矜的下颌,吻了上去。 现下阿矜倒是想睡,也睡不成了。 朦朦胧胧之间,听见陆倾淮同她说:“明日,朕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 “好。”阿矜无意识地应声,应声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翌日唐祝带着人去偏殿唤陆倾淮起身。带着人进去的时候,阿矜还躺在榻上。 阿矜是听见了唐祝的声音的,可她着实有些起不了身,懒懒地躺着。陆倾淮也才从榻上起身,身上的里衣松松垮垮的,脸上的神情还带着一丝餍足的意味。 见陆倾淮起身,阿矜也强撑着要起身侍奉,陆倾淮回身,勾起阿矜的一缕长发,柔声道:“不必起身了,再睡会儿吧。” “是。”阿矜应道。既然陆倾淮说了,她便也不客气了。 只是阿矜没想到,她一睡便睡了许久,bbzl 宛音来叫时,阿矜还有些懵,醒来看着茄花紫的帐顶发怔,肚子饿得厉害。 “姐姐可算是醒了。”宛音端着粥和药进来开口道。 “什么时辰了?”阿矜开口问道。 宛音将粥和药放到桌上,应声道:“现下已经是未时了。” 阿矜有些讶然,重复了一遍:“未时!”她竟睡了这么久。 “嗯,姐姐一直未醒,奴婢见姐姐未醒,还去请示过陛下。”宛音说到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了顿,脸红着接着道,“陛下说姐姐昨夜累着了,便由姐姐睡,姐姐几时醒,几时再过来伺候。” “姐姐起身洗漱好,先将粥喝了再喝药,不伤胃。”宛音念叨着,将粥端过去。 阿矜听见这话,也有几分害/臊,脸红了些,应声道:“好。”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4节 喝了药,又坐了一会儿,进来几个宫女,手上还端着衣裳。 “阿矜姑娘,奴婢们是司衣房的,奉命来给姑娘送衣裳。” 阿矜有些疑虑,既是陆倾淮的意思,阿矜应道:“放着吧,有劳了。” “姑娘客气了,原就是奴婢们应当做的。” 那些人走后,阿矜看着桌上的衣裳发呆,衣裳是明艳的橘色,上头还绣着精细的凌霄花。不是宫女制式,亦不是宫装制式,蓦然想到昨夜里陆倾淮在她耳畔说的话。 明日,朕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 第五十一章 阿矜正想着, 就听见宛音在一旁道:“姐姐,奴婢替你梳妆吧。” “好。”陆倾淮想带她去看花灯,那便去吧, 正巧她原就是有些想去看的。 宛音替她梳了一个随云髻, 挑了两支素的银簪子簪上,衣裳原就明艳,若簪子簪得花哨,倒显得喧宾夺主了。 阿矜平日里梳的都是宫女的发髻,如今换了一个,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倒有些许陌生的感觉。宛音的手艺好, 发髻梳得很漂亮。 梳了发髻之后,宛音又要给阿矜上妆, 阿矜看着胭脂水粉,有些犹豫:“不用, 这样便好。” 宛音看了一眼阿矜,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衣裳,开口道:“姐姐,那衣裳颜色鲜亮,若是不上妆,怕看着有些不相配, 奴婢帮你上一个淡一些的,也显得气色好些?” “也好。”阿矜觉得宛音说的也有道理,便就应了。 宛音很快就上好了, 确实浅淡, 只不过看着她的气色更好了。 “姐姐真漂亮。”宛音看着铜镜里的阿矜夸赞道。 阿矜抿唇笑了笑, 未应声。走到桌边伸手摸了摸司衣房方才送来的衣裳, 摸着很舒服,料子应当是极好的。 拿着衣裳进去换了,刚换好衣裳出来,抬眼就看见了陆倾淮。 宛音正在同陆倾淮回话:“回陛下,阿矜姐姐进去换衣裳了。” 陆倾淮正要抬步往里走,就看见阿矜从里头出来,眼里藏不住的惊艳。 之前看阿矜穿椒房色的衣裳时,便想到了,若这颜色再鲜艳些,定会更好看,于是便让司衣房做了一身。如今见她bbzl 穿上,真真明艳灵动。 她不算顶漂亮,可一切都恰到好处,精致的簪着素银簪子的随云髻。妆看着淡,但整个人的气色看着极好,很有精气神。橘色的衣裳上绣着的一簇簇橙红色的凌霄像落霞,一直从她的脚边渲染蔓延而上。 见陆倾淮看着她,阿矜有些不好意思,因着今日穿的这样艳,又上了妆,被他这样看着,甚是不习惯。 “阿矜,过来。”陆倾淮笑着看着阿矜道。 阿矜走到陆倾淮面前,陆倾淮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陆倾淮的衣裳是换好了的,浅蓝色云纹长袍,相较于玄色,倒是褪了几分凌厉压迫,添了一些温雅之气。 “走吧。”陆倾淮开口,便牵着她一块往外走了。 这时天将暗未暗,甬道边已经挂上了灯笼,许是因着上元节,隔两个灯笼便挂着一盏莲花灯。 马车已经在甬道边等着了,车架看着比普通的车架大一些,车架的檐头刻着麒麟,挂着长长的白流苏,流苏的上头,还串着一颗东珠,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阿矜随着陆倾淮上了马车,隐隐有几分期待,毕竟能出宫上街的日子真的是屈指可数,这样的热闹,是见一回便少一回了。 车架慢慢移动起来,阿矜坐在陆倾淮的身边,有些无聊,盯着车架的帘子发怔。陆倾淮方才牵住了她的手便一直牵着了,他的手很暖,阿矜觉得手心都被汗濡湿了,虽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敢说什么。 车架行驶了好一会儿,便停住了。 “什么人?”那声音听着粗犷,甚至还有些凶。 许是宫门口的侍卫盘查。 随后也不知道车夫给他们看了什么,便听见众人跪地的声音:“下官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接着车架便顺利驶出去了,刚出宫门,便听见了外头的热闹,人声鼎沸,各种声音都有,谈笑声,小贩的吆喝叫卖声。 寻了个空位将车架停了,阿矜随着陆倾淮下马车,陆倾淮先下的马车,阿矜跟着,不过阿矜倒是没想到,陆倾淮会朝她伸手。阿矜看着陆倾淮骨节分明的手,顿了顿,接着才伸手过去。 “谢公子。”阿矜道了谢。 街市上人来人往,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鼻尖盈满了各种味道,小吃的香味,女子脂粉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花香。 阿矜看着这样的街市,莫名觉得欢喜。 陆倾淮牵着阿矜的手往街市上走,同身后的侍卫道:“远远跟着就是。” “是。”侍卫抱拳应声。 街上人多,难免擦碰,阿矜看着旁边的花灯倒是未注意,陆倾淮瞧见了,便伸手将阿矜拉得近了一些。 街上花灯挂得极多,照得整条街亮如白昼,陆倾淮就瞧着阿矜新奇地看着旁边的花灯,花灯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亮亮的。 “那位郎君,好生俊俏!” “是呀,瞧他身上的衣料,想来定是皇城显贵吧。” “这皇城中略bbzl 微有家世俊俏些的郎君咱们多少都知道些,这位长得如此俊俏的,倒是从未听说过,你们可识得?” “从未见过。” “会不会是从别的州界来的,慕名来皇城看花灯罢了。” “许是吧。” “长得这样俊俏,若是身在皇城,说亲的媒婆可是要踏破门槛的。” “什么媒婆不媒婆的,你光是瞧人郎君了不是?他身旁那妙人,你竟是一眼也不瞧!” 说话那人这才注意到,陆倾淮身边的阿矜,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眼。 “那小娘子生的是不错,可站在那郎君旁,倒略微有些逊色了。” “可我瞧着,那郎君满心满眼的,都是那小娘子。倒是那小娘子,看着没那么喜欢郎君呢。” “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若有这样的郎君对我,我可定要去成安寺烧高香了。” …… 阿矜看着花灯,看得有些入迷了,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栀子花香,花香沁鼻。偏头看过去,便看见一个小姑娘,手上捧着一捧新鲜的将开未开全的栀子花,白嫩偏厚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郎君,买一捧栀子送予娘子吧,娘子生的如此漂亮,鬓边若是簪一朵栀子,定更加漂亮。”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很好听,眼睛看着陆倾淮和阿矜。 陆倾淮听见这称呼,倒是觉得新奇,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阿矜,饶有意味地重复了一遍:“娘子。” 阿矜在刚刚小姑娘开口称她娘子的时候就已然觉得不好意思了。其实也不怪那小姑娘,阿矜身上的衣裳,着实不像是奴婢穿的,且陆倾淮同她亦是举止亲密。 正愣神着,就听见陆倾淮轻笑着问她。 “就是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嗯?”阿矜有些懵地抬眼看向陆倾淮。 小姑娘听见陆倾淮这么说,便转向阿矜笑着道:“小娘子,买一些吧,簪在鬓边添香又漂亮。” 阿矜看了一眼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浅灰色略微有些大的麻布衣裳,看样子,像是男孩的衣裳,衣裳细看还有补丁,但简朴素净,人看着甚是机灵。 “好。”阿矜应声道。 “既然娘子说了,那便买了。”陆倾淮听见阿矜应声,笑着应道。偏头看了一眼稍远处的侍卫。 侍卫立即上前,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 小姑娘从怀里挑拣出一捧开的正好的栀子递过去,陆倾淮伸手接过,她甫一抬眼就瞧见旁边侍卫模样的男子递过来的一锭银子。 有些慌地开口道:“郎君,这花只要十文,这银子太大,我找不开。” “不必找了。”陆倾淮随口应道。 “多谢郎君,郎君俊朗,娘子娇俏,郎才女貌!” 这话倒是说到陆倾淮的心里了,笑了笑,瞥了那侍卫一眼,侍卫了然,又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赏你的。”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小姑娘瞧见银子,满心欢喜,连声谢道。 陆倾淮牵着阿矜往前走,折了一支最漂bbzl 亮的簪到阿矜的鬓边。阿矜原就只簪着两支素银簪子,栀子簪上,平添了几分清丽。 “公子。”阿矜有些害羞地唤了一声。毕竟这是在街市上,陆倾淮当众给她簪花。即便周围大多数人都未在意。 “公子?”陆倾淮轻笑着重复了一遍。 “不该是唤郎君吗?” 鼻尖盈满栀香,周遭满是熙攘的人群,亮堂漂亮的花灯。陆倾淮就站在花灯前,蜡烛的亮光将他的轮廓都模糊了好些。他的声音在此刻仿佛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阿矜嗫喏着开口道:“郎君。” “娘子。”陆倾淮又撩拨性地唤了一声。 他这会儿的样子,真不像是帝王,像是普通人家的儒雅公子,像是寻常人家的郎君。 她的,郎君。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阿矜闻到了一股芝麻香甜的味道,肚子咕咕地叫嚣起来,才想起来未用晚膳。 阿矜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旁边的小二就机灵地招呼道:“二位客官,可是要用膳?今儿上元节,小店汤圆花样多,什么馅儿的都有,若是不吃汤圆,还有旁的,任君挑选,进去瞧瞧吧!” 陆倾淮看了一眼阿矜的神色,应道:“进去瞧瞧吧。” 见陆倾淮和阿矜要抬步进去,跟在身后的侍卫迟疑地上前道:“主子,这会不会……” 抬眼就看见陆倾淮眼眸微沉,晦涩不明,立即低头:“是小的多嘴了。” 作者有话说: 郎君:妻对夫的称呼;对官吏、富家子弟的通称;对年轻男子的尊称 ; 第五十二章 店里人很多, 吵闹得很,店小二见陆倾淮和阿矜有意进去,且身上穿着不凡, 便开口道:“二位客官可要去楼上雅间, 咱们楼上风景好得很,一眼望出去就是南锡河,街上的花灯,河上的游船和河灯尽收眼底,可漂亮了。” “嗯。”陆倾淮应道。 “好嘞!二位楼上雅间请!”店小二高兴地应声道, 伸手朝着楼梯口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们往那边走。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5节 陆倾淮牵着阿矜往楼上走, 阿矜被陆倾淮牵着,扫了一眼周遭, 有几个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阿矜低眉, 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便想到了,他们看过来,自是不会因为她,大抵是因着陆倾淮。 陆倾淮身姿如松,举手投足的贵气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也难怪他们瞧。 走了几步便到了雅间, 许是为了方便看灯,雅间的桌子靠着窗,桌子上摆着一盘水果和一盘糕点。 “二位客官要用些什么?” “要用些什么?”陆倾淮看向阿矜重复问道。 阿矜愣怔了一下, 观察了一下陆倾淮的神色, 接着看向小二道:“那便来两碗芝麻汤圆吧。” 方才阿矜便是在门口闻到了芝麻的香味, 甚是香甜。点的时候也思忖了一下, 她是奴婢,陆倾淮是主子,即便陆倾淮不吃,她有,陆倾淮也是应当要有一碗的。 “好嘞,可还要些旁的。”小二应声,接着问道。bbzl 阿矜不知道了,看向陆倾淮。陆倾淮开口道:“你们这招牌的菜,都来一样吧。” 甫一听见陆倾淮这么说,小二先是一愣,接着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好嘞!客官在这儿稍后,用些点心,菜很快便上。” 小二出去,就被门口候着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哎呦喂,几位客官,可吓死小的了。” 只见站在门口的那几个人神情冷漠,一脸严肃,看着甚是不好惹的样子。小二仔细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便是在门口称那位男客官为主子的人,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往楼下走,离开之前,还多瞟了一眼雅间的门。里头的那两位,身份定然不一般。 小二离开之后,阿矜便偏头看向窗外,正如小二所说,美不胜收。花灯锦簇,挂在街市的架子上,因着多,看着一团一团的,像开得很热闹的重瓣牡丹。稍远处的南锡河上,河灯亦是星星点点的,同天上的疏星相辉映。游船上的丝竹乐声伴着歌声萦绕在河面上,飘渺动听。 看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口的动静,小二拎着一壶茶进来:“二位客官喝口热茶吧。” 说着便倒了两杯茶放到陆倾淮和阿矜的面前。 “这是云州今年的乌牛早(茶叶的一种),入口甘醇,二位客官尝尝。” 小二说着的时候,热茶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阿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入口确实甘甜醇厚,细品还带着些细微的兰香,不过自是比不上宫里名贵的茶叶。 看见陆倾淮亦伸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阿矜有些惊讶,原以为他喝惯了名贵的茶,这样的茶,他是不屑的。 喝了茶之后,便陆陆续续地上菜了,最先上的,是汤圆。阿矜低眉,瞧着眼前碗里的汤圆,白白胖胖的,看着就软糯。 满满一桌的菜,葵花斩肉、金钱虾饼、白灼菜心,虽比不上宫里的精巧,不过看着闻着,满满都是烟火气。 阿矜见陆倾淮抬手动筷,才伸手拿起汤圆里的勺子,舀了一颗汤圆,汤圆外皮软糯,咬开,里头的芝麻馅儿极香甜。 陆倾淮不喜欢甜腻的东西,看阿矜吃得香,随口问了一句:“好吃吗?” 阿矜嘴里含/着汤圆,不好开口,看着陆倾淮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这会儿看着倒是一点都没有平时守着规矩的样子,同他,倒真的像是普通的夫妻一般。 陆倾淮也舀了一颗,尝了尝,不是很甜腻,芝麻的香,盈满了整个口腔。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一切都很惬意。 两个人吃了好一会儿,漱了口,净了手,便起身一块出去了。 店小二就在门口候着,见陆倾淮和阿矜出来,笑盈盈地问道:“小店的菜,二位客官可还满意?” 陆倾淮未应,伸手拉了阿矜到身边,微微偏头,侍卫便明了,伸手摸了银子递过去。店小二是个明白人,见此状笑着伸手接过银子,躬身谢道:“多谢几位客官bbzl ,几位客官好走,下回再来啊!” 方才桌上的菜多,两个人是肯定吃不完的,可阿矜觉得丢了可惜了,也就多吃了些。许多菜,加上一小碗汤圆,肚子吃得圆鼓鼓的。 陆倾淮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见沿河都在放河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问道:“可要放河灯?” “好。”阿矜应了,随着陆倾淮一起走到卖河灯的地方。 “可是要买河灯?”卖河灯的大婶看见阿矜和陆倾淮走近问了一句。因着他们身上的衣裳看着甚是贵气,所以她有些不确定。 “嗯。”阿矜点点头。 “要一盏还是两盏?”大婶打量了他们一眼,接着问道。 阿矜微偏头抬眼,看向陆倾淮,问道:“郎君要吗?” 阿矜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放河灯无非就是用来许愿的,陆倾淮已然是帝王,即便是有愿望,又岂是这小小河灯能载的。许是陆倾淮近日来对她甚是宽纵,加之又是在宫外,阿矜便放松了许多。 陆倾淮偏头,就看见阿矜一脸认真地问他,笑着应道:“那便来两盏吧。” “好。”大婶应道,伸手将点好的河灯递过来,侍卫递了银子过去。阿矜看着河灯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接过河灯小心地护着,生怕河灯还未放便熄了。 陆倾淮看着阿矜小心护着的样子,问道:“不过就是河灯罢了,何至于如此小心?” “郎君不知,若是河灯还未放便熄了,是不吉利的。”阿矜听见陆倾淮这话,盯着手上摇曳的河灯,有些急得解释道。 解释完才想到,都敢在佛前杀人的人,又怎会怕这个。小心翼翼地偷偷瞟了一眼陆倾淮。陆倾淮的神色淡然,似是未放在心上。 陆倾淮虽未说话,却伸手将她拉到身侧,挡住了大半的风。阿矜托着河灯,心尖一颤,有些震惊,心跳地很快。 “这位娘子,你家郎君对你可真好啊。”大婶听见他们说话,看见陆倾淮的动作,随口道。 阿矜回头看了一眼大婶,笑了笑,未应声,却是有些害羞了。 两个人走到河边,阿矜将手上的河灯递到陆倾淮的面前。陆倾淮未接,低眉看了一眼河灯,开口道:“我的河灯,娘子替我放了吧。” 阿矜有些疑惑,正想着,陆倾淮的声音接着在头顶响起:“这样,娘子便能许两个了。” 心还未平静下来,陆倾淮这话,让阿矜的心,跳得更快了。 “是。”阿矜胡乱地应声道,躬身将手上的河灯小心翼翼地放到水里。上元节的河水还很凉,阿矜甫一碰到,冷得一激灵。 将两盏河灯都放了,阿矜看着在河中晃晃悠悠的莲花河灯,闭上眼睛,非常虔诚地许愿。 陆倾淮就看着,阿矜闭着眼睛,一脸认真的模样,鼻尖是她鬓边的栀子淡香,蓦然觉得很心安。 阿矜许好,睁开眼睛,看着河灯漂远。 “许了什么?”陆倾淮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阿矜一bbzl 凝,心里有些纠结,许的愿,若是说出来,那便不灵验了。可陆倾淮问她,她又不能不说。 “家人身体平安康健。”阿矜诺诺地应声。 “另一个呢?”陆倾淮接着问道。 “阿矜就许了这一个。”阿矜老老实实地应道。 陆倾淮看着漂远的河灯,若有所思道:“阿矜的心里,还是没有我啊?” 阿矜听见陆倾淮这话,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有些慌乱地解释道:“阿矜既……既唤公子一声郎君,郎君就是阿矜的家人,阿矜的心里……又怎会没有郎君。” 陆倾淮听见阿矜这么说,心里软了一块,伸手过去,抚了抚阿矜的脸。 “娘子可要游河,那边停着些游船,河上的风景,想来定然要比街市上风雅些。” “妾身愿同郎君一块前去。” 阿矜同陆倾淮站在河边,便听见旁边的声音响起,陆倾淮看了一眼游船停泊的地方,开口问道:“阿矜可要坐游船?” 阿矜亦看了一眼游船,她是想的,可她方才吃的有些多了,若是此时上游船,只怕届时是要失态了。 陆倾淮回头就看见阿矜的眼神,他是能看出来的,她眼里的向往。以为她是害怕说,牵着她便要过去。 才走了一步,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回头还未细看,就听见阿矜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郎君,我们逛一逛再去可好?” 陆倾淮回头细看的时候,阿矜已经将手放下了,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模样。 顿然想到方才她用膳的时候用的挺多的,就明白了,笑着应声道:“好,那便逛逛再去吧。” 第五十三章 许是过了晚膳的时辰, 这会儿街市上的人更多了,摩肩接踵的,侍卫见人多了, 便也近身跟着了。 阿矜被陆倾淮揽在怀里, 同边上的人是接触不到的。 阿矜一路上看着,看见一盏特别的花灯,眼前一亮,那盏花灯圆圆的,中间镂空, 是一个小兔子的模样,精巧漂亮。 “可是喜欢?” 只看了两眼, 便听见耳畔陆倾淮问道。阿矜还未应声,旁边的侍卫便递了银子过去。 “敢问郎君要哪盏?” “圆月兔子那盏。” “大哥, 那盏圆月兔子花灯可否给我瞧瞧?” 陆倾淮话音未落,旁边便响起一道清甜的声音。阿矜同陆倾淮抬眼过去, 便看见面前站着位姑娘。 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姣好,穿着一身月白迎春绣花长袍,看着清丽婉约,别有风致。 那姑娘也反应过来,看向阿矜和陆倾淮, 和陆倾淮对视上的瞬间,心尖一颤,有些害怕地低眉, 躲开视线。 倒是不曾想, 陆倾淮长得俊朗儒雅, 眼神却这样凌厉, 只一眼,便得以见他的杀伐决断。 卖花灯的大哥听见他们俩这话,略带歉意地朝着那姑娘道:“这位姑娘,可对不住,这圆月兔子花灯啊本就不多,现下只剩下这一盏了,且是这位郎君和娘子先要了的。” 那bbzl 姑娘方才就瞧见了陆倾淮怀里的人,现下听见大哥说,这才扭头仔细地看了一眼阿矜。 不算漂亮,可着实白净,身上的橙红色凌霄绣花纹饰,更衬得人灵动明艳。 陆倾淮倒是全然未放在心上,只瞥了一眼那女子,就伸手接过小贩递过来花灯,伸手递到阿矜的面前,笑着道:“给。” “谢郎君。”阿矜伸手接过,低声谢道。 那姑娘瞧见陆倾淮看向阿矜的眼神,跟方才瞧见的全然不同,温柔关切,似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且看他们的衣着和旁边侍卫的穿着,看着非富即贵,不禁有些羡慕。毕竟哪个富贵官宦人家不是三妻四妾,这样对自己妻子好的,实在少见。 阿矜见那姑娘看着自己出神,朝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便提着花灯跟着陆倾淮错身过去。 那圆月兔子花灯做工很是精细,阿矜提着,倏忽想到之前想买却没银钱买的金鱼花灯,看着兔子花灯,有些出神。 同陆倾淮逛了一圈,恰好走回到了河边,陆倾淮带着阿矜往游船那边走,陆倾淮先上的船,上船之后伸手过去接阿矜。 阿矜提着花灯,小心地牵着陆倾淮的手踏上船,许是她没怎么坐过船,又许是方才的风有些大,阿矜刚踏上船,船便轻轻摇晃起来,阿矜站着不稳,又有些害怕,伸手便攀住了陆倾淮的小臂。 阿矜攀住陆倾淮的小臂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些害怕道:“阿矜失态了,还请郎君不要怪罪。” “娘子投怀送抱,我又怎会怪罪?”陆倾淮坏笑着应声道,阿矜觉得脸有些热热的,连风都不是那么冷了。 “疏鸿兄,看什么呢,看得如此出神?”杜亭宣开口问道,顺着李疏鸿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游船上的一对璧人。 男子穿着浅蓝色云纹长袍,看着儒雅,举手投足,贵气不凡。女子穿着一身橙红色凌霄绣花长袍,白净得很。 见此场景,杜亭宣开口打趣道:“怎么,疏鸿兄看着如此璧人,也想成亲了不成?”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6节 “我只是觉得,那女子看着,甚是眼熟。”李疏鸿看着橙红色的身影,若有所思道。 “哦,疏鸿兄在皇城有相熟的人吗?”杜亭宣听见这话,开口问道,“从前倒是未曾听疏鸿兄提起过?” “邻家的妹妹,只不过……”李疏鸿说到这停住了,只不过她在宫中做御前宫女,想来那人不可能是她。 “只不过什么?”杜亭宣顺着问道。 “无事。”李疏鸿摇了摇头应道。 “原是疏鸿兄的青梅竹马呀!”杜亭宣见李疏鸿欲言又止的模样,打趣道,“难不成疏鸿兄进皇城二试,还有这一层缘故?” 李疏鸿听见这话,正色解释道:“是青梅竹马不错,可我只当她是妹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好了好了,疏鸿兄,我不过是玩笑罢了。今儿客栈里那些考生,都在埋头苦读,就咱们俩出来了,bbzl 可要玩尽兴,别叫落了榜又错过了皇城的热闹,那可是真真可惜了。”杜亭宣接着笑道。 李疏鸿听见杜亭宣这话,无奈地笑了笑。 他同杜亭宣是路上碰着的,他是顺州来的,而杜亭宣是儒州人,两个人在路上的客栈因着一点小事搭上话,相谈得知,两人皆是进皇城二试的,便结伴而行了。 他今夜原也想在客栈背些书的,杜亭宣偏生说这皇城的上元节是最热闹的,若是错过了,当真是可惜了,于是便被拉着出来了。 谁曾想走着走着便瞧见那上游船之人甚是像阿矜,一时便多看了两眼。 “不过疏鸿兄不必担心,以疏鸿兄一试的名次,要过二试,实在容易。”杜亭宣一边看着周遭的花灯,一边往前走道。 “亭宣兄可别抬举我了,亭宣兄若是无十足的把握,又怎会出来看花灯?” “诶,这功名可负,美景美人不可负啊!疏鸿兄,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如何?”杜亭宣想到什么,笑着道。 李疏鸿有些疑惑,接着问道:“什么好地方?” 杜亭宣凑到李疏鸿的耳边,轻声道:“满月楼。” “满月楼?”李疏鸿眉心一跳,反问道。 “正是,美景已然看得差不多了,不若,去看看美人如何?听闻满月楼,那可是美女如云啊!” “不可!”李疏鸿想到什么脸莫名有些红了,摇着头说道。 杜亭宣见李疏鸿脸红,便知道他误会了,开口道:“满月楼亦有清倌,咱们去点一壶好茶,听听小曲儿,不耽误事儿,既是我提出来的,便由我请疏鸿兄,一同松泛松泛。” 见李疏鸿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杜亭宣接着保证道:“不出一个时辰,便从满月楼出来。” 李疏鸿有些动摇了,接着道:“这可是亭宣兄你说的。” “是我说的,走吧,疏鸿兄。” —— 适逢上元,满月楼人满为患,作为皇城最负盛名的花楼,满月楼层台累榭,丹楹刻桷,看着美轮美奂! 李疏鸿方才看见皇城盛景已经是大开眼界,如今看见满月楼的奢靡,更是惊叹!皇城的花楼,竟比顺州最大的酒楼看着还要华丽些,着实有些震惊。 李疏鸿跟着杜亭宣进去,便瞧见一位浓妆的俏丽妇人笑着走近。 “二位公子看着面生啊,可是头一回来?” “妈妈好眼力,敢问妈妈如何称呼?”杜亭宣像是常来的,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叫我乔娘便好。”乔娘笑眯眯地应道,接着开口问道,“两位公子是来听曲儿的,还是来寻欢的?我好为两位公子安排。” “听曲儿的,劳烦乔娘为我们兄弟二人备壶好茶。”杜亭宣应道。 “那是自然,两位公子楼上雅间请。”乔娘说着,便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小二,小二会意,带着他们上去。 他们还未走两步,便听得乔娘极尽谄/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呦!世子殿下可是稀客啊!” 李疏鸿同bbzl 杜亭宣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葡萄紫貔貅纹饰,身形高大,但看着有些瘦的男子。眉峰挑高,浓而黑,桃花眼,虽脸上带着笑意,但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身后还跟了好些小厮。 厉式开进门,懒懒地一边进门一边开口道:“今儿上元,满月楼可有什么新花样吗?” “有有有!咱们这儿新来了一批雏/儿,个顶个的漂亮,世子殿下可要瞧瞧?” “那便瞧瞧吧。”厉式开抬步往楼上走。满月楼奢华,楼梯宽大,所以即便李疏鸿和杜亭宣站在阶上,厉式开他们一行人也能错身而上。 一行人皆往上走,李疏鸿和杜亭宣随着小二进了雅间。 “那是哪位世子?好大的阵仗。”杜亭宣坐下问小二道。 旁边的小二听杜亭宣问话,应声道:“还能是哪位世子,皇城的侯爷屈指可数,能有这么大阵仗的,自然是永安侯府的世子。” “永安侯?”杜亭宣和李疏鸿互相看了一眼,“那可是清君侧平叛的功臣,怪不得。” 小二接着开口道:“不过侯爷对世子殿下来花楼这事,倒是深恶痛绝,最厉害的一回,竟直接打得世子殿下起不来床,在府里躺着修养了好几日。” “竟有这事儿?”杜亭宣听见这事,有些惊讶道,“那世子殿下怎地还过来,且还是这样大的阵仗?” 小二低声道:“听闻这位世子殿下同侯爷不大相合,一身反骨,离经叛道。来的次数多了,侯爷也管不了,毕竟侯爷可只有这一个嫡子。” 见小二一脸认真的模样,杜亭宣笑道:“你这小厮,对侯府的事倒是清楚。” “这是皇城人尽皆知的事,倒也算不上清楚。”小二应声,接着问道,“二位客官要喝什么茶?” “来一壶碧螺春吧。” “二位客官稍候。” 第五十四章 厉式开进了雅间, 懒懒地靠坐在座位上,乔娘讨好地问道:“世子殿下,还喝若下春(酒的一种)吗? 厉式开沉吟片刻, 淡淡地应声道:“最近倒是觉得梨花春也不错。” 听见厉式开这么说, 乔娘略带歉意道:“世子殿下可真是抬举我们满月楼了,满月楼虽大,能弄到若下春实属不易,梨花春这样难酿的酒,满月楼可实在是拿不出啊。” “那便若下春吧。”厉式开应道。 厉式开应声的同时, 旁边的小二便非常识趣地下去准备了。 其实倒也不是梨花春难得,只不过, 上好的梨花春难得,厉式开是世子, 什么好酒没有喝过,若是随便上一壶梨花春, 怕是要怪罪。 “你不是说,新来了一批美人吗?”厉式开坐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殿下莫急,美人要梳洗打扮好了,才能更好地伺候殿下不是。”乔娘安抚性地开口道。 厉式开便坐着没话了,没一会儿, 小二便端着酒上来了,乔娘接过酒壶,给厉式开满上。厉式开伸手, 端起酒杯, 抿了一口, 入bbzl 口略辛辣, 酒气淡淡的,下喉之后,还有回甘。 喝了一小会儿的酒,便有小二小跑着进来,附耳同乔娘说了几句话。乔娘笑着侧头同厉式开道:“世子殿下,美人都梳洗好了,可要现在进来?” “看看吧。”厉式开应道。 厉式开话音刚落,乔娘便伸手拍了拍,雅间的门开了,好几个穿着鲜亮的女子鱼贯而入,行走间,房间里瞬间盈满了脂粉的淡香。 酒的香,混合着脂粉的淡香,又站着这许多美人,倒是有几分绮/靡的味道。 他抬眼,扫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众位女子,每个女子都戴着轻纱帷帽,看不清脸,身上的穿着,大不相同,或清丽、或美艳、或婉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 “世子殿下,这里头站着的,只有两位拔尖的美人,美人的眉心点了花钿,就看世子殿下能否自己找出来了。”乔娘笑盈盈道。 厉式开似笑非笑地端起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酒,应声道:“若是点出来又如何?未点出来又如何?” “若是点出来了,世子殿下今日的酒水便免了,若是未点出来,世子殿下可是要付双倍。” “好!”厉式开爽快地应声道。 厉式开原就是不缺银钱的人,这样做,不过就是博个彩头罢了,让这游戏变得更有趣些。 他站起身,走到几个美人面前,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接着便朝着其中一位伸出手。 那女子甫一被碰,有些吓着了,但不敢动。任凭厉式开的手从腰间顺着脊骨往上抚。 厉式开抚完,手停在那个女子的背后,轻佻地开口道:“这美人的脊骨,抚着甚媚,想来这一位便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另外一只手,掀开那女子的帷帽,那女子的眉心,显然点着红红的花钿。 乔娘见此状,奉承道:“不愧是世子殿下。” 那女子在帷帽摘了的时候,就对上了厉式开的眼睛。桃花眼,微微眯着,眉目含情,一张脸,甚是英俊,器宇不凡,玉树临风。一时有些害羞了,垂下眼帘。 突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响动。 “抓住她!” “给本少爷抓住她!” 屋里的一群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被撞开了。闯进来一个女子,衣衫不整,青丝凌乱,只是看不清脸。 屋里头的那几个美人听见如此大的动静,被吓了一跳,纷纷往里头退。唯厉式开站着未动。 乔娘也站着未动,毕竟厉式开的地位高,性子难摸,她若是此时出来乱说话,只怕会更糟,不如看看他的反应,让他自己处理。 那闯进来的女子未停顿,看见有位男子在前头,便径直冲到厉式开的脚边,伸手抓住厉式开脚边的衣裳,神色慌张地开口道:“公子,救我!” 那女子的声音,哽咽还带着哭腔,声音轻,却很娇/媚,饶是厉式开见过这样多的美人,听过这样多女子的声音,心亦为之一颤。 厉式开bbzl 低眉细看,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衣衫已经被扯破了,一头乌发甚是凌乱,肩头和脖颈露出来的地方满是伤痕,还未看清她的脸,门口便聚了一堆的人。 那群人倒是未闯进来,被厉式开的人拦在门外。厉式开带来的人,为首的上前请罪道:“是小的们疏忽了,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满月楼管教森严,他们随着厉式开来的次数多了,从来都没碰上过这样的事,加之站在门口,看着旁边路过的婀娜多姿、勾魂摄魄的美人,自然就松懈了,哪里能想到竟还会有人敢闯进房里。且那女子动作极快,他们还未反应过来,那女子便已然撞开了门。 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那胖子当真是胖,满脸横肉,肥头大耳的,身上的衣裳亦是不整,走两步便气喘地厉害,手上还拿牛皮短鞭。 胖子听见这话,倒是吓了一跳,有些惊恐地看向屋里的厉式开。又垂下眼皮,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跪在他脚边的女子,眼里透出一丝狠毒。 “这贱人……不小心惊了世子殿下,实在是不该,我……我这就带这贱人回去。”那胖子脸上带着歉意粗喘着气赔笑着开口道。 厉式开看见胖子,皱眉想了想,蔑然开口道:“我道是谁呢,原是下州司马家的少爷。” 那胖子听见厉式开这么说,倒是很高兴地应道,扯出一抹大大的笑,露出一口白牙:“正是……正是,世子殿下记得我。” “本世子倒也是不想记得,只不过,你这体态,本世子想不记得怕是也难。”厉式开笑着嘲讽道。 因着厉式开这话,近旁的人听见了,掩嘴轻笑起来。 “你……”那胖子似是不服,有些气恼地开口道。 “少爷还是将气顺了再说话吧。”厉式开接着讥讽道。 厉式开说话的同时,那胖子身后的人亦拉住了胖子轻声提醒道:“少爷,那可是永安侯府的人。”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7节 “罢了,将人带走!”胖子气愤道。 那伏跪在地上的女子原本还很安静,听见胖子这么说,身子颤抖得厉害,将厉式开的衣摆拽得紧了一些,呜咽着开口道:“世子殿下,救救妾身。” 厉式开冷眉又瞧了一眼,反问道:“救你,本世子凭什么要救你?” 那女子听见厉式开这么说,似是不死心,手拽得更紧了一些:“求求殿下,求殿下!” 厉式开无动于衷,甚至抬脚,踢开了她。 那女子是往后倒的,厉式开这才瞥见了她的脸,眉头一皱,有些讶异。那女子脸上应当是被打的,有些红了,可依旧不难看出来…… 来回之间,那胖子的人已经过来了,伸手拉起那女子就要拖拽出去。 “慢着。”厉式开出声制止道。 “这人,我要了。” 那胖子听见这声音,回头看向厉式开,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知道厉式开惹不起,冷哼了一声,空甩了一下手上的牛皮短鞭bbzl 道:“我们走!” 这下,剩下屋里头的人懵了,谁也不清楚,厉式开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且变得这样快,让人捉摸不透。 乔娘见状,连忙随手拿了屋里头的披风过去,包在那女子的身上,嗔怪道:“世子殿下既救了你,还不快道谢!” “多谢世子殿下,多谢世子殿下。”女子眼里还含着泪,低声应道。 “叫什么名字?”厉式开接着问道。 “妾身,青追。” “可还是完璧?” 厉式开这话,在场之人皆一怔,毕竟这话当着这么多的人面问,着实有些不大好。 青追犹豫了一下应道:“是,方才那人只是鞭打妾身,妾身便跑出来了,并未……” “这人,我要带回去。” 青追、乔娘同在场的人听见了,皆是一愣,来满月楼的恩客从来都只是寻欢而已,赎人,从来都只有那些被迷了心窍的穷酸书生才会来赎人。像厉式开这样有头有脸的,是不屑赎花楼的人回去的。且,厉式开之前又因为逛花楼被厉君越打过。 那女子泪眼婆娑怔怔地看向厉式开,有些不敢相信。 乔娘亦是不敢相信地重复地问了一遍:“世子殿下可是要,赎人?” “正是。”厉式开看着那张脸,确定地应声道,脸上还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妾身,多谢世子殿下恩惠。”那女子有些怔忡道。 乔娘见厉式开对青追有意思,便开口道:“这青追啊,是同身后那些美人一块进来的,已经被我满月楼的嬷嬷调/教过了,只不过,相貌倒是稍逊色些,原以为世子殿下瞧不上,便拨给了其他公子。没想到青追竟这样好福气,能被世子殿下瞧上。” 厉式开没心情同乔娘客套,径直开口道:“这么一闹,本世子倒是没心情了,你带她去换身衣裳。” “是。”乔娘连忙应声道,便带着那些人皆退了出去。 那张脸,倒是让厉式开想到了一个甚是有趣的点子。 第五十五章 想到这, 厉式开扯出一抹笑来,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没过一会儿, 乔娘便带着梳洗打扮好的青追进来了。青追跟在乔娘身后, 她换了一身湖蓝色蝴蝶绣花的长裙,发上簪了一朵红色的山茶花,脸上上了妆,妆甚浓,那被打过的红红的印子倒是看不大清楚了。这样一看, 便更像了…… “世子殿下,青追来了。”乔娘开口道, 方才奉承厉式开的时候,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倒是让乔娘有些摸不清厉式开到底是什么态度了。所以说这话时,亦是淡淡的, 生怕惹得厉式开不高兴。毕竟,厉式开怎么说,都是满月楼的常客,砸的银子不少,且又是世子,得小心伺候才行。 “嗯。”厉式开应声, 看了一眼门口的人。 门口的人会意,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过去,乔娘看见银子, 脸上的笑藏不住, 伸手接过, 掂了掂,bbzl 打开看了一眼。接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门口的人。 “这便是青追的卖身契了。”说完接着扭头看向厉式开,笑着谢道:“多谢世子殿下照拂。” “那我就先下去了。”乔娘接着道,说这话的同时,走到青追的身边,伸手轻轻碰了碰青追的手肘,叮嘱道:“好好伺候世子殿下。” 说完才躬身退出去,乔娘出去之后,门口的人便识趣地将门关上了。 青追款款地走到厉式开身边,抬手给厉式开倒酒,倒好酒之后,端着酒杯站在厉式开的旁边。 因着靠得近,厉式开能明显地闻到她身上的脂粉淡香混着酒香。站起身,微微歪头,伸手钳住她的下颌,细细打量。 她脸上的妆甚浓,大抵是看惯了那女人素淡的模样,如今,看见这样的浓妆,倒是有些不习惯。 “世子殿下,妾身,敬世子殿下一杯,以谢殿下的救命之恩。”青追被厉式开钳住下颌,心尖一颤,伸手将酒杯递过去了一些,柔媚讨好地开口道。 方才那个死胖子,肥头大耳、油腻至极,且癖/好奇怪,下手不知轻重,头一回伺候便碰上这样奇怪的客人,当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不过,她也得多谢那个死胖子,若是没有那个死胖子的折磨,她也不会闯进厉式开的雅间,被厉式开赎回去。 厉式开可是永安侯世子,别说满月楼了,皇城中又有多少女子挤破脑袋想要进永安侯府。偏生她这样好运气,被厉式开看上了。 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青追看着厉式开,不知道为什么厉式开明明在看她,可又好像没有在看她。桃花眼带着笑,却是冷冰冰的感觉。 厉式开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的算计和野心,太盛。一瞬间,觉得有些扫兴,用力地甩手,她的脸便撇向了一边。 青追压根没想到厉式开会有这个动作,手上的酒杯没拿稳,里头的若下春洒了一些出来,落在她的手上,一阵冰凉,酒香浮动。 她侧着身子,一脸错愕,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厉式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必了。” “回府。”厉式开抚了抚自己的衣裳,开口道。 抚衣裳的瞬间,好像有点明白了,陆倾淮喜欢那个女人的原因,那个女人的眼睛,甚是澄澈。看不出一点算计和野心。宫里宫外,虚伪、算计、奉承……太多了,多的让人厌烦。 “是。”青追将手上的酒杯放到桌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酒,乖觉地应声道。看着厉式开出去的背影,心绪有些复杂。 —— 船缓缓顺水驶着,船尾站着摆渡的人,左一下右一下地划着船桨。 阿矜同陆倾淮坐在船头,那些侍卫坐在另外一条船上,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船后面。 阿矜的手上还提着方才买的圆月兔子花灯,河上的水汽重,感觉空气都潮了一些。耳边是流水的声音,还有摆渡人bbzl 划水的声音,其他的,便是旁的大游船上传来的丝竹乐声和歌声,飘渺悠长。 陆倾淮就坐在阿矜的身边,阿矜偏头,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他很安静地坐着,神色沉静,一脸放松地看着前面。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可,到底哪里不一样,阿矜又说不出来。 心莫名跟着舒缓了不少,亦抬眼看向前头,月亮方才被云遮住了,这会儿从云里露出来。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铺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极美。 他们没有说话,就这样坐着,陆倾淮拉着她的手,偶尔会轻轻地摩挲一下她的手背。 不知道为什么,阿矜竟然有一点温馨的感觉。再偏头过去看陆倾淮,清辉撒在他身上,这样看着,感觉镀了一层柔和的银白色的光,整个人看着都温柔了不少。 时间过得很快,感觉没驶一会儿,便回到岸边了。阿矜同陆倾淮回到岸边,那些个侍卫也都从船上下来了。街市上的人比方才少了一些。 陆倾淮看了一眼月亮,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摸腰间的香囊,手上一空,才反应过来,香囊因着上头绣了龙纹,不好带出来,便留在宫里了,转而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现下亥时五刻了。”侍卫拱手应声道。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虽是商量的话,可语气,却是没有半分拒绝的余地。 “是。”阿矜应声道。 时间确实不早了,也该回去了。阿矜抬手提了提手上的圆月兔子花灯,接着又看了一眼热闹的街市。想要记得深一些,毕竟这一次回去,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了。 现在的街市,同之前的比起来,算不上热闹。但同平时比,可是还热闹得很。 “还请主子在此稍候,属下过去驾车。”侍卫躬身开口道。 “嗯。”陆倾淮淡淡地应声。 阿矜站在路边才觉得脚和膝盖酸痛得厉害,她的腿脚是有旧疾的,之前在雪地里跪得久了,加之在祇园寺的时候又扭伤了脚。虽已经好了,许是今夜多走了一些路的缘故,现下又觉得酸痛得很。 厉式开感觉到马车停了,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青追就坐在厉式开的旁边,听见厉式开的语气,一时间竟也有些害怕。方才厉式开救她的时候,因着他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就是一个多情之人。可后来敬酒的时候,倒是有些捉摸不透厉式开这人的脾性了。 “回殿下,前头有辆马车从巷子里出来挡住了去路,恐怕要等一会儿了。” 那人话音刚落,厉式开便伸手掀开了车帘,微微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前面的车架,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前头是谁的车架?” “看不出来,只不过,车架的檐头刻了麒麟纹,想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侍卫不知道厉式开要做什么,谨慎地回话道。 “麒麟啊?”厉式开看了一眼车架的檐bbzl 头,饶有意味地重复了一遍。 那辆马车慢慢驶到前面,厉式开顺着看过去,就看见陆倾淮和阿矜站在路边,穿着常服。阿矜的鬓边还簪了一朵雪白的栀子,她今日上了妆,看着倒甚是明艳动人。 “咱们的陛下,可真是好兴致啊。”厉式开意味深长地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马车的窗沿。 青追听见厉式开这话,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厉式开突然提陛下做什么,难不成,前面的车架还是陛下的不成。想到这,有些讶异,看厉式开的样子,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厉式开话音未落,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栀香,微微低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小姑娘手里捧着一捧将开未开的栀子。 “郎君,买一捧栀子吧。拿回府用来插瓶,添香风雅。” “去去去,一边去。”侍卫见小姑娘走近,开口驱赶道。 厉式开看着小姑娘怀里的栀子有些出神,开口制止道:“慢着。” 侍卫听厉式开开口,便也不再赶她。 厉式开探手过去,从小姑娘的怀里折了一支栀子,凑近闻了闻,懒懒地开口问了一句:“这还未到三月,便已经有栀子了吗?” “回郎君,这栀子是云州来的,云州今年天气暖得快,早茶都已经有了,更别说栀子了。”小姑娘脆生生地笑着应声道。 “那便来一捧吧。”厉式开懒洋洋地应道。 侍卫听厉式开这么说,愣了愣,立即会意,摸出怀里的银子递过去。 小姑娘看见这银子,递花的手顿了顿,还未开口,就听厉式开道:“剩下的,赏你了。” “谢郎君!”小姑娘高兴地道谢,今夜碰到的有钱人家的郎君可真不少。小姑娘道完谢,便踮起脚将花递给厉式开,无意间瞥见车架里还有一个人。看清那女子的脸的瞬间,倒是有些惊诧。 但很快回过神来,将花递到厉式开的手边。厉式开原就没有将那小姑娘放在眼里,所以并未注意到小姑娘神色的细微变化。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前头的车架便开始动了,厉式开接过花,将花随手丢到旁边的位置上。 小姑娘看着车架慢慢远去,有些出神。车架上那女子,跟方才看到过的那位穿着橘色凌霄花纹饰的娘子有七八分像,乍一眼看到,还吓了一跳。 第五十六章 回到永安侯府, 府前的管家瞧见厉式开的马车,连忙让小厮上前将木头梯摆到马车停住的地方,接着奉承地开口道:“殿下回来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8节 “嗯。”厉式开应声的同时, 车帘子被掀开了, 厉式开伸手将栀子随手丢给管家,“拿个插瓶插/我屋里。” “是。”管家恭敬地应声。 青追见厉式开下马车,便也跟着。 管家看见厉式开身后跟着一位女子,倒是半点也不惊讶,只是低声同厉式开道:“侯爷方才回来了, 发了好大的脾气,为的就是……” 说到这, 管家眼睛看了一眼厉式开身bbzl 后的青追,厉式开便明白了。 抬步往里走, 一路上奴才向着厉式开行礼的同时都偷偷抬眼打量着厉式开身后的女子。 方才厉君越回府就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会子厉式开回府又带了个面生的女子回来, 且女子的身上有伤,妆容又是像花楼这样轻浮的打扮,免不了让人猜疑。 青追随着厉式开往里走,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是侯府,比不得寻常百姓家。厉式开的妹妹已入宫为后, 那他就是当今陛下的大舅子,而厉君越,是当今陛下的岳父, 虽她想要天家的富贵, 却也畏惧天家的威严。 永安侯府很大, 从前在门口经过时, 便觉得气派,如今自己当真进来了,更觉得奢华。 脚底是大理石的长道,虽才二月,可旁边的草木茂盛,就如同春日里一般。不乏见都未曾见过的奇花异草,鼻尖盈满了草木的清香。 走了许久才走到正堂,廊前挂着许多灯笼,照得廊下亮如白昼。正堂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小丫鬟,看着还挺漂亮的。 进了正堂,青追就看见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厉君越。眉长入鬓,八字胡,下颌还有一撮胡子,看着有些严肃。青追看得心里有些紧张,毕竟方才管家说了,厉君越发脾气,是因为她。 “爹!”厉式开开口叫了一声。 “妾身见过侯爷。”青追也跟着厉式开同厉君越行礼请安。 青追还未反应过来,厉君越便站起身了。青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只听见清脆的“啪!啪!”两声。 厉式开的头便偏向了一边,厉君越手上是下了狠劲的,厉式开的嘴角还带着一点红红的血渍。 厉君越打的虽然是厉式开,青追亦是吓了一跳,身心俱颤,这虽然是永安侯府,但比满月楼给人的压迫感更甚。 “还知道叫我爹?”厉君越反问,接着道,“我还未从宫里出来,就听说你又去了花楼,不仅去了,竟然还赎了花楼的人回来!我永安侯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你妹妹在宫里不得宠也就罢了,偏偏你也如此不成器!”厉君越打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气愤地开口道。 从始至终,他都未曾正眼看过青追。 “去!去祠堂跪一夜,不许吃喝!给我好好反省!再把这女子给我送回去,我永安侯府容不下花楼的女子!” “侯爷!”慌乱又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突然门口进来一个漂亮的贵妇人,穿着稳重的雪莲色长襦裙,头上簪着两支上好的玉簪,一朵青色的绢花,看着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那女子径直走到厉式开的身边,有些心疼地查看了一下厉式开的脸。 “你也真是的,去花楼喝花酒也就罢了。偏生还带个狐媚子回来,上回被你爹打了,还不长记性是不是!” 贵妇人嗔怪完厉式开,接着扭头同厉君越道:“不就是个花楼女子罢了,侯爷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bbzl “不就是个花楼女子?哼!”厉君越冷哼一声,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开口道,“你是不知道,外头的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我们永安侯府的!家风败坏,上梁不正下梁歪。此事传到朝野,尽惹人笑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又该如何?” 说到这,厉君越愈发来气,伸手点着桌子,似乎是要将桌子点出一个窟窿来。 厉君越话音未落,就听见厉式开应道:“他原本也就是尘泥之人,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我们厉家,当初他是如何……” “住口!”厉君越听见这话,冷冷地扫了一眼厉式开,开口制止道,但是表情并没有多少气愤。 “他也是你能议论的?管好你这张嘴!” 厉式开抬手,像是未放在心上,轻轻拭去嘴角的血渍,接着开口道:“妹妹不中用,那便送一个中用的人进去。” 厉式开说完,厉君越倒是有些疑惑了,这才抬眼,正眼看过去。看清青追的脸时,也有些诧异,他虽只见过那奴婢几次,但对那奴婢的脸还是有些印象的。 “你的意思是?”厉君越有些不明所以地开口问道。 厉君越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管家,管家会意,示意旁边的那些人退下。管家退出去的时候,厉式开开口道:“将她也带出去,传府里的郎中过来给她瞧瞧。” “是。”管家应声退下。 青追随着管家下去,正堂里就只剩下了厉式开和厉君越,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原本就是尘泥之人,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厉家……妹妹不中用,那便送个中用的人进去…… 厉式开的妹妹是皇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那么,他所说的他便是……这厉式开,也忒大胆了。竟敢说当今帝王是尘泥之人。 而那个中用的人,不会是她吧?她不过是花楼的女子,身份微贱,容貌亦不算出众,琴棋书画虽都会一些,可到底比不上满月楼其他拔尖的姐妹。想来,陛下应当是瞧不上她的。可厉式开方才的话,明里暗里指的都是她,且厉式开说完,厉君越便抬头看向了她。 想到这,青追倒是有些害怕了。 —— 马车摇摇晃晃的,阿矜有些困倦了,坐在马车上,甚是没精神。 “陛下。” 甫一听见外头唐祝的声音响起,阿矜一激灵回过神来,陆倾淮站起身先下了马车,阿矜跟着。 唐祝闻到栀子的香味,瞥了一眼,就看见阿矜鬓边的栀子,敛眉开口道:“陛下,您可算回来了,崔太傅同银青光禄大夫在临华殿前等了有一会儿了。” “知道了。”陆倾淮应声。 即便嘴上说着知道了,可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先去偏殿更衣。” “是。”唐祝马上应声道。 阿矜随着陆倾淮走到临华殿,远远地就看见崔风遥和另外一位大人站在殿前。他们俩显然也看见了陆倾淮,远远地就躬身行礼bbzl 。阿矜亦站定,微微福了福身子。 走进偏殿,阿矜给陆倾淮更衣,穿外袍的时候,陆倾淮开口道:“你不必过去了,早些休息。” “是,奴婢谢陛下。”阿矜应声,微微躬了躬身。 阿矜躬身的同时,陆倾淮便闻到了浮动的栀香。阿矜还未回过神来,便被陆倾淮伸手抱住了,陆倾淮偏头,碰了碰她的侧颊,她的脸有些凉,凉凉软软的,很是舒服。 阿矜此时被陆倾淮抱着的感觉,甚是微妙,过了一会儿,陆倾淮便松开了,转身出去。 “奴婢恭送陛下。”阿矜躬身应了。 陆倾淮出去之后,宛音便进来了。看见她鬓边的栀子,随口道:“姐姐簪着栀子花可真好看。” 阿矜抬手,将栀子拿下来,栀子动起来,香便飘动起来,房间里瞬间盈满了栀香。 “奴婢给姐姐梳洗吧。”宛音接着开口道。 “不必麻烦了,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阿矜应声道。 “是。”宛音应声退下。 宛音退下之后,阿矜拿着花坐到妆台前,捻着花发怔。她的心好像有些乱乱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很微妙。 阿矜发了一会儿呆,接着便将栀子放到妆台上了,然后将发髻散了,提了水梳洗了之后便坐到榻上,捏了捏腿脚,捏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陆倾淮进门的时候,就发现殿内熄了烛火,将蜡烛点上,阿矜已经躺在榻上睡熟了。 阿矜醒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呼吸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陆倾淮。 虽炭已经燃得差不多了,但被衾里此时很暖和,蜡烛燃尽了,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淡淡的光透过纱帐,阿矜能看清陆倾淮的脸。 正仔细打量着,冷不丁陆倾淮睁开了眼睛,阿矜吓了一跳,未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 陆倾淮睁眼就看见阿矜一脸懵的样子,笑了笑,开口道:“朕,昨夜同他们说完话过来时,你已经睡熟了。” “嗯。”阿矜轻轻地应声。 “现下还早。”陆倾淮接着开口,开口的同时,伸手抱过阿矜。 “嗯。”阿矜又轻轻地应了一声,陆倾淮已经闭上了眼睛。 阿矜躺着,昨夜出宫,倒是忘了一件事,今日是十六,也就是春闱二试的日子,李疏鸿他今日应当是要进贡院参加二试的,思及此,倒是有些睡不着了,怔怔地看着帐顶出神。 陆倾淮此前在祇园寺剜了侍卫的眼睛那事,阿矜还记得很清楚,若是让陆倾淮知晓她同李疏鸿的关系…… 阿矜心尖一颤,若是要保李疏鸿,她得同李疏鸿疏远些才好,虽说陆倾淮现下对她比从前好许多,可他的手段,她也是见过的,万一连累了李疏鸿,就不好了。 想到这,阿矜轻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七章 “陛下, 昨儿个半夜慈宁宫来消息,说太皇太后病了。” “请太医了吗?” “请了,可……太皇太后不让太医把脉, 还将bbzl 熬的参汤和补药尽数掀了。”唐祝小心翼翼地回话。 陆倾淮听着, 神情倒是看不大出来他在想什么。不过,他的心思,向来难琢磨。 “陛下。”唐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陆倾淮应声,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既不喝,便灌进去。”阿矜正给陆倾淮穿朝服, 听见这话,整理朝服的手微微顿了顿。 陆倾淮想到什么, 偏头瞟了一眼阿矜,没说话。 “是。”唐祝应声退下。 陪着陆倾淮用完早膳, 喝了药,陆倾淮去上早朝了。阿矜留在小厨房, 宛音凑到阿矜身边说嘴。 “阿矜姐姐,奴婢听小秦子说,太皇太后从瑞山回来便经常不吃不喝,人都瘦脱相了。前几日就已经有些不适了,但一直不让人请太医过去。” “病来如山倒,太皇太后现如今的身子, 是大不如前了。只怕……” 宛音说到这,便不再说了,她不说, 阿矜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左不过, 只怕是没几日了。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 可千万别出去说。”阿矜叮嘱道。 “奴婢明白。”宛音笑着道, “今儿个春闱二试,我听说,一早贡院门口可热闹了。也不知道今年春闱榜首会是谁?” “谁知道呢?”阿矜听见宛音说起春闱,便想到李疏鸿,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声道。 “诶,对了,姐姐,还有一件新鲜事,你大抵是不知道。”宛音接着道。 “何事?”阿矜开口问。 “听闻昨儿上元节,世子殿下去满月楼,赎了个花楼女子回去,今日世子殿下并未来上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缘故。” 厉式开因为去花楼被厉君越打过,他赎了人回去,想来,应该又是被打了。厉式开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被厉君越打两下,长长教训也好,不过左右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阿矜姐姐。”宛音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阿矜回头看过去,就看见小路子站在门口唤她。 “姐姐,陛下早朝回来了,师父让姐姐去奉茶。”小路子接着开口道。 “好。”阿矜应声,话音未落,便接着听见。 “崔太傅、永安侯、岳大人也在。”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49节 阿矜听见永安侯和岳大人,手上收拾茶叶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应道:“晓得了。” 倒了茶到御书房门前,门口的小太监给阿矜掀开了帘子,阿矜端着茶进去。往里走,就看见陆倾淮坐在书桌前,崔风遥和岳晋阳还有厉君越分别坐在下头。 “奴婢,见过陛下,崔太傅、侯爷、岳大人。” 陆倾淮应声道:“起身吧。” “谢陛下。”阿矜道了谢,站起身给他们奉茶。 “陛下,此次春闱乃是陛下登基以来头一回,据说,有不少八斗之才,若是能为陛下所用,南锦的江山社稷,必会千秋万代。”岳晋阳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开口道,只是眼神,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自然,不过也少不了诸位大人bbzl 的功劳。”陆倾淮不咸不淡地应声道。 “哪里,陛下过誉了。”岳晋阳应道。 几个人又谈了一会儿关于春闱二试的事。 阿矜站在陆倾淮旁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厉君越看了她好几眼,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等就先告辞了。”崔风遥先开口道,岳晋阳还有厉君越接着也站起身,朝着陆倾淮躬身行礼。 “嗯。”陆倾淮应声。 阿矜跟在他们身后,送他们出去。走出御书房,厉君越又回身看了她一眼。阿矜的心,跳快了几分,平时厉君越同陆倾淮商事的时候。可是都不怎么注意她的,今日,对她,太过关注了。 且,他是厉榛榛的父亲,阿矜免不了往坏的方面想。 出了御书房,崔风遥看向厉君越道:“侯爷,我同岳大人要去贡院,侯爷可要同行去瞧瞧?” “不了,两位大人先行吧,我就先回府了。”厉君越笑着推辞道。 “那好。”崔风遥点头应声,“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慢走。”厉君越应声道。 崔风遥和岳晋阳慢慢地走着,岳晋阳突然想起一件事,看着前头,开口道:“昨日上元节,不知太傅有没有听说永安侯府的事?” 崔风遥偏头,看了岳晋阳一眼,扯出一抹笑来:“岳大人要说的,难不成是世子殿下?” “听闻世子从满月楼赎了个女子回去,朝野上下如今都在私底下议论。他之前因为喝花酒被厉君越打得起不来榻,可是皇城人尽皆知的事。现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厉君越一世精明,竟生了一个这样的儿子!当真是……” “今日那位世子可是未来上朝的,估计是又被厉君越打了的缘故。”岳晋阳说到这,竟也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崔风遥嘴角带着一抹淡笑,不置可否,轻淡地应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吧,可别延误了。” 岳晋阳见崔风遥如此,觉得有些扫兴,但崔风遥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也就不做他想了,应声道:“好。” 他们出去之后,陆倾淮便坐着安安静静地看折子,阿矜正准备将茶撤了。撤茶的时候,还是莫名会想到厉君越看她的眼神,打量、探究,让人感到不安。 “阿矜。” 听见陆倾淮唤她,阿矜回过神来,转身低头应道:“奴婢在。” 陆倾淮仔细地看她,她今日,穿了一件嫩菊绿的衣裳,给人一种很清淡的感觉,看着倒是有几分春将近的意思。头上恰好簪着一支蝴蝶簪子,簪子很巧妙,蝶翅是软的,只要人轻轻的动作,蝴蝶的翅便轻轻晃动起来,似是要飞走了一样。 “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陆倾淮轻笑着开口问道。 阿矜一凝,解释道:“许是昨日走得多了,有些累了。” “累了便回去休息。”陆倾淮将手上的折子放下,吩咐道。 “是,奴婢谢陛下。”阿矜应声,从御书房出来,回到偏bbzl 殿躺下,许是昨夜真的累着了,脑子虽然乱,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春闱二试连着考了三日,因着考生众多,审查批阅需要月余,三月中旬才放榜。 春闱第三日入夜的时候,岳晋阳倒是来了一回,阿矜进去奉茶,就听见陆倾淮反问的声音。 “太傅病了?” “是,崔太傅前两日监试的时候脸色看着就不大好,许是这两日劳累,加之天气变化无常,着了风寒。臣傍晚去过太傅府,想要探视,管家说为免病气过人,太傅暂不让人探视。”岳晋阳接着应声道。 “太傅既病了,那,二试便就交由岳大人办吧。”陆倾淮思忖片刻开口道。 阿矜进去,福了福身子,将茶奉到他们手边。岳晋阳从位置上起身,拱手应声道:“微臣,定不辱命。” “陛下若无旁的吩咐,微臣就先告辞了。” “嗯。”陆倾淮应声,岳晋阳背过去的瞬间,阿矜正好瞥了陆倾淮一眼。 他身上还穿着玄色龙纹朝服,整个人看着都放松下来,懒懒地往背后的太师椅背上靠,眼神与方才和善的样子大相径庭。此时,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匹狼,锐利凶狠,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阿矜看得呼吸一滞,心生惧意,陆倾淮的眼神,让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朝中的时局,怕是要变了。 正想着,手背突然一阵温热,阿矜吓了一跳,微垂眸看过去,陆倾淮的眼神,那么一会儿就变了,此时他的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 “吓着了?”陆倾淮笑着问道。 “嗯。”阿矜老实地应声道。 “怎还这样容易被吓着。”陆倾淮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听着甚是宠溺。 “奴婢……胆子小。”阿矜嗫嚅地应声道。 这时候的阿矜低着头,陆倾淮是坐着的,抬眼就能看见阿矜的脸。长睫一颤一颤的,唇小而红,像樱桃似的,心尖一动,微微起身,便吻了上去。 阿矜压根没想到陆倾淮这时候会吻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陆倾淮。 许是他方才才喝了茶的缘故,碰到她的唇的时候,温热微/湿,还带着淡淡的茶香。 阿矜的心,“怦怦怦”地,跳地很快。 陆倾淮吻着,察觉到阿矜在出神,轻咬了一下她的唇,阿矜吃痛,脸红得一塌糊涂。 陆倾淮吻完了坐回位子上,随意地开口问道:“你方才吃了蜜糖吗?” “奴婢……未曾。”阿矜的心还未静下来,讷讷地应道,不知道陆倾淮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那为何,如此甜?”陆倾淮的表情,倒不像是在玩笑,可偏生如此,才…… 阿矜还未静下来的心,跳得更快更响了,“咚咚咚”地,像是在打鼓。 这话,若是旁人说,是油嘴滑舌。可由陆倾淮这张脸说出来,没有半分油滑的感觉,反倒,颇为撩人。 第五十八章 二月一过, 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了。不知是不是春来犯bbzl 春困的缘故,阿矜总觉得最近有些困乏。 春闱即将放榜,近来朝中也一直在忙春闱二试的事, 崔风遥病了许久都未好, 虽然听说跟之前比已经好许多了,可迟迟未上朝,也未参与朝政。 陆倾淮连着好几天夜里很晚从临华殿过来。陆倾淮来时阿矜早就睡下了,这事,也是听宛音同她讲的。 正出神, 小锅里的参汤已经滚了,“咕嘟咕嘟”的, 泡泡裂开又重新冒出来,此起彼伏。 阿矜听见声音, 看着汤滚了,过了一会儿将参汤盛出来到碗里, 端着过去。 唐祝站在临华殿廊下,因着天气渐暖,廊下的烛火会招蚊虫,也没有之前点的多了。阿矜端着参汤过去,走到门前的时候,唐祝倒是关切地提了一嘴:“听宛音说, 你近来精神不大好,可要去太医院瞧瞧?” “不必了,想来是天气渐暖, 春日里有些困乏的缘故。”阿矜应声道。 听阿矜这么说, 唐祝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他不过是面上关心关心罢了, 左右阿矜是陆倾淮的人,陆倾淮会顾着。 阿矜应声完,朝唐祝笑了笑,接着便进去了。天暖起来了,殿内的炭也就没用了,只焚了些龙涎香,味道淡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这几日的天有些闷闷的。 端着参汤走进去,陆倾淮正在桌前坐着,阿矜正要往里走,就听见“啪”地一声,折子被陆倾淮丢在地上,陆倾淮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陛下。”阿矜有些惶恐地轻轻叫了一声,陆倾淮抬眼看向她,愤懑的心,瞬间静下来不少。 将参汤放到陆倾淮手边,接着就要过去捡地上的折子,陆倾淮看了一眼阿矜放在手边的汤碗,见阿矜的动作,制止道:“不必捡。” “是。”阿矜应道,又乖巧地走回到陆倾淮的身边。 “这是什么?”陆倾淮看着参汤问道。 “回陛下,这是参汤。”阿矜应道,又补了一句,“陛下连日里辛劳了,参汤佐枸杞、黄芪、百合用于温补。” 陆倾淮正拿着调羹准备用,甫一听见阿矜这么说,挑了挑眉开口道:“朕的身体好不好,我们阿矜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阿矜刚还没反应过来陆倾淮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敛眉。 陆倾淮了解她的性子,说完便偏头过去看她,就看见她低着头,耳尖粉粉的,笑了笑。 用完参汤,阿矜以为陆倾淮会接着看折子,没想到陆倾淮会站起身。陆倾淮起身之后,阿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些不解地唤了他一声:“陛下?” 话音未落,手便被陆倾淮牵着了,陆倾淮在前头走着,阿矜被牵着在身后跟着:“既是连日辛劳,那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随着陆倾淮到内殿,将衣裳褪了躺下,陆倾淮便非常顺手地抱着她,头窝在阿矜的脖颈处。 “朕,有好些日子未抱着你睡了。” 陆倾bbzl 淮开口道。 听见陆倾淮这话,阿矜才顿然想到,他这几日夜里过去偏殿,都只是安静地盖着被子躺着睡觉,许是,怕吵着她了。 想到这,阿矜的心,莫名软了些。 “阿矜。”陆倾淮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奴婢在。”阿矜有些忐忑地应声道。 “睡吧。” “是。” 阿矜虽应了,可白日里睡了一段时间,现下时辰又还早,有些睡不着。不过陆倾淮躺在身边,阿矜也只好躺着,许是真的有些累了,陆倾淮很快就睡着了,没一会儿便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躺了也不知道多久,只隐约觉得烛火都有些暗了,外头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刚开始声音小,阿矜还以为听错了,后来雨声逐渐大了起来了。 听了一会儿雨声,阿矜觉得有些困了,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了外头唐祝急切又轻的声音。 “陛下。” 第一声有些轻,又混着雨声,阿矜有些听不太清,直到他喊了第二声。 阿矜微微偏头,陆倾淮睡得沉,没有动静。阿矜开口,轻叫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这才睁开眼睛,他刚醒,睡眼惺忪,还有些迷蒙。之前陆倾淮醒的时候,阿矜没有仔细看过,现下仔细看,陆倾淮刚醒的时候,同醉酒时候的样子还有几分像。 “唐公公在外头,似是有要事禀告。”阿矜接着开口道。 她话音未落,唐祝便在外头又唤了一声。 “陛下。”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0节 “何事?”陆倾淮翻了个身,伸手揉了揉眼睛,语气有些不耐。 唐祝有些慌乱地应声道:“惊扰了陛下休息,奴才罪该万死,方才慈宁宫传了消息过来,太皇太后,不大好了。” 阿矜听见这话,眉心一跳,小心地悄悄瞟了一眼陆倾淮。烛火暗,陆倾淮的手还放在额头上,看不清,也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何情绪。 不过,不管他到底是何情绪,他都应该会过去瞧瞧,毕竟,姚华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太皇太后,他若是不去,那便会有人说陆倾淮不孝。 “更衣吧。”陆倾淮凝了一下,接着掀开被子起身道。 “是。”阿矜跟着站起身,给陆倾淮穿衣裳,拿了一件靛蓝色飞龙纹的衣裳,陆倾淮站着,瞥了一眼阿矜手上的衣裳,开口道,“换身白的吧。” 听见白的,阿矜拿着衣裳的手顿了顿,应道:“是。” 换了一身雪白的金线穿云龙纹饰,看着,甚是干净清爽。 随着陆倾淮一块走出临华殿,便感受到了外头的潮湿之意,外头的雨,不算大,可也不小。雨丝被风载着越过了廊道,滴在脸上,凉丝丝的。 马车已经在殿门口等着了。 唐祝见陆倾淮出来,松了一口气,连忙让旁边穿着蓑衣的小太监过来撑伞。他侧身的档口,阿矜才注意到,唐祝的身上,已经湿了好大一块。许是冒雨而来,事出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陆倾淮倒是一点也不急的样子,站bbzl 在廊下,借着廊下的烛光看外头的雨,问道:“请了太医过去吗?” “请了,正是邓大人让奴才过来请陛下过去的。”唐祝恭谨地应声道。 过了一会儿,陆倾淮才抬步往外走,撑伞的小太监连忙跟上去。 阿矜踩到外头的地上的时候,就感觉鞋袜湿了好些。她最讨厌雨天出去行走了,但凡只要走出去,鞋袜必定要湿,她不喜欢那种湿腻的感觉。 坐上马车,马车摇晃了一会儿,阿矜的心也跟着马车摇摇晃晃的,马车驾得快,没一会儿便到了慈宁宫。 下了马车,慈宁宫伺候的人依旧不多,三三两两的,许是知道姚华快不行了,有些慌乱。阿矜跟进去,就感受到了,里头略微紧张的氛围。 “奴婢(奴才)见过陛下。”他们跪下行礼道。 “起身吧。”陆倾淮应道。 “谢陛下。” 阿矜看着陆倾淮往里走,垂眸就看见他雪白的衣裳脚边已经湿了,溅上了几个脏泥点,不知为何,阿矜竟也看出了几分狼狈仓惶之意。 到殿内,阿矜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光是闻着就觉得苦。阿矜自己也在喝药,所以,对草药的味道,格外敏感些。 “微臣,参见陛下。”殿内邓清希为首的太医跪了一地。 “起身吧。”陆倾淮淡淡地应了。 阿矜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姚华,也不过才月余的时间,她看着同之前判若两人。正如宛音所说的,人都瘦脱相了,颧骨突出,脸颊内陷,目光无神,呼吸声很重,有一下没一下的,让人听着都担心会不会马上就停了,头发亦白了将近大半。如果不是阿矜亲眼看见,阿矜是不敢信的,前不久还是皇城最尊贵的女人,雍容华贵,现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许是听见了陆倾淮的声音,姚华挣扎着偏头看过来,阿矜有些害怕地低下头。 还没等陆倾淮开口问,邓清希就先一步开口道:“臣等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只一句,就道明了现下的情况。 其实这句话也都可以免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姚华只怕活不过今晚了。 “都出去吧。”陆倾淮站在榻前,看着姚华,开口道,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摸腰间的香囊,结果摸到的,只是冰凉的玉佩。 才想到适才出来得急,没来得及佩。 陆倾淮并没有让她留下,阿矜也跟着唐祝还有几位太医退出去了。一堆人站在外头的廊下,随时等着陆倾淮的传唤。 廊下站得人多,倒是略显得拥挤了。 唐祝走到阿矜的面前道:“阿矜,你看着些,我去换身衣裳。” “好。”阿矜应声。 唐祝走了之后,阿矜便听见旁边的两位太医小声地说话。 “所幸陛下未怪罪。” “陛下同太皇太后向来不合,又怎会怪罪。” …… 只隐约听得两句,剩下的话,便湮没在雨声中了。阿矜抬头看了一眼,雨在灯笼的映衬下,看的倒是清楚,如同天上bbzl 撒下来的铺天盖地的银丝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矜觉得站得腿脚都有些酸痛了,身后传来木门“吱呀”的声音,陆倾淮从里头走出来,神情淡薄。 门外候着的人听见动静,连忙躬身行礼。 “太皇太后,薨了。” 第五十九章 陆倾淮话音刚落, 一群人便跪下哭起来,凄凄的哭声同雨声混杂在一块,阿矜原本没那么伤心的, 听着也有几分伤感起来。 方才站得久, 阿矜的脚已经有些麻了,现下又跪着,着实有些受不住。一群人跪着哭了好一会儿,礼部、鸿胪寺、太常寺的人便陆陆续续地过来了。方才冷清的慈宁宫,这下才热闹起来。其实有些讽刺, 生前冷冷清清,死后却…… “陛下, 各位大人都过来,估摸着还要好一会儿, 现下已经寅时一刻了,陛下不如先回临华殿歇着, 等白日里,还要陛下主事呢。”唐祝早就换好衣裳回来了,跟着阿矜站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见各位大人陆续过来,在旁开口道。 已经寅时一刻了,再过两个时辰, 天就要亮了。 “也好。”陆倾淮应声道,应声完往外头走。阿矜跟在陆倾淮的身后,他脚边的水渍方才已经干了, 这会儿重新踏入积水之中, 衣摆重新被沾湿, 雪白的衣裳, 此时看着倒是有些脏乱。 接着一行人便往临华殿去。 身后的几位太医看着,其中一位太医看了阿矜好几眼,问旁边的太医道:“那位,便是陛下身边的那位宫女吗?” 刘知秋一直都是侍奉后宫的嫔妃的,见陆倾淮的次数不多,上回去瑞山祈福他并没有去,所以一直不知道阿矜是谁。 旁边的太医倒是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刘知秋:“是啊,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听说的多了,随口问问。”刘知秋应道,接着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陛下,当真很是宠爱她吗?” “你看后宫的那几位主子不就知道了,陛下若是不宠爱她,又怎会只宠幸她,瑞山祈福的时候,她晕倒了,陛下可是传了所有的随行太医过去。当时我见陛下的神情,甚是慌张,感觉差点就要没命了。”说到这,那个太医还摇了摇头,“现下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刘知秋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声道:“这样啊。” “陛下若是当真如此钟爱她,又怎不让她入后宫呢?”刘知秋接着问道。 “谁知道呢,圣意难测,左右不与咱们相干,咱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是了。” “李大人,徐大人……”旁边的太医看见几位大人过来,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抬起手肘过去轻轻撞了撞刘知秋。刘知秋回过神来,亦笑着同几位大人打招呼。 方才阿矜低着头没看见,这会儿上了马车,瞥了一眼陆倾淮,心一惊。 陆倾淮的眼睛有些红,脖颈处有一道细小的划痕,看着,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bbzl 划到了。不知道为什么,阿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指甲。 他方才在殿内,自己定然不可能用东西划伤自己,而殿内的人只有姚华,姚华那模样,连榻都下不了,所以能伤到陆倾淮的,只有她的指甲。 姚华是恨毒了陆倾淮的,阿矜知道,可依着姚华那病怏怏的模样,是压根伤不了陆倾淮的,更别说,陆倾淮还是军营出身。阿矜其实有些难以想象,姚华是如何伤到陆倾淮的,除非,陆倾淮压根就未避。 阿矜脑子乱乱的,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 “陛下,到了。”唐祝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因着有雨声,又隔着马车的帘子,听着有些闷闷的。 陆倾淮未应声,下了马车,往临华殿内走。 阿矜正要跟进去,就被唐祝伸手拦住了,阿矜抬眼看过去,唐祝接着开口道:“给陛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还有,记得给他上药。我让宛音去煮一壶热茶来。” 原来,唐祝早就看见了,那他方才说,让陆倾淮回临华殿,应当也是因为这个。毕竟,陆倾淮脖子上的伤痕虽小,可人多了到底还是会有人瞧见。太皇太后刚薨逝,陆倾淮又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脖子上带着伤,传出去终究不好,他又不好直接开口同陆倾淮说,只好这样说。 “晓得了。”阿矜点了点头,应声道。 拿着干净的衣裳和金创药进去,就看见陆倾淮不在外殿,慢慢往里走,陆倾淮坐在榻上,神色有些怔怔的。 “陛下。”阿矜开口唤了一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小几上。内殿的烛火是他们刚刚点的,还未熄,燃了这么久,已经快燃尽了,有些暗。阿矜过去,拿起火折子,将其他几支蜡烛点上,殿内亮些,也好给陆倾淮上药。 陆倾淮听见阿矜叫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阿矜已经将蜡烛点上回到小几边了。 阿矜想了想,决定先给陆倾淮换衣裳,再抹药,这样药就不会弄得到处都是了。 “陛下,龙袍脏了,奴婢给您换一身吧。”阿矜开口道。 陆倾淮没有应声,抬眼看着她,阿矜看着陆倾淮有些红的眼睛,低眉避开,迟疑地开口道:“那奴婢,先给您抹药吧。” 阿矜说完,过了一会儿,陆倾淮才应声道:“好。” 听见陆倾淮应声,阿矜暗暗松了一口气,拿着金创药过去,坐到陆倾淮的身边,陆倾淮似乎是为了方便她抹药,侧了一点过去。阿矜伸手,款了一点药出来,朝着陆倾淮的脖颈处伸手,陆倾淮没抬头,所以阿矜需得微微低着。 陆倾淮垂眸,看见的就是阿矜一脸认真给他抹药的样子。蓦然想到上回,他被姚华伤了额头,从慈宁宫出来,她也是这样,一脸认真地给他拭额角的血。 阿矜正认真地给陆倾淮上药,冷不丁地就听见陆倾淮叫她:“阿矜。” 阿矜上药上/得认真,以为陆倾淮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她bbzl ,应声道:“奴婢在。” “朕,喜欢你。” 阿矜听见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顿,脑子一片空白,上回从陆倾淮的嘴里听见喜欢这个词,还是在瑞山。有些愣怔地看向陆倾淮,陆倾淮眼睛还有些红,一脸认真的模样,目光灼灼。他现在的眼神,让阿矜感觉不到半分帝王的架子,反倒是一个受了伤的可怜兮兮的少年郎,同心爱的姑娘表明心意,寻求安慰。 阿矜的心,在那一瞬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的感觉。 陆倾淮低头靠近她的唇的时候,阿矜还懵着,陆倾淮没有像之前那样径直吻上她的唇,而是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停住了。侧颊是陆倾淮温热的呼吸,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眼前是陆倾淮深邃炽热的眼睛。 “阿矜,你可喜欢朕?” 陆倾淮再开口,他的声音清朗又有些沉,甚是蛊/惑人。 阿矜的心跳得很快,不知是不是被陆倾淮的声音蛊/惑了,竟自己往前,碰了一下陆倾淮的唇,就真的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蜻蜓点水,陆倾淮的心里却泛起了阵阵涟漪。 阿矜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张脸涨得通红,心感觉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陆倾淮原还想等阿矜的回答,压根没想到阿矜会如此,倾身过去。 他的吻,炽热浓烈,阿矜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宛音煮好茶,正要端着进去,刚进去,在外殿听见内殿有些急的呼吸声,吓得赶紧端着茶退了出去。唐祝在门口候着,看见宛音刚进去就端着茶盏出来了,还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宛音有些结巴地应声道。 唐祝见宛音结结巴巴又一脸通红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开口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是。”宛音应声,连忙退下去。 陆倾淮只是吻她,什么也没做,吻完之后便接着让她帮着上药了,阿矜的心有些乱,上药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稀里糊涂地上完药,接着给陆倾淮换衣裳。 躺回到榻上,阿矜已经睡不着了,陆倾淮伸手抱过她,轻声开口道:“早些睡吧。” “嗯。”阿矜应声,闭上眼睛,听了近乎两个时辰的雨声,直到唐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1节 —— 太皇太后薨逝,举国同哀,春闱放榜之事,便自然而然地延后了。 陆倾淮近段时日的心情不大好,阿矜能明显的感觉到,虽他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可,人好像沉闷了不少。 “姐姐,这是菊花人参茶,解春困的,我见姐姐近来甚是困倦,特煮来给姐姐喝。”宛音将煮好的菊花人参茶倒到茶杯里,递给阿矜。 阿矜还未伸手接过,就闻到了一股清新微苦的味道,阿矜伸手接过,开口道谢道:“多谢,你费心了。” “姐姐客气了,也就举手之劳罢了。”宛音笑着应声道。 阿矜将茶喝完,是稍稍觉得精神了bbzl 些,可还是有些困倦,将茶递回给宛音,开口道:“宛音,若是有事便来偏殿唤我,我去眯一会儿。” 宛音接过茶盏,有些懵地点了点头,看着阿矜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茶盏嘟囔了一句:“没有用吗?可我自己喝了还挺精神的啊?” 第六十章 春来雨绵绵。 南锦的春向来多雨水, 这雨已经连着下了好几日了,到处都潮潮的,怪不舒服的。 今日雨终于是停了, 春暖草木长得也快, 一夜醒来就变了样了,许是昨夜雨刚停的缘故,空气中尽是草木清新的味道。 唐祝带着人端着早膳进来,三鲜鸡汤、饺子、粉面、白粥小菜一应俱全。阿矜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早膳,倒是有些没胃口。 陆倾淮动筷, 夹了一个饺子,见阿矜没有动筷, 看了阿矜一眼,开口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阿矜摇了摇头, 拿过面前的羊肉粉,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汤很鲜, 里头虽然放了葱花和蒜苗,可喝着,莫名感觉没什么滋味,总觉得淡了些。 因着不大好喝,阿矜用的不多,用完早膳陆倾淮便上朝去了, 唐祝带着人撤了膳食。阿矜到小厨房,见宛音在煮东西,还有一阵阵的香味, 随口问了一句:“宛音, 你在煮什么呢?” “煮八宝甜粥, 姐姐这两日不是爱吃甜的吗?”宛音应声道。 阿矜这两日总觉得嘴里没味道, 所以喜欢吃甜的。 “好了吗?” “好是好了,我想着多煮一会儿粥会软糯一些。” 阿矜看着锅里滚了的八宝甜粥,咽了咽口水,她虽方才才同陆倾淮一块用过膳,可她没用多少,这会儿看见八宝甜粥,倒是有些想了。 “先盛一小碗我尝尝吧。”阿矜开口道。 宛音接着应声道:“姐姐方才不是才陪着陛下用完早膳吗,怎么又要喝了?” “早膳用的不多,所以现下啊,还能装下。”阿矜笑着道。 “好。”宛音见阿矜可爱的样子,笑着应声道。 从锅里打了一碗八宝甜粥上来,阿矜伸手接过,舀了一勺,吹了吹,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分散开,软糯热乎的粥,感觉心都甜了似的。 宛音看着阿矜,开口道:“姐姐从前爱吃咸酸的,如今倒是爱吃甜的,上回御膳房送来的栗子糕如此甜腻,姐姐一个人竟吃了三大块。” “陛下也宠着姐姐,见姐姐喜欢,便命了御膳房日日做了送过来,方才御膳房才送过来一碟,还热乎着,姐姐这会儿要不要一并尝尝?” “好啊。”阿矜点头应声道,“近日许是天气太潮的缘故,湿气太重了,总觉得嘴里没味,所以喜欢用些甜的东西压一压。” “那午后我给姐姐煮些红豆薏米芡实茶去去湿气。”宛音听阿矜这么说,应声道。 “好。”阿矜应声,话音未落,便听宛音接着道,“今儿是二试放榜的日子,我听小路子说,bbzl 因着办太皇太后的丧仪,春闱耽搁了许久,所以决定将三试就放在明日,三试一过,朝中怕是要不安宁几日了。” 明日三试阿矜是知道的,毕竟近乎日日都在陆倾淮身边侍奉,可阿矜不知道的是,李疏鸿过了二试没有。 这事,届时还是问问唐祝吧。 “呀!姐姐的药还熬着呢,我去瞧瞧,正好姐姐用完粥将药喝了,再喝些软糯的甜粥压一压苦味。”宛音突然想到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小跑着往旁边走。 阿矜看着宛音忙活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暖心,倒是想到了小桃,许久都没有见小桃了。 —— 贡院门口,人头攒动。不止考生,还有好些考生的亲眷和看热闹的百姓。都挤在一处,倒是比上元节看花灯时还拥挤一些。 “疏鸿兄,你瞧见了吗?”杜亭宣大声地喊道,一边喊还一边被人左右得挤。 “我上榜了!” “云升兄,不必如此垂头丧气,你还年轻,今年不成,过三年再来便是……” “再过三年,若是再过三年还是考不上该如何?”那人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别挤呀倒是!” 周围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让李疏鸿更紧张了。 “未曾。”李疏鸿有些着急地应声道。 身边的人多,挤得很,李疏鸿已经很尽力地往前头挤了,不仅未看见,还被人踩了两脚。杜亭宣也是,头发都乱了,最终放弃了,往后退,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上与不上,都已经是定数了,左右不过是迟些知道消息罢了。” 站着等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喊道:“疏鸿兄,现下可瞧见了?” 李疏鸿被挤着,同杜亭宣又离得远,自然是听不见。杜亭宣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憋不住,挽了挽袖子,又一头扎进去了,废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挤到榜尾的位置,看见是榜尾,杜亭宣又努力地往榜首那边挤,一张榜,被他看了个全。 “疏鸿兄!疏鸿兄!你上榜了,第三!第三!”杜亭宣挤了许久,看见李疏鸿的名字,有些兴奋地开口道。 李疏鸿被人群挤出来了,远远地听见杜亭宣的声音,吊着的心一下就放下来了,松了一口气。南锦的春闱二试,筛选掉了绝大部分的人,若是能进二试,三试只要不是特别逊色,都会有一个官职,就是官职大小罢了。 李疏鸿心里高兴,却也想着杜亭宣,开口问道:“亭宣兄,你呢?” “我也上榜了!”杜亭宣欣喜的声音越过人群传过来,李疏鸿一时间喜不自胜。 “让让!让让!”李疏鸿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一架马车过来,前后还跟着四个身材壮硕的壮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倒是有几分吓人。 “让让!”那四个壮汉一边行,一边开路。 李疏鸿正看着,杜亭宣已经从人群里挤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站不稳还伸手攀bbzl 了一下李疏鸿的肩,他自然也是看见了过来的马车,瞧见这场景,开口感慨了一句:“呦呵!这是谁啊,好大的阵仗!” 杜亭宣话音刚落,那壮汉便走到身边了:“让开!” 李疏鸿拉着杜亭宣往后边退,两个人看着。马车到榜前头停下,这会儿,已经有些人不满了,开口道:“贡院门前,车马禁行,不知车内是哪位大人,如此罔顾法纪,肆意妄为?” “张毅宁。”车架里传来一个傲慢的声音,周围的人,听见这个名字,皆交头接耳起来。 “这张毅宁是永安侯的外甥,皇后娘娘的表弟,轻易得罪不得,还是不要惹事上身的好?” “即便他是皇亲贵胄,可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又怎可因为他的身份轻纵?”那人还是嘴硬道。 众人只听见车架内传来一阵倨傲的笑,帘子被掀开了,张毅宁从里头出来,轻飘飘地看了那人一眼,什么都没说,一副蔑然的样子。往榜单那边走,此时榜单前的人都已经被壮汉清开了,张毅宁慢悠悠地站定扫了一眼榜单,看见自己名字之后,接着又回身,回到马车上。 “真是张狂至极!”那人气愤地看着马车开口道。 “算了算了,咱们无依无靠地来皇城,若是因为这样的事落了榜,可是又要熬三年了。”旁边的人好声地劝道。 李疏鸿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好奇地开口道:“既是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又何必亲自过来,遣了小厮或是家丁过来瞧不就好了。” 杜亭宣看着远去的马车笑了笑:“这就是疏鸿兄你不懂了,既是这样大的阵仗过来,就是给人瞧的。” 李疏鸿反应过来,应声道:“耍威风?” “差不离。” 杜亭宣应声完,蓦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不过,我方才倒是瞄了一眼榜上后头的人,有几个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此话怎讲?” “疏鸿兄你觉得武州江澹如何?” 听见杜亭宣问,李疏鸿愣了愣,应声道:“亭宣兄是指哪方面?” “自然是文采学识?” “相较于一些人,倒是一般。”李疏鸿同江澹这人接触不多,不过倒是见过他写的文章,客观地评价道。 “那你觉得新州周予荣如何?” “可圈可点,有些观念甚是新颖,令人耳目一新。”李疏鸿接着道。 “那便是了。”杜亭宣笑着应声道。 李疏鸿一头雾水,看向杜亭宣有些疑惑地开口道:“那便是什么?” “江澹的名字在榜上,可周予荣的名字却没有。疏鸿兄现下可明白了?” 李疏鸿感觉有些明白了,又感觉有些不明白。杜亭宣见李疏鸿似懂非懂的样子,笑着道:“走吧!今日我与疏鸿兄一同上榜,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一同去痛饮一杯如何?” “可明日就是三试了?”李疏鸿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哎呀,都过了二试了,还担心三试做什么,三试不过是形式bbzl 罢了,以疏鸿兄的才干,定能位居高位的。” “亭宣兄又在打趣我了,不过方才亭宣兄说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疏鸿兄日后便会明白。”杜亭宣卖关子,接着转移话题道,“疏鸿兄,快些吧,今日上榜的人可不少,若是迟了,好酒可就要没了。” 杜亭宣不说,李疏鸿便也就罢了,小跑着跟上杜亭宣的脚步。 第六十一章 “唐公公。” 唐祝甫一听见声音, 回头看过去,就看见阿矜站在稍远处的廊下,有些意外, 开口问道:“有事吗?” 阿矜走到近旁道:“有一事, 想要问问。” 唐祝听见阿矜这么说,更好奇了,看着她。 “唐公公知道这回二试上榜的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唐祝反问。 “我有个同乡,参加了二试,故而问问。”阿矜应道。 唐祝看了一眼四周无人接着问道:“他叫什么?” “李疏鸿。” 这人唐祝有印象, 一试第五,二试第三, 皆是好名次,想来三试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应声道:“他在榜上。” “真的?”阿矜听见这个消息,有些高兴, 惊喜地反问道。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2节 “嗯。”唐祝应声,看阿矜高兴的样子开口提醒道,“此事,你同我说说便罢了,你应当比我更清楚陛下的性子,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即便你们是清白的关系……” 陆倾淮也容不下他。 阿矜敛眉,应声道:“我知道了。” 唐祝这话说的中肯,甚至还有几分为她着想的意思。 “依着他的名次, 定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若你是当真为他好, 他的事, 还是少过问的好。宫里哪哪都是眼睛和耳朵,背后捅刀子的人多的数不清。”唐祝说完,又补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唐祝说完,阿矜才反应过来,关心则乱,她倒是没想那么多。 “晓得了,多谢唐公公。” “不必谢,我之前亦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唐祝应声倒应得坦然。 “阿矜姐姐!”唐祝话音刚落,就听见小秦子的声音。 唐祝偏头看了一眼,开口道:“许是陛下召见了,你过去吧。” “好。”阿矜应声。 如今天暖了,廊下点了灯笼,一入夜便有小飞虫飞来飞去的。现下的天气,不冷不热,甚是舒服,阿矜最是喜欢了,可近日疲累,倒是也没什么心情去逛了。 到临华殿的时候,陆倾淮正在看折子。看见阿矜,朝她开口道:“阿矜,过来。” 阿矜过去,陆倾淮顺手拉着她坐到了他的身边,虽然也有些害怕,可坐的次数多了,倒也没之前那么怕了。 陆倾淮伸手揽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拿着折子,这幅样子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定然要说一句,昏庸无道。 陆倾淮虽没有糊涂平庸,可凶狠残暴是真的,这话倒是也没有冤枉他。 “方才去哪儿了?”陆倾淮随口问道,手还摩挲着她腰间的腰带。 “奴婢没去哪儿,就是bbzl 在偏殿睡了一会儿。” “怎么近日来如此贪睡?”陆倾淮随口说道。 “许是春来困乏,所以觉得有些疲累。”阿矜应声道。 话音未落,便听见陆倾淮接着道:“朕也有错。” 阿矜听见陆倾淮说这话,愣了愣,一下子倒是反应不过来了。陆倾淮偏头看过去,就看见阿矜有些懵懵的样子,唇边笑意渐盛,连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几分,让人看着很是心动,他接着开口道:“是朕夜里劳累你了。” 阿矜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明知道陆倾淮是玩笑话,却也偏偏听不得。 “陛下,顾大人求见。”门外传来通传的声音。 阿矜坐着,有些惶恐,想要站起身,可陆倾淮的手揽在她的腰上,动弹不得,只好坐着了。 顾怀远拿着案卷进来,瞧见陆倾淮和阿矜两个人坐在龙椅上,只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微臣,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道。 顾怀远起身,接着开口道:“陛下,这是近来半个月大理寺重要的案卷,还请陛下过目。” 顾怀远说完,便走到书桌前,伸手将案卷呈过去。陆倾淮抬手接过,顾怀远不敢抬眼,等陆倾淮将案卷收下了之后,才往后退了两步。 “陛下,微臣今日,听说了一桩事。”顾怀远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着开口道。 “何事?”陆倾淮像是有些兴趣,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今日放榜,永安侯的外甥张毅宁架车马行至贡院门前,甚是张狂。”顾怀远的语气颇为愤愤,接着询问地看向陆倾淮道,“陛下,可要微臣将人带到大理寺?” 陆倾淮闻言轻蔑地笑了,应道:“不必。” “永安侯如今有权有势,他的外甥张狂些,也是应当的。” 陆倾淮说这话的语气甚是理所当然,阿矜有些不明白了,因着这话,压根就不像是陆倾淮能说出来的。 顾怀远也有些迟疑,可看陆倾淮的神色,终是没再开口,应声道:“是。” 顾怀远出去之后,陆倾淮便抬手拿起了狼毫,开口道:“阿矜,替朕磨墨吧。” “是。”阿矜应声站起来,拿起墨锭,轻轻地磨墨。 只是磨了没一会儿,便又觉得有些困了,磨着磨着,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陆倾淮抬笔蘸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放下狼毫的时候就看见那墨锭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放下的手顿了顿,偏头看向阿矜。 阿矜一开始压根没注意到陆倾淮看她,愣神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瞧见陆倾淮盯着自己看。 手上的墨锭原本就没拿紧,如今又被吓到了,倒向了一边,溅上来,溅了几滴在自己手上。阿矜连忙开口道:“是奴婢懒怠了,还请陛下恕罪。” 说话之间,无意间瞥见了桌上陆倾淮方才刚写的字:云雾之盛,顷刻而讫;暴雨之盛,不过终日。 只一眼,便看得出来,笔锋遒劲,下笔有力,甚至还能看出隐隐的bbzl 杀气。 陆倾淮这会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淡淡地开口道:“既想要朕饶恕,那是不是该给朕些什么东西抵?” “嗯?”阿矜不明就里地对上陆倾淮的眼睛。 “陛下……想要什么?”阿矜开口问道。 “阿矜以为呢?”陆倾淮脸上的神色虽没有什么,可眼睛,分明炙热深邃。 阿矜呆怔了片刻,凑近陆倾淮,轻碰了一下他的唇。 阿矜就碰了一下,便要往后移开了,猝不及防被陆倾淮按了回去,加深了这个吻。 陆倾淮吻着,手往下移,抱着阿矜的腰便坐/到了他身/上,刚伸手解开阿矜的系带,便听见外头的声音响起。 “陛下,折冲府卫大人求见。” 陆倾淮压根未理会。 阿矜听见这声音,心里一惊,伸手抵住陆倾淮的胸口,有些艰难地唤了一声:“陛……陛下。” 陆倾淮头埋在阿矜的脖颈,有些扫兴地轻叹了一口气。 “陛下。”这会儿外头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陆倾淮沉了语气,应声道:“瞎叫什么?” 外头的奴才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开口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陛下恕罪。” “既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陆倾淮接着开口道,一边说,一边将刚刚解开的系带系回去。 他的手修长白净,绕着她浅紫色的衣裳系带,光是看着,甚是勾人。 “是。”阿矜应声,起身将乱了的衣裳整理好。 “进来吧。”陆倾淮见阿矜整理好,才开口道。 阿矜退出去,退出去时,正巧碰到了要进来的卫大人,福了福身子,行礼唤了一声:“卫大人。” 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羞/耻,脸微微红了些。回到偏殿,想到方才的场景便感觉脸有些热热的。 不过,陆倾淮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她本就困倦,躺在榻上想了没一会儿,没想出来便睡着了。 —— 三试一过,前三甲的名字便已经传遍朝野了。 阿矜正准备拿了小提篮去御花园采些桃花做桃花酥,就听见一个小太监咋咋呼呼地进来道:“出了出了!今年春闱的名册出了!” “真的啊,状元是谁啊?”宛音向来喜欢听这些,第一个开口问道。 “状元是应州的卢朔,榜眼是皇城的张诩,探花是顺州的李疏鸿。”小太监非常顺溜地说道。 听见李疏鸿的名字,阿矜倒是很为他高兴,李疏鸿小时候就很勤勉,为此次春闱亦是准备了许久,如今成了探花,也是他应得的。 阿矜听那小太监说完,便未再听了,提着篮子采桃花去了。 采了桃花回来,刚做好一些桃花酥,宛音便过来了。 “宛音,你来的正好,尝尝我做的桃花酥怎么样?”阿矜热情地招呼道。 “好啊。”宛音笑着走近,拿起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好吃是好吃,不过,奴婢觉得有些太甜了,还是姐姐你吃吧。” “太甜了吗?”阿矜自己拿了一块尝了尝bbzl ,“我觉得还好啊。” “姐姐近来嗜甜自然不觉得。”宛音笑着应声道。 “对了,姐姐喝了我煮的红豆薏米芡实茶觉得好些了吗?” “稍微好些了。”阿矜应声道。 喝了那茶,同之前相比,确实是好些了,只不过还是有些没味,所以还是喜欢吃甜一些。 “今日三试放榜,前三甲是要来拜见陛下的,我方才听他们说,探花郎长得甚是眉清目秀,状元郎更是丰神如玉,温文儒雅。” 看着宛音一脸娇羞的模样,阿矜打趣道:“你若是想见,待会他们来拜见时,你去奉茶不就好了。” 宛音有些害羞了,低声道:“姐姐尽会笑话我。” 阿矜说完,脑子里闪过唐祝的话,待会他们来拜见时,她确实不适合出去,她还未同李疏鸿说清楚,李疏鸿又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一不小心便…… 想到这,阿矜便同宛音道:“宛音,待会还是你去奉茶吧,我这还有些桃花酥未做好呢。” 宛音原就有些想去瞧瞧前三甲的风姿,听阿矜这么说,笑着应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云雾之盛,顷刻而讫,暴雨之盛,不过终日。——汉·魏朗《魏子》 第六十二章 “岳大人已经带着前三甲进宫了。”小厨房里突然响起这样的一个声音, 阿矜看了一眼声音的方向,接着回头同宛音道,“宛音, 你去准备准备吧。” “嗯嗯, 好。”宛音点了点头应声道,过去烹茶。 李疏鸿跟在岳晋阳的身后走着,他知道皇宫大,可真正到了皇宫,却还是有些出乎意料。通过宫门盘查之后, 还坐了许久的马车,然后在甬道口子停住了。 李疏鸿下了马车, 环顾了一眼皇宫,朱甍碧瓦, 瑶台琼室,比皇城街市上的建筑还要华丽许多。 张诩看着, 感慨了一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宫里不比宫外,此去面圣,各位当谨记,谨言慎行。”岳晋阳站在前头,冷冷地交代道。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3节 “多谢岳大人提点。”几个人拱手道谢。 “岳大人。”他们话音刚落, 远远地听见一个声音,抬眼看过去,就瞧见几个小太监往这边走。 “奴才见过岳大人。”几个小太监走近同岳晋阳行礼道, 顺道同他们行礼道, “见过几位先生。” “陛下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还请岳大人同几位先生随奴才过去。”小太监说完便朝着甬道前头的走廊伸了伸手, 示意他们往那边。 一路上,更见皇宫的富丽堂皇。随着小太监到了御书房门前,只见门前站了好些佩剑的侍卫,光是看着,就有些被他们的气势吓到了。小太监低声道:“岳大人同几位先生稍候,容奴才去通禀一声。” “嗯。”岳晋阳应声。 小太监上前同门前的太监嘀咕了两句,接着就听见门前的太监喊道:“陛下,岳大人带着前三甲来了。” “进。bbzl ”里头传来一个慵懒低沉的声音,虽然听着有些轻,可依旧掩饰不住声音里那种凌厉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李疏鸿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 跟着岳晋阳进去,踏进御书房的那瞬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若是真的要形容,那便是清香中透着威严。用威严来形容香,其实有些不妥,可一时间,着实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词了。 偷偷扫了一眼御书房四周,陈设不算多,也不是非金即玉,可依旧能看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甫一进门,不自觉地有些拘谨起来。 往里走,珠帘被掀开的声音清脆悦耳,他有些紧张,不敢看正位上的人。 “微臣,见过陛下。”耳边是岳晋阳恭敬的声音。 他们也跟着跪下行礼道:“草民,见过陛下。” 陆倾淮看了一眼跪着的几个人,应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几个人应声站起身。 李疏鸿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少年帝王穿着玄色龙纹朝服懒散地坐在龙椅上,许是因着军营出身,身上的压迫感和戾气极盛。 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李疏鸿心里一紧,只一眼,便立马垂下了眼帘。那张脸,他总觉得在哪见过,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好像在上元节游船边见过,便是……跟阿矜很像的那个女子站在一块的男子。 阿矜是御前宫女,那那人会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位! 李疏鸿想着,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是天子,若是出宫,又怎会如此简单,且阿矜是宫女,又怎会同天子举止亲昵,想必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宛音端着茶进去,就看见御书房内站着好几个人,岳晋阳在,旁边站着几位清俊的少年。想来,应当就是前三甲了,宛音偷偷瞄了一眼。 三位皆气质出众,许是饱读诗书的缘故,看着,就是一副读书人儒雅的样子。 宛音将茶递到陆倾淮手边的时候,陆倾淮偏头看了她一眼,宛音吓了一跳,连忙福了福身子,接着给其他人奉茶。 “陛下,这是他们春闱的卷子,还请陛下过目。”岳晋阳说着,便将手上的案卷呈到陆倾淮的手边。 陆倾淮随手翻开,只听得岳晋阳接着道:“敢问陛下,此次上榜之人分封官位该如何安排。” 陆倾淮听见这话,翻看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接着看向岳晋阳道:“太傅既还病着,此事,便全权交由岳大人办吧。” “微臣,遵旨。”岳晋阳应声道,脸上带着一抹略微得意的笑。 因着把事交给了岳晋阳,所以他们仅仅谈论了几句就退下了。 退出去的时候,卢朔还凑近他嘀咕了一句:“从前以为陛下带兵强些,倒是未曾想到,文采学识也不输带兵的才能。” 李疏鸿看了一眼远处的红墙,敷衍地笑了笑,并未应声。他可是皇子,即便再不受宠,得到的教导也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能坐上皇位,让崔风遥和厉bbzl 君越都为之效力的人,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宛音见人都出去了,便进去撤茶,撤茶的时候冷不丁就听见陆倾淮问道:“阿矜呢?” 宛音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开口道:“姐姐方才采了些桃花,现下在小厨房做桃花酥呢。” “让她做好了过来。”陆倾淮接着吩咐道。 “是。”宛音应声,端着茶盏出去。回到小厨房,阿矜已经做好桃花酥了。 “姐姐。”宛音一边将撤下的茶盏放到台面上,一边开口道,“陛下方才问起姐姐了,奴婢说姐姐在做桃花酥,陛下让姐姐做好了过去。” 阿矜听见这话,点头应声道:“好。” 阿矜去的时候,顺手端了一小碟自己做的桃花酥过去。 李疏鸿出去之前,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偏头看过去,就看见了廊下的阿矜。 “怎么了?”卢朔见李疏鸿顿住脚步开口问道。 李疏鸿回过身,摇了摇头,应声道:“无事,走吧。” 如此情境,他不好上前攀谈,日后,总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阿矜端着桃花酥进去,陆倾淮正坐在椅子上,见阿矜端着什么东西进来,随口问道:“这是你方才做的桃花酥吗?” “是。” 阿矜停住,刚想行礼,便听见陆倾淮道:“过来。” 听陆倾淮这么说,阿矜便未行礼了,径直走到陆倾淮的身边,将桃花酥放在陆倾淮的旁边。 陆倾淮瞟了一眼阿矜做的桃花酥,桃花酥做得粉粉嫩嫩的,中间还缀了黄色的花蕊,精致得很。 捻起一块,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陆倾淮微微皱了皱眉。 阿矜看着陆倾淮的神色,有些犹豫地叫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将手上的桃花酥放回到碟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开口道:“太甜了。” 将茶盏放下,随口说了一句:“你近来,好似特别喜欢吃甜腻的东西,喝了邓清希的药,精神也不见好。要不要让邓清希再过来瞧瞧?” “无事,许是春来湿气重,又犯春困的缘故。”阿矜应声道。 听阿矜这么说,陆倾淮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伸手拉着阿矜坐到身边,阿矜乖顺地坐下。陆倾淮看了一眼她拿来的桃花酥,开口道:“你若是想吃便吃,不必拘着。” “谢陛下。”阿矜应声,伸手拿了一块,怕吵着陆倾淮所以慢慢地啃着。 陆倾淮偏头看了一眼阿矜,她一只手拿着桃花酥,另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副乖巧的模样,跟个小孩似的。莫名觉得心安,嘴角笑意更深,回过头继续看折子。 —— 三试过后,上榜之人近乎皆被封官,因着李疏鸿是探花郎,所以阿矜不需要怎么打听便知道李疏鸿被封了什么官职。 朝议郎,正六品下,对于初入官场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他封官之后,倒是从未见过他。 朝中官位亦多有变动,顾怀远也从大理寺回来了,回到宫里做回了左卫bbzl 指挥使。 白日里的时候,崔风遥来过一回,看气色,恢复的倒是不错,他这病,一病便是大半个月,同陆倾淮闲谈了几句,便回去了。 大抵的意思便是他病体初愈,朝中事物慢慢接手便好,无需着急。 时间过得快,转眼便四月了。阿矜觉得身子愈发疲累困倦了,睡着的时间愈发长了。说起来,其实一天也没干多少活,左右不过就是奉茶罢了。有时白日里起的比陆倾淮还要晚些,陆倾淮下了朝还睡着,夜里也早早地就睡下了。 陆倾淮穿好朝服的时候,阿矜还睡着,看着甚是困乏的模样,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她近日来,倒是愈发贪睡了。 “陛下,时辰到了。”唐祝见陆倾淮还坐着,有些着急地开口道,再耽搁一会儿,早朝就该迟了。 陆倾淮站起身往外走,外头的天阴沉得厉害,空气也沉闷得很,陆倾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远处被黑云压着的青山,这天看着,怕是要下大雨了。 “姐姐,前朝出事了!” 阿矜刚起身,便听见宛音的声音,心里一紧,开口问道:“怎么了?” “今儿一早,太傅同御史大夫孟大人有本参奏。” “参的是谁?” “礼部尚书岳大人。” “岳大人?”阿矜有些诧异地反问,“参的什么?” “徇私舞弊,买卖官位,结党营私,贪污受贿。” 作者有话说: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唐·王维《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第六十三章 不管哪一项罪名挑出来, 都是大罪,岳家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阿矜敛眉, 想到什么, 接着开口问道:“那,陛下如何处置岳大人知道了吗?” “现下还不知道,陛下这会儿还未下朝呢,这事是从正阳殿的小太监嘴里听说的。估摸着,现在应该还在处理岳大人的事情。” 宛音一边应声, 一边将手上的水端过去:“姐姐起身洗漱吧,洗漱完, 小米甜粥正好也晾凉了,待会误了喝药的时辰就不好了。” “好。”阿矜应声, 走到宛音的身边接过拧好的毛巾,洗漱完走到桌边拿起勺子慢慢地喝小米甜粥。 “姐姐你肯定想不到此事是如何被发现的。”阿矜喝着粥, 宛音同她闲话道。 “是如何发现的?”阿矜看向宛音问道。 “听闻几日前,太傅至典客署办事同典客署掌客闲谈了几句。不知为何,谈起了曹刿论战,典客署掌客同太傅含糊其辞,言语之间,倒是有几分不大熟悉的感觉。” “这原也没什么, 可,巧就巧在这曹刿论战是春闱二试的题目之一,而典客署掌客正是二试提拔上来的人。太傅觉得奇怪, 回贡院调了他二试的卷子, 发现那人二试卷子上又是答出来了的, 且答得极好, 这才发觉不对。” 若是只有这样的话,其实还是不够的,要参奏,他们得有十足的证据才行,否则,便会落得个bbzl 诬陷的罪名。不过,连阿矜都知道要拿证据说话,崔风遥同孟文津,想必是证据确凿才敢在朝堂上参奏的。 如今春闱没过多久,朝局才稳,没想到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阿矜用完小米甜粥,宛音端了药来,阿矜晾了一会儿,一口气喝了,又塞了两颗蜜饯到嘴里。 陆倾淮下了朝回来之后,就听说陆倾淮下令彻查此事,岳晋阳连同亲眷被囚至府中不得外出。陆倾淮为着这事,已经忙了几日了。 朝中时局不好,这几日的天气也不大好,沉闷得厉害。 阿矜醒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了,洗漱好,用完早膳喝了药,去御书房的小厨房将水煮上去,然后捡了些龙井茶放到茶盏里,想了想,又添了两朵干茉莉。 水滚的时候,宛音恰好从外头进来了,看见阿矜,开口道:“姐姐你来了,陛下下了朝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太傅、永安侯、孟大人和旁的几位大人,奴婢随姐姐一同奉茶去。” 阿矜笑着应声道:“好啊。” 端着茶同宛音一块出去,外头的天阴了好几日了,看着都是一副要下大雨的样子,可一直都未下。 正往御书房去,猝不及防身边掠过一个身影,宛音眼睛亮,开口唤道:“小路子,你走得这样急做什么?” “阿矜姐姐,宛音。”小路子回过身,看见阿矜和宛音,开口招呼了一声。 “方才才下了朝,陛下便下令将岳大人暂押至天牢,待商榷之后,再行论罪。贵妃娘娘得知前朝的事,匆匆赶来正在御书房前脱簪待罪呢,此事不是小事我得同师父说一声,让师父拿主意。” “若无旁的事,我先过去了。”小路子有些着急地接着道。 “好。”阿矜应声。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4节 岳芷柔身为贵妃,在御书房门前脱簪待罪,这确实不是小事。不过,岳家如今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前朝后宫的关系,千丝万缕,岳芷柔在后宫,今后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阿矜同宛音进去奉茶,御书房里的人多,比往日拥挤不少。阿矜进去的时候,孟文津孟大人正在说话。 “陛下,岳晋阳之罪,证据确凿,徇私舞弊,藐视法纪。买卖官位,动摇朝廷根基。同秦政和等人结为朋党,贪污受贿达数万两白银。若是不严惩,怕是难以服众。” 阿矜连同宛音朝着各位大人福了福身子,接着给他们奉茶。 孟文津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厉君越道:“陛下,岳大人虽有错,可到底是两朝元老,功劳不小,若是严惩,怕是会伤文武百官的心呐!” 厉君越说这话时候,阿矜正把茶盏放到厉君越的手边。厉君越话才说完,便听得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此事事关朝廷纲纪,若是以岳大人有功而从轻发落,那视朝廷纲纪为何物?陛下又如何管理朝廷,治理朝政?” 阿矜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刘逸之bbzl ,也就是之前顾怀远推荐的人选。 陆倾淮被吵得头疼,看了一眼正在奉茶的阿矜。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翠绿的衣裳,领口和袖子上绣了几朵白玉兰,看着清新淡雅,很是漂亮。白净的手,端着青瓷茶盏,甚是赏心悦目。 正看着,阿矜已经奉好茶转过身来了,朝着他福了福身子,抬眼的时候,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阿矜眼睛里带着笑,对上的一霎便垂下眼眸转身退出去了。 陆倾淮听他们继续聒噪,顺手便端起手边的茶盏。刚掀开茶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香,低眉便瞧见青瓷茶盏里,两朵小小的茉莉漂浮在淡色的茶汤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的,想到阿矜方才的眼神,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陛下!” 听见有人唤自己,陆倾淮抬眉,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茶香里带着一丝茉莉香,将手上的茶盏放下。 “太傅以为如何?”陆倾淮看向崔风遥道。 崔风遥浅笑着应声道:“臣以为,恩威并施,宽严相济……” 阿矜出去之前,听见崔风遥的话,之后的话,便未听见了。刚从御书房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了跪在御书房前的人。 隔得太远了,其实看不清人的脸,但听方才小路子说的,应当就是岳芷柔同她的婢女了。 她穿着一身纯白,未簪发髻,头发散落在身后。朱红的宫门便在她旁边,身后是空旷的甬道,红墙青瓦,头顶是密布的乌云,如此看起来,莫名有几分凄凉之意。阿矜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唐祝见阿矜看得出神,留意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又扭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岳芷柔,开口道:“宫里可怜的人多了,她是贵妃,享过很多人一生没有享过的福,如今也是她父亲咎由自取。” 唐祝的意思,阿矜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每个人的欢欣和苦痛,都是他自己受着的。偏头同唐祝点了点头,接着便拿着空了的托盘,往小厨房走。 雨是傍晚下的,有一种积攒了好几日,今日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感觉,瓢泼大雨还伴着几声惊雷。 “今日时辰不早了,陛下若是无旁的吩咐,臣等就先告辞了。”其中一人先起身开口道,接着一行人便退了出去。 陆倾淮方才就听见了雨声,如今他们走了,站起身走到窗边瞧了一眼。天已经微微有些黑了,加上雨下得大,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唐祝。”陆倾淮看着重重的雨幕开口叫了一声。 “奴才在。”唐祝应声进去,就看见陆倾淮站在窗边。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现下已经酉时三刻了。”唐祝恭谨地应声道。接着瞄了一眼陆倾淮,犹豫着开口道,“陛下,贵妃娘娘在御书房外已经脱簪跪了一日了。” 陆倾淮轻淡地应声道:“她若是要跪,便让她跪着吧。” 仿佛一点都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唐祝猜到陆倾淮大抵是这bbzl 样的反应,所以也不着急禀报,现下才同陆倾淮说。 “是。”唐祝应声,话音未落就听见陆倾淮接着问道,“阿矜呢?” “她方才同奴才说有些困倦,想来,现下可能已经睡下了。”唐祝应道。 “睡下了?”陆倾淮轻声重复了一遍,接着转身往外头走。 外面的雨下得大,唐祝看了一眼,开口道:“奴才去传马车过来。” “不必了。”陆倾淮应声,身旁的小太监察觉到陆倾淮的动作,连忙打开手上的伞紧紧地跟在陆倾淮的身后。 “是。”唐祝有些犹豫地应声。 岳芷柔正跪在御书房前淋着雨,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雨大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只觉得身上被雨拍打得有些痛,身子沉得很。 婢女看见陆倾淮,有些欣喜地小声提醒道:“娘娘,陛下来了。” 岳芷柔抬头看向陆倾淮,开口求饶道:“陛下,求您宽恕臣妾的父亲,求您宽恕臣妾的父亲!陛下!” 陆倾淮看都未看岳芷柔,便要侧身过去,岳芷柔见陆倾淮要过去,有些急地伸手拽住陆倾淮的脚边的衣袍。陆倾淮这才低眉,扫了岳芷柔一眼。岳芷柔玉纤纤的手抓着陆倾淮的衣袍,他脚边玄色的衣袍沾了水,颜色变得深了一些。 唐祝看见连忙招呼后头跟着的小太监将岳芷柔拉开。岳芷柔被拉开,嘴里还嘟囔着:“陛下,臣妾求您了!” 她的声音被雨声压下去了好些,听着,更加凄厉了。 岳芷柔看着陆倾淮离开的背影,莫名有些想笑。 唐祝见陆倾淮离开,脚步停了一会儿,好声地劝道:“贵妃娘娘,这雨太大了,陛下这一时半会,约莫是不会听您说的话的,您还是先回宫吧。岳大人现下已然是如此处境了,您若是再病了,岳大人岂不是更没有可依靠之人。” 旁边的奴婢听见唐祝的话也连声劝道:“是啊娘娘,唐公公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已经跪了一日了,陛下也未曾来瞧一眼,咱们还是先回去,另做打算吧。” 岳芷柔这才朝着婢女伸手,开口道:“扶本宫起来。” “多谢唐公公。” “娘娘不必客气,那奴才,就先告辞了。” 唐祝接着转身离开,小秦子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岳家如今已是残烛之势,师父又何必如此好声好气的。” 唐祝看了一眼走在前头一些的陆倾淮开口道:“在没有定论之前,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记住一句话,叫风水轮流转。” 就像当初,谁又能想到阿矜一个奴婢,能有现如今的地位。虽还只是个奴婢,可是在宫中,陆倾淮的宠爱才是最要紧的。厉榛榛是皇后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不受待见。 “是,奴才记着了。” 唐祝跟着陆倾淮一块到了临华殿偏殿,偏殿有些暗,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过去将蜡烛点上。阿矜睡得熟,陆倾淮坐到榻边,伸手抚了一下阿矜的脸,想到什bbzl 么似的突然开口问道:“她从前春日里,也这样贪睡吗?” 唐祝仔细回想了一下,开口应道。 “从前春日里是见她有些困倦,可贪睡倒是……”唐祝说到这,顿了顿,“没有现下这么厉害。” “去叫邓清希过来瞧瞧。”陆倾淮这几天一直在忙前朝的事倒是有些疏忽了,加之之前也提过让她叫太医瞧瞧,她说没事,也就…… “是。”唐祝出去吩咐门口候着的小太监。 第六十四章 “邓大人, 邓大人,陛下急召!”小太监焦急的声音在太医院响起,都来不及将身上湿哒哒的蓑衣褪下。 “公公稍候, 小的这就去唤邓大人。”太医院守着的人听见这话, 心里紧了紧,连忙应声道。 “大人,陛下急召!”在邓清希门口拍了拍门,开口道。 邓清希正在看医书,听见这话, 心跳得厉害,这大雨瓢泼、雷电交加的天气, 又是夜里召见,总是给人一种心慌的感觉。 上回陆倾淮夜里召见, 还是在瑞山祇园寺的时候,想到这, 邓清希就有些头疼。 换上官服,收拾好药箱,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外头的雨声吵得人更心慌了。 “邓大人!”小太监还喘着气,见邓清希出来,松了一口气,行礼道。 “陛下怎么了?”邓清希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 “奴才也不晓得, 陛下进了临华殿偏殿之后,便匆匆让唐公公出来传您过去。”小太监应声,接着有些着急道, “邓大人还是快些吧, 若是迟了, 恐陛下那边要怪罪。” 邓清希听见这话, 应声道:“好。” 临华殿偏殿,若是他未猜错的话,那便是那个叫阿矜的宫女住的地方。莫不是,又是她出什么事了。 邓清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着小太监快步走,雨下得大,鞋袜和脚边的衣袍已经湿透了,却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随着小太监到临华殿偏殿,邓清希径直跟着小太监进去,偏殿里点着蜡烛,但不多,所以看着有些暗。 陆倾淮正坐在床榻边,脚边的衣袍,也是湿的。而,那女子,躺在床榻上,似乎在睡觉。 小太监轻声道:“陛下,邓大人来了。” 邓清希也跟着放低了声音:“微臣,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淡淡应道。 “谢陛下。”邓清希应声起身。 “她喝了你开的调理身子的方子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精神倒是愈发差了,近日来还甚是乏累贪睡。”陆倾淮轻声开口道。 他的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他向来寡言少语,说这么多,对她的重视,显而易见。且之前在瑞山祇园寺,邓清希也是见识过的。 他听完背后不自觉地冒汗,毕竟,此事多少与他有些关系,有些紧张地开口道:“陛下莫急,待微臣给姑娘把把脉。” “嗯。”陆倾淮应声,从榻边站起身,给邓清希让出位置。 邓清希拎着药箱过去,轻轻地拿出箱子里的脉bbzl 诊和帕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阿矜睡着,手虽放在被衾外头,可谁都知道她是陆倾淮的人,他一个外臣,自是不好伸手去拉她的手的。 陆倾淮像是看出来了,伸手过去轻轻将阿矜的手放到脉诊上,邓清希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帕子覆在阿矜的手上。 邓清希摸了许久,越摸越心惊。 陆倾淮在一旁,看着邓清希的神色,也莫名有些心慌起来,眯着眼睛,又等了一会儿,有些等不住了,沉着声开口问道:“如何?” 他的声音还是轻的,可依旧能听出来是沉了的语气。 邓清希额头都冒了细细的汗,有些惶恐地应声道:“还请陛下准许微臣再搭一会儿,这一时半会,微臣还有些拿不准。” “嗯。”陆倾淮更心慌了,但还是应了,有些担忧地看向熟睡的阿矜。 邓清希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然后抬手用袖子拭了拭额角的汗,再伸手过去。 搭了好一会儿,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陆倾淮原就是沉不住性子的人,阿矜的事,于他更甚。见邓清希如此神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如何?” 邓清希未将帕子和脉诊放回去,而是朝着陆倾淮行了个礼,轻声开口道:“陛下,借一步说话。” 陆倾淮又看了阿矜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恬静乖巧。接着才抬步往外头走。 外头雨势未减,连廊下的地都被雨打湿了好大一块,“噼里啪啦”的雨声让人听着心烦。 刚出偏殿,邓清希便跪下了。 陆倾淮看着他跪下,心下只觉得有些不好,这会子的心情,比上战场时竟还要复杂几分。天虽然暖了,但因着下雨,倒也算不上热,陆倾淮下意识地伸手摩挲着腰间的香囊,阿矜给他做的香囊,手心竟也有些湿/了。 “陛下,姑娘的脉象,浮细而又沉……”邓清希开口,便被陆倾淮打断了。 “说要紧的!”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5节 邓清希凝了一小会儿,迟疑地开口道:“姑娘这是,中毒之症。结合姑娘的病症,像是蒲槿之毒。症状刚开始会觉得乏累无力,神思倦怠,口中无味,之后待毒侵体,便觉口苦口麻,形迹疯魔,痴傻无状。” 陆倾淮听见这话,摩挲香囊的手都顿住了,脑子一片空白,那瞬间,仿佛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中毒了!平日里他们几乎都同吃同住,唯一不同的,便是,阿矜的药! 邓清希说完,未等陆倾淮开口,立马接着道:“不过陛下放心,姑娘的身子尚可,毒不重,且未侵体,待微臣开方,服几帖药,好生调理便是。” 听见邓清希的话,陆倾淮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生调理?”陆倾淮含着怒气反问道。 “是。”邓清希应声,声音都有些颤抖。 “上回就是你让她好生调理,如今人便中了毒,你同朕说说,你是如何好生调理的?” “陛下恕罪,微臣的bbzl 方子绝无问题啊!微臣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命,微臣绝无二心啊!还望陛下明鉴!臣同姑娘无冤亦无仇,害了姑娘并无好处,还会丢了臣的前程性命,臣又怎会如此拎不清,做下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望陛下明鉴呐!”邓清希有些慌乱地说道,因着害怕,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他的话音未落,便觉得肩部一阵剧痛,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往后倒在地上了。不止肩部,背后亦是撞到了门槛,邓清希痛得皱了皱眉,顾不得这许多,忍着剧痛连忙起身重新跪好。 “她每日同朕同吃同住,唯一不同的便是喝了你的药,还敢说你的药没有问题!” 陆倾淮这话是一字一句说的,声音不大,但语气甚重,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落在邓清希的心上,压得邓清希喘不过气来。 唐祝同其他太监宫女侯在一旁,见如此场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唐祝,拿两帖阿矜的药过来,再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传过来,还有,把怀远叫过来。” “是。”唐祝听见陆倾淮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应声道。接着便转身下去做陆倾淮交代的事情。 即便邓清希这么说,陆倾淮还是有些不放心。其实陆倾淮大抵也知道,应该不是邓清希,因着他方才惊惶害怕的神情,不像是装的。 可,到底也不能认定,毕竟宫里的人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便是做戏。 因着陆倾淮动了怒,所以下头的人都尽快办着手头的事,如此节骨眼上,若是出一点小错,都极容易丢了性命。 刘知秋突然得知陛下召见,还有些疑惑,问来传的公公道:“公公是否弄错了,我向来侍奉的都是后宫的主子,陛下的脉案都未曾见过,陛下又怎会传我过去?” 来传人的小太监看了一眼周遭,低声开口道:“大人有所不知,今夜传了院判大人过去给住在临华殿偏殿那位诊脉,竟是中毒的脉象,陛下动了大气了,这会儿传了太医院所有大人过去。连不当值的太医都连夜出宫去请了。” 刘知秋听见小太监这么说,心里一紧,心不在焉地开口问道:“这个时辰,宫门不是已经下钥了吗?” “是啊,可陛下要开宫门,谁又敢多说一句。” 南锦的规矩,酉时宫门落锁之后,除非特别急的事,否则不轻易开。 刘知秋这会儿才真正的害怕了起来,随着小太监走在雨中,听着雨声,有些心慌意乱。 “大人,走快些吧,若是迟了,恐陛下怪罪。”小太监开口道。 “哦,好。”刘知秋回过神来应声道。 到临华殿,就看见廊下站着一群佩剑的侍卫,不免心生惧意。唐祝已经在廊下候着了,看见刘知秋来,客气地叫了一声:“刘大人。” “唐公公。”刘知秋亦唤了一声。 “请吧,陛下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诊一遍。”唐祝一边说,一bbzl 边领着刘知秋进去。 “好。”刘知秋应声,心却跳得极快。 进到偏殿诊了脉出来,便被唐祝领着去了正殿,正殿内,陆倾淮坐在龙椅上,前头跪着一地的人,为首的,正是太医院院判,邓清希。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位同僚,想来,应当也是刚诊完脉过来。 见邓清希神色惶然的样子,刘知秋有些怕,开口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 “谢陛下。” “你可诊出什么了?”陆倾淮开口问道,看向刘知秋旁边的太医。 “回陛下,姑娘脉象浮细而又沉,是中毒之症。不过,此毒不深,开一个方子,服用半月可解。” “你呢?”陆倾淮转而看向刘知秋问道。 “微臣同李大人看法一致。” 宫里当值的太医近乎都诊过了,大多是单独询问的,并没有相互串通的机会,他们的说法大多一致,想来,应当就是如此了。 “陛下,药拿来了。”唐祝在门口开口道。 “进来。”陆倾淮应声。 在场的所有太医一颗心皆吊着,照着现下的情形看,已经不止是邓清希一个人的事了。依着陛下暴戾的性子,说不定会让整个太医院都…… 刘知秋想到这,手莫名有些发颤。 唐祝拿着药进来,一帖是干的,一帖是已经熬煮成汤药了的。 “张太医,你瞧瞧。”陆倾淮未叫邓清希,而是叫了张城。 张城先是打开了干的药材,每一样药都仔细查验,最终捻了茯苓表面的粉末放进嘴里尝了尝,接着端起旁边的水漱了口。之后又尝了尝熬煮好的药,漱了口,才同陆倾淮禀告道。 “回陛下,邓大人的药方并无问题,问题出在这药上,这药有人动了手脚。茯苓的表面,沾了些许蒲槿粉,下毒之人极其谨慎,分量不多。但若是长期服用,毒在体内长期积累。中毒之人不会死,但会形迹疯魔,疯疯癫癫。” 第六十五章 “形迹疯魔, 疯疯癫癫。”陆倾淮坐在位置上,阴恻恻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轻,但因着正殿里头安静,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且听得清楚。 分明只是轻声重复了一遍,可让人听着,心里无端发毛。这大抵就是帝王,明明陆倾淮是在场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 “怀远。”陆倾淮摩挲着腰间的香囊开口吩咐道,“将经手过此药之人皆带到殿外廷杖, 直到他们吐出来为止。” “是。”顾怀远拱手应声道,接着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 “陛下,敢问邓大人?” “带下去。”陆倾淮应声。 “是。” 顾怀远话音刚落, 邓清希便开口求饶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陛下……” 邓清希开口求饶的同时, 旁边的那些太医皆跪下求情道:“陛下,邓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想来,是断断不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的。” 陆倾淮扫了一眼下头跪着的一片人,嗤笑了一声开口bbzl 道:“断断不会?既如此保证,那你们便替邓清希受罚吧。” 陆倾淮此话一出, 方才开口的那些人便都噤了声,殿内一时安静得厉害。邓清希知道求也无用,也就安静了。 顾怀远将人带出去之后, 陆倾淮接着开口命令道:“张城, 你去开方子。” “是, 微臣遵旨。” 唐祝让人将纸笔拿进来, 张城将方子写了之后,唐祝伸手接过,正要呈给陆倾淮,看了一眼陆倾淮的神色,便停住了。然后便听见陆倾淮道:“其他的太医到了吗?” 其他的太医,便是指在宫外那些不当值的太医。 “回陛下,到了,此时正在西偏殿候着呢。”唐祝应身道。 “将方子拿给他们瞧。”陆倾淮接着说道。 唐祝一下就懂了:“奴才明白。” 唐祝出去了好一会儿,接着拿着方子进来道:“陛下,太医们都瞧过了,这方子,并无问题。” “张太医,之后交给你了,抓药、查验、熬煮,你亲自看着。届时若是有一丝差错,朕,唯你是问。” 张城诚惶诚恐地磕头应声道:“微臣,遵旨。” 顾怀远办事利索,很快就将人都带到殿外了,进到正殿复命道:“陛下,都已经办好了。” 彼时陆倾淮坐在龙椅上,桌前的烛火一晃一晃的,映在他的脸上,仿若鬼魅:“都给朕到外头看着。” 在场的太医皆是一愣,反应过来跪下应声道:“臣等,遵旨。” 太医都出去了,陆倾淮也起身,往外走。外头的雨,还是很大,因着涉及的人数众多,长板凳一条接着一条,好像看不到尽头。偌大的临华殿外头,此时看着,倒是有几分拥挤了。那些人被穿着蓑衣的侍卫架着,雨淋在身上,嘴里还喊着“奴婢(奴才)冤枉,陛下恕罪!”狼狈至极,邓清希也在其中。 陆倾淮站在檐廊下扫了一眼,冷冷地开口道:“动手吧。” “是。”顾怀远领命。那些侍卫得了令,将人按在长板凳上,挥起了旁边放着的两寸厚的长板。 顾怀远手下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每一次下手,都是下了狠劲的。刚开始打的时候,哀嚎声、求饶声、惨叫声在嘈杂的雨声和雷声中此起彼伏,打了好几下板子之后,声音便慢慢地轻了下去,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板子的声音“啪/啪/啪”的,隐匿在这样大的雨声中,有些听不清,周遭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有一种死亡将临的味道。 陆倾淮转过身,往临华殿里走,顾怀远看着陆倾淮的背影,冷声命令了一句:“不准打死。” “是。”侍卫皆应声。 顾怀远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诧,惊诧之余,是心惊。竟有人敢在御前放肆,当真是胆大包天。 想到这,顾怀远的眼神更冰冷了几分。 阿矜是被外头的声音吵醒的。醒来的时候有些懵,仔细听,声音倒是听不清楚了,只听见“噼里啪啦”bbzl 的雨声混着几声雷声。正要再睡的时候,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试探地唤了一声:“陛下?” 话音刚落,偏头就看见了陆倾淮。 阿矜看见陆倾淮又唤了一声:“陛下。” 他身上还穿着玄色朝服,带着些外头的湿潮之气。陆倾淮看见阿矜,笑了笑,问道:“怎么醒了?” “许是方才做了噩梦,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便醒了。”阿矜应声道。 陆倾淮坐到榻边伸手摸了摸阿矜的脸,凑到阿矜的脖颈边,吻了吻她左耳边的小痣。抱着她,抱了好一会儿,开口道:“躺下吧,朕陪着你。” “好。”阿矜笑着应声,再躺下。躺下的时候,见陆倾淮还坐着,开口问道:“陛下不安置吗?” “朕还有些事。”陆倾淮应声,接着笑着调侃道,“看来阿矜很想同朕一块睡啊?” 阿矜害羞,脸有些红了,转过身去。陆倾淮看着阿矜的模样,心头一动,但一想到方才的事,又觉得心惊。 若她真的被害了……思及此,陆倾淮的眼神变得狠戾起来。 阿矜困倦,听着雨声,没一会儿便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刘知秋看着行刑的场面,心惊肉跳,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地上淌着的雨水变红了。 他原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或是廊下的灯笼昏黄的光映得地上的雨水变了颜色,可那红色愈发深,他才知道自己没看错。大抵是因着雨大,空气中的血腥味倒是不甚重,但是仔细闻还是能闻到一丝。 之前听太医院的同僚说起瑞山祇园寺观刑的场景,只觉得有些夸大,如今看来,当时的场面,应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知秋不敢看,垂眸看着檐廊下被雨打湿的砖石,心却紧张得很,七上八下的。 “大人,招了!” 侍卫的声音透过雨声伴随着板子的声音一起传过来,廊下的人一心都在他们那儿,他们有什么动静,一下就知道了。刘知秋听得心猛得一紧,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趴在长凳上的小太监已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时候顾怀远已经撑着伞走到了那长板凳边,不知道同旁边的侍卫说了几句什么话,接着抬手,示意周围的人停下。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6节 板子的声音顿时就停了,只见顾怀远伸手,狠狠地抓起那人的头发,交谈了几句。刘知秋看着,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陛下。” 顾怀远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陆倾淮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阿矜,伸手勾了一缕她的头发,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又抚了一下她铺在榻上如绸缎一般的乌发才站起身往外走。 走到殿外,门口的人见陆倾淮从里头出来,跪下行礼。 “陛下,招了。”顾怀远见陆倾淮出来同陆倾淮道。 陆倾淮看了一眼厚重的雨幕,开口吩咐道:“照看好她。” “是。”站在门两边的奴婢应声,陆倾淮这才同顾怀远往正殿走。 “是个抓药的小太bbzl 监,承认是他下的药。”顾怀远一边走,一边禀告。 正殿里,太医都已经进来了,乌泱泱的跪了一地。最前头,站着两个侍卫,还有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背后的衣裳已经被打破了,衣裳又原就是被雨打湿了的,血渗出来,大片大片的鲜红,在深蓝色的太监服上,触目惊心。小太监似是怕极了,浑身颤个不停。 “微臣,见过陛下。”见陆倾淮进来,众人行礼道。 陆倾淮并未叫他们起身,而是走到龙椅前坐下。陆倾淮坐好,看了一眼下头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说!”顾怀远在旁厉声呵道。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奴才……奴才也是奉了贵妃娘娘之命,才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贵妃娘娘说若是奴才不照着她说的做,便要了奴才全家的性命,奴才是迫不得已啊!”小太监吓得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 “贵妃?”陆倾淮重复了一遍,摸着香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何时开始的?”陆倾淮沉声问道。 “大抵……大抵是上元前后。” “上元前后。”陆倾淮冷嗤道,几分讶异,几分愤恨。 正殿此时的氛围,压抑到了极致。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跪着。 “拖下去,赐梳洗。”陆倾淮冷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在场之人闻之色变。 小太监听见这话,顾不得身上的痛,一下又一下用力地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声音凄厉,只是还未喊两声,就被侍卫捂住了嘴,溢出吚吚呜呜的细碎的声音,最终被阻隔在帘外,听不见了。 “陛下,微臣有一个疑问。”顾怀远拱手同陆倾淮道。 陆倾淮看向他,他才接着道:“从前从未听闻贵妃娘娘懂医理,且方才张太医说了,此药,分量难以控制。太医院里,必然有帮衬之人。邓大人方才已经用了刑,并未招认,想来,那人应当就在这殿内。” 顾怀远话音一落,刘知秋就慌了,他方才一直惊魂未定。如今,顾怀远突然提起这件事,倒是叫他更慌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陆倾淮看着下头跪着的人,开口道:“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是。”顾怀远应声的同时,刘知秋吓得瘫软在地,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陛……陛下恕罪!微……微臣亦……亦是身不由己啊!” “贵妃娘娘上元节前后有日夜里说身体不适,传了微臣过去,问了臣关于姑娘的用药事宜,还……问了关于如何下毒之事,此事……微臣自是不肯,可贵妃娘娘以微臣全家性命要挟,微臣才……不得已才……” “且……且贵妃娘娘还同微臣说,她……”刘知秋说到这,便顿住了,似是不敢往下说。 “说。”陆倾淮应声道。 “贵妃娘娘还说……陛下若……若是真的宠爱她,又怎么不封她为后妃,可见陛下并……并未将她放bbzl 在心上。只是个奴婢罢了,死……死便死了,更何况……” “更何况如何?”陆倾淮接着问道,声音俨然已经满是怒气。 刘知秋吓了一跳,轻轻地应声道:“更何况,又并未……要了她性命。” 作者有话说: 梳洗: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最终咽气。 第六十六章 陆倾淮听见这话, 冷笑了一声,声音森寒,令人毛骨悚然。 并未要她的性命, 真亏她说得出口。 刘知秋连声求饶道:“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啊!微臣也是身不由己啊!” “交给刑部,让他们看着办。”陆倾淮接着吩咐道。 “是。”顾怀远应声,话音未落,刘知秋已经彻底软了。陆倾淮下旨,只是一样刑罚, 而落到刑部手上,是变着花样来。跟陆倾淮亲自下旨惩罚比起来, 交给刑部,更是生不如死。 陆倾淮接着命令道:“还有他的家人, 也都送到刑部去。” “陛下!陛下!”刘知秋哀求着,“求您放过微臣的家人!陛下恕罪啊!” 刘知秋只说了这么两句, 就被进来的侍卫拖着出去了。众人听着刘知秋求饶的声音,只觉得害怕,跪在下头瑟瑟发抖。 陆倾淮似是有些累了,往龙椅上靠,伸手支着脑袋懒懒地开口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张城留下, 去将药煎了。” “是,微臣遵旨。”张城拱手应声道。 “臣等告退。”整整齐齐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太医全都出去了,将要出临华殿时, 其中几位太医轻声嘀咕道:“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可不是, 方才廷杖了那许多人, 又有的忙了。” “即便不是忙, 你能睡得着吗?” “睡不着,上回从瑞山回来,梦魇了小半月,如今才好不久,又……”那太医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这差事真的是,愈发难当了。” “左右不管如何,别见罪于圣上就好。” “是啊。”另外一人感慨道。 “行了,快些回去吧。” 太医出去了之后,临华殿一下就空荡了起来,烛火有些暗了,陆倾淮靠坐在龙椅上,唐祝站在旁边看着,感觉这样的场景竟有几分冷清孤寂。 陆倾淮突然一下站起身,吓了唐祝一跳,往旁边退,跟着陆倾淮一块出去。陆倾淮站在廊下,慢悠悠地开口吩咐道:“备轿撵吧。” 唐祝微微一怔,立马应声道:“是。” 外头的雨势依旧,没有丝毫要变小的意思。没一会儿,唐祝就回来了:“陛下,轿撵备好了。” 陆倾淮抬步就往外走,唐祝多嘴问了一句:“陛下您这是要去?” “长乐宫。”陆倾淮的声音隔着雨幕传过来,朦胧却凌厉,暗含杀意。 “是。”唐祝应声的同时,就听见陆倾淮接着叫了一声,“怀远。” 候在廊下的顾怀远听见陆倾淮叫他,立即会意跟上去。 —— “娘娘!娘娘!出事了!”岳芷柔才从浴房bbzl 里出来,婢女正为她梳着头,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外头传来。 岳芷柔正为岳晋阳的事情发愁,听见这话,心里愈发烦躁,冷冷地开口道:“何事这样大呼小叫的!”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方才听闻,陛下召见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去了临华殿,还在临华殿外廷杖了好些人。听闻,连宫外不当值的太医都召进宫了。”宫女有些慌地开口道。 “临华殿?”岳芷柔轻声重复了一遍,接着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陛下怎么了?” “奴婢也不清楚,只晓得陛下发落了刘太医全家去刑部,又赐了一个抓药的小太监梳洗之刑。”那宫女一字一句地回话。 岳芷柔听见这话,一时反应不过来,皱着眉头偏头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哪个刘太医?” 小宫女亦有些疑惑,不知道岳芷柔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小心翼翼地回话道:“陛下方才发落了刘知秋刘太医的全家,还赐了一个抓药的小太监梳洗之刑。” 岳芷柔的呼吸一滞,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腿脚都有些发软。旁边的婢女开口吩咐道:“你下去吧。” “是。”小宫女应声就要退下,又被岳芷柔叫住了。 “等等。”岳芷柔有些慌乱地叫住她,接着吩咐道,“注意着陛下那边的动静,一有什么消息,就来禀告。” “是,奴婢明白了。”小宫女应声退下。 岳芷柔六神无主地伸手抓住身边婢女的手:“怎么办?翠烟,陛下发落了刘知秋,也不知道刘知秋供出本宫没有?即便没有供出本宫,进了刑部那种地方,也必然会供出本宫啊!” “如今父亲又在天牢,若陛下真的要怪罪,根本没有人救得了本宫!”岳芷柔越说越惊慌,最后声音都还有几分发颤。 “肯定不会有事的娘娘,陛下已经发落了刘太医,却并未着人过来,可见刘太医还没有供出娘娘。” 婢女话音方落,就又听得门口叫嚷的声音,仔细听,声音里还有一丝惊喜:“娘娘,陛下的轿撵往咱们长乐宫来了!” 小宫女哪里知道什么,她只知道今日她的娘娘在御书房前脱簪待罪跪了一日,入夜了才回来,如今陛下肯来,肯定是因为怜惜自家娘娘。 岳芷柔听见这话,整个人软了下去,跪坐在地上,一脸茫然无措,因着紧张,连呼吸都快了好些。 “娘娘!娘娘!”旁边的婢女亦有些吓到了,着急地叫着。 若父亲尚在朝中做官,那她还有一点机会,可现下父亲自己都身在天牢。想到这,岳芷柔万念俱灰。 跪坐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朝着婢女伸手,吩咐道:“替本宫梳妆面圣吧。” 婢女有一丝讶异岳芷柔的反应,可还是应声道:“是。” 小宫女更是有些不解,明明自家娘娘就是想要求见陛下,可陛下如今自己来了,怎么又是这副模样了。 —— 因着雨大,轿bbzl 撵行得慢,长乐宫又在后宫,距离临华殿有一段距离,所以陆倾淮感觉过了好久。 “陛下,长乐宫,到了。”唐祝的声音传进来。 接着轿撵的帘子被掀开,陆倾淮站起身出去,出去的瞬间,便有一把伞打在他的头上。 陆倾淮在宫门前站定,看了一眼长乐宫的匾额,接着开口道:“待会着人将这匾额摘下来,让内侍省换一个。” “是。”唐祝恭谨地应声,也不知道这匾额怎么了,换这个做什么。但转念就想通了,这岳芷柔怕是要遭大祸了,陆倾淮甚至连她住过的殿宇都要改名,是铁了心的要将在这宫里的痕迹尽数抹去。 “娘娘!”小宫女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说吧。”岳芷柔应声道,她此时已经换好了一身贵妃的服制,正描着眉。绛红色的一身,对襟羽纱衣轻/薄,烟云蝴蝶裙华美,在她身上,更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陛下到了,此时在门口呢。”小宫女话音刚落,就听见岳芷柔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宫女应声往外走。 陆倾淮往里走,无人敢拦,一路顺畅地便走到了殿门前,走到殿门前时,那小宫女正从正殿出来。看见陆倾淮,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见陆倾淮抬步就要进去,那小宫女多嘴了一句:“陛下,娘娘此时正在殿内梳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7节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血喷/溅出来的声音,然后人便倒在了地上。顾怀远和唐祝都始料未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倾淮已经拔/了顾怀远身旁的佩剑。 那小宫女甚至还未来得及叫一声,便断了气,温热的血喷/溅在陆倾淮的脸上,眉梢、侧颊,还有脖颈。陆倾淮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提着滴着血的剑进去。 进去的时候,婢女翠烟先看见陆倾淮,吓得慌了神,都忘了行礼请安。愣了一会儿,开口叫岳芷柔:“娘娘。” 岳芷柔只画了一边眉,那边眉其实画的并不好,歪歪扭扭的,很是凌乱。听见翠烟叫她,偏头看过去。 陆倾淮身上还穿着玄色的朝服,上头的金线龙纹依旧神武,正如她见他第一面时候的模样。可他现在,脸上布着鲜红的血,手上滴着血的剑如同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蛇,让人看着害怕。 她只是个女子,且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手上的眉笔都掉在了梳妆台上,发出“啪”地一声清脆的声响。 “陛……陛下。”岳芷柔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陆倾淮。 翠烟见此状,连忙跪下求饶道:“陛下恕罪!我们娘娘是冤枉的啊!还望陛下明鉴!” 陆倾淮显然没有要同她废话的意思,提着剑走到翠烟面前,一剑刺/入又拔/出来,血溅了他一身。剑刺入骨肉的声音,让人听着心惊。翠烟倒在地上,血像是喷涌而出的山泉水,源源不断,翠烟的手无意识地动了两下bbzl 便断了气。 岳芷柔呆怔在原地,吓得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然后就觉得肩上一顿,接着便是一阵剧痛,看向陆倾淮,陆倾淮一脸冷然,面无表情地将剑拔/出来。 拔/出来的那瞬间,岳芷柔痛得紧紧皱起了眉头。真的好痛!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一样。剑出/身的那瞬间,岳芷柔顺势往下倒,跪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去摸伤口,全都是温热的血。抬手看了一眼,满目鲜红,红得甚至有些刺目。 “传太医来。” 陆倾淮将剑丢到地上,回身开口命令道。 唐祝和顾怀远皆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唐祝才应声道:“是。” 接着看向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往殿外走,去请太医。 岳芷柔听见请太医,亦有些不明白,泪眼朦胧地看着陆倾淮的背影,接着又听见陆倾淮凉薄的声音。 “太医处理了之后,送到刑部去,随他们怎么处理,只一条,不许死了。择日腰斩,用钝了的斧钺。” 第六十七章 “是。”顾怀远拱手应声。 腰斩本身就是酷刑, 陆倾淮还下令用钝了的斧钺,是极其折磨人的。 “早知进宫是如此光景,臣妾即便是死, 也不会进宫了。”岳芷柔轻声喃喃道。 “这话, 你应当同岳晋阳说。”陆倾淮应声道,“不过可惜的是,应当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吩咐下去,岳家明日问斩。”陆倾淮接着淡淡道。 岳芷柔听见这话,冷笑出声, 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穿着艳丽的贵妃服制,却还未来得及上妆, 一张素净的脸,只画了那一边歪歪扭扭的眉。惨白的脸上沾了几滴血, 整个人跪坐在血/泊里,绛红色的衣裙被鲜血染了色, 变得鲜亮了许多,看着凄美至极。 陆倾淮说完那话,抬步往外走,顾怀远和唐祝跟着,殿内的血腥味很重,甫一出了长乐宫正殿, 闻到外头清新的空气,顿时觉得很清爽。 回到临华殿,张城正好从小厨房煎了药端出来, 刚出小厨房, 天黑又隔着雨帘看不大清楚, 只看见好些人往里走。这是临华殿, 且陆倾淮方才出去了,这么多人跟着,不用想也知道,应当是陆倾淮回来了。 张城端着药走到廊下等着,陆倾淮踏上台阶的时候,张城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微臣,见过陛下。”张城端着药行礼请安道。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低眉瞥了一眼他手上端着的药。 “谢陛下。”张城应声起身,视线从陆倾淮的脚边往上,虽他穿着玄色的衣袍,可依旧能看到他玄色衣袍颜色深了好大一块。他原以为是被雨淋湿的,还想着撑伞的小太监怎地如此不小心,可再往上,看见陆倾淮脖颈处鲜红的血时便明了了。 那不是雨,而是血。吓得一激灵,恭恭敬敬地开口道:“陛下,药,熬好了。” 陆倾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吩咐bbzl 道:“端去温着吧。” “是,那微臣,先告退了。”张城应声,松了口气往小厨房的方向去。 陆倾淮转而往汤池走,唐祝跟着,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前头响起:“封她为昭仪,赐居重华殿,明日就让内侍省去办。” 唐祝愣了一下,迟疑着开口道:“陛下,阿矜原是奴婢,一下封为正二品昭仪,从前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奴才怕前朝后宫会有非议。” 陆倾淮脚步顿住,斜睨了唐祝一眼,唐祝连忙道:“奴才僭越,陛下恕罪,奴才明日一早就着人通知内侍省。” “还有,今日的事,不必让她知道。” “奴才明白。” 进了汤池沐浴好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唐祝试探性地提了一嘴:“陛下,现下让张太医过来吗?” “嗯。”陆倾淮应声,慢慢往偏殿走。 唐祝让小太监过去叫,顺便还嘱咐了一句:“顺便拿些蜜饯放旁边。” “奴才晓得了。”小太监悄声应道。 阿矜是被陆倾淮叫醒的,醒的时候头晕乎乎的,有些难受。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闻到了陆倾淮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陛下。”阿矜开口唤了一声,她才醒,声音软软糯糯的。 “嗯。”陆倾淮轻轻地应声道,“阿矜,起身将药喝了再睡吧。” 张城端着药在下头,听见陆倾淮这样轻声细语地说话,甚是诧异,陆倾淮现下的样子,跟方才杀伐狠厉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阿矜现下清醒过来了,起身就看见唐祝和两个小太监跟在身后,张城张太医亦端着什么东西在旁边。 陆倾淮侧过身,朝着张城伸手,张城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上的药端过去递到陆倾淮的手边。他没想到,陆倾淮会朝他伸手,毕竟他可是天子,从来都是别人服侍他,哪里还会想到他会亲自服侍别人。 阿矜看见陆倾淮接过药,也有些慌了,开口道:“陛下,给奴婢吧。” 阿矜说归阿矜说,陆倾淮没有半点要将手上的药递给她的意思,阿矜只好作罢。 陆倾淮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递到阿矜的唇边。他没服侍过人,动作甚是生涩,阿矜也很不习惯,喝了一口,接着又开口道:“陛下,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陆倾淮见阿矜不习惯,便也就伸手递过去了,阿矜用勺子搅了两下,吹了吹,一口气喝尽了。药原本就不热了,是温温的,其实不用吹也能喝。阿矜喝着觉得药跟之前喝的味道有一点不一样,喝完有些疑惑地看向陆倾淮,轻声问道:“陛下,这药?” 陆倾淮接着应声道:“你之前的那药喝了有段时日了,精神一直未见好,朕方才让张城过来替你把了脉,换了个调理的方子。” “方才?”阿矜重复了一遍。 “嗯,方才你睡得熟,朕就未叫你。”陆倾淮解释道。 阿矜点了点头,算做应声了。 见阿矜将药喝完了,张城将手上的托bbzl 盘递过去,阿矜伸手夹了一块蜜渍桃子放进嘴里,药的苦涩一下就被冲散了。 阿矜吃完蜜饯,唐祝便上前碰了碰张城的手肘,张城会意,随着他们一同退下,殿内便只剩下阿矜和陆倾淮了。 “既喝完药,时辰也不早了,睡吧。” “好。”阿矜应声道。 躺下之后,陆倾淮伸手抱住她,阿矜窝在陆倾淮的怀里,外头是暴雨和雷声,殿内的烛火只剩下一盏了,光线有些暗,这样的场景,正适合夜里睡觉。 陆倾淮莫名生出几分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于他而言,甚是难得,于是他不自觉地抱得紧了一些。 阿矜闻着陆倾淮身上的龙涎香味道,原本睡得香甜的,突然被吵醒喝了药,现下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陆倾淮微微低头就看见阿矜眼睛睁着,轻声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是有些。”阿矜应声。 阿矜话音未落,便感受到了侧颊粗糙的感觉。陆倾淮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下一秒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唇上一阵温热,温柔缱绻,满是温情。 陆倾淮吻完,又凑到阿矜的耳垂边,吻了吻她的耳垂:“躺着慢慢就睡着了。” “嗯。”阿矜轻轻点了点头。 听着窗外的雨声,阿矜躺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也就睡着了。 “陛下。”唐祝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 阿矜听见声音,迷迷糊糊地转醒,陆倾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再睡会吧。” “奴婢还是起身吧,近日总是贪睡,差事也……”阿矜说着就被陆倾淮打断了,“躺着吧,差事交给别人就好。” 陆倾淮都这么说了,阿矜也不好再说什么,抿唇笑着点了点头。陆倾淮穿好朝服上朝去了,阿矜再睡了一会儿,再醒的时候,有一个眼生的小宫女进来询问道:“娘娘可要起身?” 阿矜觉得有些奇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娘娘可要起身?”小宫女重复了一遍。 “娘娘?”阿矜疑惑地重复道。 “是啊,今儿一早,内侍省的旨意便晓谕六宫了,封娘娘为正二品昭仪,赐居重华殿。”小宫女说着,想起什么,接着道,“奴婢还未恭喜娘娘呢。”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阿矜一时间有些懵了,呆怔着在床榻上坐了好一会儿,接着抬眼看向那小宫女问道:“宛音呢,今日怎么不见她?” 那小宫女愣了一下,垂眸避开阿矜的眼神,应声道:“哦,宛音昨日淋了雨,不小心染了风寒,可能有段时日不能近身侍奉娘娘了。” “可看了太医了?”阿矜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会突然染了风寒呢?” “这……奴婢也不清楚了。”小宫女支支吾吾地应声。 小宫女说不清楚,阿矜也就不再问了,接着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知宜。” “知宜,这名bbzl 字很好听。”阿矜道。 “奴婢谢娘娘夸赞。”知宜开心地应声道。 阿矜听着她一口一个娘娘的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开口道:“洗漱更衣吧。” “是。” 不管怎么样,先去问问陆倾淮吧。 阿矜洗漱完,用了早膳,用了药,知宜还有另外两个宫女端着衣裳和首饰进来给她梳妆,阿矜看着华贵的昭仪服制,顿了顿,没说话。 知宜见阿矜犹豫,开口道:“娘娘对这些不满意吗?奴婢这就让人换一批。” “不必了。”阿矜连忙出声阻止,“就这身吧。” 阿矜随手指了一套槿紫色蝶纹古香缎长袍,知宜见阿矜指了,笑着应声道:“奴婢这就给娘娘更衣梳妆。” “娘娘好漂亮。”知宜夸道。 阿矜听见知宜这话,想到了宛音,想着待会得空了,去瞧瞧她吧。 这回的装扮,比上回上元节的还要华丽许多。阿矜看着镜子上了妆,穿着华服的自己,一时间,有些陌生。 阿矜站起身,开口道:“去御书房吧。”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8节 “是。”知宜应声。 阿矜出门,身后的那些奴婢都跟着,阿矜走了两步,觉得甚是不习惯,回身道:“你们回去吧,不必跟着。” “是。”她们应声退下。 阿矜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御书房走。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六十八章 阿矜到御书房, 下意识地就先去了小厨房。刚进到小厨房,一群宫女太监见她进门,皆行礼请安道:“奴婢(奴才)见过昭仪娘娘。” 阿矜有些惶恐, 凝了一会儿才应声:“起身吧。” “谢娘娘。”他们应声, 接着便有一个小宫女走到阿矜跟前,“娘娘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们去做便好。” “不必了,你去做事吧。”阿矜应道。 “是。” 阿矜照常烹茶,穿着这身衣裳, 广袖甚是不方便,所以阿矜将袖子挽了一些上去。 烹好茶, 端着往御书房走,走到门口的时候, 顾怀远和唐祝都在。 阿矜刚要下意识地给顾怀远行礼请安,没想到下一秒顾怀远倒是先给她行礼了。 “微臣见过娘娘。” 唐祝连同旁边的宫女太监也跟着给她行礼请安。 “奴才(奴婢)给娘娘请安。” “起……起身吧。”阿矜期期艾艾应道。 “谢娘娘。” 阿矜顾不得听这许多, 端着茶有些匆忙地进去。 现下已经是四月中旬了,昨日暴雨下了一夜,今早便放晴了,这会儿才真正觉得天气有几分热。 阿矜进到殿内,慢慢往里走。 陆倾淮坐在桌前,在认真地写着什么, 阿矜拨开珠帘,抬步进去,唤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抬眼, 有些被惊艳到了。 知宜给阿矜梳了惊鹄髻, 簪了一支蝶形珍珠步摇, 步摇的末端挂着几颗小珍珠, 被银链子串着,垂落下来轻轻摇晃着。她皮肤白,穿着的槿紫色,让她看着很温柔。 阿矜见陆倾淮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地面,耳尖微微有些bbzl 红了。 “阿矜,过来。”陆倾淮将手上的狼毫放下,朝着阿矜伸手。 阿矜端着茶,走到陆倾淮身边,将茶放到书桌上,把手递到陆倾淮的手里。陆倾淮握住阿矜的手,开口道:“虽是赐居重华殿,可朕不想让你过去,还住在偏殿好不好?” 陆倾淮说这话时,是商量的语气,仿佛真的同阿矜商量。阿矜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陆倾淮见阿矜点头应声,笑着凑过去,碰了一下阿矜的侧颊。 “今早的药可喝了?” “嗯,喝了。” “那便在旁边陪陪朕吧。”陆倾淮接着道。 —— “疏鸿兄,今日早朝,陛下便发落了岳家,岳大人及近亲皆问斩,远亲男丁十四以上皆杀,十四以下流放边关蛮夷之境,女眷皆发配边关为军/妓。听说贵妃也被处置了,只是不知道是何处置。” 下了朝,杜亭宣同李疏鸿闲话道。 “月前岳大人才监考了我们,如今,岳家一家子都落得如此下场,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哦,对了,我还听见一桩新鲜事,你肯定猜不到。”杜亭宣故意卖关子道。 “什么新鲜事?”李疏鸿反问。 “听闻陛下封了一个宫女为二品昭仪,这事,连前朝都没有过,真是新鲜啊!”杜亭宣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四周,悄声道,“也不知道这宫女是何等的花容月貌,能得陛下如此青眼。” 李疏鸿原本在整理文卷,听见杜亭宣这么说,蓦然想到岳晋阳带着他去面圣的场景。圣上真的很像上元节游船上的男子,而,那女子,又同阿矜很相像,莫不是…… “那宫女叫什么名字?”李疏鸿随口问了一句。 杜亭宣歪着头想了想,应声道:“听他们说,好像叫阿矜?” 李疏鸿拿着文卷的手一顿,霎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此,那上元节那日看到的,应当就是他们了。李疏鸿想的有些出神了…… “怎么了?你也想见见这位昭仪娘娘的风姿?”杜亭宣见李疏鸿出神的模样低声问道。 李疏鸿笑了笑,没说话。 杜亭宣以为李疏鸿是不好意思说,开口道:“你们这每日不都是要送折子到陛下的御书房的吗?你将这差事揽了不就成了,她是皇上的宠妃,送一回碰不着,送两回三回我不信还能碰不着? “若是要见,迟早有一日会见着的,何必如此着急。”李疏鸿应声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小太监过来开口道:“奴才见过李大人,杜大人。” “起身吧。”李疏鸿应道。 “谢大人。”小太监应声,李疏鸿接着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诸葛大人说徐大人因着夫人生产告假几日,让大人将今日刚递上来的折子送到御书房去。”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开口道。 杜亭宣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李疏鸿。 “行,我知道了。”李疏鸿应声。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bbzl 小太监应声退下。 待小太监走远之后,李疏鸿转而同杜亭宣道:“你这嘴,是开了光吗?” “若真是开了光,今日散朝之后,得去赌/馆转一圈了。” “不同你说了,我得去拿折子,将折子送过去了。”李疏鸿站起身道。 “顺便瞧瞧那个昭仪娘娘好不好看!”杜亭宣接话。 李疏鸿听杜亭宣这么说,伸手拍了拍杜亭宣,抬脚就往外走:“碰不碰得上还另说呢。” —— 说是陪陆倾淮,其实阿矜看着手上的书,没一会儿便又困了。陆倾淮近来对她宽纵,她也松懈了许多,看着看着,实在顶不住困,趴在书上睡着了。 陆倾淮看折子看得认真,期间抬眼的时候就看见阿矜趴在书上睡着了。看着还一副睡得很香的模样,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阿矜才喝了两次药,张城还有太医们的说法是要喝半月才解,现下贪睡些,也是情理之中。站起身,走到阿矜的面前。 阿矜听见动静,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陆倾淮的玄色龙袍。意识到自己睡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陛下恕罪,奴婢方才不小心睡着了。” “怎么还自称奴婢?”陆倾淮反问。 “奴……臣……臣妾习惯了。”阿矜应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陆倾淮听见阿矜说这话,莫名有些心疼,开口道:“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我喜欢你,娇矜些也是应当的。” 阿矜听见这话,心猛地一颤,原本还有些懵的,一下就清醒过来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方才陆倾淮的自称也没用,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喜欢她的郎君而已。 “臣妾,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陛下。”阿矜鼓起勇气开口道。 彼时陆倾淮就站在阿矜的面前,身姿如竹,挺拔修长,他原就比阿矜高,如今阿矜又是坐着的,低头看阿矜的时候,觉得她娇小可爱。 “你问。”陆倾淮应声道。 “臣妾没有家世,容貌亦不出众,才疏学浅,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臣妾有些不明白,陛下喜欢臣妾什么?” 阿矜问完就觉得有些后悔了,陆倾淮同她说娇矜些也是应当的,她便大着胆子问这个问题,她这不是妥妥的蹬鼻子上脸吗。 问完之后立马接了一句:“臣妾逾矩了,还请陛下恕……” 阿矜的话音未落,接着便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天合二十一年,我从边关回来那夜,见过你。” 阿矜听见他这话,喉咙一哽。那时候,陆倾淮还是承王,她原以为陆倾淮是不会记得这样的小事的,更何况,她那时候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御前宫女。 那时候下着雪,廊下拐角处的烛火暗,阿矜未看清,同陆倾淮撞上了。怕泼到对面的人,阿矜下意识地将茶盏往自己那边倾斜,热茶尽数泼到了阿矜自己的身上,所幸是冬日,衣服穿得厚,并没有烫伤。茶盏碎了一地,阿矜当bbzl 即跪下同陆倾淮求饶。 依着陆倾淮那时的性子,陆倾淮会动怒,踢阿矜一脚。可很奇怪陆倾淮当时并未动怒,错身过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阿矜一眼。她跪在地上伸手捡茶盏的碎片,昏暗的光打在她身上,手被茶盏的碎片划伤了,白净的手上是鲜红的血,看着,有些可怜。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吭一声。那时的他,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两年过去了,他其实渐渐将她淡忘了,但没想到,杀进临华殿时,里面的那个女人,会是她。 他那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觉得有趣,量她也没有那个胆子将这件事说出去,便将她留下了。 可,在瑞山时,他得知她下山了,是真的慌了神的。 “陛下。”外头突然响起唐祝的声音,阿矜吓了一跳。 “何事?”陆倾淮淡淡然地应声道。 “朝议郎求见。” 阿矜听见朝议郎,心里莫名一紧,站起身同陆倾淮道:“那臣妾先告退了。” 阿矜有些慌乱地往外走,未曾想,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同李疏鸿迎面碰上了。 李疏鸿拿着折子,看见阿矜的时候,怔了怔。明明也想到了,可能会碰到她,可真正碰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阿矜也愣了一下。 “微臣,见过娘娘。” 阿矜福了福身子,错身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59节 第六十九章 走出御书房, 阿矜松了一口气,接着匆匆转身往临华殿偏殿去。唐祝看了一眼阿矜,又回头看了一眼殿内, 也捏了一把汗。 李疏鸿慢慢往里走, 陆倾淮站在殿中间,着一身玄色龙纹朝服,旁边是鎏金云螭二龙戏珠香炉,香炉里的龙涎香缓缓往上浮。他就站着,光是站在那儿, 让人看着就有几分腿软。 “微臣李疏鸿见过陛下。”李疏鸿开口道。 “李疏鸿。”陆倾淮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 “探花郎?” 他的文章,陆倾淮有印象, 在他看来,李疏鸿的文章, 比榜眼张诩还要出色几分。 “是。”李疏鸿应声,有些高兴,没想到陆倾淮还记得他,接着道,“陛下,这是今日刚递上来的折子。” “放下吧。”陆倾淮吩咐道。 李疏鸿应声上前, 将手上端着的折子放到陆倾淮的书桌边,陆倾淮多看了李疏鸿一眼。他的相貌其实不差,只不过, 身上少了些从容贵气, 书生气更重, 同其他人比, 看着稍弱些。 “若陛下无旁的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李疏鸿将手上的折子放下,同陆倾淮道。 “嗯。”陆倾淮应声道。视线定在阿矜端来的茶上,他方才看着定,可心却是乱的,他还是头一回同阿矜说这些。 想到这,伸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的香,盈满唇齿,微涩回甜。 —— 回到临华殿偏殿,阿矜的心也有些乱。方才陆倾淮说的话,一直在心里转着,且李疏鸿也要找个机会同他说说这件事才好。 阿矜正bbzl 想着,听见门口知宜的声音:“娘娘,御膳房送了些新鲜的樱桃和枇杷来,娘娘可要尝尝?” “好。” 阿矜微微歪头就看见知宜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手上端着红红的樱桃和黄的鲜亮的枇杷,应声道:“放着吧。” “是。”知宜应声,让人将水果放到桌上退下了。 阿矜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捡了一颗樱桃吃,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不错。才吃了一颗,刚吐了籽,知宜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了。 “娘娘,司珍房送了新的珠钗首饰来。” 知宜说完,阿矜一下就想到了小桃,有些激动马上开口道:“让她进来。” “是。”知宜应声完,门便被推开了,阿矜盯着门口,就看见知宜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止不住地有些开心。 “奴婢见过昭仪娘娘,奴婢是来给娘娘送新的珠钗首饰的。”小桃行礼请安道。 “起身吧,知宜你先出去吧。”阿矜开口道。 知宜应声出去,门关上的瞬间,小桃就开心地开口道:“阿矜!今儿一早我就听说你被封做昭仪了,我高兴坏了,掌珍说要给你送新的珠钗首饰过来,我就揽了这差事!” “好久都未曾见你了,你近来可好!感觉同之前比好似又清瘦了些!”小桃一开口就说个不停,阿矜听着她念叨,心里莫名暖暖的。 “我近来都好,倒是你,近来如何?”阿矜应声反问道。 “我自然也就那样,你走了之后,庑房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了,怪冷清的,哦,对了,那小青菜已经长了许多了,过不久就能吃了,届时我给你送些来好不好?”小桃继续念叨着,突然想到什么,又接着道,“不对,你现下已然是昭仪娘娘,想要什么都有,又怎么瞧得上小青菜。” 小桃这话说的没有半分嘲讽之意,反而极其坦然,就只是在陈述而已。 阿矜应声道:“可那小青菜是你种的,旁的东西,都比不上。” 小桃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阿矜道:“你尽会逗我开心!” “对了,阿矜,这是司珍房的首饰,都是时兴的,且用的料子都是最好的。知道你得宠,我们掌珍特意让我送过来给你的。”小桃想起正事,给阿矜看她拿来的珠钗首饰。 阿矜看了一眼,抚着华贵的珠钗步摇,金钗银链,宝石珍珠,看着真真是极好的。没有女子会不喜欢这些,可阿矜总觉得,这一切,虚幻缥缈,如梦一般。 正出神地想着,视线里便出现了一支小簪子,小桃递过来的,紫云英的样式,花体是由紫色和白色的小块玉石缀着,很精巧漂亮。 “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给你做的簪子。上头的紫宝石和白玉都是碎料子,不值什么钱。但我为着做这个,花了不少时辰,也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思虑再三,还是同这些珠钗首饰一同拿来给你了。” “很漂亮,在我心里bbzl ,你这个,比你送来的这些都名贵!”阿矜伸手接过小桃手上的紫云英簪子,摸了摸自己的发髻,顺手就簪到了头上。 小桃笑着眯了眯眼睛。 “好看吗?”阿矜问道。 “好看!我们阿矜是最好看的!”小桃笑着应声道。 阿矜无意间瞥见桌上的水果,开口道:“这是方才才拿过来的,我刚刚尝了一个樱桃,味道不错,你带回去吧。” 小桃连忙摆了摆手道:“这不好吧。” “无事。”阿矜说着,开口唤了一声,“知宜。” “奴婢在。” “帮我拿个食盒来。”阿矜说道。 知宜不知道阿矜要做什么,虽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将食盒拿来:“将那些果子装起来给小桃吧。” 阿矜说完,知宜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一凝,应声道:“是。” “时辰不早了,司珍房还有不少活儿呢,我若是回去晚了,掌珍该说我了。”小桃接过知宜手上的食盒,同阿矜笑了笑道,“多谢娘娘,下回若是有机会再来见娘娘。” “嗯嗯。”阿矜笑着应声道。 知宜听着她们的对话,神色有一丝不自然,嘲讽又轻蔑。只是她低着头,阿矜和小桃,谁也没有注意到。 待小桃走了之后,知宜端起桌上的珠钗首饰同阿矜道:“娘娘,奴婢把这些收起来吧。” “不必了,我待会自己收吧。”阿矜应道。 知宜这才注意到阿矜头上的紫云英簪子,虽做工精细,可,一眼便能瞧出来,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是。”知宜应声退下。 退到门口,门口候着的小宫女同知宜道:“知宜姐姐,娘娘让拿食盒做什么?奴婢方才瞧见,司珍房的那个小宫女拎着食盒出去了。” “让我将方才送进去的水果装起来给那个小宫女。”知宜应声道。 门口候着的小宫女看了一眼四周,低声开口道:“娘娘若是要赏,又何必将桌上那些个赏她,小厨房多的是,吩咐一声便是了。” “咱们娘娘原是奴婢出身,做些事情,节俭些也是情理之中的。”知宜接着应道。 “也不知道陛下喜欢她什么?她的相貌,还没有知宜姐姐好看呢。如今得幸,一朝飞上了枝头,便成了正二品昭仪,好不威风。” 知宜听见这话,悄悄弯了弯嘴角,接着一脸严肃地开口道:“这话可是大不敬,以后可莫要再说了!” “是,奴婢明白了。” —— 天色慢慢暗下来,四月的傍晚,无论是温度,还是微风,都让人觉得很舒服。李疏鸿刚准备散朝,一眼就瞧见杜亭宣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官服在门口等着了。 “疏鸿兄,到时辰了,该散朝了。”杜亭宣见李疏鸿还坐着,靠在门边慢悠悠地开口道。 “这就来了。”李疏鸿将手上最后一份文卷放到旁边的书架上,缓缓走到杜亭宣的身边。 “今日去送折子可见到了?”杜亭宣问道。 李疏鸿反问:“见到什么?” “你可bbzl 别同我卖关子了,就是昭仪娘娘啊。”杜亭宣碰了碰李疏鸿的手肘眨了眨眼睛应声道。 李疏鸿微微犹豫了一下,眼神躲避地开口道:“未曾。” 杜亭宣没有丝毫的怀疑,有些可惜道:“当真是可惜了,不过无事,徐大人不是告假了好几日吗。” “也是。”李疏鸿应道。 两个人上了马车,杜亭宣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接着放下帘子开口道:“今日我在朝中,听他们谈事,蓦然想到一件事。” 还未等李疏鸿开口问,杜亭宣便接着说道:“岳家倒了,那下一个,便是厉家了。” 李疏鸿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接着问道:“何以见得?” “唇亡齿寒,岳家倒了,厉家独大,功高震主。”杜亭宣只说了这么一句。 “且,岳家的倒台,很有可能是陛下设的局。崔太傅的身体是弱,可不至于一场风寒就病了半月之久。如此看来,很快就要轮到厉家了。” “既然亭宣兄都能看出来,永安侯浸/淫官场多年,又怎会……”李疏鸿话说到这里,就被杜亭宣打断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李疏鸿抬起眼皮,仔细地看杜亭宣说这话的神情。他的脸上虽带着笑,可说出这话时,莫名让人觉着淡漠疏离。李疏鸿这才意识到,他是极其适合在官场的,通透、洞察人心,也能左右逢源。 “那亭宣兄觉得,陛下这回,会设个什么局?”李疏鸿有些好奇地问道。 杜亭宣咧嘴一笑:“或许,根本不用设局。人在大权在握时,容易忘本。官场之中,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第七十章 “娘娘。”外头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唐公公方才来过了, 陛下传娘娘去御书房用晚膳。” 彼时知宜正为阿矜梳妆,阿矜中午倒是没睡,只不过将近申时的时候实在困不住, 便躺下小睡了一会儿, 这一睡,醒来便是傍晚了。 知宜已经为阿矜梳妆好了,阿矜低眉就看见小桃送她的紫云英簪子好端端的放在梳妆台上,伸手指了指道:这个也帮我簪上吧。” “是。”知宜应声,拿起那朵紫云英花簪, 簪到阿矜的发上。 阿矜看着,伸手摸了摸发上的簪子, 笑了笑,站起身往外走, 知宜乖顺地跟在阿矜的身后。 到御书房时,陆倾淮已经在桌前坐着了, 面前的桌上摆着满满一桌的饭菜,一副在等她的样子。陆倾淮等阿矜用膳,这是知宜没想到的。 “臣妾见过陛下。”阿矜开口行礼道。 “起身吧。”陆倾淮看了阿矜一眼,应声道。 阿矜站起身走到陆倾淮的身边坐下,陆倾淮非常自然地开口道:“这紫云英簪子,从前好似从未见你戴过?” 阿矜听见陆倾淮这么说, 有些惊诧,她没想到陆倾淮还记得,她之前的帕子上绣了紫云英的图案, 陆倾淮那时不过随口问了一句。 “这是今日司珍房送来的, 臣妾觉得精巧,bbzl 就戴上了。” 知宜听见这话, 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阿矜。她记得清楚,司珍房送来的珠钗首饰里,压根没有这支簪子。可也确实是那小宫女走了之后才有的。 “很漂亮。”完全没想到陆倾淮会接这么一句。 阿矜脸有些红了,微微低下头。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0节 知宜惊了一下,从前只听说陛下宠阿矜,如今真正见着了,确实是有些令人瞠目结舌。她所听到的,或是印象里的陆倾淮,不是这样的人。脾性阴晴不定,手段狠绝,杀伐决断…… 她没见过临华殿前廷杖的场景,可听说昨日夜里,临华殿前的雨水都是红的。唐祝同她交代说,不要将此事透露到阿矜面前,特别是宛音受廷杖的事,可知陛下并不想让她知道,许是,怕她听了害怕…… 想到这,知宜又看了阿矜一眼,她真的不明白,陛下喜欢她什么。相貌平平,除了白,五官并不出挑,同她们一样亦是奴婢出身。 想到这,知宜有一个念头疯狂地窜出来,荣华富贵、万千宠爱、还有地位,天下的人,谁不想要。 “阿矜,给朕布菜吧。”陆倾淮开口。 阿矜正准备夹鹿肉片,听见陆倾淮这话,顺手就给他夹了过去。陆倾淮这会儿甚是温和,阿矜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 知宜在一旁,低头侍奉着。 用了晚膳,陆倾淮又看着阿矜喝了药,阿矜才从御书房出来,想到宛音,转了脚步,往宫女住的庑房走。 宛音住的地方,跟阿矜是不同的地方,离御书房很近。阿矜想着,去一会儿应当无事。 “娘娘要去哪儿?”知宜见不是回临华殿的路,开口问道。 “去瞧瞧宛音。”阿矜应道。 “娘娘,宛音染的是风寒,娘娘还是不要去瞧了,若是过了病气给娘娘,就不好了。”知宜有些着急地开口。 阿矜想了想,也是,点了点头应道:“那我便到门口同她说几句话吧。” 见阿矜坚持,知宜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到庑房门口,阿矜伸手敲了敲门,试探性地开口道:“宛音。” “娘娘?”里头传来宛音虚弱的声音。 “你可还好,太医看过了没有,可服了药?”阿矜的声音隔着门传到里头,朦朦胧胧的,听着特别温柔。 宛音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忍着身后的痛开口应声道:“娘娘不必为奴婢担心,奴婢已经看过太医了,也服了药,过段时日就能侍奉娘娘了。” “那便好。”阿矜略微有些放心下来,嘱咐了一句,“你可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嗯,娘娘放心。”宛音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哽咽了。 “奴婢没事,娘娘快些回去吧。” “好,那我便先走了。”阿矜应声道。 回到临华殿,阿矜在偏殿坐了一会儿,从汤池沐浴完回来,时辰还早,便坐到绣架上做女工了。她现在被封为了昭仪,不必奉茶了,空了许多,可也无趣了许多,都没什么事做。 陆倾淮从御bbzl 书房回来,知宜原在门口候着,看见陆倾淮,连忙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陆倾淮淡声道:“起身吧。” “谢陛下。” 陆倾淮抬步进去,知宜便也跟着,直到被唐祝伸手拦住。她才低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奴婢……奴婢是想着陛下和娘娘若是有什么吩咐……” 唐祝接着冷冷应声道:“若是有吩咐,门口便能听着,不必跟进去。” “是。”知宜应声,话音未落,便听见唐祝接着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奴婢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不该想的,别妄想。” 唐祝接着一句,知宜倒是有些懵了,呆愣地应了一声道:“奴婢明白了。” 可心里,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明明她也是奴婢,可她如今却是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仪,而她却要被一个太监提点不要妄想。 陆倾淮进殿,就看见阿矜安安静静地坐在绣架前绣东西,白净的手,对着绣架,一上一下。她的身上,穿着淡紫色的里衣,外头披着一件青色薄衫。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如缎披散在身后。 看着她的背影,满心的欢喜,白日里的疲惫便一扫而空了。轻手轻脚地走到阿矜的身后,伸手捂住了阿矜的眼睛。 阿矜突然眼前一黑,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迟疑地开口唤了一声:“知宜?” 下一秒耳边一阵温热,陆倾淮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猜错了,再猜?” 阿矜怔坐着,呼吸在一瞬间,仿佛凝住了,心跳得很快,但仿佛,跟以往都不一样。 就像是一朵含苞的粉粉嫩嫩的荷花,悄悄绽了一些。 正愣神着,陆倾淮已经将手松开了,光亮重新侵袭阿矜的眼睛。阿矜下意识地偏头过去,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陆倾淮微微弯着腰。他半束着发,另外一半的发散落在身后,上面的一半,虽束着,却不是发髻。眉眼干净明亮,嘴角带着笑,好看得让人一眼就沉溺进去。 脑子里蓦然浮现的是,在瑞山祇园寺时,同样是寂静的夜里,陆倾淮在她身旁说的话,“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此话若你是真心同朕说的,便好了。” 彼时四月,临华殿的后头有个水榭,窗外是隐约的蛙叫,殿内静谧如斯。陆倾淮的呼吸粗重,滚烫,像火。阿矜的心都化了,不自觉地凑近去吻陆倾淮。 手上的针,落在绣布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阿矜的吻,很生涩,慢慢地,轻轻地描摹着他的唇。他吻过她很多次,数不清了,或轻,或重。可阿矜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地感受过。 她之前只主动吻过他一次,还是在他的逼迫之下。可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 陆倾淮反应过来阿矜在做什么,唇角微微上扬,伸手将她腾空抱起。 阿矜心一空,被陆倾淮抱着轻轻地放到榻上,他的发,落在了她的脸上。陆倾淮bbzl 伸手,小心翼翼地抚开落在她脸上的发。 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阿矜。” “陛下。”阿矜也叫了一声。 “唤我的名字。” “倾淮。” 陆倾淮没有应声,炽热、滚烫的吻便落了下来。 “倾淮……” 陆倾淮抱着阿矜出去的时候,知宜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阿矜被陆倾淮抱着,窝在他怀里,头发披散着,身上披着的,是陆倾淮玄色龙纹外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方才做了什么。 “陛下,汤池那边,已经备好了。”唐祝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知宜一滞,皇帝抱着妃子去汤池,当真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心里的那种感觉,更甚了。 回到临华殿偏殿,陆倾淮勾着阿矜的长发把玩,看着远处摆着的绣架,底色是青色的,随口问道:“在绣什么?” “茉莉。” “绣来做什么?” “现下还不知晓。” “做个缚/胸吧,青色很衬你。” 从前汤池的时候,见过阿矜穿梨绿色的肚兜,她肤若凝脂,看着是极赏心悦目的。可后来,倒是没怎么见她穿过了。 陆倾淮这话说得坦然,饶是这般,阿矜依旧红了耳尖,转身往他的怀里避了一下。 陆倾淮抬手,她的发落在他的指缝,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若是觉得无趣,朕教你习字好不好?”陆倾淮突然开口问道。 阿矜愣了愣,点头应声道:“好,可陛下为何,会突然想……” “你之前答应朕的,说要给朕写生辰祝词。” 阿矜心里软了些,紫云英也是,生辰祝词也是,闷声开口问道:“陛下是事事都记得这样清楚吗?” “若是与你有关,自然是。” 第七十一章 五月伊始, 因着又下了雨,天气还转凉了些。不过蛙声虫鸣是愈发热闹了,夜里听着这些声音, 倒是好入睡。 可阿矜却睡不了。 “墨淡了, 去蘸些墨来。”陆倾淮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阿矜听他的话,将手挪过去点墨。阿矜没想到,陆倾淮说教她习字,并不是说说而已。从前只觉得陆倾淮残暴,脾性不定, 未曾想教起人来,这么严厉。不过想想也是, 他是军营出身,带兵打仗, 若是不严厉,可不就要出事了吗。可阿矜是习字, 又不是要打仗的。 点了墨回来,又重新继续写。如今每日里,陆倾淮都要检查她的功课,无趣倒是不无趣了,可每日这样写下来,手酸得厉害。 见阿矜分神, 陆倾淮伸手过去,轻轻弹了一下阿矜的额头:“想什么呢?专心些!” “是。”阿矜无意识地应声道。 陆倾淮看着阿矜的模样,轻笑着问道:“累了?” “是有些。”阿矜如实应声。 “你这就累了, 朕从前一日就要练三百张字帖, 还要背许多书。第二日太傅考功课, 若是答不出来, 便是十戒尺,打了之后,接着背书练字。”陆倾淮拿着折子轻淡道。 阿矜就坐在陆倾淮的bbzl 身边。 为了方便教习字,陆倾淮命唐祝将临华殿桌前的椅子换成了长一些的。从前的也够两个人坐,可阿矜坐下之后,伸不开手,所以就换了个更长一点的。 阿矜偏头看向陆倾淮,她如今一日写一百张便有些受不住了,陆倾淮被太傅教习的时候,年岁应当比她还要小许多,他那时,应当更累吧。她练字了之后才发觉练字比奉茶还更难些,练字不光要有力,还要用对力,不然,写出来的字往往不如意。 一日三百张,怪不得陆倾淮的字如此好看。 陆倾淮察觉到阿矜看他,亦微微偏头,对上阿矜的眼睛。 阿矜回过神,接着练字。 陆倾淮顺便看了一眼阿矜刚写的字,倾身过去。 阿矜只觉得手背一阵温热,下一秒就看见了陆倾淮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鼻尖满是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耳边是他轻轻的呼吸声,还有“怦怦怦”的心跳声,只是这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 陆倾淮覆着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写。 “这里要略微用力些。”陆倾淮开口,他就在她的身侧,所以即便声音轻,阿矜也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突然有些快。 陆倾淮写完,见阿矜没什么反应,微低眉,就看见她的耳尖红了大半。笑着凑到她的耳边,吻了吻她的耳垂。 阿矜感觉到温热微/湿的触感,现下可不只是耳尖红了,整张脸都红了。期期艾艾地开口唤了一声:“陛……陛下。” 陆倾淮唇角一勾,坏笑着开口道:“可不要躲懒,继续写。” “是。”阿矜正了神色,继续写。才写了没一会儿,便听见门口知宜的声音。 “陛下,娘娘,奴婢吩咐小厨房做了些点心,可要送进来?” 陆倾淮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想到阿矜,应声道:“进来。” “是。”知宜应声,端着托盘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陆倾淮和阿矜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好几日,都是这样的场景。 “陛下,娘娘,这是小厨房新做的鸡汤馄饨,还有新沏的庐山云雾茶。”知宜端着托盘,细声细语地说道。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1节 听见这话,陆倾淮倒是微抬眼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穿着一身胭脂红,甚是艳丽惹眼,头上还簪着一朵略华贵的衔珠猫眼蝶形珠花。不用想,也知道应当是阿矜赏给她的。 只不过,她这一身穿的,略微张扬了些,不像是个奴婢了,反倒像是个小主。 这几日都是她侍奉在侧,陆倾淮对她有些印象。她是新到阿矜身边伺候的婢女,好像叫什么,知宜。 知宜见陆倾淮看她,微微笑着,羞怯地低下了头。 陆倾淮已经收回了视线,没看见她羞怯低头的模样,应声道:“放着出去吧。” “是。”知宜略微有些失望地应声退出去。 知宜说的时候,阿矜坐在位置上就闻到了馄饨的香bbzl ,她晚膳用的不多,这会儿正饿了,闻着香抿了抿唇。可她现在还在练字,陆倾淮不松口,她也有些不大敢过去,开口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看着阿矜有些馋的模样,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说些好听的,朕就准你去。” 阿矜略微想了想,垂眸轻轻唤了一声:“郎君。” 陆倾淮听见这称呼,一滞,上回听见这称呼,还是在上元出宫看花灯时。他没想到,阿矜会这么唤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哄道:“阿矜,再唤一声。” 阿矜原就不大好意思,听陆倾淮这么说,更不好意思了,低声嗫嚅道:“郎君。” “嗯。”陆倾淮应声,摸了摸阿矜白净的脸,俯身吻了一下阿矜。 “谢陛下。”阿矜笑着应声,将手上的狼毫放下,走到桌前。 馄饨汤色透亮澄澈,上头飘着一些油珠,一些绿油油的青葱,看着就极有食欲。阿矜刚拿起勺子,察觉到了旁边的动静,陆倾淮也跟着过来了,在她身边坐下。 阿矜将旁边摆着的醋倒进去,接着又款了一点辣椒油,馄饨的汤,颜色瞬间变得重了不少。红红的辣椒油,看着鲜艳,令人食欲大增。 舀了一个馄饨到嘴里,薄薄的馄饨衣一抿就化了,里头的肉馅掺了些荸荠,鸡汤的鲜,荸荠的脆、甜,混合着醋的酸,辣椒油的辛辣,仿佛在舌尖跳舞。 陆倾淮原本想吃自己面前的那碗的,见阿矜吃得香,开口道:“朕,想尝尝你的。” 阿矜正舀了一个馄饨,听见陆倾淮这么说,慢慢地递到陆倾淮的唇边。陆倾淮入口便是酸,接着便是辣,陆倾淮不怎么能吃酸,微微皱了眉,没想到入喉之后被辣椒呛着了。 阿矜就看见陆倾淮的脸有些红了,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着急地叫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应不了,又咳嗽了两声,眼泪都出来了些,伸手去拿放在旁边的茶盏,喝了之后才慢慢缓过来。阿矜给陆倾淮顺气,见陆倾淮缓过来之后问了一句:“陛下,无事吧?” “无事。”陆倾淮放下茶盏,轻声应道。 阿矜见陆倾淮眼角的泪,摸出袖子里的帕子,伸手递过去给陆倾淮擦拭。 突然想到方才陆倾淮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想笑,陆倾淮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矜贵的模样,如今看着,倒是添了几分烟火气。 陆倾淮看见阿矜笑,想到自己刚刚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笑什么?” “臣妾是觉得,陛下如此,倒是添了几分烟火气。”阿矜说完,才觉自己逾矩了,刚想要开口,就看见陆倾淮扬了扬唇角,什么话都没说。 阿矜也会心一笑。 —— “知宜。”阿矜唤了一声。 “奴婢在,娘娘可有什么吩咐?”知宜应声。 阿矜接着开口问道:“都快过了半月了,宛音的风寒还没好吗?” “哦bbzl ,太医说,宛音的风寒已经好了,不过,她的身体还有些弱,得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当差。”知宜应道。 “那你过会儿从小厨房拿些补品过去给她吧。”阿矜开口,接着道,“你们自己也拿些吧,近段时日在我身边侍奉,辛苦了。” “是,奴婢多谢娘娘赏赐。”知宜应声退下。 往小厨房的路上,知宜身旁的小宫女开口道:“娘娘时不时地提起宛音,可不就嫌我们侍奉不好吗?给宛音拿补品过去,顺带赏我们些,当真是……” 小宫女说到这,突然想到什么,看了一眼四周,低声同知宜道:“知宜姐姐,前几日我要去擦妆台,娘娘见了,便让我不必擦了。姐姐你说,妆台的柜子里装了什么啊?娘娘这样宝贝。平时陛下赏赐娘娘贵重的东西不少,也不见娘娘上心,能让娘娘这么上心的,想来并不是什么俗物了。” 听小宫女这么说,知宜也有些好奇了起来,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阿矜好像确实没有让她碰过妆台下头的柜子,开口应声道:“我也不清楚。” “不过,陛下对娘娘当真是好。从前只听说陛下不常去后宫,如今伺候了娘娘才晓得,陛下不是不常去后宫,而是压根就没去过后宫。这么说起来,后宫的那些个当真是有些可怜的。” 天底下这样的男子少见,更何况,他还是天下之主。正逢弱冠,相貌又是皇城数一数二的。若是他能如此对她,那该多好啊。 “知宜姐姐。”小宫女见知宜出神,开口唤了一声。 “哦。”知宜回过神来,笑了笑,应声道,“娘娘让我们拿补品给宛音,还是快些吧。” “是。”小宫女应声。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七十二章 天气逐渐热起来, 若是当日里下雨还好,可若是天晴,那走在路上, 可得撑伞了。 阿矜的字, 进步了不少,因着是陆倾淮教的,所以,同陆倾淮的字越来越像了。 “娘娘,司珍房的人来了。”宛音在门口道。 宛音身体好多了, 她原本是御前伺候的,唐祝见宛音同她的关系不错, 便将她拨给阿矜了。 “快让她进来。”阿矜笑着应声道。 小桃从门口进来,手上还挎着一个食盒, 进来之后,小桃给阿矜行礼请安:“奴婢见过娘娘。” “快快起身吧, 不必多礼。”阿矜应声道。 “谢娘娘。”小桃起身的同时,阿矜同宛音道,“宛音,你先出去候着吧。” “是。”宛音笑着应声出去。 “阿矜!”小桃有些兴奋地喊了一声,“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阿矜歪着头,仔细地想了想:“小青菜对不对!” 小桃脸上带着笑, 将食盒打开给阿矜看。 阿矜就看见被塞的满满一食盒的青菜,青菜的叶子绿得像翡翠,青翠欲滴。杆子像白玉, 白得厚实, 看着就脆。青菜是被洗干净了的, 叶子上还带着几滴水珠。 阿矜站起身bbzl , 伸手就抱住了小桃,眼睛有些红了:“小桃,你对我真好,多谢。” 小桃怔了怔,抬手轻轻拍了拍阿矜的背,轻声道:“哎呀,你同我道什么谢。” “对了,小桃,你能帮我带些东西给小德子吗?”阿矜开口道。她想给家里捎点银钱,找谁都不大放心,想了想,还是找小德子最好。 小桃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了。” 阿矜走到妆台柜子边,将写好的信和陆倾淮赏给她的一些珠钗金银拿出来给小桃。除了一个布袋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稍微小一些的布袋:“这两个,一个是给你的,另外一个你帮我给小德子吧。” “小德子的这个,我帮你带,可这个,不必给我了。”小桃说着,将她的那个布袋子递回给阿矜。 阿矜没接,开口道:“你就收着吧,这些东西我有许多,你经常来给我送名贵的珠钗首饰就知道了。我不喜招摇,珠钗够戴就成。这些到时候你拿出宫去换银钱,手头也能宽裕些对不对?也不用熬夜绣帕子了,伤眼睛。” “到时候最好能在皇城边置一个宅子,说个好人家。” 小桃听见阿矜说这个,脸微微有些红了,笑着道:“好,那我便收下了。” 再同小桃说了一会会话,吃了些点心喝了茶,小桃便带着东西回去了。 小桃走了之后,宛音便进来收点心和茶具了,看见桌上新鲜翠绿的小青菜,有些惊喜地开口道:“呀!这哪来的小青菜啊!好新鲜!” 阿矜笑弯了眼:“是不是?方才小桃送来的!” “嗯。”宛音亦笑着点头。 “宛音,将这些小青菜拿去小厨房,我去煮几碗面,烫些下去,肯定好吃。”阿矜开口道。 “娘娘是要给陛下做吗?” “嗯。” “那奴婢去御书房同唐公公说一声。” “好。” —— 阿矜将面煮好装进食盒到御书房的时候,正巧在门前碰到了顾怀远。阿矜愣了一下。 “微臣见过娘娘。”顾怀远穿着一身深蓝色狻猊纹官服朝着阿矜行礼道。 阿矜微微福了福身子:“顾大人。” 她今日穿着一身孔雀蓝藤枝交缠纹对襟月华裙,头上簪着一支葡萄步摇,紫色的宝石缀在步摇的尾端,相互交错,如同一串葡萄。端庄中又透着几分灵动。 “微臣告退。”顾怀远接着道。 阿矜点了点头:“大人慢走。” 两个人错身过去,顾怀远走了几步之后,顿住脚步,微侧过身,回头看了一眼阿矜。 彼时天气晴好,只是因着将近傍晚,天气有些凉了,远处山头万丈的霞光撒下来,落在她的身上,她发上的葡萄簪子,闪着亮亮的细光。 顾怀远好似被那光晃了眼睛,接着很快地回过身,快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唐祝在门口候着,看见阿矜过来,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娘娘。” “唐公公不必多礼。”阿矜应声。 旁边的小太监为她掀开帘子,宛音随着阿矜bbzl 进去。 “臣妾(奴婢)见过陛下。”阿矜同宛音一同施礼。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你给朕做了吃的?” “做了什么?” “面。”阿矜笑着应声道。 “那朕尝尝你的手艺进步了没有。”陆倾淮接着道。 宛音把面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阿矜和陆倾淮坐下,陆倾淮夹了一筷子尝了尝。 “陛下觉得如何?”阿矜看着陆倾淮,开口问道。 “好吃。”陆倾淮应声。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2节 阿矜听陆倾淮应声,笑了笑,眉眼都弯了,眼睛亮亮的,让人看着心动。 吃完面,陆倾淮照例帮阿矜检查功课。 “今日练了什么?” 陆倾淮坐在阿矜的身边开口问道。 阿矜没应声,端端正正地坐好,拿起桌上的狼毫,一笔一划地写。陆倾淮好奇,就靠坐在一旁看着阿矜写。 阿矜写了两个字的时候,陆倾淮就知道她要写什么了。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我们阿矜都学会撩拨人了。”陆倾淮轻笑着开口。 “今日的字,写得倒是不错。跟朕有五分像了。”陆倾淮一边说,一边覆手过去,在阿矜的字旁边写了一遍。 只不过时间短,阿矜只学得一点相像,论力度,气韵,仔细看,同陆倾淮还是有些差距的。 “陛下。”唐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崔太傅求见。” “让他进来吧。”陆倾淮应声。 阿矜下意识地站起身,却被陆倾淮伸手按下:“坐着便好,今日的功课,还未检查完呢。” “是。”阿矜应声。 崔风遥进门,拨开珠帘,就看见陆倾淮同他新封的昭仪坐在上头,躬身一礼,开口请安:“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前段时日临华殿一事他略有耳闻,从前只以为陆倾淮将这宫女留在身边不过玩玩而已,现如今看来并不是。 陆倾淮坐好,用茶盖撇去浮沫,喝了一口茶,才懒懒地应道:“起身吧。” “谢陛下,微臣来,是有一事要禀告。” 陆倾淮没应声,崔风遥继续道:“永安侯午后私调府兵,在静山上大兴土木,听闻是要建一所别苑。此事……陛下可要插手。” 崔风遥虽是问陆倾淮,可看他的神情,似是已经有了决断。 “不必。”陆倾淮笑着应声。 阿矜有些惊诧于陆倾淮的反应,依着他的性子,他必然是容不下这种事的。私调府兵,在静山大兴土木,要知道,静山可是是皇室的土地,温泉行宫就在那边。岳家倒了,厉君越没了掣肘,都敢在皇室的地方动土,当真是放肆。 “微臣明白了,若陛下无旁的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嗯。” 崔风遥应声退下。 —— “疏鸿兄,现下时辰还早,不如去东安街逛逛如何?听闻盛華书肆新上了几本孟炎武的书?孟炎武近来可是很受世人吹捧,我倒是要去瞧瞧,他的文章是不是真的如他人说的那般好。”杜亭宣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开口道。 “好啊。”李疏鸿bbzl 应声。 他今日因着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散朝迟了些,难为杜亭宣在旁陪着他。不过杜亭宣这人嘴碎,在一旁吵个不停,也影响了他做事的速度。 两个人出长信宫的时候,路上都没什么人了。杜亭宣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从甬道刚出来的崔风遥。 “崔太傅?”杜亭宣疑惑地喃喃了一句。 “这个时辰,他怎么从御书房的方向出来?”李疏鸿也有些疑惑。 不过人家是太傅,事务繁忙,这时候从御书房出来也不奇怪。想来,应当是为了永安侯的事。永安侯午后如此大的阵仗,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两个人一同往停马车的地方去,崔风遥先上的马车,他们的马车离得远,可崔风遥的马车停在他们必经的地方。所以他们不得不同崔风遥打一声招呼。 “下官见过太傅大人。” 崔风遥听见动静,伸手撩开车帘,看见李疏鸿和杜亭宣,微微笑着应声道:“原来是朝议郎和太史局丞,起身吧。” “多谢大人。” “本官就先行一步了。” “太傅慢行。”两个人躬身道。 崔风遥点了点头,将车帘放下。 “朝中官员即便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太傅果然是太傅,连我这小小的七品太史局丞都记得。”杜亭宣说着,接着感慨了一句,“不过我何时才能同太傅一般啊!” “慢慢升,总有一日你会与太傅比肩的。”李疏鸿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杜亭宣道。 他这话不是安慰,是真心的,以杜亭宣的眼界和能力,跟崔风遥比肩,是迟早的事。不过什么时候能改改他那嘴碎的毛病就好了。 他们上了马车,缓缓向宫外驶去,上了街市。 李疏鸿开口道:“今日永安侯之事,亭宣兄怎么看?” 杜亭宣笑了笑:“疏鸿兄是不是也觉得永安侯胆大妄为,做得太过?” “这是自然。”李疏鸿应声。 “永安侯有意试探陛下,可谁又知道,陛下是不是故意轻纵。” “亭宣兄的意思是……”李疏鸿倒是有些明白了,厉君越在探陆倾淮的底线。若陆倾淮连这件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旁的事,更不必说了。 “正中下怀。”李疏鸿接着道。 “没错。”杜亭宣应声。 自岳晋阳倒了之后,厉君越在朝中愈发放肆,陆倾淮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厉君越才会如此胆大试探。 杜亭宣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 “怎么回事?”杜亭宣开口问道。 “回大人,前头有两架马车对上了,过不去。” 杜亭宣听见这话,连忙掀开帘子,探出头,就看见前头是崔风遥的马车,而对面的,是永安侯府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西汉·司马相如《上林赋》 第七十三章 杜亭宣见此状, 连忙将车帘子放下,同李疏鸿道:“疏鸿兄,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李疏鸿微微皱了皱眉:“亭宣兄为何如此说?” “外头对bbzl 上的车马, 一架是崔太傅的, 而另外一架,是永安侯府的。” 李疏鸿亦有些惊诧,若是马车相对,让一让就成了,若是官家的车架, 一般是官职低的让官职高的,以显尊卑。崔风遥同永安侯府的车架对上, 理应是永安侯府的让崔风遥。 可他们的马车停了半天都没有动静,应当是有一方不让, 至于不让的那一方,想来, 应当是永安侯府的。 “大人,前头有车架拦住了去路。” “是,永安侯府的车架。”崔风遥的车夫有些迟疑地说道。 “侯爷。” “前头有车架拦路。” 厉君越开口问道:“是谁的车架?” “看车架的檐头,应当是崔太傅的。” 杜亭宣在马车里摇着折扇,慢悠悠地开口问道:“疏鸿兄,你觉得, 他们之中谁会先让?” 李疏鸿笑了笑,应声道:“亭宣兄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太傅,本侯有急事, 太傅可否让本侯一让。”厉君越未掀帘, 而是端坐在轿内开口道。可语气, 一点都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反而,颇倨傲。 “侯爷都开口了,本官哪有不让之理。”崔风遥应声道。虽是让了,可语气,很是淡然,没有半分落下风的意思。 崔风遥应声完,他的车架便退让开了。杜亭宣的车夫见此状,亦随着崔风遥的车架避开。杜亭宣掀开车帘,看着永安侯府的车架缓缓驶过。 “永安侯如今的风头,朝中怕是没人能够比肩了。”李疏鸿透过车窗看着车架离去感慨了一句。 杜亭宣接着应声道:“最后的一段时日了,风光些,也是应当的。” —— “娘娘,唐公公来了。”知宜在门口出声道。 “让他进来吧。”阿矜一边练字,一边开口道。 “是。”知宜应声,声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唐祝进门,同阿矜行礼请安道:“奴才见过娘娘。” “唐公公不必多礼。”阿矜放下手上的狼毫,应道。 “娘娘,陛下今日在雅兰水榭设小宴宴请几位大人,今日不能陪娘娘用膳了。”听完唐祝的话,阿矜应声道,“晓得了,有劳唐公公跑一趟。” “不过,陛下让奴才送了些东西来。”唐祝说完,接着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食盒拎上来。 阿矜看着小太监将食盒打开,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红红的果子上浇了些乳酪,阿矜有些惊讶地开口道:“酪樱桃!” “是了。”唐祝笑着应声道。 接着小太监又打开了另一层食盒,小小的一碗,奶油、酥油被冰过了,上头染了些贵妃红,还插/了几朵洗净的栀子。 “红酥山!” “正是,现下天气热,陛下说娘娘喜甜,想来应当会喜欢。不过娘娘身子不好,所以,就命御膳房做得小了些。”唐祝应声道。 “多谢唐公公。”阿矜笑着应声道。 现下的天气确实热了些,因着天气热,阿矜的胃口都有些不大好。 “娘娘客气了,若无旁的吩咐bbzl ,奴才就先告退了。”唐祝接着道。 “公公慢走。” 唐祝出去之后,阿矜拿了一颗酪樱桃,刚开始,是乳酪的甜腻,再是樱桃的酸甜。 阿矜尝了一颗之后,接着招呼知宜道:“知宜,你也尝尝吧,味道很好。” 知宜低头应声道:“多谢娘娘。”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3节 阿矜又尝了尝酥山,甜而不腻,冰冰凉凉的,一下就凉进心窝。 用完酥山,知宜多嘴问了一句:“娘娘方用了酥山,可还要传膳?” “不必了,过会儿再传吧,知宜你先出去,我再练一会儿字。”阿矜说道,她可不敢懈怠,依着陆倾淮的性子,保不齐小宴回来还要检查她的功课。 阿矜又练了好一会儿字,才让知宜传了膳,正用着膳,门口的声音就响起了。 “娘娘,唐公公遣了小太监来传话。” “让他进来。”阿矜有些疑惑,这个时辰,应当已经散宴了,唐祝又遣了人来,不知道是什么事。 小太监进来行礼请安之后开口道:“娘娘,小宴散席,陛下酒醉,唐公公让娘娘过去瞧瞧。” “好,我这就过去。”阿矜起身,往雅兰水榭去。 到雅兰水榭,就看见人都散了,周围除了唐祝和另外两个小太监外便没有了旁人。旁边的许多桌子都还没来得及收拾,颇有一种热闹散尽之后的凄凉之意。陆倾淮坐在正位上,穿着一身玄青龙纹广袖长袍,手上捏着酒杯,看着一副酒酲之态。 水榭周遭为防蚊虫,挂了白色纱帐,点了驱虫的香,淡淡的,带着些草药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很清新。 “阿矜。” 阿矜走近,就听见陆倾淮在轻声唤她。他的头低垂着,并不知道阿矜已经来了。 “臣妾在。”阿矜应声。 陆倾淮听见熟悉的声音,循声看过去,就对上了阿矜的眼睛。阿矜看着陆倾淮,猝不及防,陆倾淮突然笑了。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眼睛澄澈干净。 那瞬间,时间仿佛都凝滞住了。 知宜就跟在阿矜的身后,看见陆倾淮的笑,亦恍了神。她从未见过陆倾淮如此模样,从前只觉得已经见过陆倾淮很多不一样的模样了,现如今,才真正觉得自己见的,还是太少了。 阿矜正愣神着,陆倾淮自己晃晃悠悠地就站起来了。 “哎呦!陛下!小心别摔着了!”唐祝连忙跟到陆倾淮的身后小心地护着。 陆倾淮走到阿矜的面前,醉笑着问道:“阿矜,酪樱桃和红酥山,好不好吃?” 许是醉了,他说话一顿一顿的,声音不如以往清朗,带着几分沙哑。语调还有几分想要阿矜夸赞的意思,跟小孩似的。 “好吃。”阿矜应声道。阿矜的话音未落,就觉得肩膀一沉,鼻尖盈满了他身上的酒香。 “阿矜。”陆倾淮又唤了一声。 “臣妾在。”阿矜应声。 唐祝这会儿已经遣了身后的小太监去传轿撵。轿撵是一早就备下了的,可陆倾淮醉了,嘴里一直叫着bbzl 阿矜不起身,唐祝没办法,只好让人去请阿矜过来。 扶着陆倾淮上了轿,到临华殿,陆倾淮起身,牵着阿矜的手往临华殿里走。阿矜跟在陆倾淮的身后,将要进殿门的时候,突然“啪”地一声。 阿矜低眉,就瞧见她给陆倾淮绣的玄色龙纹香囊掉在了地上。阿矜顺势弯腰就捡起来了。 随着陆倾淮往里走的时候,阿矜看着手上的香囊,香囊的口子有些松了,露出一块白色的边。 阿矜有些好奇,跟着陆倾淮到榻边,陆倾淮松了手。阿矜这才打开了香囊,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看见紫云英图案的时候,阿矜愣了半天,这是她的帕子。从前给陆倾淮拭手的时候,陆倾淮嫌她的帕子糙。抱着她上榻的时候,帕子掉在地上被他捡了,他问她上头绣的是什么,没见过。阿矜告诉他,是紫云英。 她以为陆倾淮早就将这帕子扔了,没想到陆倾淮还留着,竟还放在香囊里贴身留着。 蓦然想到之前问陆倾淮的话。 “陛下是事事都记得这样清楚吗?” “若是与你有关,自然是。” 陆倾淮已经躺下了,手懒懒地垂在榻边,他的呼吸有些重,眼睛也有些迷蒙。 “娘娘,热水。”知宜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到桌上。 阿矜将帕子塞回到香囊里,把香囊放到一边,接着起身将布浸到热水里,拧干,走到榻边坐下伸手过去准备给陆倾淮擦擦脸。 陆倾淮一抬手,就拉了阿矜过去。阿矜手上的布一下就掉在了床踏上。他抱阿矜抱得很紧,阿矜挣扎着轻唤了一声:“陛下。” 知宜看见这一幕,捏了捏袖子下的手,低下头,缓步退出去。 鼻尖满是浓郁的酒香,阿矜光是闻着都有些醉了。下一秒,唇上一片冰凉,酒气侵袭。 陆倾淮偷吻了她,脸上带着得逞的笑。 阿矜要起身,陆倾淮抱着不让,最后就这样被陆倾淮抱着睡了一夜。 陆倾淮第二日醒的时候,就发现阿矜在自己的怀里,发髻已经乱了,手搂着他的脖颈,睡得香甜。陆倾淮觉得头有些痛,昨日夜里宴请群臣,喝的有些多了。但,发生了什么还是依稀记得的。 陆倾淮使力,想要将阿矜挪到旁边,没想到一动阿矜就醒了。 “陛下。”阿矜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道,“臣妾去给陛下煮一碗醒酒汤吧。” “不必,你再睡会吧,朕让唐祝去。”陆倾淮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陛下。”阿矜又开口唤了一声。 陆倾淮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向阿矜,就看见阿矜拿着她送给他的玄色龙纹香囊走到他身边给他佩上。 “紫云英的帕子,我再给陛下绣一块吧。”阿矜低着头一边佩香囊,一边开口道。 陆倾淮听见她这么说,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笑着应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红酥山:唐代冰激凌。 第七十四章 “陛下, 永安侯不仅在bbzl 静山大兴土木,还听闻前几日他的车架同崔太傅的车架相对,竟是太傅让的他。如此尊卑不分, 实在是无礼。” “是啊, 陛下,静山历来都是皇室属地,永安侯如此,确乎太过放肆了,还请陛下依律严惩永安侯, 否则,国不国, 君不君,臣不臣, 法不法。”诸葛靖开口道。 诸葛靖话音刚落,就听见陆倾淮轻淡地开口道:“可朕听闻, 永安侯那日是有急事才让太傅让的他。” “陛下……”诸葛靖还想说什么,就被陆倾淮打断了。 “好了,诸葛大人,就是马车相对而已,还不至于国不国,君不君, 臣不臣,法不法。大人莫要小题大做了。”陆倾淮最后一句话显然沉了语气。 诸葛靖听陆倾淮沉了语气,知道陆倾淮的脾性如何, 也有些怕了, 垂首沉默不语。其他的大人听见这话, 亦没了声。 “行了, 没旁的事,你们退下吧。”陆倾淮接着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 “是,臣等,告退。”几位大人恭谨地应声道,鱼贯而出。 从御书房退出去,外头的阳光很好,诸葛靖驻足看了一眼外头的烈日,旁边有个大人低声开口道。 “诸葛大人,还是罢了。永安侯在宫变时立了大功,陛下是不会因着这些事而惩治他的。” “这些事?礼法又岂是小事。”诸葛靖有些激动地应声道。 “陛下如此做法,只会伤了老臣们的心呐!”诸葛靖接着感慨道。 旁边的大人轻声劝道:“诸葛大人,如今的朝堂之势,还是自保为上呐。此前岳晋阳买卖官位一案,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永安侯的外甥张毅宁亦牵涉其中,最终还不是撇的干干净净。” “虽说永安侯也有从中斡旋,可,你说陛下不知道吗?怎么可能,陛下不过是有意轻纵罢了。连在静山大兴土木这事都能轻轻一句带过,大人还是不要自寻烦恼了。” “唉。”诸葛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事,还是同其他几位大人说一声吧,若是传到永安侯的耳朵里,今后的路,怕是没那么好走了。” 永安侯府。 “侯爷,中州刺史白大人府上的人求见。” “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门口便进来一个小厮,看见厉君越,同厉君越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侯爷。” “起来吧。”厉君越应声道,还未等他开口问,对方便先开口了。 “侯爷,白大人让小的过来同侯爷说一声,诸葛靖一行人今日同陛下上奏了关于静山和前几日东安街上的事。” 厉君越听见这话,眼神晦暗不明,摸着手上的金貔貅,开口问道:“陛下是如何说的?” “陛下什么也没说,甚至,还出言维护了侯爷。” “本侯知道了。”厉君越应声,接着同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会意,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沉甸甸的小盒子出来到那小厮面前打开。 小厮见了,眼睛一亮,伸手接过bbzl ,谢道:“小的替大人多谢侯爷。” “不必,回去告诉你们大人,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厉君越接着开口道。 “小的明白,侯爷若是无旁的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 “嗯。” 小厮退下之后,站在厉君越身旁的人接着开口同厉君越道:“侯爷,看来,陛下对我们侯爷,还是颇为忌惮的。” 厉君越听见这话,敛眉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抬眉道:“厉式开呢?” “世子殿下在西宅。”那人应道。 “将他给我叫过来。”厉君越开口道。 “是。”那人应声退下去。 “等等,我亲自去。”厉君越突然改口,那人一愣,接着应道,“是。” 厉君越到了西宅,西宅的人见到厉君越都吓了一跳。要知道,厉君越从不轻易踏进西宅,一旦进西宅,就是厉式开犯了大错。一行人同厉君越行礼请安道:“奴才(奴婢)见过侯爷。” “起来吧。”厉君越应声完,便有奴婢接着小心翼翼地出声道,“侯爷,世子殿下昨夜里饮了酒,现下正在卧房睡着。” 彼时已经是申时将近酉时了,第二日都快入夜了,竟还未起身。怪不得今日早朝告了病假!想到这,厉君越挑了挑眉,怒气冲冲地往西宅卧房走。 一脚踹开卧房的门,酒气扑面而来。屋内的场面甚是淫/糜香/艳,地上全是凌乱的衣物,厉式开躺在榻上,被子只盖了一半。旁边躺着一个女子,背对着,未/着寸/缕,脊/背雪白,乌发铺散在身后,黑与白的对比带给人的冲击,极赏心悦目。可厉君越现下气得才管不了这些。 动静这样大,屋里的女子先醒过来,看见闯进来的厉君越,惊叫了一声,然后慌乱地扯过手边的衣物遮盖。 厉君越身后的人原就没有跟着一块进去,听见屋里的动静,连忙低下头,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厉君越看见这一幕,沉声开口叫了一声:“厉式开!” 厉式开这才悠悠转醒,偏头就看见厉君越站在殿内。不慌不忙地坐起身,按了按额角,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爹。” “穿好衣裳,给我滚出来!”厉君越接着道,说完便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依稀听见他吩咐外头的人。 “那女子,拖出去,溺毙。”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4节 “是。” 厉式开听见这话无动于衷,昨夜喝了许多酒,醒来不仅口渴,还头痛得厉害。按了按额角,倾身过去,拿起小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瞬间清醒了不少。 那女子听见厉君越这话,愣怔了半晌,反应过来厉君越说的是她之后,惊慌失措地爬到厉式开身边,哭求道:“殿下,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殿下!” 厉式开听见女子哭求的声音皱了皱眉,斜睨了她一眼,开口道:“你再哭吵两句,本殿现在就让你死。” 那女子瞬间噤了声,只剩下喉咙里不可遏制的抽噎声。bbzl 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 厉式开起身,未再看她一眼,往浴房走,沐浴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往正堂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将青追带到正堂去。” 朝中的事,他都知道,所以,多少也知道厉君越叫他是什么事情。 到正堂,厉君越坐在高位上正喝着茶,看样子,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爹。”厉式开叫了一声。 厉君越正要开口,正堂里就进来了一个人,穿着一身温柔的竹青色长袍,梳着双刀髻,簪着一支简单的金镶玉步摇。脸上是淡淡的妆,唇是自然的红,鼻梁小巧玲珑,眉细长而黑,干净又灵动。跟初见时风/尘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的眉眼,原就很像阿矜,如今一装扮,就更像了,连神韵都有几分像。 “妾身见过侯爷。”青追朝着厉君越躬身行礼道。 厉君越看着她,她的行为举止,也全都变了,跟宫里的宫女一般无二,看着是下了好些功夫调/教的。 厉君越抬眼看向厉式开,厉式开笑了笑,开口道:“爹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既然是咱们永安侯府要送到宫里的人,那么,由爹亲自送到宫里,才更显诚意。” 如今岳家倒了,岳芷柔也没了,宫里正缺人。虽然陆倾淮目前还一直纵容着厉家,可到底不是日日都在陆倾淮的身边,不能很好的揣测他的意思。厉榛榛又不受宠,说到底,他的身边,还是得要有为厉家说得上话的人送上去才行。 依着陆倾淮的性子,定容不下送上去的人。可若是由厉君越亲自送,那便不一样了,给他几分面子,总会将人留下。剩下的,就要看青追自己的造化了。 —— “宛音,煮好了没有?”阿矜开口问道,挽着袖子在一旁等着。 “马上就好了,娘娘。”宛音略微有些着急的声音在小厨房响起。 接着就看见宛音用笊篱将滚水里小小的煮到透明的圆子捞出来放到备好的冰水里。 “娘娘,好了。”宛音冲着阿矜笑着开口道。阿矜便将备好的奶茶端过去,宛音将煮好的木薯丸子放到奶茶里头,又添了几块冰。 阿矜用勺子舀了一勺,木薯丸子入口软滑,但咬起来,很有嚼劲。奶茶的茶香甚是浓郁,但甜味对于阿矜来说,有些淡了。不过也无事,左右是做给陆倾淮吃的,他不喜甜,这味道给他正好。 阿矜给陆倾淮盛了一碗,看着宛音满头大汗的样子,笑了笑道:“宛音你赶紧出去凉快凉快,对了,这个给你拿回去,正好消消暑。” 宛音看了一眼,碗里还有好些,有些受宠若惊道:“娘娘,这是您要做给陛下的,奴婢怎么受得起!” “陛下不喜甜的,但我觉得这奶茶木薯丸子新鲜,想做给陛下尝尝罢了,有这些就够了,你拿回去吧。”阿矜接着道。 宛音接着开口道:“娘娘现下要去bbzl 御书房,奴婢陪着娘娘去了再回去吧。” “无事,现下时辰还早,我放冰窖里镇着,午后让知宜同我去就好,你方才同我一起做也累了,回去歇歇吧。”阿矜应声道。 “奴婢多谢娘娘。”宛音躬身行礼道。 “你不必同我客气。” 作者有话说: 二更稍微晚点更。 第七十五章 “姑娘, 侯爷今日一早就吩咐下来了,让奴婢们为姑娘梳洗,准备入宫。” “知道了。”青追轻轻地应声道, 抚着手上的金镶玉簪子。从前别说入宫了, 像她这样在风/尘的女子,入侯府都是妄想。可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那么,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青追将金镶玉的簪子放到梳妆台上,以后, 她不止有金镶玉,还会有各式各样名贵的珠钗首饰。用不完的金银, 吃不完的珍馐,穿不完的华服。 外头的婢女端着衣裳首饰鱼贯而入, 青追坐着,任她们给她梳妆打扮。 “正堂那边的人来问, 姑娘可准备好了?”小厮在门口问道。未等到应声,门便被打开了,青追从里头戴着帷帽出来。 “好了。”青追应声道,声音很是娇/媚。 小厮只觉得闻到了一股栀香,看向青追,接着回过神应声道:“还请姑娘随小的过去吧。” 青追到正堂, 隔着帷帽的轻纱就看见正堂里已经站着好几个窈窕的女子了。想来也是,永安侯府要送人入宫,又怎会只送她一个人。 青追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同坐着的厉君越行了个礼道:“妾身见过侯爷。” “起来吧。”厉君越应声, 接着站起身道, “既然人都到了, 那便随本侯入宫吧。” “莫要忘了,入宫之后,无论得宠与否,都要一心一意地侍奉陛下。”厉君越煞有介事地又嘱咐了一句。 在场之人皆柔柔行礼应声道:“是,妾身谨遵侯爷教诲。” 同其他几个人一同坐上了马车,青追莫名觉得心跳得极快,比在满月楼,乔娘让她侍奉下州司马家的公子时还快。那可是皇宫,会吃人的皇宫。虽厉君越除了她以外也安排了其他人,可她也知道,厉君越和厉式开的重心,还是在她身上。 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厉式开为什么会选她。她是风尘中的人,父亲曾杀过人,被通缉了几年都未抓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母亲为了跟别人,把她这个拖油瓶卖到了满月楼。身家不算干净,她这种人,莫说进宫成为陛下的女人了,连做奴婢,都是不成的。 依着厉君越和厉式开的地位,要什么样身家干净长得漂亮的女子没有,怎么偏生就选了她? 马车慢慢朝着皇宫驶去,越靠近皇宫,周遭的声音便越轻。青追撩开帷帽,伸手轻轻掀开车帘的一条缝,看了一眼外头热闹的街市。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幅场景了。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回了,那就最后再看一眼吧。bbzl —— “娘娘,木薯丸子都装好了。”知宜开口道。 “好,那我们过去吧。” 阿矜午睡刚醒,听知宜这么说应声道,起身往御书房去。外头天气炎热,除了知宜拎着食盒外,还有另外一个小宫女为阿矜撑着伞。 走到廊下,将伞收了,阿矜往御书房去。快走到御书房门前的时候,就看见厉君越身后跟着六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站在御书房门前的廊下。唐祝在同厉君越说着什么。 一时间顿住了脚步。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大概也能想到是什么事情。永安侯身后的那些女子虽戴着帷帽,可光是看身段,就是一顶一的好。带着貌美的女子进宫面圣,除了进献,应该也不会有旁的目的了。 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开口同她们道:“想来永安侯找陛下有事,我们还是回去吧。” 阿矜走到廊道口的时候,觉得心口闷得厉害,转念想了想,接着出声道:“先不回去了,四处转转吧。” “是。”知宜拎着食盒应声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永安侯若是送了女子进来,她便,更没有机会了。 —— “陛下,永安侯在外求见。”唐祝进去通禀,言语之间,略有迟疑。 陆倾淮正在看书,听见唐祝这话,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他。唐祝这才接着道:“侯爷还……带了几位女子进宫。” 陆倾淮摩挲了一下书页,应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唐祝应声,心里却犯了嘀咕,他原以为陆倾淮有阿矜,是不会应承的。毕竟陆倾淮对阿矜的宠爱,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倒是没想到。 “侯爷,陛下传您进去。”唐祝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青追愈发紧张了,紧张之中又感觉心里有什么在烧,身上愈发热了。 有些僵硬地跟着厉君越往里走,厉式开让人教导她的东西,都忘了大半了。 帘子被掀开,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带着淡香的凉风,殿内很凉快,不知道是什么香,很好闻。 青追踏进殿内,凉凉的,很舒服,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一下就静下来了。 殿中间摆着一个大冰釜,上头的冰很大块,正慢慢化着,往下滴着水,滴滴答答的,不吵,甚至还衬得殿内很安静宽大。 珠帘被拨开,声音清脆,同滴滴答答的水声混在一块,甚是空灵。青追跟着进去,隔着帷帽就看见了一个朦胧的身影,坐在上位。即便是一个朦胧的身影,亦看出了几分器宇不凡的味道。 陆倾淮抬眼的瞬间,她不自觉地低头躲闪,他比她在满月楼见过的所有的公子都要好看。从前听闻陆倾淮相貌堂堂,是皇城数一数二的,未曾见过,便也不觉得,如今见过了,才觉得传闻不虚。 “微臣见过陛下。”厉君越同陆倾淮行礼道。 “妾身见过陛下。”厉君越说完,身后的几位女子亦躬身施礼道。 “起身吧。bbzl ”陆倾淮扫了一眼下/面,厉君越的身后跟着六个女子,光是看身段,风姿绰约,亭亭玉立。 “谢陛下。”厉君越连同身后的几位女子应声道。 “永安侯这是?”陆倾淮似笑非笑地开口反问道。 “陛下正值青春,后宫单薄,以致子嗣单薄。所以微臣特进献了几位美人,为陛下绵延子嗣。”厉君越躬身开口道,接着侧过身,拍了拍手。 那几位女子应声抬手,将帷帽摘下。 帷帽摘下时,轻纱飘动,殿内的凉气混杂着她们身上的香浮动起来,陆倾淮好像隐约闻到了栀子的香味,蓦然想到了阿矜。粗略地扫了一眼,视线定在一位女子身上。 青追能明显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陆倾淮的,紧张地捏着手,仿佛在等待发落。 厉君越在一旁一直观察着陆倾淮的神色,竟有几分看不透。 “那就多谢永安侯的美意了。”陆倾淮笑着抬眼,看向厉君越道。 “为陛下分忧,是为人臣应当做的。”厉君越故作谦逊地开口道。 厉君越走后,唐祝进门,就看见一排的美人站在殿中,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未应,接着看向青追,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追一怔,压根没想到陆倾淮会突然开口,紧张地应声道:“妾身名唤青追。” 青追话音刚落,便听见陆倾淮清朗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青追封为宝林,至于其他人,送给皇室公卿吧。” 唐祝扫了一眼,目光有些惊诧地落在青追的身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青追听见这话,脑子亦一片空白,她有些奇怪,一切就好像被安排好的一样。但那种微妙的感觉很快被喜悦冲散了。 凝了一会儿,福了福身子行礼谢恩道:“妾身多谢陛下抬爱。” “几位贵人,同奴才出去吧。”唐祝恭敬地开口道。 青追跟着唐祝出去,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成了宝林,忧的是,厉君越的交代。 想到这,青追抬眼看了一眼宫里的红墙青瓦。 “师父。”小路子叫了唐祝一声。 唐祝偏头看过去,小路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女子,拉着唐祝到一边说道:“方才昭仪娘娘提着食盒来过了,看见侯爷带着……那几位,便又转身走了。” 唐祝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几位,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带着她们下去吧,此事,我去同陛下说一声。” “好嘞,奴才这就去办。” ——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5节 阿矜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想的却是陆倾淮会如何安排那些女子,若是都入了后宫…… 阿矜正想着,就听见知宜在身旁提醒的声音。 “娘娘。” 阿矜回过神来,看向前头,就看见李疏鸿穿着一身青绿色官服同另外一位穿着浅青色官服的大人一同往这边走。李疏鸿正同那位大人说话。 是杜亭宣先看见bbzl 的阿矜,看了一眼阿矜身上的衣裳,便大概知晓了身份。李疏鸿看见阿矜亦是一愣,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阿矜。 “疏鸿兄,那便是那个昭仪娘娘了,如今见着了,一同去请个安吧。” 其实他们同阿矜也没有多远,若是不过去请安,未免有些太过失礼了。李疏鸿也未拒绝,同杜亭宣一起走到阿矜面前,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昭仪娘娘。”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七十六章 阿矜亦是一怔, 看向他们开口道:“两位大人起身吧。” “多谢娘娘。”李疏鸿同杜亭宣应声道。 李疏鸿看了一眼阿矜,开口道:“上次见面匆忙,微臣还未恭贺娘娘分封之喜。” “我也还未恭贺大人上任之喜。”阿矜没想到李疏鸿会这么说, 笑了笑应声道。 杜亭宣听着两个人的话, 有些好奇地来回看了一眼他们俩。总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至少,不是一点都不相识的。 知宜提着食盒就站在身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有些奇怪。 “我还有旁的事, 就先回宫了。”阿矜接着道,原是想同李疏鸿多说两句的, 可人多,说不了什么, 便也作罢了。 “微臣恭送娘娘。”李疏鸿同杜亭宣一同道。 阿矜走后,杜亭宣看着阿矜的背影, 若有所思。李疏鸿正要抬步往国子监去,见杜亭宣还停在原地,唤了一声:“亭宣兄。” 杜亭宣这才偏头看向李疏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到李疏鸿的身边,撞了撞他的手肘道:“疏鸿兄,你同这位昭仪娘娘相识啊?” “嗯, 她与我是同乡。”李疏鸿应声完,就被杜亭宣拍了拍肩。 “疏鸿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怎么不早同我说啊?” “你也没问不是?”李疏鸿淡淡地应声道。 “也是。”杜亭宣应声, 接着道, “我原还以为昭仪娘娘会生的国色天香, 如今看来,好似也并不是……” 杜亭宣说着,眉头微微一皱,伸手攀住李疏鸿的手臂,有些惊讶地开口道:“疏鸿兄,所以,我们上元那日见着的!不会就是……” “大抵就是。”李疏鸿应声道。 “我当真没想到,陛下竟如此喜爱昭仪娘娘。”杜亭宣有些惊诧地开口道。 陆倾淮是帝王,那时候阿矜应当还只是个奴婢,若是不是他亲眼所见,平白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李疏鸿接着嘱咐了一句杜亭宣:“亭宣兄,我同昭仪娘娘的事……” “我知道。”李疏鸿话音未落就被杜亭宣打断了,“放心吧,我虽然嘴碎,但好兄弟的事,保证守口如瓶。” 倒也不是怕,只是不想徒增麻烦,毕竟官场中人,太会做戏了。前一刻还同你说说笑笑,后一刻便能上表参你一本,他虽初入官场,可,这样的事也听过见过不少。李疏鸿听见杜亭宣这么说,笑了笑,应声道:“多谢。” “你若是真要谢我,今晚就请我去驻bbzl 春楼喝一杯上好的梨花春如何?”杜亭宣挑了挑眉道。 “好。”李疏鸿应声,“再点一大盘炙猪肉下酒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杜亭宣听见炙猪肉,眼睛都亮了。 “我们快些吧,陈大人怕是要等急了。” “好。” —— 阿矜慢慢地往临华殿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满园开得热闹的鲜花有些走不动道了。转身同身边的小宫女道:“你去那边的花房拿把剪子来,剪些芍药回去插瓶吧。” “是。”小宫女应声,往旁边的花房去,没一会儿就拿着剪子和小篮子出来了。 宫里的芍药都是花房培育的,长得极好,花朵大而瓣多,重重叠叠的,白的清丽,粉的娇嫩,紫红的稳重,每一种颜色都很好看。阿矜剪了好些,小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很漂亮。 阿矜见剪得差不多了,加之逛了这许久,也有些累了,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剪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知宜跟在阿矜的身后,想的却是方才李疏鸿同阿矜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他们不管是说话的感觉,还是说的话,都不像是刚见几面的样子。想到这,知宜不禁抬眼看向阿矜。 “知宜姐姐,我们走吧。”旁边的宫女小声提醒道。 “哦。”知宜回过神,提着食盒跟着她们一块往御花园外走。 阿矜自己提着装花的小篮子,芍药的花香随着她走动飘起来,很好闻。阿矜方才在太阳下剪花,即便撑着伞,还是热得出了汗,身上黏/腻得很,想着赶紧回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裳。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总觉得心里有些沉闷,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有些难受, 刚出御花园,没走几步,迎面就碰到了小路子,小路子身后带着一位穿着浅蓝银蝶襦裙,戴着帷帽的女子。跟方才在御花园门前见到过的那群女子,穿的一模一样。 小路子显然也是没想到,他方才才交代了旁人,让旁人将其他女子送到皇室公卿的府上。然后,就要带着青追去后宫,未曾想,竟又碰上了阿矜,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又看了一眼阿矜。支支吾吾地开口行礼请安道:“奴才见过昭仪娘娘。” 青追方才拐角出来就看见一个女子,穿着一身华贵的黛青竹叶暗纹轻纱长袍,发髻是简单的单髻,簪着一支竹叶银簪。黛青原是暗沉的颜色,但她手上提着的一篮子芍药艳丽,平添了几分明艳灵动。 看到她的脸的瞬间,青追愣怔在原地,明明太阳正烈,她却手脚冰凉,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之前想不明白的那些事,现下好像都想通了。 知宜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人,看身量,感觉有几分眼熟,同阿矜还挺像的。见那人愣着,开口呵道:“这是我们昭仪娘娘。” 青追这才回过神,呆愣愣地同她行礼道:“妾身,见过昭仪娘娘。” 声音娇/媚入bbzl 骨,纵是阿矜听得骨头都酥了好些。 “起身吧。”阿矜有些无措地搂着怀里的小篮子,应声道。 “多谢娘娘。”青追应声起身。 阿矜点了点头,错身过去,走到廊道上,思绪繁杂。能在这儿碰上,且由着小路子带路,想来,陛下已经分封那女子的品阶了。 回到临华殿偏殿,宛音已经回来了,看见她们,笑着迎上去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阿矜手上的小篮子道:“娘娘还去御花园剪了芍药啊!热坏了吧,奴婢备了凉茶和温水。娘娘饮完茶去……” 宛音说到这,才发觉阿矜的神色不对,有几分失魂落魄,瞬间噤了声,看向了知宜。知宜朝宛音摇了摇头,宛音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篮子放到架子上。接着过去将凉茶拿起来,轻轻地递到阿矜的面前,轻声道:“娘娘,喝口凉茶凉快凉快吧。” 阿矜看向宛音,笑了笑,伸手接过宛音递过来的凉茶,喝了一口。凉茶淡香清甜的味道盈满口腔,如一道凉线,顺着而下,整个人一下就凉快下来了。 扭头同宛音道:“宛音,你方才不是说备了温水吗,我先去洗洗。” “是。”宛音应声,随着阿矜一同往浴房走。 阿矜午后出门的时候时辰本就不早了,又出去转了一圈折腾了一阵子,回到临华殿偏殿时已经将近傍晚了。天边的红霞漫天,同成片的红墙相映,看着壮美阔丽。 阿矜进到浴房,宛音她们都在门口候着,待阿矜进去之后,宛音便慌忙地低声开口问道:“你们不是陪着娘娘去给陛下送木薯丸子了吗?娘娘这是怎么了?” 小宫女开口道:“我们是陪着娘娘去送木薯丸子了,可才到御书房门前,就碰到了永安侯给陛下进献女子。娘娘就带着我们回来了,顺道经过御花园时,又碰到了被陛下分封的女子,这才……” 小宫女说完,宛音心里便大概知晓了,她同阿矜在一起的时日久,心里自然明白阿矜有多不容易,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浴房的门。只是这件事,她一个奴婢,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水是温水,阿矜泡着很舒服,身上方才那种黏腻的感觉是没了,可心里还是闷闷的,方才还可以说是天气的缘故,可现下…… 阿矜在浴房里待了许久,才起身穿了衣裳出去,出去时,宛音正在门口候着,见阿矜出去,连忙开口道:“娘娘想必是饿了吧,奴婢差人做了娘娘最喜欢的碧涧羹和山海兜。” “好。”阿矜笑着应道,往偏殿去。 今日陆倾淮才分封了那女子,想来,应当是不会来了。 阿矜到殿内,看见满满的一桌菜,肚子也确实饿了,到桌前坐下,抬眼就看见旁边架上插着的芍药。 抬手,夹了一个山海兜尝了尝,依旧很鲜,鲜得掉眉毛。 “今日用膳,怎么不等朕就用了?” 陆倾淮进门,就看见阿矜自己一个人,穿着落英色的bbzl 薄衫坐在桌前用膳,看身影,倒是有几分落寞之味。 甫一听见陆倾淮的声音,阿矜心里一紧,有些无措地站起身同陆倾淮行礼请安道:“臣妾见过陛下。” “起身坐吧。”陆倾淮说着,往桌那边走,顺势就坐下了。 阿矜顿了顿,并未坐下,略微迟疑地开口道:“臣妾去给陛下烹壶凉茶吧。” 说着便要往外走,就听见陆倾淮轻声唤道:“阿矜,过来。” 阿矜站着,并未动。 陆倾淮偏头看向阿矜,站在桌边背对着他,背影看着甚倔,怎么从前没发现她这么倔呢。 第七十七章 阿矜突然感觉手臂有一股力一下就将她拉了过去,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跌进了陆倾淮的怀里。陆倾淮紧紧地抱着她,动弹不得。 “我们阿矜果然是爱吃醋。”陆倾淮轻笑着调侃道。 “陛下。”阿矜轻声开口唤了一声, 耳朵已经红了。 “听闻今日午后你去御书房给朕送吃食, 见到永安侯来进献女子,便又回去了,如今用晚膳也不等朕,可不是吃醋了?”陆倾淮接着问道,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意思。话虽这么说, 可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阿矜垂眸,不知道该怎么应声了, 陆倾淮说的也并无不对,大抵是有些吃醋了吧, 才会如此奇怪。 陆倾淮低眉,看见阿矜垂眸默不作声的模样, 微微低头就吻了上去,唇齿相/交。 “今日小厨房的山海兜做的还挺鲜。”陆倾淮吻完,还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阿矜的耳朵更红了。 陆倾淮抱着阿矜,将手抬高了一些,凑到阿矜的耳边低声道。 “永安侯送女子进宫,是为安插眼线, 朕若是不收下,岂不是辜负了永安侯的一番心思。” 陆倾淮说到这,顿了顿, 接着开口道。 “朕喜爱的, 唯有阿矜一人。” 陆倾淮靠得极近,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耳畔, 一呼一吸,酥酥痒痒的,声音低沉惑人,顺着耳朵,酥进心窝里去了。 “今日你给朕送什么好吃的了?”陆倾淮接着问道。 “奶茶木薯丸子。”阿矜讷讷地应声道。 “朕可还有口福?”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6节 “我去给陛下拿。”阿矜说着就站起身了,准备过去拿,刚要抬步过去,就被陆倾淮拉住了手。 “让别人去吧,你陪朕坐一会儿。”陆倾淮说这话时,眼里还带着几分期盼,让人看一眼,心都软了。 阿矜顿了顿,接着坐到陆倾淮的旁边,开口唤了一声:“宛音。” “奴婢在。”宛音听见阿矜叫有些欣喜地应声道。她方才看见陆倾淮过来就知道了,陆倾淮会哄好阿矜的。 “将方才带回来的木薯丸子拿过来吧。”阿矜接着道。 “是,奴婢这就去拿。” 宛音很快就拿来了,方才带回来之后就放到冰釜里镇着了,如今拿出来凉凉的正好。 陆倾淮舀了一勺尝了尝,奶茶带着淡淡甜味,木薯丸子很有嚼劲。 “好吃。”陆倾淮笑着道。 “陛bbzl 下喜欢就好。”阿矜应声道。 陆倾淮正吃着,无意间瞥见旁边架上开得正热闹的芍药,自她封了昭仪之后,殿内的摆件比之前是多了些。可同别的宫苑比起来,还是简朴素净的,插了一瓶芍药,倒添了些颜色。 同陆倾淮吃完晚膳,阿矜觉得有些口渴,突然有些想吃蜜瓜了,偏头问了一句:“陛下想吃蜜瓜吗?臣妾让人拿到井里湃着,过会儿就能吃了。” 彼时陆倾淮正在看折子,听见阿矜这么问,知道阿矜的心思,看向阿矜笑了笑道:“好。” “宛音。”阿矜唤了一声,宛音应声进来道,“娘娘。” “将蜜瓜拿到井里湃着吧,过会吃。” “是。”宛音应声下去,阿矜坐在位置上继续练字。 “今日写什么?” “锦瑟。”阿矜应道。 “我们阿矜进步了,这样难的诗都会了。”陆倾淮接着道,说着还伸手摸了摸阿矜的头。 阿矜写着,总觉得陆倾淮这话怪怪的,跟哄小孩子似的。接着又写了好一会儿,直到宛音在门口叫:“娘娘,蜜瓜已经湃好了,现下送进来吗?” 阿矜把狼毫放下,开口应声道:“拿进来吧。” 宛音应声将蜜瓜端着进来,见阿矜和陆倾淮坐着,将蜜瓜放到桌上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唤一声便好,奴婢就在门口候着。” “好。”阿矜应声,伸手拿了一块蜜瓜咬了一口,甜脆多汁,夏夜里来一块冰冰凉凉的蜜瓜,别提有多舒服了。 陆倾淮看着阿矜吃,一时看得出了神,阿矜见陆倾淮不吃,有些奇怪地看了陆倾淮一眼,开口问道:“陛下不吃吗?” 阿矜话音刚落,就又被陆倾淮偷亲了一下,不对,是光明正大地亲。陆倾淮亲完,笑着道:“朕尝过就好。” 阿矜的耳朵,不可避免地又红了。 用完蜜瓜,阿矜字也练得差不多了,洗漱完便睡下了。后头的蛙叫虫鸣很是热闹,阿矜躺着,听着蛙叫虫鸣,没一会儿便困了。 “阿矜。” 陆倾淮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嗯。”阿矜有些迷迷糊糊地应了。 “朕,想同你有个孩子,好不好?” “嗯。”阿矜无意识地应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倾淮说的是什么,一霎就清醒过来。下一刻,眼前一暗,陆倾淮便覆身过来了。 他的头发披散着,里衣松松垮垮的,连同他那张脸看着,甚是诱/惑人。 阿矜还有些懵地看向陆倾淮,陆倾淮坏笑着开口道:“你方才可是应承朕了,不许耍赖。” 阿矜还未来得及应声,便被陆倾淮覆住了唇。 翌日一早,阿矜醒的时候,陆倾淮已经上朝去了。知宜端着洗漱的水进来,伺候阿矜洗漱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娘娘,奴婢今早听闻了一件事。” “何事?”阿矜开口问道。 “听闻,今日一早,陛下从偏殿出去之后还去了一趟御景轩。” “御景轩?”阿矜有些疑惑地重bbzl 复了一遍,随即便反应过来了,应当,是昨日新封的那位女子的居所。 知宜说完便观察着阿矜的反应,见阿矜反应淡淡的,又接了一句:“且,奴婢还听闻,御景轩的那位宝林同娘娘长得有七八分像。” 听见这话,阿矜的动作倒是有几分迟疑了,但转念一想,便也想通了。她在外人面前,是极受宠的,厉君越找个与她相似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见阿矜神色无异,又没什么反应,觉得无趣,便也不再开口了。 —— 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夏日里的雨,冲散了不少暑气。阿矜午觉醒来,叫了一声:“宛音。” “娘娘可是起身了?”宛音在门口问道,声音混着雨声,朦朦胧胧的。 “嗯。”阿矜应声。 宛音进门,阿矜已经穿好衣裳了。 “什么时辰了?”阿矜看了一眼窗外略微阴沉的天,开口问道。 “回娘娘,现下将近申时了。”宛音应声道,接着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娘娘,方才唐公公差人送了一只上好的翡翠镯子来。” 宛音一边说着,转身出去拿,没过一会儿便拿回来了。阿矜打开盒子,就看见了一只翡翠镯子,淡淡的飘绿,一看成色就是极好的。 阿矜拿起镯子戴上,抬手看了看,很合手,不大也不小,正好。 “娘娘戴上这镯子真好看。”宛音看着阿矜戴上,开口道。 阿矜抿唇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雨:“陛下现下还在御书房吗?” “嗯。”宛音应声。 阿矜听宛音这么说,晃了晃手上的镯子,往外走。外头的雨不大,阿矜慢慢地走着,就当散步赏雨了。 未曾想快到御书房时,迎面就碰到了一个人。穿着一身宝林的服制,雪蓝色如意云纹长襦裙,发上簪着一支淡紫色绢花。看见脸的一瞬间,阿矜心里一滞,虽然听说过同她有七八分像,可,甫一见到,还是有些惊诧。 当真是像,若是两个人走在一起,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 青追显然也没想到会碰到阿矜,扯了扯嘴角,行礼请安道:“臣妾见过昭仪娘娘。” “不必多礼。”阿矜轻声应道。 “妹妹方才才给陛下送了参汤,未曾想,如此巧,会在此碰到姐姐。”青追道。 还未等阿矜开口,青追又道:“妹妹在宫外就听闻过姐姐,早就想来拜访了,只不过,一直不得空,还望姐姐恕罪。” “不碍事。”阿矜应道。 “那姐姐若是无旁的吩咐,妹妹就先告退了。”青追福了福身子,未等阿矜应声便错身过去了。 宛音正要说什么,被阿矜拦住了。 “娘娘。”宛音有些气恼地叫了一声阿矜,“娘娘是昭仪,她只是宝林,竟如此放肆无礼,一点都未曾将娘娘放在眼里。” “无事,我们走吧。”阿矜淡淡地应声道,往御书房去。 到御书房,就看见陆倾淮正看折子,旁边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想来就bbzl 是青追方才给陆倾淮送的了。 “臣妾见过陛下。”阿矜行礼道。 “阿矜,过来。”陆倾淮看见阿矜,笑着道。叫阿矜的时候,注意到旁边放着的参汤,接着又叫了一声,“唐祝。” “奴才在。”唐祝立马应声道。 “拿去倒了吧。” 陆倾淮并未说什么东西,但唐祝一下就明白了,应声上前将参汤端走。 阿矜走到陆倾淮的身边,陆倾淮顺势牵过阿矜的手,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翡翠镯子。 阿矜肤白,翡翠的绿色在她手上,让人想到一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好看。” “这镯子是好看。”阿矜见陆倾淮看着镯子,以为陆倾淮说的是镯子应声道。 “朕说的,是人。”陆倾淮认真道。 作者有话说: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唐·韦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 第七十八章 “娘娘。”宛音理着丝线叫了一声阿矜。 阿矜正绣着, 听着这话应了一声:“怎么了?” “奴婢近来听闻朝野之中对永安侯颇有怨言,可陛下都纵着。永安侯如今在朝中的风头极盛,连着崔太傅都要礼让他三分。” “是吗?”阿矜无意识地应声道, 陆倾淮早前就同她说过了, 所以,他如此对厉君越她也不奇怪。 “是啊。”宛音应声道,“陛下近来对那个宝林也……” 宛音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娘娘,陛下对那个宝林虽未及娘娘上心,可到底比后宫的许多人都好许多, 且那个宝林看着就不像是个好相与的,娘娘可要当心些。” 阿矜看向宛音, 宛音一脸担忧,笑着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不好相与,少相与便好了。” 宛音听见阿矜这话, 刚想开口说,想到唐祝之前的吩咐,又顿住了。陆倾淮不让人在阿矜跟前说岳芷柔那件事,所以阿矜自然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有多坏,手段有多毒。还是她私底下上心些好了。 “娘娘,近来天热, 奴婢让人炖了莲子百合银耳汤,已经放冰釜里镇过了。”知宜端着汤进来同阿矜道。 阿矜看了一眼笑着应声道:“好,你先放着吧, 我这点绣完就喝。” “是。”知宜应声, 将汤放到桌上, 无意间瞥见妆台上的簪子有些乱, 随口道,“娘娘,奴婢将妆台上的簪子收拾一下吧。” “嗯。”阿矜应声。 听阿矜应声,知宜便过去收拾妆台,“叮”地一声,一支银簪子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娘娘恕罪。”知宜见簪子掉了,朝着阿矜道。 “无事,起来吧。”阿矜自然也注意到了知宜那边的动静,应声道。 “谢娘娘。”知宜应声,蹲下去捡簪子,捡簪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妆台下面的柜子。捡簪子的动作顿了顿,蓦然想到之前那个小宫女同她说的话。 迟疑了半晌,突然窜出来一个念头,捡起簪子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将簪子收拾好之bbzl 后就出去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7节 阿矜将手上的那点绣完,就坐到桌前用知宜送来的莲子百合银耳汤了,汤里放的糖正好,甜甜凉凉的,夏夜里喝着很舒服。阿矜喝得认真,陆倾淮来了也没注意。 宛音先看见的陆倾淮,见陆倾淮进来,福了福身子,缓缓退出去了。 阿矜再抬眼时,陆倾淮已经走到身边了。阿矜看向陆倾淮,笑着问道:“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陆倾淮俯下身,轻啄了一下阿矜的唇。 她方才才吃了冰镇的莲子百合银耳汤,碰到她的唇,一阵凉甜,陆倾淮加深了这个吻。 阿矜有些透不过气,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陆倾淮的肩,陆倾淮微微后移,粗/喘着气看着她。 他眼睛里的情/欲铺天盖地,如同一汪深潭,看不见底。许是方才吻得用力,他的唇红了些,目光灼灼,清新俊逸。 “想阿矜了。” 听见陆倾淮这么说,阿矜笑了笑,轻轻地凑过去,回吻了一下陆倾淮。 陆倾淮抿唇笑了笑,在阿矜的身边坐下:“朕的生辰就快到了。” 阿矜听见陆倾淮这么说,看了一眼陆倾淮,应声道:“臣妾知道。” “你不会真的只给朕备一张字吧?”陆倾淮试探性地反问道。 阿矜偏头想了想,陆倾淮是帝王,要什么没有,且她现如今有的,大多也都是他赏给她的,她除了绣花和字好像确实没什么能给他的。 况且,紫云英的帕子前几日已经绣好放到陆倾淮的香囊里头了。 阿矜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陛下可有什么想要的?” 陆倾淮还未应声,阿矜接着开口道:“我给陛下做一碗长寿面好不好?” “好。”陆倾淮笑着应了。 南锦的夏日热,阿矜夜里是被热醒的,醒的时候陆倾淮还抱着她,出了一身汗,阿矜顺手就去摸旁边的团扇。 陆倾淮察觉到阿矜的动静,微微转醒,还未醒就感觉到了一阵凉风,睁开眼睛借着幽暗的烛光看见阿矜在摇团扇。 “怎么了?”陆倾淮刚醒,所以很自然地随口问了一句。 阿矜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热。” 原以为陆倾淮会松开她,没想到手上一热,陆倾淮已经将团扇拿过去了。陆倾淮一边扇着一边道:“睡吧。” “嗯。”阿矜应声。 她过了好久都没睡着,原以为陆倾淮扇一会儿就会放下了,没想到,他扇了许久,直到阿矜睡着才放下。 —— 翌日,信阳殿。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唐祝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 朝堂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响起了一个声音:“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众人看过去,就看见诸葛靖拿着笏板从群臣中站出来。 陆倾淮微微偏头看过去,冕旒上的珠帘轻碰,发出悦耳的声响:“诸葛大人要奏何事?” “妫州赈灾款。”诸葛靖说完,朝臣瞬间有些躁动起来,纷纷看向诸葛靖。 陆倾淮并未说话,诸葛靖便继续说了bbzl :“陛下,永安侯在静山大兴土木这事暂且不提,妫州水患,永安侯的外甥张毅宁作为水部员外郎竟私吞赈灾款,还望陛下明察。” 陆倾淮都还没开口,张毅宁就拿着笏板站出来道:“陛下,微臣,并未做过此事。” 厉君越接着站出来道:“诸葛大人,凡事要讲究证据,诸葛大人无凭无据的,就将脏水往张大人身上泼,这,说不过去吧。” “是啊,诸葛大人,既然你如此说,也该拿出凭证。”陆倾淮接着应声道,手却放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抚着扶手上的龙首。 诸葛靖拿着笏板躬身道:“微臣,确有人证。” “来人,将人证带上来。” 诸葛靖说这话的时候,厉君越扭头看了一眼中州刺史白黎,白黎朝着厉君越使了个眼色。厉君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过了一会儿,有侍卫到殿中拱手禀报道:“大人,小的带人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我们的人,也都死了。” “死了?”诸葛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诧地反问道。 “不可能,陛下,微臣明明命人将人保护起来了,怎么可能死了!”诸葛靖有些激动道。 “保护?”厉君越冷嗤一声道,“诸葛大人身为正议大夫,得知此事后,并不是将此事先报于孟大人,而是私底下派人保护起来,不知道诸葛大人是何居心啊?又或者,这所谓的证人,分明就是诸葛大人安排的?” 诸葛靖听见厉君越反问,有些急切道:“陛下,永安侯在朝中爪牙众多,若是微臣寻到人证这事传扬出去,保不齐侯爷有后手,微臣这才……” 诸葛靖话音未落,就听见陆倾淮开口道:“好了,孟衡,此事交由你去办。” 孟衡听见这话,拿着笏板站出来应承道:“微臣遵旨。” “张毅宁停职查办,至于诸葛靖,因着僭越,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陆倾淮这话已然有了定论,且证人已死,诸葛靖也不敢再多说。 “行了,无事便散朝吧。”陆倾淮接着懒散地说道。 “退朝!”唐祝尖锐洪亮的声音在信阳殿内响起。 厉君越退朝时,看了一眼诸葛靖,眼神满是挑衅。诸葛靖不卑不亢地朝着厉君越行了个礼,厉君越冷嗤一声,错身过去。 永安侯府。 “侯爷回来了。” 厉君越下马车的时候,程锦秋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侯爷。”程锦秋娇声跟过去开口道,“侯爷刚下朝应当是累了,妾身方才煮了些参汤,侯爷用一些吧。” 厉君越看了一眼程锦秋,穿着一身嫣红金线莲花长裙,整个人看着很是娇艳。 厉君越笑了笑,应声道:“过会再喝吧。” “好。”程锦秋娇声应道。 “让人同白黎说一声,此事他办得很好,再同张毅宁说一声,将他吞了的那些银子吐出来!对了,再让人盯着诸葛靖,有什么动向立即回报。”说到诸葛靖,厉君越的眼睛眯了眯bbzl ,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是。”那人应声退下。 厉君越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同程锦秋道:“你先回去吧。” 程锦秋也知道厉君越要说朝中之事,娇娇地应声道:“是,妾身告退。” 程锦秋退下之后,厉君越这才继续吩咐道:“将消息递到宫里,让青追看着办。” “是。” 程锦秋走在廊下,扭头看了一眼厉君越的方向,有些好奇地转身问旁边送她回去的小厮:“今日朝中发生何事了?” “还不是正议大人诸葛靖,今日朝上弹劾了张毅宁张大人,说张大人贪墨妫州赈灾款,陛下下令让御史大人孟衡彻查此事。” “那诸葛靖岂不是同侯爷势如水火了?”程锦秋反问道。 小厮接着轻蔑地应道:“程夫人多虑了,单凭一个诸葛靖,还不是我们侯爷的对手。” 程锦秋听见这话,亦傲然地笑了笑道,冷哼道:“那是自然,陛下都要给我们侯爷三分薄面,更何况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正议大夫,也配与我们侯爷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了,明天更哦。 第七十九章 “奴才见过郑宝林。”唐祝见青追过来, 朝着她行礼请安道。 青追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做了花生酪,特拿来给陛下尝尝。” 唐祝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开口道:“陛下和崔太傅正在里头, 现下恐不大方便。” 青追愣了一下, 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正要开口,接着就听见唐祝接着道:“不过,陛下宠着娘娘,想来,娘娘进去也不妨事。” 之前有好几回青追过来送东西时唐祝以不方便为由劝她回去, 皆被陆倾淮留下了。所以唐祝说这话时青追并未起疑,朝着唐祝笑道:“那就多谢唐公公了。” 唐祝接着应道:“娘娘不必客气, 日后奴才还需要娘娘多多照拂呢。” “那是自然。”青追抿了抿唇。 旁边的小太监掀开帘子,青追连同身后端着花生酪的宫女正要一块进去, 接着就听见唐祝低声提醒道:“娘娘进去便好了,这人多了, 若是陛下追究起来,奴才怕是不好交代……” “哦,好。”青追恍然,一边应声,一边接过宫女手上的花生酪抬步进去。 刚进门,就隐约听见殿内传出来的声音, 御书房大,门口离里头还隔着好几道间隔,纱帐虽扎起来了, 但珠帘还放着, 青追就站在门边的位置, 安安静静地听着。 “张毅宁贪墨, 永安侯到底有没有牵涉其中还未可知,陛下可要让孟大人私下里查查?” 听见这话,青追心里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接着就听见陆倾淮道:“先查查张毅宁吧,至于永安侯……” 陆倾淮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他是清逆党的功臣,朕有些不大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同孟衡说一声,若是张毅宁真的有问题,再让他去查永安侯。” “是,微臣明白了。”崔风遥应声道。 “对了,bbzl 今日朝上,诸葛靖所说的那个证人死了,你私下里也让人查查诸葛靖。” “是,微臣遵旨。” 感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青追这才慢悠悠地端着花生酪过去,拨开珠帘,走到内殿,就看见崔风遥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臣妾见过陛下。” “起身吧。” 陆倾淮的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她进到内殿请安之后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何时过来的?” 似是有所防备。 青追顿了顿,应声道:“臣妾才刚来,许是臣妾的脚步轻,陛下同太傅未听见。” 陆倾淮笑了笑,应声道:“确实是未听见。” 接着略微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你方才,可听见什么了?” 青追垂眸,避开陆倾淮探究的视线,应声道:“臣妾进来得急,又一心只想让陛下尝尝臣妾新做的花生酪,只听得太傅的一句微臣遵旨罢了。” 崔风遥听见这话,抬眼看了陆倾淮一眼,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站起身同陆倾淮道:“陛下,微臣就先告退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8节 “嗯。”陆倾淮坐在龙椅上,应声道。 待崔风遥出去之后,青追笑着上前,将手上的花生酪放到陆倾淮的手边,又说了一句:“臣妾刚做的花生酪,陛下尝尝吧。” “放着吧。” 青追偏头看过去,陆倾淮一脸冷然,靠坐在龙椅上。明明他离她这样近,明明他同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甚至有时眼睛里含着笑意,可她总觉得,陆倾淮不管眼里还是周身都散着无尽的疏离感。她想要亲近,可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青追倾身过去,陆倾淮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栀香,轻轻皱了皱眉,接着开口道:“你先出去吧,朕还有要事处理。 “是。”青追有些不情愿地往后退了两步,福了福身子应声道。 宫里都传,她是阿矜之后最受宠的人,可,受不受宠,只有她自己知道,陆倾淮从来没有碰过她。别说没碰过她了,就连碰,她都没有碰到过他一丝一毫。 “唐祝。”青追出去了之后,陆倾淮唤了一声。 “陛下。”唐祝应声进门,只见陆倾淮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碗。 唐祝立即会意,走上前去端青追刚刚放到陆倾淮手边的花生酪,唐祝正要出去时,便听见陆倾淮道:“将武添正和高见山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 陆倾淮过来的时候,阿矜正坐在殿外的摇椅上纳凉,手里摇着团扇,穿着一身葡萄紫中衣,闭着眼睛一晃一晃的,看着甚是悠闲。 宛音看见陆倾淮进来,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陆倾淮轻手轻脚地走到阿矜的身边,看着她好一会儿。阿矜坐在摇椅上,晃着晃着就困了。 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开口唤了一声:“宛音,你去里头拿条毯子来吧。” 话音未落,就觉得身子一空,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陆倾淮。 “陛下。”阿矜唤了一声。 “去里头bbzl 睡吧,外头夜深露重,容易着凉。”陆倾淮抱着她往里头走,开口道。 将阿矜抱着到榻上,陆倾淮也躺下了,他原就是在御书房那边的汤池沐浴过了才过来的,这会儿正好同阿矜一块睡下。 躺了一会儿,陆倾淮蓦然想到什么,开口道:“朕瞧着你整日在宫里闷着,过几日军营演武,你可要去瞧瞧?” “军营演武?”阿矜重复地喃喃了一遍。 “嗯。”陆倾淮应声道。 “陛下也会去吗?”阿矜方才困晕头了,有些懵懵地问道。 “自然。”陆倾淮轻笑着应声道。 “好。”阿矜听陆倾淮应声之后,接着应道。 前两年在陆政身边侍奉的时候,也去看过军营演武,说白了,就是向文武百官彰显国威。不过,倒是还挺有意思的,那种氛围,看着让人心潮澎湃。 —— 阿矜是被宛音叫醒的。 “娘娘,今日军营演武,娘娘若是再不起,可就要迟了。”宛音端着洗漱的水进来。 阿矜躺在榻上伸了一个懒腰,才从榻上坐起身。洗漱完用完早膳往练兵场去。 天气炎热,即便还是早晨,就已经感受到了隐隐的热浪。太阳已经出来了,虽然没有正午那么毒,可晒一会儿就有些烫人了。 快走到练兵场时,看见前头有个男子,坐在四轮车上,脑海里蓦然浮现了一个名字:诸葛容。 宛音显然也瞧见了,开口道:“没想到,诸葛家的长公子云麾将军也来了。” 诸葛容是诸葛靖的长子,年岁比之陆倾淮稍长两岁,在陆倾淮声名远扬之前,他是边关抵抗蛮夷战功赫赫的小将军。只可惜,漠云山一战,因着粮草不足,援军未到,他连同麾下不到百余人,被蛮夷近千人围剿,最终杀出一条血路。命是保住了,可腿,终究是废了,这辈子只能在四轮车上过了。 从前陆政得知诸葛容的事,曾在嘴边念叨过一阵子,当真是可惜了如此将才。他再也不能带兵打仗了,甚至,再也站不起来了。 看着诸葛容的背影,阿矜倒是突然想到了陆倾淮。诸葛容的境遇,陆倾淮也碰到过。 天合二十一年岁首夜,边关八百里加急,消息一递进宫,就送到了陆政的手里。 阿矜未看见传消息的布帛,但却看见了雪白的布帛上的鲜血,鲜血已然暗了,但在跳跃着的烛火的映照下,看着还很鲜红,仿佛刚染上一般。 那条布帛被座下的几位大人传阅,其中一位大人开口道:“陛下,九皇子身受毒箭,性命垂危,微臣以为,还是将九皇子传回皇城好生医治才好啊。” 当时陆政的神情和话,阿矜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他的神情淡漠至极,将带血的白布帛往桌上一扔:“在边关戍守的将士千万,不能因为他是朕的儿子,就有所偏倚。” 陆政说那话的神情,比感慨诸葛容腿伤时还要淡漠几分。给阿矜一种,即便陆倾淮死在关外,bbzl 也不会有任何波澜的感觉。 她当时还未见过陆倾淮,只是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明明都是陆政的皇子,其余的皇子都在皇宫享福,只有他,在边关受苦,同流放没有什么分别。 边关苦寒不说,再好的郎中又怎么比得上皇城的,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娘娘。”宛音见阿矜出神,开口唤了一声。 “走吧。”阿矜回过神来,开口道。 “嗯。”宛音应声,随着阿矜往练兵场里走。 还未进练兵场,就听见里头练武的声音,巨大洪亮,刚要往台子上走,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李疏鸿。 “微臣见过昭仪娘娘。”李疏鸿行礼请安道。 “起身吧。”阿矜应声道。 陆倾淮刚到台子上坐下,想开口问问阿矜来了没有,下意识地往练兵场的入口那边瞧,就瞧见如此场景。 阿矜站在入口处,脸上带着淡笑,同对面的人说话。陆倾淮眯了眯眼睛,看清了对面的人。 探花郎,李疏鸿。 目光幽深,满含杀气。 顾怀远正站在陆倾淮的身边,察觉到陆倾淮的不对劲,顺着陆倾淮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阿矜已经同李疏鸿分开往这边来了。 心里暗道不妙,陆倾淮这神情,显然是动了杀心的。 第八十章 “怀远。” 陆倾淮沉声叫了一声, 顾怀远这回倒是有些不明白陆倾淮的意思了,回过身疑惑地唤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看着李疏鸿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微偏头, 就看到了阿矜。她今日穿着一身枝绿色合欢纹轻纱长袍,练兵场中无旁的女子,唯她穿着一身枝绿,像是在漠上走了许久突然面前出现了一杯凉水,唯一的清凉之色, 灵动清新。 方才灼热躁动的心一下就冷静下来了,沉吟片刻, 低声吩咐道:“去查查。”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刚相识的样子。 “是。”顾怀远有些惊讶, 他原本还以为陆倾淮会直接杀了他,没想到, 竟会一时改了口。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陆倾淮改口的原因。 阿矜靠近的时候,顾怀远朝着阿矜行礼请安后非常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臣妾见过陛下。”阿矜笑着朝陆倾淮行礼道。 因着天热,她走得又有些急,额角带着细密的汗,呼吸也有几分急促。 陆倾淮朝着身后的宛音伸手, 宛音瞬间明了,摸出袖子里的帕子递到陆倾淮的手上。陆倾淮抬手给阿矜拭汗,一边擦还一边开口问道:“怎么走得这样急?” “臣妾怕迟了, 所以才走得急了些。”阿矜笑着应声, 抬手去接陆倾淮手上的帕子, “臣妾自己来吧。” “不必。”陆倾淮并未将帕子给她, 出声回绝道。 陆倾淮都拒绝了,阿矜亦不好再坚持,任陆倾淮替她擦。阿矜其实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稍远一点就站着许多前朝的大人还有将军。 “疏鸿兄,来得好早啊!”杜亭宣入座同李疏鸿道。 “不bbzl 是我来早了,而是你,来迟了。”李疏鸿应声道。 杜亭宣刚坐下就看见高台之上陆倾淮为阿矜拭汗,举止格外亲昵。用手肘碰了碰李疏鸿道:“这陛下对昭仪娘娘当真是情深一片啊。” 李疏鸿亦偏头看了一眼,陆倾淮已经将帕子递回给宛音了,正牵着阿矜的手,坐到位置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陆倾淮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会落到这边。 文武百官就位之后,练兵场便安静下来了。 “陛下,三军都已经准备好了,还请陛下下令。” 骠骑大将军高见山朝着陆倾淮请示道,陆倾淮朝着高见山抬了抬手,高见山便领命下去了。没一会儿,练兵场里响起了震天的呼声。 李疏鸿向来对军营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趣。无意间看见高台上坐在四轮车上的一个人格外显眼,他的位置,应当是在四品之上,可从前倒是没见过有这么一位大人啊。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白衣上用银线绣着白鹤纹,面容瘦削清秀。看着身量很高,即便是坐在四轮车上,比旁边的折冲府都尉卫大人还要稍高些。 李疏鸿有些奇怪,依着那人的情况,若是文官还说得过去,可他偏生坐在武将的位置上。 “疏鸿兄,看什么呢?”杜亭宣注意到李疏鸿分神,开口问道,顺着李疏鸿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诸葛容。 “那位大人是谁啊?从来没见过。”李疏鸿知道杜亭宣神通广大,径直开口问道。 “诸葛大人的长子,云麾将军诸葛容。”杜亭宣应声道。 “云麾将军!”李疏鸿有些惊诧,漠云山一战,他亦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那人就是诸葛容。 杜亭宣看出了李疏鸿的疑惑,凑到李疏鸿的耳边低声道:“不过是个虚职罢了。” “话又说回来,漠云山若不是诸葛小将军守着,鄚州就失守了。先帝特封他为云麾将军,免了上朝不说,年纪轻轻便位居三品,可那腿,算是废了。” 杜亭宣说到这,李疏鸿又看了一眼诸葛容,眼里带着几分钦佩。 军营演武看了一日,阿矜觉得甚是累人,关键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她得端坐着。同陆倾淮一块坐轿撵回临华殿时,阿矜着实受不住,轻轻地往陆倾淮身上靠了靠。 陆倾淮察觉到阿矜往他身边靠,嘴角的笑意深了些。阿矜容易害羞,即便在他面前,甚少主动,所以每一回,陆倾淮都有些招架不住。陆倾淮抬手,轻轻揽住阿矜,将阿矜的头往自己那边靠。 阿矜自然也感觉到了陆倾淮的动作,轻轻地抿了抿唇。 “陛下,到了。”唐祝在外头唤了一声。 听见唐祝的声音,阿矜站起身随着陆倾淮一同往外走。回到临华殿的时候,阿矜同陆倾淮一块去了正殿。 阿矜怕热,回到临华殿之后,宛音便小跑着去偏殿让人将冰搬些到殿内凉着。走到偏bbzl 殿门口道:“小宁子,你去冰库里搬两块冰来放到殿内,待会娘娘回来便凉快了。” “是,奴才这就去。”小宁子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吱呀”地一声,知宜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从殿内出来。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69节 宛音有些奇怪,开口唤了一声道:“知宜?怎么了?” “哦,娘娘不是说这几日夜里睡不踏实吗。我刚在里头给娘娘换艾叶枕,未曾想,看见一个小虫子,吓我一跳。” 宛音看过去,知宜手上确实拿着阿矜从前的枕头,且她一边说着,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并未起疑。 “咱们娘娘也甚是怕虫,待会让小宁子去太医院多拿几个驱蚊虫的香囊挂上。” “小宁子去搬冰了,我去吧。”知宜应声道。 “也好。”宛音笑着应声,“那我就回去正殿伺候了。” “嗯。” —— 到正殿时,晚膳已经备好了,因着夏日里,凉菜居多。凉拌黄瓜,菜叶卷,鸡丝豆皮……还有好些热菜,蟹酿橙,玉带羹,鲜虾丸子,烤羊腿…… 旁边还放了一盘冰着的荔枝,红艳艳的看着甚是新鲜诱人。 “荔枝!”阿矜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 唐祝在旁边开口道:“是了,今晨从岭南摘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还新鲜着呢。” 阿矜看向陆倾淮,开口道:“多谢陛下。” “喜欢便好。”陆倾淮应声道。 吃完晚膳,阿矜又吃了几颗荔枝,因着在冰里镇着,凉凉的,又很甜,很舒服。 在殿内陪着陆倾淮看了一会儿折子就睡下了,刚睡下就听见门口响起一个声音:“陛下。” 虽然有些闷闷的,但阿矜还是听出来了,是顾怀远的声音。 陆倾淮抱着她,吻了一下她的左耳,低声道:“你先睡吧,朕去去就回。” “好。”阿矜应声,看着陆倾淮起身,他披了玄色龙纹外袍就出去了,看样子有些匆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陆倾淮出门,就看见顾怀远跪在殿门前,见陆倾淮出来,顾怀远行礼请安道:“微臣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往远处廊下走。 清辉铺泄,陆倾淮站在廊下,月亮的光同廊下幽暗的烛光混杂在一起,调成了一个暖黄的光,让陆倾淮此刻看着格外儒雅。 “陛下,微臣让人去顺州查过了。” “李大人同昭仪娘娘是同乡,对昭仪娘娘家里照拂颇多,但,两人确实没有任何逾矩之处。” 顾怀远说完,还不忘抬眉观察陆倾淮的神色,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神色不明。 陆倾淮看了一眼廊边的花草,摩挲着虎口,似是在沉思。 顾怀远等了许久,最终听见陆倾淮开口道:“你让人去顺州,将阿矜的家人安置一下吧。” 顾怀远愣了半刻,随即应声道:“是。” 顾怀远应声完,陆倾淮转身便往正殿去了。 顾怀远看着陆倾淮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觉得,陆倾淮好像有些变了。若是往常,陆倾淮定是bbzl 不由分说,说不定,直接就在练兵场动手了。可现如今,还让他去查。 不过仔细想想,说到底,还是为了阿矜。李疏鸿是她的同乡,即便他俩未曾逾矩,若陆倾淮杀了李疏鸿,他们之间必会生出龃龉。 顾怀远想到这,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花草,接着转过身,往殿外走去。 陆倾淮回来得很快,阿矜还没睡着呢,听见动静,一下就闭上了眼睛。陆倾淮走到榻边,就看见阿矜睡着了,可仔细看,她的眼睫一颤一颤的,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就安安静静地站着。 阿矜闭着眼睛,闭了好一会儿,听不见动静了,有些好奇,最终忍不住睁开了一只眼睛。刚睁眼,就看见陆倾淮站在榻边笑盈盈地看着她。 阿矜也笑了,轻声开口道:“陛下回来了。” “嗯。”陆倾淮应声,将身上的外袍脱下,往旁边的架子上随手一丢。外袍原本已经挂上了,可依旧还是从架子上滑落下来了,落在了地上。 陆倾淮很自然地躺下伸手拥住阿矜。 “阿矜,你是喜欢朕的对不对?” 陆倾淮突然地开口,阿矜凝了半晌,借着微弱的光看向陆倾淮,轻轻凑近,吻了一下陆倾淮的唇角。 陆倾淮欺近,吻得深了些,阿矜一瞬都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第八十一章 阿矜醒的时候, 陆倾淮已经穿好朝服了,好像被分封了之后,整个人都懒怠了不少, 想到这, 阿矜立马就起来了。 陆倾淮看见阿矜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开口道:“朕去上朝了。” “陛下慢走。”阿矜笑着应声道。 陆倾淮见阿矜笑了,倾身过去碰了一下她的额,接着直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殿外, 唐祝便低声同陆倾淮道:“陛下,出事了。” 陆倾淮听见唐祝这话, 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抬步往信阳殿去。 阿矜洗漱完用完早膳, 想到什么,同宛音道:“宛音, 你去司珍房将小桃叫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司珍房的掌珍知晓阿矜同小桃的关系好,所以阿矜唤小桃过去时,也不会那么计较时间。 过了一会儿小桃就来了,看见阿矜,同阿矜行礼请安道:“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快起身吧, 不必多礼。”阿矜连忙应声道。 “小桃,你近来可好?” “都好都好,司珍房里的人知道我同你关系好, 对我照拂颇多, 阿矜你就放心吧。”小桃应声接着开口道, “我看你近日来好似胖了些, 不像从前那般清瘦了。” “我整日里无事,除了吃,便是睡,最多便是做做女红,这样将养着好几个月了,能不胖吗?”阿矜笑着应道。 “也是。”小桃应声道,突然想起什么,同阿矜道,“对了阿矜,前几日小德子同我说,顺州那边传口信过来,说不久前有人给你爹置了宅子,还送了好些金银。” 阿矜听见这话,有些疑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bbzl 疏鸿。但转念一想,不可能,李疏鸿他才做官不久,不可能有这么多银钱。 抬眼看向小桃问道:“小德子可说了是什么人?” 小桃摇了摇头道:“并不知晓。” “你说,会不会是陛下?毕竟陛下待你如此好,安置你家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小桃接着猜测道。 小桃说完,阿矜也觉得有些道理,想着届时问问陆倾淮好了。同小桃聊了一会儿天,她便回去了。 小桃前脚刚走,宛音有些急地进门同阿矜道:“娘娘不好了,前朝出事了!” 阿矜听见这话,轻轻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昨夜永安侯的小妾在东安街与云麾将军诸葛容发生龃龉,侯爷的小妾气不过,让人上前教训云麾将军。云麾将军坐着四轮车,本就没带几个随从。永安侯的小厮人多,下手又没个轻重,云麾将军近几年身子又大不如前了,竟将小将军打死了!” “打死了!”阿矜心一惊,惊诧地反问道,“怎么就打死了?” 嘴上反问着,脑子里却蓦然想起前段时日见到诸葛容时的场景,虽瘦削,可依旧能看出他的坚毅。若换做旁人,从战功赫赫的小将军变成一个只能在四轮车上过活的需要旁人照顾一辈子的人,必是难以接受。可诸葛容非但接受了,甚至还坐着四轮车去练兵场看军营演武,可见他的心有多坚韧刚毅。 “原本在街上只是被打伤了,送回府里请了郎中去瞧并未瞧出有何不妥,开了方子服了药也是好的,只是身子有些不适。谁曾想半夜里竟开始吐血,听宫里人传,小将军吐了好多血,床榻之上尽是鲜红一片。传了郎中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咽气了,诸葛大人同夫人也只是赶着过去见了最后一面。” “今儿一早天未亮,诸葛大人便已经跪在宫门口请陛下主持公道了。永安侯的小妾未曾遮掩身份,诸葛小将军从前又是声名远扬,此事,皇城现下传得是沸沸扬扬。” 听完宛音的话,阿矜有些心神不宁,小将军若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群小厮打死,会不会宁愿死在战场之上。 许是因着这件事绊着了,将近午膳的时候,唐祝特让小秦子过来知会一声,午膳就不一同用了。 —— “诸葛大人连同群臣在信阳殿前跪了大半日,这事闹得这么大,看来,应当是不能草草了事了。”杜亭宣同李疏鸿一块走出长信殿说道。 “可,今日陛下好似并未有要严惩永安侯的意思。”李疏鸿应声道,听语调,似是有些愤愤。 “疏鸿兄,你怎么了?好像对此事颇为上心啊?”杜亭宣有些疑惑地看向李疏鸿开口道。 “云麾将军为国鞠躬尽瘁,竟死在永安侯的小妾手上,这……”李疏鸿说到这,气愤地说不下去了。 说到这,李疏鸿想到什么,低声反问道:“亭宣兄,你上回不是说,bbzl 陛下对永安侯……” “这件事还不足够,虽引得朝臣公愤,可到底,为事之人,只是他的小妾罢了。” 罪不至死。 陆倾淮从信阳殿出来时,已近傍晚,一群大臣叽叽喳喳的,吵得他头疼,坐着轿撵缓缓往临华殿偏殿去。夏日的轿撵为着透气,周围落的是白纱帐,陆倾淮透过纱帐一眼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看清是谁后,微微眯了眯眼睛。 李疏鸿和杜亭宣看见陆倾淮的轿撵过来,纷纷低头往甬道旁退:“微臣见过陛下。” 陆倾淮并未应声,唐祝察觉到陆倾淮的意思,拍了拍手,轿夫应声停下。 李疏鸿同杜亭宣躬身站着,察觉到陆倾淮的轿撵停了,有些奇怪,毕竟像他们这种芝麻官,陆倾淮说不定都不记得他们叫什么。 陆倾淮坐在轿撵之上,支着脑袋,隔着纱帐睨了李疏鸿一眼,不知为何虽然已经放过他了,可每每看见他时,心里还甚是不痛快。 “起身吧。” 陆倾淮话音刚落,伸手敲了敲轿撵的扶手,轿夫应声而起,继续往前走。 “谢陛下。” 杜亭宣和李疏鸿起身,杜亭宣看着陆倾淮离开的背影,深深感慨了一句:“这高位,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坐的,我这第一回 如此靠近陛下,虽未抬眼看他,可这心里啊,莫名紧得很呐。” 李疏鸿也觉得,每每靠近陆倾淮,就觉得他身上的戾气很重。 晚膳已经摆好了,阿矜正等着陆倾淮回来,脑子里想的却是诸葛容的那件事。 “想什么呢?”陆倾淮进门就看见阿矜坐在桌边出神。 阿矜看向陆倾淮笑着应声道:“想用膳呢。” 陆倾淮轻笑一声,坐到桌边,旁边的宫女立即端了净手的脸盆到陆倾淮的手边,陆倾淮净了手,动筷夹了一个山海兜放到阿矜的碗里。 “谢陛下。”阿矜应声道。 阿矜应声完,门口就传来唐祝略微犹豫的声音:“陛下,郑宝林来了。” 陆倾淮拿着筷子的动作一顿,应声道:“让她回去吧。” 唐祝还要说什么,被陆倾淮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是。” 唐祝应了声出去,同青追道:“对不住郑宝林,陛下正同昭仪娘娘用晚膳,这会儿怕是不方便。”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0节 青追敛眉,尴尬地笑了笑应声道:“我知道了。” 阿矜吃着,突然想到今早小桃说的事,试探性地开口道:“陛下。” “嗯。”陆倾淮应声道。 “我爹那边,是……”阿矜话还没说完,陆倾淮就应了。 “是。” 阿矜凝了凝,开口道:“谢陛下。” “从前,是朕疏忽了。”陆倾淮淡淡地应道。 阿矜听见陆倾淮说这话,心里一暖。 用完晚膳,陆倾淮倒是没留,站起身同阿矜道:“前朝还有些事,你先睡吧,不必等朕。” “陛下不要太过劳累了。”阿矜嘱咐了一句。 “好。”陆倾淮应声完往外走,走到殿外,吩咐唐祝道,“将太傅叫过来,过会bbzl 儿再传郑宝林。” “是。”唐祝应声。 青追到御书房时,崔风遥刚从御书房出来,看见青追,躬身行了一个礼道:“微臣见过郑宝林。” “太傅起身吧,不必多礼。”青追应声,看了一眼御书房的门。 “多谢宝林。”崔风遥道谢完,就错身过去了。 青追进到里头,同陆倾淮行礼请安。 陆倾淮当时并未应声,看脸色有些阴沉,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起身吧。” “方才你来找朕,为何事?” 青追听陆倾淮这么问应声道:“臣妾听闻陛下在前朝忙了一日,特熬了四君子汤给陛下补补。” “放着吧。”陆倾淮应声。 青追端着汤过去,走到陆倾淮的身边,无意间就看见陆倾淮手边放着的圣旨,心里一紧。 通常来说,陆倾淮即便是要下旨,都不会自己亲自写,而会交由中书省起草拟诏。除非,是特别重要的旨意。现如今,特别重要的旨,除了如何处置永安侯也没旁的了。 想到这,青追的手突然一歪,手上的汤就翻了,溅了一些到陆倾淮身上。青追连忙跪地求饶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妾是无心的。” 陆倾淮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唤了一声唐祝,唐祝应声进来,看见如此场景,亦有些想不到。 “臣妾进去为陛下更衣吧。”青追娇声道。 “不必,唐祝,你来。”陆倾淮接话道,往内殿走,唐祝跟着往里走。 陆倾淮进去之后,青追轻轻地翻开了那圣旨。 第八十二章 “侯爷, 宫里的消息。”有人匆匆进门将纸头呈到厉君越的手中。 厉君越将纸头打开看了一眼,眼眸一沉,将纸头递给旁边的幕僚贺澶。贺澶看了一眼, 一惊, 有些惊恐地看向厉君越,拿着纸头有些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侯爷,这……” 厉君越沉了脸色,阴恻恻地开口问道:“你觉得接下去该如何应对才好?” 贺澶沉吟片刻,应声道:“青追姑娘看见了圣旨, 想来,此事有五分真。陛下行事向来杀伐狠绝, 此事若是真的,侯爷怕是要准备着了。” 贺澶说完这话, 又犹豫着开口问了一句:“侯爷,要不要让人再打探打探?郑宝林这消息也不可全信, 行事之人不是侯爷,陛下若真的要以此为名目,恐站不住脚。”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况且咱们又不是没做过。崔风遥这老狐狸做事向来小心,当初搜集岳晋阳买卖官位之事, 可是一点水花都没。保不齐他私下里也搜了不少我们的。陆倾淮当时可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给岳晋阳,他若是真的要动手,这消息哪里是那么容易打探的。”厉君越开口说道。 贺澶听厉君越如此说, 思索了半晌, 开口道:“侯爷, 不如, 将府兵以修建静山别苑为由调至身边,以防万一。顺带让人盯着十六卫、北衙九军及中书省,一有动向,也好有个准备。陛下即bbzl 便真的要动手,也会忌惮咱们手上的兵马,必会先调兵马。” “诸葛容的事情,陛下还未有定论,只是暂将侯爷禁足府中。侯爷不如,先送一样东西到宫里。” 厉君越偏头看向贺澶,贺澶靠近厉君越,低声说了几句话。 皇宫。 “什么人?”守卫厉声问道。 那人在马上,身后背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听见守卫问,摸出腰间的令牌。 “进去吧。”守卫看见令牌应声道。 那人接着驾马进去,到甬道下马,往御书房走。下马的时候,他已经将身后四四方方的盒子拿下来了,端在手上,脚步有些匆忙。 顾怀远先看见的那人,见他形迹可疑,便带人过去将他拦下了:“什么人?” 那人强装镇定地应声道:“回大人,小的是永安侯府的。” “永安侯府。”顾怀远轻声重复了一遍,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人,开口问道,“进宫为何事?” “侯爷让小的送一样东西过来给陛下。”那人接着应声道。 “什么东西?”顾怀远开口问道。 “小的也不知,侯爷说了,这东西呈到陛下面前,陛下自会明白。” 顾怀远又仔细地看了一眼他手上四四方方的盒子,随即开口道:“随我来吧。” “谢大人。”那人应声,跟着顾怀远过去。 “陛下,永安侯差人送了东西来。”唐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矜坐在陆倾淮的身边,听见唐祝的声音,看了一眼陆倾淮。陆倾淮轻淡地应声道:“进来。” 接着门开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阿矜抬眼看过去,就看见顾怀远、唐祝同另外一个眼生的人进来。 那人手上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想来,就是永安侯府的人了。 “微臣(小的)见过陛下,昭仪娘娘。”众人行礼请安道。 “平身吧。”陆倾淮应声。 “谢陛下。”那人应着起身道,“陛下,侯爷命小的给陛下送东西。” 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呈递上前,陆倾淮看了顾怀远一眼,顾怀远会意,上前将盒子外头裹着的布散开。布散开之后,没想到里头还有一层油纸,顾怀远靠得近,闻到味道有些不对,迟疑地看了陆倾淮一眼。 陆倾淮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伸手过去环住了阿矜的腰。 阿矜察觉到陆倾淮的动作,瞬间觉得殿内的氛围莫名紧张起来。 顾怀远接着打开油纸,先掉在地上的是已经凝了的血块,阿矜看见血块吓了一跳,陆倾淮想到是什么,抬手就捂住了阿矜的眼睛。 顾怀远接着打开了盒子的盖子。 “啊!”送东西来的人看见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后惊叫了一声,吓得手一软,将那盒子连同里头的东西丢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滚了出来。 一个女子的人/头,许是死前挣扎过,头发凌乱不堪,脸色雪白,眼睛瞪得极大还留着些许惊恐之色,嘴巴微微张着,看着极其瘆人。 “程……程小夫人。bbzl ”来送东西那人看见脸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那人说完,在场之人的心里便有数了,送来之人,应当就是打死诸葛容的罪魁祸首。 阿矜虽被陆倾淮捂着眼睛,听见声音,心亦是一颤,她或许,能猜出来是什么东西了。想象着画面,呼吸都不自主地变得快了些。 陆倾淮看了唐祝一眼,唐祝就明白了,开口道:“还不快将脏东西拿回去,也不怕污了陛下的眼睛。” “是……是。”那人结巴地应声,声音里的惊恐掩饰不住,忍着害怕将东西装回盒子里端着出去。 “来人。”那人出去之后,唐祝接着唤了一声,小太监应声进来。 唐祝接着吩咐道:“收拾干净。” “是。”小太监应声跪在地上将血迹擦拭干净。 陆倾淮坐在位置上,手捂着阿矜的眼睛,眼里毫无波澜,甚至还带着几分嗜血的笑意。 小太监的动作利索,很快便收拾好出去了。 “陛下,永安侯这是……”顾怀远这才看了一眼陆倾淮开口问道。 “撇清亦是警告。” 陆倾淮就坐在阿矜的身边,所以,阿矜听得很清楚。厉君越这是告诉陆倾淮,行事之人不是他,若是以此就要严惩他,恐失公允。还有就是,若陆倾淮当真要动他,他也并非要不得。 虽厉君越封了侯手上的兵权不如从前,可,对在皇城的陆倾淮来说,还是很大的威胁。若是真的兵戎相见,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这也是厉君越近来愈发嚣张的底气和资本。 “那陛下……”顾怀远接着多嘴问了一句。 “让高见山连夜将北衙禁军调些出来到你手下。”陆倾淮接着道。 顾怀远听见这话,微皱了一下眉头,迟疑道:“陛下若是此时动了北衙禁军,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永安侯知晓。且,会不会太急了些?” 陆倾淮笑了笑应声道:“就是要措手不及才好,你再让人私下里知会卫大人一声,朕的旨意,明日傍晚便会到中书省。” 顾怀远一激灵,应声道:“微臣明白了。” “你们都下去吧。”顾怀远话音刚落,陆倾淮接着吩咐道。 “是。”一行人退出御书房。 御书房重新归于寂静,阿矜以为陆倾淮会很快将手松开,未曾想,陆倾淮的手一直捂着。 阿矜的眼睫长,眨眼睛的时候,眼睫就会碰到陆倾淮的手心,绒绒的一片,软到心里去了。甚至方才同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分神。 阿矜才要开口,就觉得唇上一片温热。陆倾淮的呼吸喷薄在鼻尖,轻轻的,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吸气时还能闻到殿内淡淡的浮动的龙涎香裹着血腥味。但方才慌乱甚至有些害怕的心,一下就沉下来了。 “吓着了?” “是有些。”阿矜老老实实地应声,应声的同时,眼前一亮,陆倾淮已经将手放下了。 “朕在呢。”陆倾淮接着应道。 阿矜抿唇笑了笑,想到方才陆倾淮同顾怀远bbzl 他们说的话,轻声开口问道:“陛下当真要与永安侯……” 陆倾淮听见阿矜这么问,看向阿矜的眼睛道:“即便不是现在,也总会有一日。” 要兵戎相见的,厉君越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是奸臣亦是权臣,不管是谁做皇帝,都容不下他。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知道收敛,仗着清君侧的功劳和手上的兵权肆意妄为。 “臣妾知道了。”阿矜应声,但亦是有些担心,“陛下明日可要小心。” “阿矜这是在担心朕吗?” “嗯。”阿矜应声道。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1节 陆倾淮靠近阿矜,伸手拥住她:“不必担心,朕还未见到小皇子呢,不会有事的。” 阿矜听见陆倾淮这么说,脸腾一下就红了,好好地说朝堂之事,怎地突然说起这个了。 阿矜顿了顿,仔细想了一下陆倾淮方才说的话,开口问道:“陛下为何想小皇子,小公主不好么?” “小公主也好,不过,这江山,总是要有人承的,若是小公主,怕是还要辛苦朕的阿矜了。” 陆倾淮这么说着,阿矜的脸更红了,微微偏头开口道:“陛下此时说这些,还早呢。” “不早,若是想要,也快。”陆倾淮嬉皮笑脸地应声道。 阿矜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陆倾淮抱起来往榻那边走了。此时正是傍晚,外头的光还很亮,阿矜被陆倾淮抱至榻上,开口道:“陛下,过会儿就要用晚膳……嗯……” 话音未落,就被陆倾淮封住了唇,陆倾淮粗/喘着气应声道:“晚些再用吧。” 第八十三章 “厉式开呢?”厉君越坐在位子上开口问了一句。 “世子殿下……在满月楼。”下人有些迟疑地应声道。 “嘭!”地一声, 厉君越手上的茶盏被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旁边的下人皆战战兢兢地跪下。 “将他给我叫回来!”厉君越疾言厉色道,“这种时候还能出去喝花酒, 当真是本侯的好儿子!” “是, 小的这就去。”下人连忙应声往外走。 “等等,贺澶,你同他们一块去。”厉君越接着吩咐道。 贺澶听厉君越这么说,立即明白了厉君越的意思,拱手应声道:“是。” 如今厉家情势危机, 若陆倾淮当真是要动手,兵戎相见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事,自然要同厉式开说清楚。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满月楼去, 贺澶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头。彼时正是傍晚,夏日里的夜, 来得总是迟些,远处的山尖暗了一片,笼着一团黑云,这天,怕是要变了。想到这,贺澶敛了眉, 没人看见他眼里露出的几分狡黠。 满月楼。 还未入夜,满月楼门前就已经很热闹了,楼里的小厮瞧见门前马车停了连忙过去帮着稳住马。 贺澶下马车, 看了一眼楼。 “爷, 一位吗?”小厮见只有贺澶一个人, 开口问道。 “嗯。”贺澶应声, 抬步往里走。 这满月楼,他还是头一回来,站在外头bbzl 看着倒是不负盛名。进到里头,小厮先问了一句:“敢问爷是要听曲儿还是寻欢?” “寻人。”贺澶应声。 小厮一怔,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毕竟看贺澶的模样和来时的马车,不像是好应付的。从前只遇到过女子过来抓丈夫的,倒是没碰着男子过来寻人的。 “公子稍候。”小厮连忙同贺澶道,顺带着跟身后的人使眼色。身后的人连忙退到后头。 乔娘出来就瞧见一位眼生的公子站在门口。身上的穿着虽不惹眼,可料子确实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料子,笑着上前招呼道:“这位公子,是要来寻何人啊?” 贺澶上下扫了一眼乔娘,没有废话,摸出腰间的令牌递到了乔娘的面前。 乔娘定睛一瞧,笑着道:“原来是永安侯府的大人。” “带我去找世子殿下。”贺澶命令道。 “是。”乔娘应声,“公子随我来。” 这厉君越同厉式开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满月楼两边都得罪不起,所以,就让他们自个儿解决吧。 走到雅间门前,乔娘站在门前唤了一声:“殿下。” 里面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乔娘听见这声音,偏头看了一眼贺澶,声音大了些,又唤了一声:“世子殿下。” “吵什么?”厉式开懒懒的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贺澶听见这声,开口道:“世子殿下,在下贺澶,侯爷命我来寻你。” 厉式开听见贺澶的声音,倒是一下就正经起来了,若不是重要的事,厉君越不会让贺澶来。看了一眼周遭嬉笑起舞,给他倒酒的女子,出声道:“都出去。” 那些个女子听见厉式开这么说,动作顿了顿,连忙理好衣裳福了福身子陆续退了出去。毕竟厉式开的脾气,她们大概都知晓一些,若是等他说第二遍,当真是有罪受的。 乔娘在门口就看见里头的姑娘一个一个出来,看向贺澶问道:“可要为公子上茶?” “不必,多谢。”贺澶笑了笑应声推门进去。 还未踏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和脂粉香,贺澶皱了皱眉,抬眼看向靠坐在贵妃榻上衣/衫不/整的厉式开。 “小的见过世子殿下。”贺澶向着厉式开躬身行礼道。 “先生请起。”厉式开应声坐起来,径直开口问道,“先生过来,所为何事?” “想必世子殿下应当知道程小夫人同诸葛小将军的事,陛下禁了侯爷的足。”贺澶也不废话,开口说道。 “知道,程锦秋午后不是已经死了吗?”厉式开接着应声道。 贺澶听见厉式开这么说,顿了顿,这一日,厉式开都不在府中,可府中的事,他却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应当也不像表面那般纨绔不羁。想到这,心里莫名有几分慌张起来,程锦秋同他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晓…… “是,程小夫人确实已经死了,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要严惩侯爷,甚至,波bbzl 及整个侯府。”贺澶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厉式开的神色。 厉式开像是不知道这个消息,先是愣了一下,轻笑着开口道:“看来,陛下是容不下我们厉家了。” 接着拿着酒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热闹繁华的景象,又回身看向贺澶,眼里几分轻蔑几分狠厉:“我们厉家手上还有兵权呢,陛下这就容不下了,若是真在皇城兵戎相见,想来,应当会很有趣吧?” 贺澶看着,厉式开说这话的神情,倒还真有几分期待的感觉。当真是疯子,若他们厉家赢了,可以推举一个旁支的子嗣去做一个傀儡皇帝。又或者,依着厉式开的性子,直接谋朝篡位。可,若是输了,满门抄斩自是不必说,要是运气差些,被活捉了,天牢的七十二道酷刑,那是想都不敢想。 且,他们手上的兵马同陆倾淮手上的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稍少些。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也不知该说这厉式开是心大,还是真疯了。 “有劳贺先生跑一趟,本世子知道了。”厉式开笑着应声道。 “是小的应当做的。”贺澶应声,走出雅间就敛了笑意,低声吩咐旁边的小厮,“让人盯着些世子的动向,小心些。” “小的明白。” 贺澶回府后没多久,厉式开就回来了,脸上还有些醉意,可眼睛却甚是清明。 “府里都火烧眉毛了,还知道回来?”厉君越看见厉式开,讥讽地开口道。 “爹。”厉式开毫不在意厉君越的话,开口唤了一声。 厉君越看了一眼,深叹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未叹完,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侯爷!世子殿下!” 那人进来先是唤了一声,接着有些急切地开口道:“左卫指挥使顾大人连夜出宫,去……去了骠骑将军府里,没过一会儿,高将军便策马去了京郊。” 那人话音刚落,厉君越呼吸一顿,看向贺澶。 京郊宫城以北,北衙禁军驻守之地。顾怀远此时过去,是去做什么的,可想而知了。 “修建静山别苑的兵马已经在城外一百里驻下了,侯爷放心。”贺澶躬身应声道。 厉式开在一旁,他们的话听得清楚,脚步顿了顿,转身往西宅走,一边吩咐旁边的小厮道:“将本世子的甲胄拿出来,顺带着煮碗醒酒汤来。” “是,小的这就去。”小厮应声下去。 厉式开走在廊道上,瞟了一眼廊外的天。天已经全黑了,今夜里月亮都瞧不见,一眼看过去,黑黢黢的一片,看着怪沉的。 明夜若是有月亮就好了,月下酌酒,是极舒坦的。 厉式开想到这,又抬头看了好一会儿的天,才抬步往西宅去。 —— “陛下,微臣的儿死得着实冤枉,若陛下不秉公处置永安侯,臣,即便是死了,难以瞑目啊!”诸葛靖开口道,他虽年岁长,可身子向来健朗,诸葛容死了才过了没几日,看上去憔悴得不bbzl 止一星半点。甚至,还生了好些白发。 “是啊,陛下,诸葛小将军战功赫赫,算得上我们南锦的功臣,现如今被永安侯府的小妾生生打死,若是传出去,不仅有损陛下的颜面,更有失南锦的体面。” “陛下,臣听闻,昨夜里永安侯已然将那小妾的尸身抬至诸葛大人府上。甚至,连首级都割下了,她已然受了如此酷刑,不知诸葛大人还要讨要什么公道?” “若不是厉君越在朝中肆意妄为,目无王法,就凭着他的小妾,怎敢有如此大的胆子伤我儿致死。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永安侯!” …… 陆倾淮微微皱着眉头,出声打断道:“行了,此事,容朕再定夺。” “陛下,此事,已经论了好几日了,陛下也只是将永安侯禁足于府中,并没有任何惩罚。还请陛下明断!”诸葛靖接着躬身开口道。 诸葛靖说完,其他好几位大人也都跟着躬身道:“望陛下明断!” 陆倾淮看着躬身的几位官员,摩挲着手下龙椅的龙头,慵懒地开口应声道:“朕的旨意,酉时便会下到中书省。” 听见陆倾淮这么说,诸葛靖倒还有些不放心,开口道:“陛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倾淮打断了:“诸葛大人。” 陆倾淮单单就叫了一声他,声音有些沉了,眼神也有几分晦涩,让人看着有些害怕。诸葛靖知道陆倾淮的脾性,接着应声道。 “那微臣,便等着陛下的旨意了。” 大有一副陆倾淮不秉公处置,便以死相谏的意味。 听诸葛靖应声完,陆倾淮接着淡淡道:“无事,便散朝吧。” “是,臣等告退。”众位大人的声音在信阳殿响起。 永安侯府。 “侯爷!” “今日早朝诸葛靖连同众位大人进谏,陛下应允旨意会在今日酉时下到中书省。” 厉君越听见这话,食指点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沉声开口道:“让人好好瞧着,圣旨出了御书房,便让人来报。” “是。” 第八十四章 “陛下, 咱们这是去?”唐祝站在轿撵边开口问道。 “临华殿。”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2节 “是。”唐祝应声道。 平日里下了早朝,陆倾淮都是去御书房看折子的,这回临华殿, 还是头一回。不过, 今日有大事要发生,应当是要回去瞧瞧阿矜吧。 阿矜知道朝中时局不稳,所以近来两日睡得都不大好,早早地就醒了。洗漱完用完早膳坐在偏殿的窗边,练字也没心思, 心里总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 “陛下。”见着陆倾淮,宛音连忙躬身行礼道。 “她醒了吗?”陆倾淮开口问道。 “陛下刚去上朝不久, 娘娘便醒了。”宛音应声道。 陆倾淮知道阿矜近来两日夜里睡不好,原以为她会睡得迟些, 没想到这么早就醒了。 陆倾淮接着又看了一眼宛音手上端着的糖渍梅子,宛音见陆倾淮看, 开口解释道:“娘娘早膳未用多少,奴婢想着,拿着梅子bbzl 来给娘娘尝尝,开开胃口。” “给朕吧。”陆倾淮听宛音这么说,朝宛音伸出手道。 宛音福了福身子,将手上的梅子递过去。 陆倾淮端着梅子进去, 就瞧见阿矜坐在窗边,穿着一身嫩鹅黄迎春花纹饰长袍,长长的乌发用一支简单的玉簪绾成了一个髻, 松松垮垮的, 有几缕落在耳畔, 颈侧, 窗外草木葳蕤,郁郁葱葱,看着很是恬静。 因着外头有鸟鸣,所以,阿矜听见脚步声的时候,陆倾淮已经站在身侧了。阿矜抬眼看向陆倾淮,眼里有几分惊喜:“陛下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朕来。”陆倾淮反问,嘴角却是带着宠溺的笑意。 阿矜摇了摇头,这才注意到陆倾淮手上拿着的梅子。 “陛下这是?”阿矜看着梅子开口问道。 “听宫女说你胃口不好,拿来给你开开胃。”陆倾淮应声,伸手捻了一颗放到阿矜的唇边。 阿矜含/住梅子,入口是表层的甜,糖被抿完了之后,开始微微泛酸,淡淡的,同甜混在一起,阿矜轻咬了一下,梅子肉的酸味就蔓延开来。 陆倾淮见阿矜品的认真,将手上的小盘子随手放到窗台之上,走近两步,倾身过去,就吻住了阿矜的唇。 初碰是甜,再探是酸。 阿矜一时有些懵,睁着眼睛,任由陆倾淮肆意掠夺,陆倾淮移开的时候,顺手用拇指的指腹拭了一下阿矜的唇。 阿矜觉得唇上酥酥痒痒的,陆倾淮的手,就像是触在她心上一般。 “陛下,不是不喜酸吗?”阿矜嘴里还含着梅子,说话有些闷闷的,心跳得还有几分快。 陆倾淮靠近阿矜的耳畔,轻声道:“朕尝着,不酸,反倒甚甜。” 阿矜仿佛被触到什么机关一般,蓦然想到之前的一次,陆倾淮吻了她,问她是不是吃了蜜糖,嘴巴那么甜,耳尖一下就红了。 “好了,不逗你了,近来两日你都未睡好,现下去睡一会儿吧,朕陪着你。”陆倾淮轻声开口道。 “好。”阿矜应声,话音未落,就被陆倾淮打横抱起来了,阿矜吓得连忙搂紧了陆倾淮的脖颈。 陆倾淮勾了勾唇,抱着阿矜往内殿去。 阿矜褪了衣裳躺下,陆倾淮将床帐拉了,床上很暗,只能依稀看个大概,阿矜侧过身,轻轻地唤了一声:“陛下。” “嗯。” 阿矜再想说什么,被陆倾淮抱紧了些:“睡吧。” 阿矜便不再开口说话了,不知是没睡好的缘故,还是陆倾淮在身边的缘故,阿矜没一会儿便睡着,且睡得很沉。 陆倾淮也睡了好一会儿,醒来的时候,阿矜还睡着,看着阿矜沉静恬淡的睡颜,凑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接着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起身,拿了架子上的衣裳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在外殿将衣裳穿好,才走出去。 “陛下。”唐祝见陆倾淮出来,松了一口气。 “她若是未醒,不必吵她,让她好好歇歇。”陆倾淮偏头交bbzl 代宛音道。 “是。”宛音躬身应了。 陆倾淮抬步往外走,坐上轿撵。 “什么时辰了?”陆倾淮隔着纱帐看着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开口问道。 “回陛下,现下已经是午时了。”唐祝应声。 “怀远呢?” “顾大人此时应当在御书房等您。”唐祝接着应道。 陆倾淮便未再开口问了。 到御书房,顾怀远穿着一身品月色常服站在门前,像是等了有一会儿的样子。看见陆倾淮的轿撵过来,连忙行礼请安道:“微臣,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从轿撵上站起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怀远,你带着亲卫守在临华殿,若是出了任何差池,提头来见朕。” 顾怀远和唐祝听见这话,都愣了一下,亲卫的人虽不多,可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让亲卫去守临华殿,若真同厉君越他们对上了,等于少了好大的助力。 “陛下,临华殿,臣可带着一批羽林军去守,臣以性命保证不会出任何差池。”顾怀远跪下拱手应声道。 “朕意已决,不必再议。”陆倾淮低眉看了一眼顾怀远,应声道。 陆倾淮的脾性,顾怀远是最了解的,他已经如此说了,再坚持也是无意义。 “起身吧。” “谢陛下。” 一行人往御书房去,陆倾淮坐下之后,唐祝出去吩咐人奉茶,顾怀远正站着,冷不丁就听见陆倾淮出声道。 “朕,还有一事交予你。” 顾怀远抬眼看向陆倾淮,他坐在龙椅上,玄色深沉,他的神色淡淡的,手摩挲着腰间的玄色龙纹香囊,开口道:“倘若真的败了,替朕,杀了她。” 他的声音相较于方才轻些,亦没有平日里的清朗,甚至嗓音还有些沉,似乎这句话,是他想了许久才说的。语气淡淡的,语调甚平,没有半点杀气,仿佛只是在郑重地交代他一件普通的事。 顾怀远反应过来陆倾淮说的是谁之后,凝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蓦然浮现了那日廊下他同她撞见的场景。她穿着一身葡萄紫的长袍,发上簪着葡萄样式的簪子,背影在霞光下,轻盈灵动。 “微臣,遵旨。”顾怀远郑重地应声道。 阿矜醒的时候,下意识地偏头看,陆倾淮已经不在了,阿矜心里一空,连忙坐起身,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掀开床帐往外走。 走到门口,还未踏出殿门,就听见一阵甲胄的声音。 “微臣见过昭仪娘娘。” 阿矜第一眼看见的,是顾怀远,脚步顿在原地,马上就想到了什么,连起身都忘了说,开口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现下申时七刻了。” 距离酉时,只有一刻钟了。 阿矜站在殿门前,看了一眼顾怀远,想到什么,眺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出声道:“顾大人起身吧。” “谢娘娘。” —— “陛下。” “厉君越京郊的兵马分了两拨,一拨去了皇城京郊以北,另外一拨,分批乔装成bbzl 商队进了皇城待命。” “知道了。”陆倾淮把玩着手上的圣旨应声,接着开口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估摸着还有一会儿就酉时了。”唐祝接着应声道,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抬眼的时候,有些慌乱地伸手接过陆倾淮丢过来的东西。 圣旨两个字格外清晰。 “送出去吧。”陆倾淮吩咐道。 “是。” …… “侯爷!” “宫里暗线的消息,圣旨已经从御书房送出来了。” 彼时,厉君越已经穿好官服了,听见这话,拿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出声命令道:“让他们准备着吧。” “是。” …… 拿着圣旨的太监脚步匆匆,穿过皇宫的一条条廊道,经过拐角的时候,突然迎面碰上了几个人。 “哎呦,张公公这是要去传圣旨啊?” “正是,还请王公公稍让让,若是迟了,恐陛下怪罪。” 张公公的话音未落,几个人就被人打晕了,手上的盒子空了。 …… 小太监的身影窜地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御书房门前,附耳同站在门前的唐祝低语了几句。 唐祝进到御书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陆倾淮,书桌的侧边,挂着金色的甲胄,红色的披风,陆倾淮就站在甲胄前,抚着甲胄。 这让唐祝想到了宫变那日陆倾淮身上那溅满鲜血的金色甲胄。 好长一段时日都没有穿过甲胄了,看见这甲胄,莫名就想到阿矜在临华殿时伏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着同他求饶的模样。 “陛下。”唐祝躬身开口道。 “圣旨,已经被截走了。宫外的消息,北衙禁军那边,已经动起手来了。” 陆倾淮的手顿了顿,开口问道:“卫松青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唐祝应声,应声的同时,心里也有几分慌张。 厉君越若是真的成了,定容不下他。所以,他现下同陆倾淮是在一根绳上。 “再等等吧。”陆倾淮说这话时,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有些暗下来了,也不知道阿矜现下用了晚膳没有。 “是。”唐祝应声退下,退到门口的时候,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明明御书房里的冰放得足,可偏生就是觉得热得不行。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远处瑞山祇园寺的方向,两只手握着,祈祷了两句。 第八十五章 皇城。 厉君越的兵马举起火把, 俨然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厉式开驾马在前头,他已经穿戴好甲胄了, 同平时纨绔不羁的模样判若两人。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3节 厉君越站在府前, 府前火光亮如白昼,他穿着一身紫袍,胸前的蟒眼睛瞪得大大的,在火光的映衬下,炯炯有神, 仿佛活过来一般。 厉君越身旁的白薇已经红了眼眶,看着厉式开, 抽噎着开口道:“娘在府里等着你。” “给本侯,平安回来。”厉君越亦抬眼, 看着马上的厉式开开口道。 “我们厉家能将他从尘泥中拉起来,亦能将他按回去。”厉式开轻蔑地笑了笑, 应声道,bbzl 接着拽了拽手上的缰绳举起手上的佩剑。 后头的兵马看见厉式开举佩剑,亦开始动作起来。 皇城人多,嘴也杂,就在厉君越的兵马出来的时候,厉家要造反这事, 皇城里已经传遍了。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得知这事之后,此时皇城的街市上安静得吓人,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甚至连烛光都没有。 厉式开的兵马如同中元节的鬼兵, 在空荡荡, 黑漆漆的街市上行进。 “殿下,卑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有将领驾马上前同厉式开道。 厉式开偏头反问:“哪里不对劲?” “陛下昨夜里已然调了北衙禁军的一部分兵马到左卫,那么,京郊那边的兵马,应该所剩不多,季将军又向来骁勇,这会儿应当回来了才是。” 那人说完,厉式开也觉得有些不对,偏头道:“找个人去探探。” “是。” “那我们的兵马,要不要在此处候一会儿?”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我们已经起身了,别压了士气,走吧。”厉式开应声道。 “是。” “师父!”小秦子的声音有几分急切,他跑得很快,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跑到了唐祝的面前。 “怎么了?”唐祝少有地露出慌张的神情,“是不是卫督尉那边有消息了?” 小秦子摇了摇头,一边喘着气,一边应声道:“永安侯的兵马,已经……已经整装待发了。” 唐祝听见这话,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卫督尉呢?” “卫大人那边还没有消息。”小秦子应声道。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皇宫里的人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宫女太监照旧将廊下和甬道的灯笼挂上。一眼看过去,烛火点点,昏黄的光明明应当是有温暖之意的,可唐祝看着,心却一片冰凉。 “师父?”小秦子有些迟疑地开口唤了一声。 “再去候着消息吧。”唐祝接着吩咐道。 “是。”小秦子应声跑开了。 唐祝转过身,在御书房门前候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祝从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焦急地等了好一会儿,就听见小秦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父师父!” 唐祝心一紧,满含希冀地看向小秦子。 “卫……卫督尉那边递消息来了。”小秦子笑着开口道,气还有急,眼里的欣喜掩饰不住。 “还有,世子殿下已经带着兵马逼近皇宫了。”小秦子接着道,唐祝敛了眼里的欣喜之色,扭头出声道,“陛下。” “进。”陆倾淮沉稳的声音透过门传出来。 唐祝推门进去,就看见陆倾淮还稳稳地坐在书桌前,提着狼毫,因着隔得远,唐祝看不清陆倾淮在写什么。 “陛下。”唐祝又唤了一声。 陆倾淮未应声,唐祝瞥了一眼陆倾淮的神色,接着说道:“卫督尉已经递了消息进来了,还有,厉式开已经领兵逼近皇城bbzl 了。” “传令让十六卫在信阳殿前候着,你亲自去。” “是。”唐祝领命退下去。 唐祝的话音刚落,陆倾淮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陆倾淮坐在位置上,垂眸仔细地看了眼自己写的字。接着将狼毫挂回到笔架上。字未干透,还氤氲着墨水,可,字字都透着凌厉的杀气。 陆倾淮起身,转身看向了挂着的甲胄。 —— 皇宫宫门。 守卫换值。 察觉到不对劲,守卫互相看了一眼,悄声嘀咕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今日一日都怪怪的,早早的街市上人都不见了,你瞧瞧,整条街市都空空荡荡的,方才路过宫门的百姓也是脚步匆匆,真是见了鬼了。” 他们话音刚落,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远处的动静,偏过头看过去,就看见厉式开穿着甲胄带着一大批兵马往这边走。 “那是世子殿下?他身后的是……” 那守卫说到这,就顿住了,又相互看了一眼,接着连忙冲着宫城上的卫兵喊道:“鸣钟!快鸣钟!” 宫城上的守卫亦看见了,马上低沉雄浑的钟声就响起来了,一下一下,急迫又悠扬,传遍了皇城的每个角落。 唐祝在信阳殿前,陆倾淮的身后,听着这钟声,心里有些发毛。陆倾淮站在前头,穿着甲胄的身姿,挺拔如竹。从前听说陆倾淮在战场上的英姿,唐祝不以为然,总觉得陆倾淮相较于高见山那类的武将稍弱些,如今,看见这个背影,倒是能想象几分了。 “世子殿下,皇宫禁止带兵入内!”守卫站在宫门口举着手上的剑朝着马上的厉式开开口道。 厉式开还没开口应声,身后就跃出一支箭来,直/插那守卫的心口,那守卫话音未落,甚至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软了下去,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门口的守卫见此状,有些害怕地慢慢地往后退,直到退到皇宫内。厉式开驾着马,一眼就看见了守在信阳殿前的十六卫,还有站在信阳殿白玉阶前的陆倾淮。 他穿着一身金色的甲胄,披着红色的披风,站在白玉龙纹阶前,有一种将江山踏在脚下的感觉。厉式开想到这,嘲讽地笑了笑,扫了一眼他面前守着的同他的兵马比起来略显单薄的十六卫。 “微臣见过陛下。”厉式开坐在马上,一动未动,脸上的笑,亦是挑衅至极。 “起身吧。”陆倾淮不动如山,亦淡淡地应声道。 “不知道陛下这单薄的十六卫要如何赢我身后的雄兵。”厉式开继续挑衅道,一边说,还伸手勒了勒马,一副很轻松的模样。 “赢了你不就知道了吗?”陆倾淮亦弯了眉眼,媚长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笑意,满含杀气。陆倾淮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 厉式开察觉到陆倾淮的动作,亦拔/出了身边的佩剑,厉式开的剑和陆倾淮的手同时放下。先相碰的,是双方的箭,接着是兵卒震天的喊叫。信阳殿前,bbzl 下起了箭雨。 厉式开驾着马,提着剑,越过无数兵卒的尸身,朝着陆倾淮杀过去。十六卫的人,相较于厉式开带过来的兵马,确实少了些,厮杀了一阵之后,陆倾淮那边明显便处于了弱势。 唐祝缩在后头,看着陆倾淮拔/剑过去,双手合十,一直拼命祈祷。 厉式开的马腿被剑砍断了,厉式开翻身下马,反手挥剑,就将那人的刺死了。 剑还未拔/出来,察觉到旁边不对劲,迅速将剑从那身体里拔/出来。一阵剑风过,厉式开只觉得手上一痛,抬眼就看见了陆倾淮的脸。 厉式开刚刚拔/剑出来,那人身上的血喷溅出来,溅了陆倾淮一身,陆倾淮察觉到腿上略微温热黏腻的感觉,微微皱了皱眉。 陆倾淮这一剑,是用了狠劲的,厉式开接这一剑,感觉手掌都有些麻。还未反应过来,陆倾淮已经抽/了剑,朝着他的腰挥过去。一招一剑,干净利落,处处指要害。 厉式开虽平日里总是花天酒地,可,厉君越之前管教他管得严苛,他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只不过,许久未练,有些生疏了。只见厉式开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露出一脸认真的狠厉之色。 陆倾淮勾了勾唇,出剑愈发凌厉。 几个回合下来,厉式开渐渐有些吃力起来,毕竟他许久未练。他一边挡剑,一边咬牙开口道:“陛下觉得,临华殿的亲卫和顾怀远,能敌得过我们上百暗卫吗?” 陆倾淮听见这话,有些分神了,他没想到,厉式开会知道他派了亲卫和顾怀远去守临华殿。那是不是意味临华殿现下也…… 厉式开抓住这个机会,朝着陆倾淮的脖颈挥过去。陆倾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厉式开的剑,刺伤了陆倾淮的右臂。陆倾淮皱了眉,挥起手上的剑,反刺过去,没有丝毫迟疑。 厉式开正懊恼怎么没能一剑杀了陆倾淮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一阵兵械铁骑的声音,然后觉得皇宫内瞬间亮了不少。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一阵穿心的痛,低眉的时候,陆倾淮的剑亦刺向了厉式开的胸口。 厉式开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撕开一般,痛得说不出话来,大概是本能,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下来。看向自己胸口,除了陆倾淮的剑,还有一支箭。 “陛下!” “陛下恕罪!微臣救驾来迟!” 厉式开倒下的时候,耳边是纷乱的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其中一个声音,甚是熟悉,厉式开吃力地喘着气,想起来了,折冲府督尉卫松青。一瞬间,好像明白了陆倾淮为什么会将北衙禁军调到左卫,他们都忘了,还有折冲府,或者,压根就没将那小小的折冲府放在心上。 厉式开倒在死人堆上,鼻尖满是浓重的血腥味,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今天还是没有月亮啊!他这样想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慢慢地模糊起来!bbzl 折冲府的兵马杀进来,加之厉式开已死,其他的人,也都丢了手上的兵器,以示投降之意。 卫松青跪到陆倾淮的面前,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恕罪,微臣救驾来迟!折冲府的兵马已经围住了永安侯府,还请陛下处置……” 卫松青禀告着,唐祝早就瞧见了陆倾淮的右臂受了伤,正吩咐着旁人去传太医,就看见陆倾淮疯了一般往后宫跑。 陆倾淮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厉式开方才说的话,一颗心吊着,右手臂伤口渗出来的血顺着滴了一路。 第八十六章 听见外头的动静的时候, 阿矜正在殿内焦急地坐着,外头响起了兵械的声音,宛音和知宜相互看了一眼。 阿矜一时也慌了神, 看着门外, 脑子一片空白。知宜最先反应过来,跑到门后,颤着手将门销上。左右转了一圈,看向了桌子,有些急迫地看向宛音道:“愣着干什么, 快些将桌子搬过来挡着!” 宛音听见知宜这么说,立即会意, 阿矜也站起身帮着把桌子搬到门后。接着几个人就小跑着去了内殿的榻上。 兵械的声音越来越近,阿矜还未反应过来, 就听见门外传来顾怀远洪亮的声音:“保护娘娘!保护娘娘!” 宛音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地站起身,挡在了阿矜的面前, 阿矜看着宛音的背影,莫名有些动容。宛音的年岁比她还小些,这种危急的时候,明明自己也害怕得要命,还是挡在了她面前。 阿矜伸手拉了一下宛音,开口道:“宛音, 你的心意我明白,坐着吧,他们若是真的闯进来, 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刀剑相碰的声音格外凌厉, 此起彼伏, 每一下都敲打在阿矜的心上, 阿矜的呼吸,随着快速的刀剑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殿内很安静,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有的只是殿外的厮杀声。隔着一道门,像是楚河汉界,截然不同。 没过一会儿,外头就响起刀剑刺/入骨肉的声音伴着痛苦的呻/吟声,听见这个声音,阿矜愈发紧张起来。这意味着,有人受伤了,又或者是,死了。 阿矜突然想到了陆倾淮,这些人都杀到临华殿了,陆倾淮会不会也有危险…… 想到这,阿矜的心一阵钝痛,一瞬间都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不会的,陆倾淮同顾怀远在边关打过这么多仗,且宫变那日,他都赢了禹王和肃王,不会输的。 阿矜这样想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嘭”地一声,门外传来撞击的声音,很重,又有些闷。 阿矜、宛音还有知宜都愣怔着,心吊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位置。 门外面的声音,只响了一声,等了好一会儿就没再响了。阿矜的心,渐渐地放下来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是没过一会儿,她的心,又提起来了,因为外头的声音,渐渐地变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彻底没了声音bbzl 。阿矜觉得现在她的心,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难熬。殿内也没有一点声音,“噼啪”地一声,烛花爆开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 宛音有些六神无主地看了一眼阿矜,因着害怕,她的眼眶还略微有些红,颤着声音唤了一声:“娘娘。” 阿矜也忍着害怕,伸手轻轻拍了拍宛音的肩。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4节 她们在殿内,又待了好一会儿,外头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阿矜实在有些忍不住,站起身,往外走。 “娘娘。”宛音伸手拉住了阿矜的袖子,手还抖着,“还是在殿内再等等吧。” 若是厉君越的人赢了,他们必不会这样安静的在门口候着,可很奇怪,若是顾怀远他们赢了,应当会在外头喊一声才是。 阿矜的心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扭头同宛音道:“你在这里,我还是出去瞧瞧吧。” 走到门后的桌前,又站了许久,确定外头没有一点声响之后,挪开了桌子。手触碰到门的时候,阿矜还是有些害怕的,最终一咬牙,推门出去了。 宛音看着阿矜出去,也跟着一块出去了,只有知宜还躲在珠帘后头,站着未动。 推开门就是刺鼻的血腥味,入目全是尸体,看甲胄能很好地分辨出来,是两批人,地面上全是血泊,鲜红刺目。 阿矜迟疑了半晌踏出去,踏在血泊之上,裙摆碰到了血,瞬间被染红了。宛音从没见过这般场景,吓得呆怔在原地,见阿矜出去了,一咬牙,也跟着一块出去了。 “顾大人!”宛音看见倒在尸身上满身是血的顾怀远惊呼出声道。 阿矜顺着看过去,吓了一跳,连忙跨过尸身到顾怀远身边,到了顾怀远身边,发现他还有气。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伸手推了一下顾怀远开口道:“顾大人!顾怀远!” 顾怀远只觉得左肩很痛,耳边的声音甚是熟悉,听见她的声音,顾怀远的一颗心,莫名就放下了。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阿矜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顾怀远有些费力地应声道:“臣……臣在。” 阿矜听见顾怀远应声,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周遭。现在去请太医,不大现实,看了一眼顾怀远身上的伤,同宛音道:“宛音你在这看着,我进去找些干净的布条来。” 阿矜站起身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腰间的香囊掉了。掉在血泊里,被血浸湿了。 阿矜刚进殿,就看见了在殿内的知宜,知宜刚刚没忍住,在殿门旁看了一会儿,看见阿矜突然进来,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无措。阿矜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只想着找些布条给顾怀远扎上。 陆倾淮到临华殿门口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门口横陈的尸体,心突然跳地很快。走到里头,一眼就看见了宛音跪在顾怀远身边,脑子一片空白,愣怔在原地。 阿矜拿着布条出来的时候,bbzl 看见站在院中的陆倾淮,那瞬间的欣喜、激动难以言喻。 “陛下!”阿矜开口唤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陆倾淮看见站在殿门前的阿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陛下!陛下!”唐祝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看见陆倾淮往后宫方向跑的时候,就知道陆倾淮肯定是往临华殿去,所以紧赶慢赶地跟在陆倾淮的身后。 唐祝到了没一会儿,卫松青和太医也都到了,宛音看见陆倾淮,心一下就定了,看见太医,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出声道:“太医,快!顾大人!” 太医听见宛音的声音,连忙过去。 阿矜小跑着过去到陆倾淮的身边,刚刚她都忍着没落泪,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陆倾淮的那瞬间,眼泪忍都忍不住,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陆倾淮看见阿矜哭红了眼睛,伸出左手拭去阿矜的眼泪,轻声地开口问她,因着方才跑得快,声音还有些喘:“吓着了?” 阿矜这才看见陆倾淮的右臂受伤了,右手指尖滴着的鲜红的血,他穿的是玄色,伤口又偏靠背侧,远看压根看不出来。 “陛下,你……”阿矜的话音未落,就被陆倾淮打断了。 “无事。”陆倾淮应声道。 阿矜有些慌了,连忙唤身后的太医。 因着在外头不方便,于是就进了殿内,陆倾淮将甲胄和上衣褪了。阿矜这才看清楚伤口,不长,也不算深,但是血一直在渗,看着有几分触目惊心。阿矜不忍再看,偏过头去。 过了好一会儿,唐祝进来了。 “奴才见过陛下。” “怀远如何?”陆倾淮径直开口问道。 “陛下放心,太医说顾大人性命无虞。”唐祝恭谨地应声道,今日这一日七上八下的,这下总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嗯,你去打点打点吧,顺带将御书房桌上的圣旨送到中书省去。” 听见陆倾淮这么说,唐祝倒是有些不明白了,现下陆倾淮还有什么旨意要颁的? 唐祝自个儿心里想着,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唐祝退出去之后,太医将药箱收拾好,同陆倾淮道:“陛下并未伤及筋骨,待微臣开一副药,每日换药,内服外敷,想必过段时日便会好了。” 太医说到这,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不过,现下天热,陛下还是少劳动些伤了的手,莫要碰水,若是伤口化脓,好的就会慢些。” “嗯。”陆倾淮应声。 “陛下若是无旁的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太医接着应声道,太医说完慢慢地往外退。 听完太医的话,阿矜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陆倾淮转身看向阿矜,阿矜方才哭过,眼睛还是红红的,氤氲着眼泪。 “陛下。”阿矜见陆倾淮看向自己,开口唤了一声。陆倾淮的衣裳并未穿,目所及处,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虽这些伤痕,阿矜从前见过许多回,可这回再看见,有一种不一样bbzl 的感觉。 陆倾淮站起身,靠在桌沿,拉了阿矜过去,左手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她温软的唇。 差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唐祝打点了人去收拾外头的尸身,太医院的所有人也都召进宫了,轻车熟路,毕竟这件事他也不是头一回做了。 打点完了之后往御书房走,他倒是真的有些好奇,御书房的圣旨上头写的是什么。 到御书房,唐祝推门进去,御书房里头一切如常,甚至连烛火都还亮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祝走到书桌前,圣旨就摊开在桌面上,墨已经干了,唐祝粗略地扫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 第八十七章 夜里下起了雨, 阿矜躺在陆倾淮的身侧,听着外头的雨声,许是方才吓着了, 莫名有些睡不着。陆倾淮察觉到阿矜的动静, 刚想开口问,就听见阿矜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陛下,疼吗?” 陆倾淮抱得阿矜紧了一些,凑到她的耳畔应声道:“有阿矜在朕身边,不疼。” 阿矜蹭了蹭陆倾淮的左肩, 出声道:“我明日给陛下熬些骨头汤好不好?” “好。”陆倾淮笑着应声,外头的雨声淅淅沥沥的, 很是谧静。阿矜躺了好一会儿,正要睡着的时候, 冷不丁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响起。 “阿矜。” “嗯。”阿矜应声。 “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什么?”阿矜疑惑地反问了一声,眼睛不自觉都睁大了些, 有些惊诧地抬眼看向陆倾淮。 因着陆倾淮的习惯,殿内还留着一支蜡烛,烛火有些暗,但阿矜依旧能看见陆倾淮的脸。 陆倾淮摸着阿矜的头,轻声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朕想你做朕的妻子, 同朕白头。” “陛下,臣妾,不在意名位。”阿矜应声道。 毕竟是做皇后, 事务繁琐, 她怕自己做不好, 难当此任。 “可朕在意, 到时你若是有孕,我们的孩子,理所应当就是太子。” 陆倾淮这么说,虽然陆倾淮是商量的语气,但阿矜觉得,他是真的希望自己做,略微想了想,应声道:“好。” “今日累着了,早些睡吧。”陆倾淮吻了一下阿矜的额开口道。 “嗯。”阿矜应声。 确实是累着了,阿矜听着外头的雨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陆倾淮也睡了一小会儿,醒来的时候,见阿矜睡熟了,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站起身。右臂受伤了,动作起来就极不方便,轻扯还有些痛。陆倾淮拿起外袍,扯到伤处,轻轻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阿矜,见阿矜还睡着,松了一口气,抬步往外走。 走到殿外,唐祝和小秦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看见陆倾淮出来,出声道:“奴才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道。 唐祝抬眼就看见陆倾淮左手拿着白色金线龙纹的外袍,连忙直起身接过陆倾淮手上的外袍给陆倾淮穿上。陆倾淮轻轻抬手,开口问bbzl 道:“圣旨送过去了吗?” “已经送到中书省了,这会儿,估计已经传下去了。”唐祝一边为陆倾淮穿衣裳,一边应声道。 为陆倾淮整理好衣摆和腰间的佩玉香囊,唐祝微微往后退,看向站在身后的小秦子,小秦子会意将手上的圣旨递过去。唐祝呈递到陆倾淮面前,开口道:“清理尸身时,发现了黄昏时分送出去的,被永安侯截走的圣旨。” 听见唐祝这么说,陆倾淮低眉,看了一眼唐祝递上来的圣旨。圣旨没被打开过,许是掉在血泊之中,上头有好些干涸了的、暗红色的血,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格外刺目。 “厉君越呢?” “卫督尉已经将罪臣厉君越一家押至天牢了。”唐祝接话。 “去瞧瞧吧。”陆倾淮轻轻地开口道。 “是。”唐祝应了,接着将手上的圣旨递回给小秦子。 小秦子看了一眼圣旨,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那师父,这圣旨?” “带着吧。”唐祝命令道。 天牢不是头一回去了,唐祝从前跟着先帝的时候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但自从跟着陆倾淮后,这路都熟了。轿撵“吱吱呀呀”的,感觉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天牢。 因着下了雨,天牢格外阴湿,时不时地还能听见顶上的水滴在干草上的声音,到处透着一股发霉腐败的味道,唐祝闻着都有些想吐。陆倾淮穿着一身白色金线龙纹龙袍,在阴幽的天牢里,格格不入。 唐祝跟着陆倾淮一块进去,厉君越是罪臣重犯,关在很里头的位置,跟着牢头走了许久才到。 厉君越还穿着紫袍官服,紫袍官服华贵,站在干草杂乱,气味难闻的牢房里,也有些格格不入。 厉君越听见动静,抬眼看向陆倾淮,从容坦然。 唐祝回身看了一眼牢头,牢头会意,将椅子搬到陆倾淮的身后,陆倾淮坐下,懒懒地往后靠。 “永安侯,许久未见了。” “确实是许久未见了。”厉君越应声,因着被禁足,他是有段时间未上朝了。 卫松青带着人围住永安侯府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厉式开和整个厉家的下场,既然敢起兵,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陆倾淮看向厉君越笑了笑:“想必永安侯应当知道,与朕敌对的下场。” 他当然知道,陆倾淮当初是如何处置陆倾洋、陆倾溢和陆晴他们的。厉君越应声道:“自然。” “不过,永安侯应当不知道一件事吧。”陆倾淮看着厉君越的眼睛,笑着出声。 厉君越知道陆倾淮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见他这么说,心一颤,有些慌了,看向陆倾淮,半天都没出声。 厉君越未应声,陆倾淮也毫不在意,看了一眼唐祝,唐祝会意,将那圣旨拿过去,缓缓地打开。 厉君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唐祝打开那圣旨,原以为陆倾淮下的是处置他的圣旨。但是看见圣旨边上的血迹,就知道不是了,刚下的圣旨,不可bbzl 能会有血迹,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看见那圣旨,厉君越的眼睛里,满是惊诧,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那是一封空白的圣旨。 “这是永安侯命人从御书房截走的圣旨。”唐祝接着开口道。 他命人截走的,是一封空白的圣旨,那也就意味着,陆倾淮压根就没有要动他们家的意思。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个局,为了将他厉家一网打尽的局。从青追看到圣旨的内容、程锦秋误杀了诸葛容、再到陆倾淮承诺着酉时颁圣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陆倾淮设计好的。如果,他看到了这封圣旨再做决定的话,现如今,也不会到这般田地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5节 他突然就笑了,看着陆倾淮,身子却往后一软,瘫坐在地上,开口问道:“我倒是有些想知道,是谁?” 如果不是陆倾淮在他身边安排了人,是不可能如此顺利的。 “贺澶。”陆倾淮应声。 “贺澶!”厉君越有些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起来。枉他还当他是心腹,没想到,早就已经倒戈了。 “唐祝,将刚刚传到中书省的旨意,念给永安侯听听吧。” “是。”唐祝应声,将手上的圣旨卷好,小心地递回到小秦子的手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门下,天下之本,永安侯厉君越,数次犯上,目无君上。疏悉法纪,再三冒犯,先有动静山之土为先,后纵其妾殴打朝廷重臣为后。不思悔改,变本加厉,竟欲谋逆,以图先祖之基业。此乃大不敬,赐剔骨之刑。因之罪孽深重,族中男丁、女眷、旁支皆杀。其女厉榛榛,居皇后位,德行有亏,娇纵无礼,削皇后位,赐鸩酒。” 唐祝说完,厉君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陆倾淮这是,要断子绝孙呐,一个活口未留。 “圣旨已下,行刑吧。”唐祝明白陆倾淮的意思,念完圣旨之后,径直开口道。 牢头立即唤了人来,陆倾淮看着厉君越的神色逐渐恐慌起来。毕竟剔骨之刑,想着就让人毛骨悚然,更何况,马上就要被行刑之人。 好几个狱卒抬了长凳进去,将厉君越绑在长凳上,厉君越此时已经吓得四肢发软了,半点未曾反抗,任由狱卒褪/去他的衣裳。 陆倾淮突然觉得兴致缺缺,甚至还有些困,站起身抚了抚身上的龙袍,抬步往外走。走到半道的时候,就听见牢里头传来厉君越的惨叫声,让人听着心里发毛。 陆倾淮神色淡淡的,缓步走到外头。 外头的雨还在下,甚至比方才还大。陆倾淮的白色金线龙袍,因着进了一趟天牢,脚边的衣摆都已经脏了。 “唐祝。” “奴才在。”唐祝应声道。 “明早让中书省再起一封诏。” 唐祝看着陆倾淮,等着他下一句。 “封阿矜为后。” 唐祝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连不合规矩这种话都不多说了,他知道,说了也是白费口舌,应声道bbzl :“是,奴才遵旨。” 回到临华殿偏殿之前,陆倾淮还特意去正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回到偏殿,阿矜还睡着。 阿矜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就看见陆倾淮站在衣架前。穿着一身里衣,头发未束,披散在身后,眼睛媚长,在烛光下格外惑人。阿矜刚醒,看见这样的场景,心跳得有些快。 “陛下。”阿矜唤了一声,想到陆倾淮右手伤了,连忙准备起身去搭把手。 陆倾淮像是看出了阿矜的意图,两步就走到了榻边:“躺着吧。” 阿矜见陆倾淮过来了,也就没动了,有些懵地问了一句:“陛下做什么去了?” 陆倾淮敛眉,掀开被子躺到阿矜的身边轻抱住她应声道:“更衣去了。” “睡吧。” “好。” 作者有话说: 更衣是如厕的委婉说法。 第八十八章 永安侯一夕之间沦为罪臣, 厉君越一倒,厉家也就倒了。厉家一倒,陆倾淮在朝中, 可谓是大权在握。 “朝堂之上, 当真是变幻莫测啊!厉家同岳家一般,一夜之间,也倒了。”杜亭宣感慨道,接着凑近李疏鸿低声道,“今日上朝, 你瞧见砖缝里的血了吗?” “嗯。”李疏鸿应声,别说砖缝里的血了, 今晨坐着马车进宫就闻到了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昨夜里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多少也知道些,毕竟厉家带兵谋逆, 已然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他本就是个书生,见过最血腥的场面就是岁首的时候村里杀猪。如今突然说皇宫里死过上百上千甚至上万人,血流成海,尸积如山,那场面,他想都不敢想。 “我听说, 昨日厉式开带进宫的,可是足足五万兵马。信阳殿前,血海尸山, 白玉阶都还是清晨时分才擦拭出来的。”杜亭宣接着开口道。 “你瞧见今日早朝时陛下的右手没怎么动了吗, 听闻昨夜里同厉式开打斗伤了。皆知陛下骁勇善战, 如此看来, 这厉式开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嘛。” 李疏鸿听见这话,有些慌乱地伸手捂住了杜亭宣的嘴,看了一眼四周,轻声提醒道:“厉式开可是罪臣,你也不怕这话落到陛下耳朵里。” 杜亭宣被李疏鸿捂着嘴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李疏鸿这才松开。 “那说点能说的,昭仪娘娘一夕之间被封为皇后娘娘,你同皇后娘娘是同乡,这一跃可就成了‘皇亲国戚’了。”杜亭宣低声调侃道。 “亭宣兄……”李疏鸿刚开口杜亭宣就认输了,笑着道,“疏鸿兄莫要当真,我不过就是打趣罢了。” “不过今日旨意一下,朝中诸臣看似颇为不满意,想来今日的折子,大多是说这事的。”杜亭宣接着有些担忧道。 阿矜被立为皇后,朝中诸多臣子不甚满意,毕竟阿矜之前只是个奴婢,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甚至都算不上是大家闺秀。从前她是昭仪,是宠妃,他们管不着,可现下她被bbzl 立为了皇后,那就有的说了。 阿矜同杜亭宣倒是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关心。只不过,她既是李疏鸿同乡,上回在路上又碰见过一回,感觉她人亲厚和善,还挺不错的,所以难免为她担忧几分。 “大抵是的。”李疏鸿亦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面前堆着的折子应声道。阿矜在前朝无帮衬,刚立为皇后就如此艰难,想来之后只会更难。 徐大人早告假回来了,昨日平乱,他还有许多要事处理,之前他告假时都是李疏鸿帮着整理和送的奏折,所以这事,自然的也就又落到了他的头上。 “不同你说了,我去送折子了,过会儿该迟了。”李疏鸿应声,将面前的折子端起来往御书房去。 —— “咕嘟咕嘟。”锅里的汤已经滚了好久了,阿矜挽着袖子,用汤匙舀了一勺汤尝了尝。感觉味道有些淡了,阿矜又放了一些盐进去。 再尝了尝,味道正好,知宜站在一旁,见阿矜将汤装到碗里,开口道:“娘娘也累着了,奴婢替娘娘送到御书房吧。” 厨房里热,阿矜煮了好一会儿,确实热得一身汗,想着让知宜先送过去也好,应声道:“好。” 知宜听见阿矜应声,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端着骨头汤出去顺手就递给了旁边的宫女,一路上,旁边的宫女同知宜嚼舌根道:“听闻厉榛榛昨夜里被赐了鸩酒,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被搜罗得干干净净。丢去乱葬岗的时候,连身上的衣裳都被扒干净了。” “连衣裳都被扒干净了?”知宜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 “是啊,这外头的东西再如何,也比不上宫里的,更何况厉榛榛之前还是皇后呢。她身上的料子,可是一顶一的好。” “她之前,可是皇后啊,他们怎敢?”知宜有些感慨地应声道。 小宫女不以为然:“是皇后不错,可厉家如今倒了,她现在是罪臣之女,又不受陛下的宠爱,他们又有什么不敢的。” 那小宫女说到这,倒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低声道:“现如今与厉家相关的人,都被惩治了,只有那个郑宝林没有。现下宫里都在传,这个郑宝林,保不齐会成为下一个皇后娘娘呢。毕竟那个郑宝林,长得同皇后娘娘那般相似。” 知宜听见这话,抿了抿唇,未再应声了。小宫女见知宜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自然地噤了声,两个人一路无话地往御书房走。 快走到御书房的时候,知宜看见侯在御书房门口的人,脚步顿了顿。 李疏鸿站在御书房门前,穿着一身浅青色官服,手上端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折子。 “李大人,进去吧。”小路子传了话,出来同李疏鸿道,李疏鸿微微笑了笑,应声道,“多谢公公。” “李大人不必多礼。”小路子亦笑了笑。 知宜看着李疏鸿,蓦然想到在临华殿偏殿妆台柜子里翻出来的东西,正愣怔着,就听见bbzl 耳边的声音响起。 “知宜姐姐。” 抬眼看过去,是小路子,知宜笑着叫了一声:“小路子。” “知宜姐姐替皇后娘娘来送汤吗?”小路子看了一眼知宜身旁的小宫女端着的汤,开口问道。 “是啊。”知宜应声。 “真不凑巧,方才李大人才送了折子进去。”小路子略微带着歉意道,毕竟现在阿矜是皇后了,知宜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自然是懈怠不得的。 “无事,我在门前候着就成了。”知宜应声。 小路子听知宜这么说,顿然想到什么,有些着急地开口道:“对了,姐姐你在这等一会儿,有个东西正巧你带回去。” 知宜正想开口问什么东西,小路子一扭头已经转身走开了。 知宜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小路子就跑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香囊。 “给,知宜姐姐。” 知宜看了一眼,香囊是青色的,上头还绣着一片竹叶。总觉得这个香囊甚是眼熟,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宛音之前绣给阿矜的。 知宜伸手接过,才发觉这香囊还有些湿。 “这是昨日在顾大人身边发现的,想来应当是宛音姐姐的吧,知宜姐姐一同带回去吧。这香囊捡到的时候沾了血,我带回去洗过了,只不过只晾了一晚上不到,加上夜里又下了雨,所以这会儿还是湿的。”小路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不是……”小宫女看见那香囊也认出来了,正要出声纠正,被知宜拦了。 “知道了,有劳你费心了。”知宜应声道。 “为姐姐们做事,应该的。”小路子笑着应声道。 小路子捡这香囊、洗这香囊,如此殷勤,也是有原因的。宛音是阿矜面前的大宫女,讨好些总没错,即便她最后是嫌晦气将这香囊扔了,也总会念点他的好。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 李疏鸿进到御书房,能明显感受到御书房里的氛围不对。今日雨虽然已经停了,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御书房照旧用了冰釜,略微潮湿的天气,加上冰釜的凉气。李疏鸿进去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没敢抬头,端着折子一路进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地杂乱的折子。李疏鸿开口同陆倾淮行礼请安道:“微臣,见过陛下。” 陆倾淮并未应声,李疏鸿一时有些慌了,他同陆倾淮接触本就不多,他的脾性多少听说过一些,且,昨夜里还…… 一时间,殿内的氛围如同那冰釜一般,凉得让人发慌。 陆倾淮自从看完第一批折子后眉头就没松下来过,大部分的折子都是在劝陆倾淮谨慎考虑立后之事。 陆倾淮往后靠,瞥了一眼李疏鸿手上端着的折子:“将有关立后的折子挑出来。” 李疏鸿一怔,接着应声道:“是。” 将折子端到一边,仔细地将与立后有关的折子挑出来。虽然不知道陆倾淮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照做就是了。 “陛下,微bbzl 臣,挑好了。”李疏鸿将挑拣好的折子呈递到陆倾淮面前。 陆倾淮淡声道:“放着吧。” “是。”李疏鸿应声,将折子放下退出去。 退出御书房的瞬间,松了一口气。 知宜见李疏鸿从里头出来,连忙将手上的香囊收起来,给李疏鸿行了个礼:“奴婢见过李大人。” 李疏鸿偏头看了一眼知宜,他对她有印象,阿矜的贴身婢女,上回碰见的时候见过。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6节 “起身吧。”李疏鸿应声道。 “谢大人。”知宜应声,待李疏鸿错身过去之后,带着身后的小宫女进去。 看见一地的折子,知宜也是一愣。接着开口道:“奴婢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随意地瞟了一眼小宫女手上的汤。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方才刚熬的骨头汤,特命奴婢送过来。” “阿矜呢?”陆倾淮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方才煮了汤,回偏殿更衣了。”知宜应声,接过小宫女手上的汤,走近将汤摆到陆倾淮的面前。 陆倾淮的右手伤了,左手用的有些生,知宜娇娇地开口道:“陛下,让奴婢伺候您吧。” “不必。”陆倾淮开口,很快地将汤喝完了,站起身往外走。 索性去瞧瞧她吧,今日这折子,也没什么好看的。 第八十九章 去临华殿的路上又下起了雨, 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轿撵的顶上。 昨夜里折腾了这许久, 凌晨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天牢, 没睡一会儿,唐祝便来叫时辰到了。上完朝看折子的时候都不觉得,现下陆倾淮听着这雨的声音,倒是有些犯困了。 “陛下,到了。”小路子开口道, 听见里头陆倾淮的声音,顺手就将轿帘掀起来了。 旁边的小太监早早的打好了伞, 陆倾淮出来,就挪到了陆倾淮的头顶。 到临华殿偏殿门口, 宛音在门口候着,远远地就瞧见了陆倾淮的轿撵, 有些奇怪陆倾淮为什么会这个时辰过来。偏头就看见了跟在旁边的知宜,看了知宜一眼,知宜好像未看见。这时候陆倾淮已经走到面前了,宛音朝着陆倾淮行了个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陆倾淮脚步都未顿,径直往里走道:“起身吧。” “谢陛下。”宛音应声起身,看着陆倾淮进去。阿矜方才熬汤, 出了一身汗,因着入夜肯定还要去浴房沐浴的,想着索性让宛音打了一盆温水在偏殿擦洗一下换身衣裳罢了, 不必去浴房如此麻烦。她方才才端了温水进去, 这会儿, 也不知道阿矜擦洗完了没有。 陆倾淮往里走, 因着殿内安静,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屏风隔断,绕过屏风,是一层白色的纱帐和落下来的珠帘,纱帐轻透,通过珠帘的间隙能隐约看见里头的场景。 阿矜背对着,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髻,许是挽得太松了,旁边落下一缕,顺着雪白的脖颈,堪堪地停在冷白的背/脊上。穿着一件浅青色的缚/胸,细细bbzl 的浅青色带子,环住她略微有些单薄的,冷白的脊/背,清凉之中,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舒意。 陆倾淮向前走,掀开纱帐和珠帘。 阿矜听见动静回过头,就看见陆倾淮掀开纱帐进来,吓了一跳,呆怔着站着,讷讷地唤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走近的时候,阿矜看了一眼自己,脸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想要伸手遮一下。陆倾淮已经走到阿矜面前了,凑到阿矜耳边道:“该瞧的不该瞧的不都瞧过了,遮什么?” 阿矜的脸更红了,陆倾淮抬手捏了捏阿矜的脸。阿矜近来胖了些,捏着抱着软乎乎的,加之她本就白,白白嫩嫩的,软进心窝里了。 “将衣裳穿上吧,别着凉了。”陆倾淮垂手下去,抚了抚阿矜圆润的肩。虽说天气热,可因着下雨,殿内又放了冰釜,还是有几分凉气的。 陆倾淮说完,就瞥见阿矜面前放着两身衣裳,一身朱红色,一身琉璃蓝。阿矜方才正想着穿哪身呢,正好陆倾淮在身边,随口问了一句:“陛下觉得,选哪一身?” 陆倾淮点了点琉璃蓝:“这身吧。” “好。”阿矜应声,刚穿好里衣,正要伸手去拿那身琉璃蓝的衣裳,被陆倾淮轻握住了手腕。 “待会再穿吧,朕有些困了,陪朕躺一会儿吧。” 陆倾淮从前都只是说陪她,让她陪着他,还是头一回。 “好。”阿矜应声道。 阿矜躺下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那个汤,陛下喝了吗?” “喝了才过来的。”陆倾淮应声道。 感觉陆倾淮是真的困了,才躺下,这会儿说话就已经有些慵懒了,阿矜听着陆倾淮的声音,接着就没说话了。她昨夜因着担心陆倾淮的伤,也没怎么休息好,这会儿正好补补觉。 知宜跟着到门口,见陆倾淮进去同宛音道:“我去将东西放了,顺带烹壶茶送过来。” “好。”宛音应声道。 知宜转身,小宫女跟着,有些疑惑地问知宜道:“知宜姐姐,那个香囊?” “哦,我觉着这是血里捡回来的东西,不干净不说,还晦气。想着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左右让宛音再绣一个给娘娘就是,何必再将这晦气东西送回到娘娘面前。小路子捡了回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知情也好。我寻个时候,悄悄扔了就是了。”知宜应声道。 听知宜这么说,小宫女一想也有理,点头附和道:“还是知宜姐姐想的周全。” —— 翌日。 唐祝来叫的时候,陆倾淮已经醒了,阿矜也听见了唐祝的声音,见陆倾淮已经起身了,也跟着起身了。 唐祝领着人进来,就看见陆倾淮和阿矜都起了,给端着衮服的小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小宫女会意将朝服端到阿矜的身边。 阿矜非常顺手地接过,仔细地给陆倾淮穿,陆倾淮的右手伤了,所以阿矜的动作特别轻柔。 陆倾淮看着阿矜的动作,轻笑着开口道:bbzl “不必如此小心,哪有这么娇。” 阿矜略微带着打趣地开口道:“陛下乃万金之躯。” 陆倾淮知道阿矜是心疼他,也就不再说了。阿矜给陆倾淮穿好,陆倾淮伸手抱了抱她,阿矜的耳边,是冕旒珠子相撞的声音混着陆倾淮低沉的声音,“时辰还早,你再歇会儿。” “嗯。”阿矜点了点头。 阿矜看着陆倾淮往外走,殿内这会儿安静下来了,还能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这两日总是这样,天阴沉沉的,雨时不时的就下一会儿。 陆倾淮出了殿门,脚步又快又凌厉,一边走一边吩咐唐祝道:“将御书房书桌旁小几上的折子拿过来。” 唐祝有些疑惑,应道:“是。”接着低声吩咐身后的小秦子去拿。 轿撵到信阳殿时,文武百官都已经在殿上候着了。 “皇上驾到!”唐祝先喊了一声。里头的文武百官听见唐祝这声,跪下朝拜齐声道,“微臣见过陛下。” 陆倾淮径直朝着龙椅走,信阳殿大,每回这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漫长。 一直到龙椅前坐下,陆倾淮才懒懒地开口道:“起身吧。” “谢陛下。”朝臣应声完朝着陆倾淮道。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唐祝接着大声道。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有位大人站出来道。 陆倾淮低眸看了一眼,通议大夫朱青州,昨日里就好像看见过他递上来的折子,他是反对立后的其中一个。 “陛下,皇后娘娘身份卑微,居皇后位,恐难以服众,还望陛下三思,收回旨意。”朱青州义正辞严地开口道。 “是啊,陛下,皇后若只是无家世也就罢了,她之前还只是……只是个奴婢。我们南锦的一国之母,是奴婢出身,这若是说出去,怕是要被旁人笑话啊。”接着有人站出来道。 “是啊,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也附议。” 那人说完,陆陆续续地站出来好大一批人。 陆倾淮安安静静的坐着,没说一句话,就垂眸透过冕旒看着下面那些人好一会儿。 李疏鸿就站在殿上,低眉瞥了一眼旁边一列的那些个大人,等了好一会儿,陆倾淮都没有开口,瞬间觉得殿上的氛围瞬间变得压抑紧迫了起来。 正愣神着,就听见了上头的动静。 “唐祝。”陆倾淮唤了一声。 唐祝看过去,看了一眼陆倾淮,当即明白了,转身到后头,将刚刚从御书房拿出来的折子端着到陆倾淮的面前。 陆倾淮扶着龙椅上的龙头缓缓地站起身,殿上很安静,他的手,搭在龙头上,发出“哒”地一声,让下面低头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陆倾淮站起身,缓步往下走,走到朝臣的身边。 唐祝不知道陆倾淮要做什么,端着折子跟在陆倾淮的身后,突然手上的折子被掀翻在地,吓了他一跳,来不及思考其他的,本能地就跪下了。 折子“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紧接bbzl 着是木质托盘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光是唐祝,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跪下,那些个进谏的人全然没了方才说话的气势。虽然说这历来言官杀不得,可陆倾淮什么性子,他们也都清楚。 岳家和厉家都倒了,现在,陆倾淮大权在握,压根没有人能真正的掣肘他。 在殿上,只听见陆倾淮的脚步声,他们跪着,李疏鸿余光瞥见陆倾淮慢慢地躬身,伸出左手随手捡起一封折子。然后,慢慢地走到一旁的烛台边,伸出手,将手上的折子递过去。 火舌舔/舐到折子的边缘,折子很快就燃起来了,李疏鸿眼看着那火舌将将要碰到陆倾淮的手,都吓了一跳。陆倾淮却是没有半点慌张,微微一抬手,将那折子丢了出去,折子落在折子堆上,火势蔓延得很快。信阳殿上,顿时火光一片,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吭一声。 “下回,再有人敢提这事,烧的,可就不是折子了。”陆倾淮的声音像是穿过火焰的箭,滚烫凌厉。在场的所有人听见陆倾淮这么说,皆瑟缩了一下,没人敢说话。 李疏鸿这会儿大着胆子抬眼,就看见陆倾淮站在火前。折子燃起来的火大,透过跳跃的火焰,看见陆倾淮衮服上的金色龙纹。那龙原就栩栩如生,现下看着,倒像是从火里腾飞出来一般。他眉眼斜长且媚,眼神淡淡的,他却看出了狠戾之色,宛若阎罗。 第九十章 “娘娘, 听闻今日早朝的时候,陛下动手烧了一堆折子,在信阳殿上, 文武百官的面前。” 青追听见这话,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偏头问道:“陛下为了什么?” 能让陆倾淮这么做的,肯定是让他动大怒的事。厉家都倒了,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动怒? “听闻,文武百官对陛下立后之事颇有争议, 所以群臣进谏,陛下恼了, 让他们下回不许议论这事了。”小宫女说着,一脸疑惑地接着低声议论道, “娘娘,我也远远地瞧见过皇后娘娘几回, 真不知晓陛下为何如此宠爱她?” 青追倒真的也想知道,厉家起兵那日,她一夜未睡,让人出去打听着消息。说实话,她是希望厉君越胜的,最起码, 她还能有条生路。得知厉式开被杀的时候,青追的心就凉了半截,等着陆倾淮处置她。但是没想到, 陆倾淮像是忘了她这个人似的, 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处置她的旨意。 她想着, 或许陆倾淮压根不知道她做过那许多事也未可知。不过,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她虽是陆倾淮的宝林,可有名无实,如今厉家倒了,无异于她没了靠山,还是得有夫妻之实才行,最好能怀个孩子。以后陆倾淮若真的要发落她,母凭子贵,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顾念着几分情面。若是个皇子,使些手段,说不定还能…… 这样想着,扭头吩咐小宫女道:“近来几bbzl 日你去让小瑞子盯着御书房的动向,唐公公不在,御书房内只有陛下一个人在时,让他回来通禀一声。” 唐祝是个人精,若是他不在陆倾淮的身边,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诶,奴婢这就去。”小宫女应声道。 —— “娘娘,布料和丝线都拿来了,娘娘瞧瞧。”宛音拿着篓子进门同阿矜道。 阿矜走到宛音身边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摸了摸料子,是不错,比之前的那料子还好。 宛音笑着开口道:“这玄色料子还有金线,娘娘是要给陛下绣吧。” 阿矜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应声道:“之前给陛下绣的玄色龙纹香囊绣工不大好,近来请教了绣坊的嬷嬷,加之自己绣的也多了,觉着进步了不少。陛下的生辰也快到了,没什么能给陛下的,想着再给陛下绣一个好了。” 那个香囊陆倾淮日日佩在身上,日子不长,看着倒是有些旧了,趁着生辰,再绣一个好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7节 说到这,阿矜蓦然想到什么,开口同宛音道:“对了,宛音,你之前给我绣的青竹叶香囊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厉家起兵那日我都还带着呢,回来就怎么也找不着了。” 宛音还以为阿矜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呢,笑着道:“这有什么的,娘娘若是喜欢奴婢再给娘娘绣一个就是了。” “竹叶素了些,这回奴婢给娘娘绣一个牡丹的好不好?”宛音出声道。 从前阿矜是昭仪,用不得牡丹、凤凰,现下她是皇后了,自然是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头响起知宜的声音。 “娘娘,司珍房的人来了,说是来送凤冠的样图。” 阿矜听见这话,知道是小桃,喜形于色道:“让她进来吧。” 接着扭头同宛音道:“宛音,你去小厨房拿些茶点来。” “奴婢这就去。”宛音笑着应声道。 宛音刚出去小桃就进来了,脸上遮掩不住的欣喜之色:“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起身吧。”阿矜应声道,“知宜,你去外头候着吧。” “是。”知宜应声退出去。 “小桃!”待知宜出去之后阿矜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唤了一声。 “那天夜里听闻厉式开带兵进宫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若是真的出事了,我们这些小宫女还可以趁乱逃走,可你……”小桃说到这就顿住了,接着道,“好了,不说这些了。” “听宫闱局的人说,册封礼大抵定在十一月中,具体的日子还要等太史局算了之后再定,不过也就是那几日了。我们司珍房负责你的凤冠和大典的头饰,掌珍这两日画了好几个凤冠样子,让我给你瞧瞧喜欢哪个,我们司珍房好先做出来给你瞧瞧。若还有哪儿不满意,还可以再改,或是再做新的。”小桃喋喋不休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图纸给阿矜看。 虽说是未行册封礼,可南锦后宫的规矩,是以旨意为先,旨意下了,便是授bbzl 了皇后金印。阿矜现下,也算是名副其实。 阿矜伸手接过,好几张图纸,每一张的凤冠都很精美。阿矜略微想了一下,接着抽出其中一张递回给小桃道:“那就这个吧。” 小桃笑得眼睛弯弯的:“我也觉得这个比较适合你,那我们司珍房就先照这个做了。” “好。”阿矜应声,接着问道,“现下备上,会不会太早了些?” 毕竟还有好两个月呢。 “哪会,你看着这图纸简单,但其实,每一个步骤都要耗费许多时间。你现下又是皇后,身份尊贵,更马虎不得了。我们掌珍还担心时间不够呢。”小桃应声道。 没一会儿,宛音便端着茶和点心进来了,阿矜同小桃讲了一会儿话,小桃便起身了:“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是回去迟了,掌珍该说了。” “好。”阿矜应声,接着招呼宛音道,“宛音,你去送送吧。” “是,娘娘。”宛音躬身应声,送小桃出去。 正午的时候雨倒是已经停了,到处散着草木和泥土清新的味道,闻着令人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到御书房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会碰上李疏鸿来送折子。 彼时李疏鸿正端着早上批好的折子出去,同阿矜迎面碰上了,见是阿矜,有些慌乱地同她行了一个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李大人起身吧。”阿矜应声道。 “谢娘娘。”李疏鸿应声,侧身过去。 知宜站在一旁,仔细地看两个人的反应,心里那种想法更甚了。 阿矜进到御书房的时候,午膳已经摆上了。陆倾淮就坐在桌前等着她来。 阿矜进门的时候,陆倾淮眼前一亮,朱红色凤凰银线长袍,梳了双刀髻,簪着一支凤凰银钗,凤凰的喙上还挂着一小串珍珠流苏。整个人看着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沉稳大气。 “阿矜。”陆倾淮开口唤了一声,接着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阿矜缓缓地走到陆倾淮的面前,将手放到他的手掌心,在他身旁坐下。 “朕突然有些想……”陆倾淮突然开口,阿矜下意识地偏头看过去。 陆倾淮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瞧瞧你穿凤冠霞帔的模样了。” 阿矜的脸微微红了,知宜就站在他们身后,听见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用完午膳留在御书房,阿矜坐在陆倾淮的身侧,陆倾淮将狼毫蘸了红色的辰砂,然后递给阿矜。 阿矜看着递过来的朱笔,想也没想地就接过了,却不知道要做什么,有些疑惑地看向陆倾淮。 “帮朕批折子吧。”陆倾淮开口道。 阿矜吓了一跳:“陛下,这……” 不合规矩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陆倾淮打断了。 “你的字同朕有七八分像,且大部分时候,也不用写字,这折子批了之后还要盖章的,不必紧张。”陆倾淮轻声解释道。 其实陆倾淮若是要人代笔,大可以传执笔监的人,之前阿矜不在的时候bbzl ,他也是传了执笔监的人来的。只不过阿矜在这,若是还有旁人在,陆倾淮觉得不舒服。所以阿矜现下做的事,与执笔监差不多。 陆倾淮的伤不深,这几日都下雨,天凉,殿内也放着冰釜,加之连日涂上好的金疮药,服用张城的药,陆倾淮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张城还是让陆倾淮少劳动伤手,所以,陆倾淮还是让执笔监代笔。 “这儿。”陆倾淮仔细地看了折子,接着伸手指了指要朱批的地方。 阿矜拿着狼毫,有些不敢下笔,这可是朱笔,要画的可是折子而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纸。 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被陆倾淮覆住了,陆倾淮的左手有些生涩,慢慢地带着阿矜的手在他刚刚指的地方画了一个圈。 “这样就好了。”陆倾淮轻轻道。 “嗯。”阿矜略微点了点头应声道。 “你佩的是栀香吗?好像又有些不同。” “掺了些茶末在里头。”阿矜应声道,微微偏过头,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得很快,此起彼伏,像是一首悦耳的鼓乐。 阿矜总算是知道陆倾淮的辛苦了,才帮着批了半日的折子,胳膊就酸得不行了。将朱笔挂回笔架上,轻轻捏了捏手臂。 “累了?”陆倾淮见阿矜的动作,开口问道。 “是有些。”阿矜应声。 “那用完晚膳就早些回去休息吧。”陆倾淮接着道。 “好。” 用完晚膳,天已经黑透了,阿矜站起身同陆倾淮道:“陛下,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路上慢些。”陆倾淮叮嘱了一句。 “是。” —— “娘娘!娘娘!方才小瑞子回来,说皇后娘娘刚从御书房出来了。今夜看门口的人,是小秦子,也不是唐公公值夜。”小宫女小跑着回来道。 青追坐在榻上,方才已经梳洗好了,听见这话,摸了摸自己的垂落在胸前的乌黑顺滑的长发。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吩咐道:“阿园,你让人去小厨房煮一碗养神汤来。小梨,你,来替我梳妆吧。” “是。” 第九十一章 夜深静谧, 青追到御书房门前的时候只有小秦子和两个宫女候着。 小秦子瞧见青追过来有些头疼,毕竟他不是唐祝,对于这些事处理的还不是很称手。且青追不是阿矜, 她的脾性, 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奴才见过郑宝林。”小秦子行礼请安道。 “起身吧。”青追应道。 “多谢郑宝林。”小秦子起身,起身就闻到了浮动的栀香,不浓,闻着甚是清新淡雅。 她今日的打扮同之前比都要特别一些,穿着一身浅青色栀子绣花轻薄纱衣, 里头是同色的青色百褶襦裙。乌黑顺滑的长发绾起,簪着一簇栀子, 约莫有三四支,有盛开的, 有含苞欲放的,还有只是花苞的。像是刚刚摘的, 花上还有好些水珠,新鲜得紧。栀子的白落在乌发上,光是这一个场景,就看出万千温bbzl 婉袅娜之意。配上她这一身青白的衣裳,整个人看着婷婷袅袅,温婉绰约。 “本宫刚煮了些安神汤来给陛下。”青追睨了一眼小秦子开口道。 小秦子连忙道:“陛下正在殿内, 还请宝林稍候,容奴才通禀一声。” “不必了,本宫自己进去就成。”青追说着就要往里走。 “诶, 郑宝林, 没有陛下的允准, 奴才不敢让您进去啊。”小秦子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青追站定, 眼皮微垂,嘴角勾起一抹笑,轻讽道:“小秦子,你这差事,当的是越发好了?” 小秦子有些怯了,虽说青追是厉家送进来的人,厉家现下也倒了,可到底陛下都没处置她,这说明,陛下已经放过她了。陛下什么脾性,他再不了解,跟在身边这么久了,也多少知道些了。陛下若是真的容不下她,必不会留她到现在。陛下心里真的有她也不一定,他此时若是拦了,回头她进去同陆倾淮随便说两句,他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小秦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接着往后退了一步开口道:“是奴才僭越了,还请郑宝林恕罪。” 青追见小秦子如此说,心里止不住地欣喜,果然唐祝不在,这些个小奴才就是好应付。微微压住上扬的嘴角,淡淡地应声道:“起身吧。” “谢宝林。”小秦子应声,待青追进去之后连忙吩咐旁边站着的小宫女道,“快……快去将我师父唤过来。” 若是真有什么事,唐祝在,到时候还可以说上一两句话。只希望这个郑宝林,不要搞什么幺蛾子才好。小秦子想到这,偏头看了一眼御书房的门帘。青追刚进去,门帘还一晃一晃的。 青追进去,看了一眼身旁端着安神汤的小梨,小梨会意,将手上的安神汤递到青追的手上,接着在门口候着。 青追端着安神汤往里走,殿内很安静,青追走得又轻又慢,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惊到陆倾淮。 走到珠帘旁边的时候,透过珠帘看见陆倾淮坐在桌前。他今日穿着一件深竹月色,让青追蓦然想到了竹林之中清冷的月色。这样的颜色在他身上,更添了几分距离感。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左手翻着,甚是慵懒。 看见他的脸的瞬间,青追的心里莫名响起了退堂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出声道:“陛下。” 陆倾淮听见声音,抬眼看过去,就看见青追穿着一身青色栀子绣花的衣裳掀开珠帘进来。她的发上,还簪着一簇娇嫩的栀子花,翻书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心里蓦然起了几分厌恶,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他喜欢女子穿青色戴栀子。 “臣妾,见过陛下。”青追端着汤到陆倾淮的面前,行礼请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躬身时,外头的纱衣顺着她圆润小巧的肩头滑落下来,很是香/艳。 陆倾淮只扫了一眼,一眼就看穿了,轻蔑地笑了笑,未应声。 陆倾bbzl 淮未喊她起身,青追心里倒是有些慌了,端着安神汤躬着身娇声道:“臣妾想着陛下辛劳,特给陛下煮了一碗安神汤来。” 她说完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陆倾淮那边的动静。陆倾淮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那脚步声,在青追的耳朵里,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青追低着头,所以待陆倾淮走近时,一眼就看见了陆倾淮深竹月色的衣摆。还未来得及细看,手上的托盘一轻,托盘里的安神汤被陆倾淮端起。 陆倾淮仔细端详着手上的汤,慢悠悠地开口道:“这汤,到底是安神呢?还是迷/魂。” 最后几个字,虽然轻,却是肯定的语气。 青追被陆倾淮这话吓了一跳,腿一软,顺势就跪了下去,呼吸一下就乱了,强装镇静道:“回陛下,这汤,自然是安神汤,怎会是迷/魂汤呢?” 陆倾淮将手上的汤放回到托盘上的时候,青追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轻颤了一下。 “是吗?”陆倾淮反问。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8节 “是啊。”青追犹豫着应声道。 “既然不是迷/魂汤,那你就喝了吧。”陆倾淮接着道。 青追怔了怔,端着那汤半天回不过神来,正想着该如何应声呢,一抬眼,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那一霎,心头一怵,声音颤着应声道:“是。” 彼时,陆倾淮就靠在书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青追的动作很慢,将汤递到唇边,刚碰到的时候,陆倾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若是,可是欺君。” 青追的手一颤,那汤洒了一地,她的眼睛瞬间红了,眼睛里满是眼泪,猛然地抬头看向陆倾淮,唤他:“陛下。” 许是因着角度,又或许是因着殿内燃着的烛火的光,她含泪抬眼看向陆倾淮的那瞬间,像极了阿矜。 陆倾淮走了两步,在青追面前伸手提了提衣摆半蹲下,他原本就高,即便半蹲着,依旧比青追高许多。 “因着这张脸,朕,已经饶了你一回了。” 陆倾淮说这句话时,眼神冰冷凉薄,暗含杀气,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凌,带着寒气,青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陆倾淮说完便站起身了。 他是喜欢女子穿青簪栀子,可前提是,那个人,是阿矜。若是旁人,再如何效仿,再如何像,也终究不是她。 这时候,青追的脑子一片空白,原来,陆倾淮留着她,也只是因为她的脸跟阿矜有几分相像罢了。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有些失了神智,伸出手要去碰陆倾淮。还未碰到陆倾淮的时候,突然胸口一痛,整个人往后倾倒。 这时候,青追身上的纱衣已经尽数从肩头滑落了,发上的栀子也掉落在地上,乌黑的发铺了一地。青追倒在地上,突然想到了进宫前在满月被厉式开踹的那一脚,进宫前是这样,没想到,进宫后还是这样。 “来人。”陆倾淮开口唤了一声。 唐祝一路上就bbzl 听说了整件事,刚到御书房门口就听见陆倾淮在里头唤人的声音。小秦子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地看向唐祝,唐祝瞪了一眼小秦子,开口道:“糊涂东西!” 唐祝进到殿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软瘫在地上的青追,还有青追面前洒了的汤水。 “陛下。”唐祝唤了一声。 “杀了吧。”陆倾淮的话淡淡的,仿佛在吩咐一件极寻常的事。 “是。”唐祝应声,话音刚落就进来两个守卫,将青追拖了出去。 青追知道,自己这会儿再怎么求饶也没用了,任由守卫拖着她出去。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下来,糊了眼睛。蓦然地就想到了进宫前掀开马车帘子看的那最后一眼,繁华热闹街市,满是人间烟火之气,不过终究同她没什么关系了。 将青追拖出去之后,唐祝又吩咐着人进去将里头打扫干净。看了一眼御书房,接着看向小秦子道:“你随我过来。” “师父。”小秦子略微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唐祝的身后。 刚到庭院里,唐祝的手就落下来了,狠狠地拍了他两下。小秦子年岁本就不大,唐祝从前也没怎么训过他,现如今突然被打,小秦子的眼泪一下就憋不住了。 “师父!”小秦子又唤了一声。 唐祝压着怒气反问道:“我平日里怎么同你说的?” “我同你说,不管如何,万事以陛下为先,还好今日陛下未曾怪罪,倘若陛下真怪罪下来,你现下不知道在哪呢!” 照着陆倾淮的脾性,保不齐真的会杀了他。 “可,可是方才郑宝林硬要进去,奴才也……也拦不住啊。”小秦子低声解释道。 “所以,平日里叫你多学多看,你是一点没学会!还学会顶嘴了!” 小秦子小声应道:“师父,奴才知道错了。” “光知道有什么用,得记着!在御前伺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不小心就掉了。” “是,奴才记着了。”小秦子这会儿才真正觉得后怕。 “行了,今夜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守着。”唐祝接着应声道。 小秦子有些感激地看向唐祝道:“奴才多谢师父!” “回去好好想想。”唐祝接着叮嘱道。 “是。”小秦子应声。 第九十二章 “宛音姐姐, 听闻昨夜里郑宝林去了御书房,然后就被拖着出去处死了。” “处死了?”宛音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出声反问道。 “是了。”小宫女悄声应道。 “可知道因为什么事?”宛音漫不经心地随意开口问道。 “不晓得, 不过听说, 郑宝林进去时端了一碗安神汤,打扮的,甚是花枝招展。没过一会儿,陛下就喊了人进去,将她拖了出去, 让人杀了。”小宫女接着低声道。 这宫里处处都是眼睛,更何况此事同陆倾淮相关, 自然传得厉害。 小宫女说这话,谁都知道郑青追进去是做什么了。无非就是后宫宫闱里bbzl 的那些事。 “姐姐你可知道她是如何死的吗?”小宫女接着凑近宛音一脸神秘道。 宛音这倒是有些好奇了, 看了一眼那个小宫女:“不是直接杀了吗?” 那小宫女接着低声道:“唐公公让人行了凌迟之刑。” 小宫女说完,宛音的脑子里就莫名浮现了那场景, 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这话你同我说便罢了,切莫再传了,免得闹得宫里人心惶惶。特别是娘娘,听不得这些血腥之事。” “是,奴婢明白了。”小宫女应声的时候, 知宜正巧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笑着问了一句, “明白什么了?” 宛音应声道:“没什么, 不过是在我跟前嚼舌根, 被我说了两句。” “对了, 方才小路子来过了,让我们准备一套娘娘的骑装,午后陛下要带娘娘去马场。”知宜说道。 “骑装?咱们娘娘好似不会骑马?”小宫女轻轻地回问了一句。 “娘娘不会骑,陛下会啊。”宛音笑着应声道,“骑装我去备,你们将这里收拾好吧。” 宛音出去之后,知宜看向那个小宫女开口问道:“方才你同宛音说什么呢?” 小宫女有些害怕地抬眼看了一眼宛音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就是听说昨夜里,郑宝林进了陛下的御书房之后,被处死了。” 小宫女说完,还补了一句道:“知宜姐姐可千万别说出去,宛音姐姐交代过奴婢别往外说,若是被宛音姐姐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自然。”知宜应声道,心里却有了盘算。这后宫里,又少了一个人。原本还想着陆倾淮为什么会留着那个郑宝林,现如今,没想到一扭头就将她杀了。 —— “娘娘。”宛音进门唤道。 阿矜正坐在桌前看《周易》,陪着陆倾淮批折子因着无聊看得多了,倒也觉得有点意思。听见宛音唤她,抬头看过去应声道:“怎么了?宛音。” 看过去的时候,宛音手上正端着什么东西,仔细看,才发现是衣裳。 “这是?”阿矜看着宛音手上的衣裳开口问道。 “这是骑装。”宛音笑着应声道,“方才小路子过来让我们准备一套骑装,说午后陛下要带着娘娘去马场骑马。” “今儿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阴阴的。去跑马应当会很舒服,也不至于满身是汗。”宛音说道。 阿矜站起身,走到宛音面前,拿起骑装看了看,深青色的骑装,配着皮革,光是看着,就很利落。阿矜看着衣裳,略微想了想,开口道:“可我,不会骑马啊。” “娘娘不会,陛下会啊。陛下肯定会教娘娘的。”宛音笑着靠近阿矜打趣道。 阿矜看了宛音一眼,嗔怪道:“真的是越发没规矩了。” 宛音知道阿矜是随便说说,笑了笑,应道:“奴婢伺候娘娘换上吧,这骑装不大好穿。” “嗯,好。”阿矜应声。 还是头一回穿骑装,没想到穿上还挺舒服的,上是深青圆领bbzl 短袖襦,下是同色的长裤,脚上是皮靴。为着这身骑装,宛音还给阿矜梳了一个利落的单髻,什么都没簪,只圈了一个玉冠。 南锦民风开放,女子着骑装,胡裙,去游乐之所是非常寻常的事。甚至连女子上门同男子求亲也是有的。 阿矜从前只穿着裙装,如今穿上骑装,看着甚是英姿飒爽。宛音看着阿矜的模样,开口道:“从前只觉得娘娘娇软,如今穿上骑装,倒有一些像世家的小公子。” “是吗?”阿矜反问,走远了一些看了一眼铜镜,感觉确实还不错。且骑装同裙装比,更舒服自在。 到马场,未看见陆倾淮,等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一匹红棕色的骏马迎面跑过来。马鬃随着风一上一下的,马背上坐着的,正是陆倾淮。 穿着一身玄色骑装,衣袂随风起,发未成髻,束成马尾,一瞬间,阿矜的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来,鲜衣怒马。他原就才弱冠之年,如今在马上,更是意气风发。 “阿矜。” 许是在马上,陆倾淮的语调都有些高,清朗动听。 阿矜还未反应过来呢,陆倾淮就已经到跟前了,接着就看见陆倾淮伸出了手。阿矜惊呼一声,再细看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马上。因着害怕掉下去,阿矜伸手紧紧地抱住陆倾淮的腰。 陆倾淮察觉到阿矜的动作,勒了勒缰绳,红棕马的速度很快就慢下来了。 阿矜是头一回骑马,坐在马上,旁边的风拂过耳畔,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那风慢慢地慢慢地盘旋而上。从前听说书先生说草原的辽阔,牧民的自由随性,喝奶茶、马奶酒,狩猎很是快活,那时不明白,现下好像有些明白了。 “阿矜,你试试。”陆倾淮说着,勒停了马,抱着阿矜调整了坐姿,将手上的缰绳递过去。 阿矜看了一眼缰绳,有些犹豫地伸手接过缰绳,轻轻扯了一下,马一动未动。耳边就传来了陆倾淮轻笑的声音:“你使劲些。” “我有些怕马儿突然跑起来。”阿矜应声道。 这马高大,若真的摔了,得要修养好一阵子吧。 “就你这力气,马走都不走,还能跑哪儿去。”陆倾淮笑着调侃道。 “陛下。”阿矜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话音未落,陆倾淮的手就覆到了她的手背上,带着她拉动缰绳,马开始小跑起来。 阿矜感受着陆倾淮的力道,几番下来,感觉好像摸到了一点门道。 “咱们娘娘和陛下真是般配,知宜,你说是不是?”宛音看着远处坐在马上的阿矜和陆倾淮开口道。 “嗯。”知宜也看着,有些敷衍地应声。宛音以为知宜看得出神,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陛下!”唐祝到马场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陆倾淮在马上,大声喊了一声。 陆倾淮听见唐祝的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接着覆着阿矜的手策马过去。唐祝见陆倾淮到面前了,接着出声道:“陛bbzl 下,京兆牧府和大都护已经在御书房门前候着了。” “知道了。”陆倾淮应声下马,接着朝着阿矜伸出手。 阿矜将手递过去,正要小心翼翼地下马,猝不及防地被陆倾淮拉了下去,结结实实地落在陆倾淮的怀里。陆倾淮的怀抱坚实宽厚,阿矜莫名觉得很安心。 “朕去御书房了,跑了好一会儿了,你也应当累了,回去好好歇会吧。朕晚些过来用晚膳。” “好,陛下慢走。”阿矜应声道。 骑了这许久的马,确实觉得全身酸痛,虽然是陆倾淮带着她的,可她是头一回骑,力气又小,倒是真的费了不少劲。 “宛音,知宜,我们也回宫吧。”看着陆倾淮离开,阿矜开口道。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79节 “是。”她们俩应声往马场外头走。 马场在长信殿西侧,要回后宫,必须经过长信殿,这个时辰,正好是散朝的时辰。阿矜同宛音她们一块走出去,准备上轿时,远远地就看见了穿着官服的李疏鸿,和另外一位大人正从长信殿出来。 “诶,疏鸿兄,听说满月楼对面新开了一家酒馆,里头的梅子酒和叫花鸡是一绝,咱们待会过去喝两杯如何?正好说说今日关于蒋大人的事。”杜亭宣同李疏鸿一边走一边说道。 话音还未落,就感觉到李疏鸿脚步停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阿矜,穿着一身深青色骑装,像是刚去马场骑了马准备回去。 阿矜也看见了李疏鸿。 李疏鸿笑了笑,未走近,只是遥遥地朝着阿矜行了一个礼,杜亭宣见李疏鸿行礼了,连忙跟着行了礼。阿矜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回礼了。 其实她已经是皇后了,不必同李疏鸿回礼。不过,李疏鸿从前对她家里照拂颇多,回礼,也是应该的。 “走吧,亭宣兄。”李疏鸿开口道。 “哦。”杜亭宣应声,又回头看了一眼阿矜。 知宜将两个人的动作和眼神都看在眼里。那个郑青追已经死了,陆倾淮向来不去后宫,后宫形同虚设,他又一心只在阿矜的身上,只要……只要阿矜不在了,她就会有一丝机会吧。 这样想着,扶阿矜上轿之后,知宜又回头看了一眼李疏鸿远去的背影。他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官服,脊背挺拔如松竹。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啦,谢谢!明天不更,后天更哦,就不另外请假了! 第九十三章 近来天气是愈发热了, 窗子开着,外头的太阳烈得很,热气被风吹过来, 伴着聒噪的蝉鸣, 一阵一阵的。殿内放了好大一块冰,慢慢地化着,滴滴答答的。倒是让人心静不少,也就没那么燥了。 “宛音,今儿天热, 你过会儿煮些绿豆汤给陛下送过去吧。”阿矜绣着龙纹开口道。 陆倾淮的生辰就快到了,她得抓紧时间在那之前绣好。所以近来几日, 有空她就坐着绣。她的绣工确实是比之前好些了,虽然龙只绣了半个身子, 但比之bbzl 前香囊上的那个看着就灵动些。 阿矜想着,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伸手摸了摸绣架上绣了一半的龙纹。陆倾淮, 应该会喜欢的吧。 “是,奴婢这就去。”宛音应声道。 宛音出去正往小厨房走,正巧碰到了端着凉茶过来的知宜。知宜看见宛音,随口问了一句:“宛音,做什么去?” “哦,娘娘说天热, 让我煮些绿豆汤送到御书房去。”宛音应声道。 知宜听见这话,顿了顿,接着道:“宛音, 你将凉茶送进去, 绿豆汤, 我去煮吧。” “哦, 好。”宛音应声,伸手接过知宜递过来的托盘,眼神有些奇怪。 知宜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急了,笑着应道:“这天太热了,我也有些想喝绿豆汤了,顺带着多煮一些,宛音你要不要,我给你留一碗。” “好啊。”宛音应声,又叮嘱了一句,“别忘了娘娘的。” “知道了。”知宜应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小厨房去。 宛音端着凉茶回到偏殿,阿矜听见动静,抬眼看向门口,看见宛音端着凉茶回来,有些奇怪地问了道:“宛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才在路上碰着知宜了,知宜说她去煮绿豆汤,我就先端着凉茶过来了。”宛音应声,接着一边倒凉茶一边说,“娘娘绣了这么久,应当渴了吧,喝点凉茶吧。” “好。”阿矜将手上的针线放下,应声到宛音的身边。凉茶清甜,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很解暑气,阿矜喝了一杯,接着道,“再给我倒一杯吧。” “是。”宛音笑着应道。 —— 知宜煮着绿豆汤,小厨房里热,知宜煮得满头汗,蓦然想到什么,同身旁的小宫女道:“阿婷,你在这看着,我去更一下衣。” “好。”阿婷应声道。 “知宜姐姐。”小秦子瞧见知宜过来,笑着唤了一声。 “小秦子,皇后娘娘说天热,让我煮了绿豆汤过来给陛下解暑。”知宜开口道。 “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小秦子应声道。过了一会儿,小秦子就从里面出来了,“知宜姐姐,进去吧。” “嗯。”知宜应声,端着绿豆汤往里走。端着进去的时候,回身同身后的阿婷说了一声,“阿婷,我送进去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阿婷应声道。 御书房里很凉快,许是冰釜化了,还带着些许湿气,从热烈的大太阳下走到殿内真的很舒服,舒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日里冰难得,即便是宫里,也只有主子才能用,知宜进去,捏紧了些端着绿豆汤的手。 陆倾淮听见动静,抬眼看过去,就看见知宜穿着一身芽绿色短外袍,半身百褶青白长裙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她的脖子上还带着一串小小的珍珠璎珞,珍珠不大,但很齐整,不像是她一个奴婢能有的东西。 知宜抬眼,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他的眼睛,长而媚,即便不带什么情绪,却依bbzl 旧勾人。同陆倾淮行礼请安道:“奴婢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敛眉随口应道,抬起朱笔批改折子。 “陛下,娘娘说今日天热,特让奴婢煮了绿豆汤冰镇了送过来。”知宜开口道。 “放着吧。”陆倾淮微微偏头示意,未抬头。 “是。”知宜有些失落,端着汤过去放到陆倾淮的手边。放到陆倾淮手边的时候,知宜仔细地看了一眼陆倾淮。 陆倾淮一脸认真地批折子,他年岁本就不大,侧脸俊朗,长发墨黑,簪着玉冠,很是贵气。 陆倾淮察觉到不对劲:“还有事?” “没有,奴婢失仪了。”知宜回过神来,应声道。 从御书房出去,知宜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想到刚刚对上陆倾淮的眼睛,摸出了方才煮绿豆汤的间隙回去取的香囊。香囊早就干透了,因着用的料子好,所以,即便小路子洗过,看着还是跟新的一样。 知宜拿着香囊,摩挲了好一会儿,接着又抬眼看了一眼长信殿的方向。将香囊收好,回过身,走到小秦子身边低声开口问道:“我记得,北门近永宁宫旁是不是有一株黄角兰来着?” 小秦子略微想了想应声道:“确实,知宜姐姐怎地突然问起这个了?” “哦,我们娘娘喜欢这香,想让我去摘些来。你唤几个小太监同我一块过去吧。”知宜接着开口吩咐道。 “好嘞。”小秦子笑着应声道。 —— “李大人,门外有人找。” 李疏鸿正写公文,听见这话,抬起头来,看向那人,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谁啊?” 那人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认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宫女。” 李疏鸿正想着会是谁,那人见李疏鸿一脸懵的样子,开口猜测道:“会不会是哪个思慕你的小宫女来陈情来了。” 李疏鸿站起身:“沈大人就莫要打趣我了。” 说完就往外走,走到外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芽绿色,青白长裙的宫女站在外面的廊下。看穿着,不像是普通的宫女。等看到脸的时候,李疏鸿倒是有些惊讶。因着见过几面,李疏鸿有印象,她是阿矜身边伺候的宫女。 “姑娘找我?”李疏鸿先出声道。 知宜偏身,看向李疏鸿,笑着行了一个礼道:“奴婢见过李大人。” “起身吧。”李疏鸿应声。 “谢大人。”知宜起身。 李疏鸿接着开门见山:“姑娘来,可是有什么事?” 知宜顿了顿,接着摸出放在袖子里的香囊递过去。 李疏鸿低眉,就看见一个青竹叶香囊,香囊看着挺新的,还散着淡淡的黄角兰香。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知宜。 “娘娘说没什么能给大人的,特让奴婢绣了一个青竹叶香囊给大人佩着,一是希望大人平安,二是愿大人今后在朝堂能平步青云,节节高升。”知宜说道。 李疏鸿看着香囊,凝了好一会儿,没伸手接。 知宜低着眉,等bbzl 了好一会儿李疏鸿都未接过,有些慌了,接着开口道:“大人放心,这都是奴婢绣的,与娘娘无半分关系。” 李疏鸿听见这话,稍稍安心了些,伸手接过那香囊,应声道:“替我多谢你们娘娘。” “奴婢明白。”知宜笑着应声道,“那无旁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嗯。”李疏鸿点了点头。 —— “知宜,你去哪儿了,送个绿豆汤送了这许久?”宛音看见知宜回来开口问道。 知宜抬了抬手,宛音这才注意到知宜手上拿着一个布包,她抬手的时候,还闻到了淡淡的黄角兰的香味。 “你哪摘来的?”宛音有些惊喜地开口问道。 阿矜喜欢淡花香,栀子、茉莉,她都喜欢。之前还念叨着黄角兰,黄角兰是阿矜家乡夏日里常见的,只是她从未在宫里见过。如今知宜弄来了,阿矜可不惊喜吗。 “之前听娘娘提过一回,便问了小秦子宫里有没有,小秦子说北门近永宁宫那儿有一株,便带了几个小太监去采了些。”知宜应声道。 “快去给娘娘,娘娘看见了,定会喜欢的。”宛音有些着急道。 知宜将黄角兰拿给阿矜的时候,阿矜确实很惊喜,从前在顺州的时候,遍地都是黄角兰,来了皇城之后,都没怎么见过了。如今闻到这个味道,倒真的很欢喜。 陆倾淮过来的时候,进门就闻到了殿内的香味,同平日里的味道都不一样。 “陛下。”阿矜见陆倾淮进来开心地唤了一声。 “今日是什么香?”陆倾淮偏头笑着开口问道。 “黄角兰。”阿矜笑着应声道,“臣妾的家乡到处都能看见,只不过在宫里从未见过,如今见着,倒是有些怀念家乡了。” 陆倾淮听见这话,摸着阿矜的手顿了顿,扭头同她道:“朕什么时候得空,带你回去一趟好不好?” “好。”阿矜笑着应声道。 知宜就站在身后,听见这话,微微垂首,上了心。 同陆倾淮用完膳,陆倾淮凑近阿矜,吻了吻阿矜的侧颊:“过会儿你先睡下吧,朕御书房还有些事,回来可能要迟些了。” “好。”阿矜应声,接着叮嘱了一句,“陛下莫要太过劳累了。” “嗯。”陆倾淮应声往外走。 知宜看着陆倾淮出去,接着同宛音道:“宛音,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歇一会儿,若有什么事,你交予阿婷吧。” 宛音有些关切地看向知宜,开口问道:“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让阿婷陪着你去太医院瞧瞧?”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成。”知宜应道。 宛音还想说什么,知宜已经转身出去了,宛音看着门口,有些疑惑地喃喃了一句:“她今天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唐祝刚随着陆倾淮到御书房,就看见知宜跟过来了。有些奇怪,因为陆倾淮方才才从临华殿过来,知宜这会儿跟过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80节 “唐公公。”知宜看见唐祝福bbzl 了福身子开口道,“娘娘让奴婢带了些话给陛下。” 唐祝见知宜说得如此坦然,没有半点怀疑,阿矜如果让知宜带话的话,万一是什么小话,也不好多问,就让她进去了。 知宜进门,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信,接着抬步往殿内走。殿内很凉快,但她莫名觉得很热。 第九十四章 陆倾淮听见动静, 抬头看过去,桌上摆着蜡烛,烛火摇曳, 他的脸色, 晦暗不明。 “奴婢见过陛下。”知宜走到殿中,行礼请安道。 陆倾淮并未应声,只是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不耐。 “陛下,奴婢, 有事要告发。”知宜未等陆倾淮开口,接着道。 陆倾淮懒懒地往后靠, 下意识地伸手摩挲腰间的玄色龙纹香囊。一下又一下,心里没个定数, 他知道,这是阿矜的奴婢。她要说的, 大抵与阿矜有关。 “说。”陆倾淮冷冷地丢了一个字过去。 知宜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开口道:“皇后娘娘同朝议大夫李疏鸿李大人有私情!” 陆倾淮听见这话,摩挲香囊的动作一顿,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了一般,一时间有些呼吸不过来。 “皇后娘娘同李大人是同乡,未同陛下在一起之前, 娘娘便同李大人有了往来。奴婢这儿有证据。”知宜说到这,顿了顿,摸出袖子里的信呈到陆倾淮的面前。 陆倾淮松了摩挲香囊的手, 伸手接过, 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阿矜亲启”四个字, 确实像是李疏鸿的字。咬紧了后牙, 抬手接过。信封是被拆过的,陆倾淮打开,抽出里头的信,张开。 看见信的抬头,陆倾淮拿着信的手就紧了紧。 阿矜,他竟也唤她阿矜。 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内容,家长里短,但,字里行间里的亲昵不难看出来。 知宜看向陆倾淮,他的神色淡淡的,但她注意到了他拿着信的手,指节泛白,心里一阵暗喜。 “继续。”陆倾淮将信丢回桌上,出声吩咐道,眼里已经染了些愠色。 “奴婢伺候娘娘,娘娘还是昭仪的时候,奴婢有一回听见娘娘同宛音说,说……”知宜说到这,还有意顿住了。 “说。”陆倾淮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 “说,若不是做了陛下的妃子,她此刻,应当是李夫人。奴婢当时吓了一跳,想着娘娘只是说说罢了,也不敢往外头说。” “谁曾想,谁曾想有一回,奴婢陪着娘娘去逛御花园,往前走了一些,在国子监前的廊道上碰着了李大人。娘娘当即屏退了奴婢,奴婢好奇,远远地看着,就看见……就看见李大人同娘娘举止亲昵。”知宜说着,看着还有几分为难的样子。 “举止亲昵,举止如何亲昵?”陆倾淮轻笑着反问,他的笑,听着莫名有些吓人。 “李大人,伸手抱了娘娘。” 御书房很安静,知宜的每个字,都听得格外清楚。掺着冰釜化了的滴水声,陆倾淮听bbzl 着,却聒噪得很。 陆倾淮蓦然想到,之前阿矜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极其害怕的模样。她的话,就像一根针,每说一句,都往里刺进一根。 “奴婢在后头悄悄地靠近,就听见娘娘娇声地唤李大人,唤他……唤他疏鸿哥哥。” 知宜说完,又抬头看了一眼陆倾淮,陆倾淮的脸色明显有些沉了。 知宜接着道:“厉家起兵那日,娘娘落了一个青竹叶香囊在殿外,沾了血,被小路子捡到了,小路子便将这个香囊交到了奴婢的手上。那个香囊,是宛音绣了送给娘娘的,娘娘很是喜欢,奴婢原想着,这香囊沾了血晦气,寻个时候悄悄丢了就是。但是转念想到娘娘如此喜欢,且又是娘娘的东西,奴婢不好自作主张,便寻了个时候去问了娘娘。” “娘娘看了看奴婢手上的香囊,突然同奴婢说,让奴婢给李大人送过去,竹叶的寓意,一是祝平安,二是祝李大人节节高升。” “娘娘不止让奴婢送过去,还问了奴婢宫里是否有黄角兰。奴婢从前在掖庭伺候,知道北门近永宁宫旁有,娘娘便让奴婢带几个小太监去摘些,顺带塞些到香囊里。” “顺州多黄角兰,娘娘让奴婢送黄角兰给李大人,怀念的到底是家乡,还是人也未可知啊!” 知宜说完,御书房里安静了好久。 “唐祝。”陆倾淮开口唤了一声。 “陛下。”唐祝应声进门,进门就觉得里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带到天牢去关着。”陆倾淮淡淡地开口道。 唐祝和知宜都愣了,知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陆倾淮,瞪大着眼睛,颤着声音开口唤道:“陛下。”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思。”陆倾淮说完,接着道,“带下去。” “是。”唐祝应声,唤了一声,“来人。” 侍卫应声进门,将知宜拖出去。 “陛下!奴婢冤枉啊!陛下!您要相信奴婢,奴婢没有!”知宜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一边哭着,一边求道。 “让她闭嘴。”陆倾淮听着这声音就有些心烦,沉声道。 唐祝满心疑惑地看着知宜被拖出去,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着就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私下里去查查。” 听见这话,唐祝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李疏鸿和……阿矜。” 唐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怪不得陆倾淮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差,也只有关于阿矜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吧。不过,这个知宜,藏的,当真是好啊!他竟也没看出来她有这个心思。 “是。” “若有不实,你知道下场。” 唐祝应声的同时,陆倾淮补了这么一句,唐祝的心狂跳不止,咽了咽口水,应声道:“是,奴才明白。” 大抵知道他私下里会帮衬着阿矜,所以,才说这话。 “那知宜……”唐祝试探性地开口提了一嘴。 “让天牢的人辨辨真假。不过,留着性命,bbzl 朕还有用。”陆倾淮应声道。 “是。” 陆倾淮的意思,很明白了,天牢可随意用刑,但性命不可取。这话,算是给天牢一个准信,也好放开了用刑。毕竟,天牢里,留着命的意思,便是留着一口气,也算是半死不活了。 唐祝领了命便下去了,陆倾淮回看桌上的折子,甚是心烦。脑子里全是方才知宜的话,毕竟,一开始,阿矜看他的眼神,着实清明。即便他要了她,她的眼睛里,也只有害羞,而无其他。 知宜的话,到底真不真,有几分真…… 看了一会儿,着实静不下心来,又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信,轻叹了一口气。 索性站起身,往外头走。小路子就在外头候着,夜里凉快是凉快了,但蚊虫着实多,即便点了驱蚊虫的草药,也还是没什么用。陆倾淮出来的时候,小路子正赶着蚊虫,听见动静,手上的动作连忙收了,垂首开口行礼道:“奴才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应了抬步走,小路子亦步亦趋地招呼了其他人跟在陆倾淮的身后。 阿矜洗漱完,想着再绣一会儿就睡了。陆倾淮进殿,瞧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安静地坐在绣架前,手一上一下,同之前见过的场景一模一样,恬淡安静。 陆倾淮站在殿前,方才那些想法,如同被剪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落到了地上。即便是真的,又如何,现如今,她在他身边,她是他的,就够了。 阿矜绣着绣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回过头,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许是看出了陆倾淮眼里复杂的神色,阿矜未开口,一时寂寂无声,只剩下外头夜虫的叫声,不知道是蛐蛐还是蝈蝈。 阿矜就看着陆倾淮疾步走到她身边,脚步不似平常那样稳,带着些许慌乱。 “陛下,你……怎么了?”阿矜开口问道。 陆倾淮未应声。 阿矜心一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被陆倾淮封住了唇,他的吻,粗/暴肆/虐之中又带着细腻。 吻了一会儿,陆倾淮微微往后靠,粗喘着气,开口道:“阿矜,唤我。” 陆倾淮的眼睛,同那日瑞山庑房里的很像,近乎疯魔的占有。阿矜不明所以,小臂有些痛,才察觉到自己的小臂被陆倾淮紧紧攀着,微微皱了皱眉,试探性地应了:“倾淮……” 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唇又被封住了。 陆倾淮的鼻尖盈满了黄角兰的味道,脑子里,全是方才,知宜说的话。 “唤他……唤他疏鸿哥哥。” “顺州多黄角兰,娘娘让奴婢送黄角兰给李大人,怀念的到底是家乡,还是人也未可知啊!” …… “阿矜!”陆倾淮接着喘着气道,声音满是期盼之意,阿矜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陆倾淮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朕不喜欢黄角兰的味道,今后,莫要用了。”虽是商量的语气,但,却是不容置喙。 阿矜一顿,迟疑了半晌应道bbzl :“好。” 虽不知道陆倾淮为了什么,他若是不喜欢,那便不用就好了。 “陛下。”阿矜再唤了一声,“陛下累了吧,我让人去煮一碗参汤过来吧。” “不必。”陆倾淮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伸手拉住阿矜。即便平日里再如何冷静,碰着她的事,就是静不下来。这会儿冷下来了,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陆倾淮伸手,抚平了方才她被他弄乱的发。 阿矜意识到陆倾淮的心乱了,看着陆倾淮的脸,凝了凝,伸手抚了抚陆倾淮的下颌,轻轻踮起脚,碰了一下陆倾淮的唇。 此刻,陆倾淮的心,算是真正地落下来了。他垂眸,看向阿矜,她眼里的爱意,星星点点地渗出来,慢慢地熔了他心里方才刺进去的针。 第九十五章 唐祝办事的效率高, 第二日傍晚,就查得七七八八了。走到御书房前,脚步却顿了顿。 不管结果如何, 他知道, 李疏鸿定然留不下了。不管真的假的,陆倾淮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阿矜同李疏鸿之间的关系,确实比旁人亲密些。 李疏鸿的为人, 他虽跟在陆倾淮的身边,但知道的也不少。每回他过来, 都会笑着同他打招呼,一副随和的样子, 从来不摆前朝大人的架子。在前朝也是,口碑颇为不错, 学识才干俱佳,为人诚恳勤勉,拜于徐铮嘉的门下。徐铮嘉为人严苛,可纵是如此,唐祝竟也听说徐铮嘉夸过李疏鸿几回。 他在宫里浸/淫多年,见过太多自诩清高的人, 但李疏鸿同他们不一样,他不是自诩,而是真正骨子里透出来的。这样好的人, 实在是, 有些可惜了。 “师父。”小秦子见唐祝在门口驻足, 开口唤了一声。 唐祝回神, 掀开帘子往里头走,殿内化着冰釜,龙涎香的味道也沾了湿气变得冷然了些。 “陛下。” “已经查到了。” 陆倾淮坐正,仔细地听着。 “李大人的身上,确实佩了一个青竹叶的香囊,奴才买通了他府里的下人私下里拿着宛音的绣品去比对过了,确实出自宛音之手。香囊里头,装的,也确实是黄角兰。” “对知宜用了刑,一直都未改口,她说的那些事,毕竟也都是私底下的事。只有她一个人瞧见了,并无旁人,所以,一时不好下定论。”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81节 “至于信,在李大人府里确实有皇后娘娘的亲笔,不过,说的倒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只是些家里的事罢了。李大人同皇后娘娘是同乡,皇后娘娘远在深宫,请同乡帮衬着些,想来也没什么,并无逾越之处。奴才也派人快马去顺州询问过了,想来,入夜里应当就会传消息回来了。” 唐祝一边说着,一边将李疏鸿府里翻出来的其中一封信拿出来呈给陆倾淮。 陆倾淮伸手接过,先看见的,便是信封上头的几个字:李疏鸿亲启。 有些飘虚,同之前阿矜写的字,确实一模一样。陆bbzl 倾淮打开,抬头便是:疏鸿哥哥。 “唤他……唤他疏鸿哥哥。” 脑子里顿然冒出这一句话,拿着信纸的手紧了紧,杀念起,只需要一瞬。 唐祝看着陆倾淮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太妙。但,他有些奇怪,这信,他也瞧过,并无哪里不妥啊。 陆倾淮站起身,微微倾手,将信纸的一角递到火焰上,殿内突然亮了许多,接着唐祝就看见那信慢慢地落到地上,化成一片灰烬。 信才烧完,门口便传来一道略微有些急切的声音:“陛下,顺州八百里加急。” “进。”陆倾淮缓缓地坐回龙椅上。 帘子被掀开的时候,唐祝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些紧张。侍卫的靴踏在御书房的地板上,哒哒哒的,急切之中带着几分黏腻。唐祝低着头就看见那人的靴上带着些湿了的脏泥,身上还带着些雨气。 “微臣见过陛下。”那人行礼请安道。 “起身吧。” “谢陛下。”那人应声,直起身径直回话,“微臣去顺州查过了,李大人同皇后娘娘确实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去年冬日,皇后娘娘的父亲腿伤了,李大人给了些许照拂。岁首之后,皇后娘娘送回家里的银子多了,受李家的照顾也少了。旁的,微臣未查到什么特别的。” 陆倾淮迟迟未应声,那人忍不住瞥了一眼陆倾淮。将要挪开目光的时候,陆倾淮开口了:“出去吧。” “是,微臣告退。” 那人退出去之后,殿内又重新安静下来。 “那个女人呢?” 唐祝反应不及,有些疑惑地看向陆倾淮,顿悟道:“在天牢关着呢,这会儿,估计够呛了。” 进了天牢一天还能活着的,若是没有吩咐留着命的,在天牢里能被称为硬骨头。知宜进天牢已经有一日了,这会儿,估摸着应当也是半死不活了。 “将她带出来吧。”陆倾淮接着一句,唐祝更懵了,难得多嘴地问了一句,“敢问陛下,是要将她带到?” “内庭阁。” 这三个字,饶是唐祝听了也是一怔。 内庭阁是什么地方?犯了大错的宫人处极刑的地方。阁楼正对着南门后的空地,在阁楼上行刑,高低正好,楼下之人看得极清楚。因着残忍至极,陆政在位时都未用过,那楼也因此荒废了。如今甫一听见这三个字,唐祝亦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奴才明白了。”唐祝应声,退出去安排。 “等等。”陆倾淮突然叫住他。 唐祝顿住脚步,看向陆倾淮:“先将她带到阁楼内。” “是。” 唐祝出去之后,陆倾淮也站起身,这几日都坐在御书房内,坐得久了,腰背都有些酸痛。 —— “知宜呢?今日一日都未曾见到她?”阿矜开口问道。 宛音听见这话,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今儿一早,唐公公差人过来说,说知宜染了风寒,怕病气过人,就让她歇着了。” 说到这,宛音又补了一句:“昨日,知宜也确实bbzl 同我说过,她有些不大舒服。” “哦。”阿矜应声,话音未落,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扭头看过去,陆倾淮就出现在了门口,身上还穿着衮服。 “陛下。”阿矜开口唤了一声。 宛音朝着陆倾淮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陛下。” “起身吧。”陆倾淮应道。 “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阿矜心里虽高兴,但还是开口问道。 “怎么,不想朕这么早过来?”陆倾淮轻笑着反问。 “怎会,我自然是想陪着陛下的。”陆倾淮纵着阿矜,阿矜说话也愈发大胆了。 “同朕去一个地方。” “去哪?”阿矜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内庭阁。” 听见这话,阿矜呼吸一顿,脑袋仿佛被人打了一下,有些懵。有些不解地看向陆倾淮,又开口唤了一声:“陛下。” “到了,你便知晓了。”陆倾淮应声道。 阿矜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是相信陆倾淮的。犹豫了一会儿,应道:“好。” 陆倾淮过来就打着带她过去内庭阁的主意,一出殿门,轿撵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阿矜上轿撵之前,弓着身,脚步还停了一下,扭头看了陆倾淮一眼。彼时是夏夜,殿门下的灯笼打下一个大大的黄色的光晕,陆倾淮就站在那暖黄的光里,一身玄色龙纹衮服。他如腰间的佩玉一般,虽被光拢着,满身却有一种冷意。这种感觉,对于阿矜来说,很熟悉,她从前,见过许多回。 同陆倾淮一块坐着轿撵过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倾淮虽没有说话,手却自然地抚着她的手背。阿矜的手,将养了这许久,倒有几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意思了。手纤细白皙,软软细细的,摸着像上乘的羊脂玉。 阿矜的心,就随着陆倾淮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 过了好一会儿,轿撵停了。小秦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陛下,娘娘,到内庭阁了。” 阿矜随着陆倾淮出去,内庭阁上死过太多人,因着死状惨烈,即便到处点着灯笼,依旧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阁楼不高,走几步阶梯就到了。阿矜先看见的,是站在门口的唐祝。 “奴才见过陛下,娘娘。”唐祝先行礼,接着道,“陛下,人已经在里头了。” 阿矜听见这话,更疑惑了。随同陆倾淮往阁里走,许是常年不来的缘故,阁楼里莫名有一股腐霉味,还掺杂着一丝…… 血的味道。 阿矜闻到血腥味的时候,皱了皱眉,接着入目,便瞧见了一个人,衣裳已经破烂不堪了,上头沾满了血迹,蓬头垢面的,只依稀能从破碎的衣裳看出来是个女子。 那女子听见脚步声,吓得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地面上瞬间留下了新鲜的血印子。 “陛下。”阿矜轻轻地开口唤了一声。 那女子听见声音,反应很大,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陆倾淮bbzl 伸手,拉着阿矜过去坐到位子上,阿矜坐下的时候,透过灯笼的光,看见了那女子的脸。虽不是那么确定,但心里大概有了定论。 “知宜?”阿矜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 知宜听见阿矜的声音,未抬头,只是一个劲地轻轻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唐祝奉了茶过来,茶放到阿矜手边的时候,阿矜看了一眼唐祝,唐祝仿佛未看见一般,奉完茶便退下了。 “将你昨日同朕说的话,再说一遍。”陆倾淮出声道。 知宜呜咽了几声,还哽着不出声。 “说!”陆倾淮这个字,语调已经是极其不耐,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活剐了一般。 知宜这才抬头,看向阿矜,眼睛里一片血丝,里头是藏不住的恨意。她知道,她这时候不能改口,她若是改口,便是欺君,自己死了不说,还会连累家人。 第九十六章 知宜开口, 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但一字一句的,很清楚。 “皇后娘娘同朝议大夫李疏鸿有私情, 奴婢伺候娘娘……” 阿矜先听见开头这句的时候, 一脸错愕,脑子一片空白,有些懵,反应不过来。 知宜将昨日同陆倾淮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阿矜越听越心惊。李疏鸿同她有没有私情, 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知宜伺候她这么久,她不知道她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知宜说完好久, 阿矜都怔着,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偏头看向陆倾淮。偏过头的瞬间,倏忽浮现了昨日夜里陆倾淮慌慌张张来寻她的场景。 原来, 他是听了知宜的话才会…… 此刻,她的心在狂跳,有太多解释的话想说,最终却只嗫嚅地说了一句:“陛下,我同李大人是清白的。” 陆倾淮未应声,靠坐在椅子上, 却伸手拉过了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如同在轿撵上那般。 不知道为什么, 陆倾淮越是沉默, 阿矜的心, 越是不定。她担心的, 是李疏鸿。 瑞山祇园寺,被剜眼的那个侍卫,她是不会忘记的。如今知宜一口咬定她同李疏鸿有私情,即便清白,陆倾淮的性子,也定然是容不下他的。李疏鸿对她和家里照顾颇多,若是因她有性命之忧,她心里,又怎过意得去。 想到这,阿矜不禁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接着偏头看向知宜,开口问道:“为什么?” 知宜已经被送进过天牢了,她知道,自己的命,肯定是留不住了,求饶也无用。笑了笑,她的脸上和唇齿上还有血,笑起来怪瘆人的。 她是奴婢,阿矜也是奴婢,凭什么阿矜可以做皇后,吃穿用度,皆是上乘,而她,却只能做一个伺候她的奴婢。她去打听过,听闻陛下是宫变那日留下的阿矜。阿矜当时在临华殿里,临华殿伺候的人大多都跑了或是死了,不知为何,偏生阿矜被陆倾淮留在了身边伺候。刚开始,也只是做宫女伺候罢了,后来不知怎的,就被陛下要了身bbzl 子。当时人人都传,她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可不知怎么的她被要了身子,很长一段时日都是以御前宫女的身份在陆倾淮身边伺候。除了同陆倾淮一块用膳同寝,旁的也没什么不同,就等同于暖床的宫婢。可后来,岳芷柔下药一事之后,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让陛下封了她做昭仪。 每每阿矜赏赐她的时候,她便酸透了,她一点也不喜欢她赏她东西时的那一副嘴脸。她瞧不上她,所以才会想了这样一个法子。帝王家,是最容不下私通的,帝王家的颜面,比什么都要紧。 同煊帝在位时,独宠萧妃,后来萧妃被诬私通,同煊帝再如何不舍,为着皇家的颜面,还是将萧妃处以火刑。 她便想赌一赌,若阿矜死了,她日夜在陆倾淮的身边伺候,有朝一日,总会有机会的。不过没想到的是,陆倾淮压根未信她说的话。 知宜笑起来时,牵扯到了伤处,痛得皱了皱眉,面目很是狰狞,接着恳切地轻喘着气看向阿矜开口道:“娘娘,奴婢告发了您,自知无颜面苟活于世。可,陛下对您是真心的啊,奴婢实在不忍陛下受您蒙蔽。您同奴婢说过,当初陛下强要了您的身/子去,陛下的脾性肆虐残暴,您这才委屈求全。在您的心里,陛下委实比不上李大人的万分之一。您同李大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自小的情分,是陛下棒打鸳鸯,才让你们分开的。” “可……可奴婢伺候您的这些日子,打心眼里觉得陛下是真心对您的。奴婢实在骗不过自己的良心去,此事若是不告诉陛下,奴婢……奴婢实在是心有不安。”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若不是阿矜自己清楚,倒像是真的有这回事一般。 陆倾淮坐着,听她这些话,觉得可笑。这宫里的人,当真个个都是戏子,演得一手好戏。 阿矜皱着眉头,听知宜说这话,只觉得陌生,胸腔里有一股气,叹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哽在喉咙里甚是难过,凝了一会儿开口道:“知宜,这些话,我何时同你说过?” “举头三尺有神明,奴婢若是有一句谎话,便教天打五雷轰。” 阿矜此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知宜,只觉得喉头干涩,鼻尖的血腥味重,难闻至极。从前做奴婢的时候小心谨慎,同陆倾淮在一起之后,一切事宜,皆有他安排,反倒是忘了从前谨记的那些话。 这里是皇宫,吃人的地方,你不害人,自会有人害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怎么就忘了呢! 阿矜正怔着,冷不丁就听见陆倾淮开口道。 “唐祝。”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82节 阿矜一颗心提着,注意着陆倾淮的动向。 “奴才在。”唐祝应声进来。 “天打五雷轰就不必了,传皇后娘娘懿旨,拖出去,赐一身轻。”陆倾淮淡淡的开口道,“告诉他们,今后若再有信口雌黄,造谣生事bbzl 者,同刑论处。” 一身轻是老祖宗的说法,因着刑罚残暴,所以,这刑罚未上过案册,天牢不用,就算不上是正经刑罚。用刀沿着脊背划下一道线,然后再从两边用匕首一点一点地划开,如同展翅的红蝶,直到整张皮都落下来。被剥了皮,自然看不清楚处刑之人的模样,他们称为没皮没脸一身轻。 陆倾淮说完,唐祝便明白了陆倾淮的意思。之所以留着知宜的性命,原是要替阿矜在宫中立威。若是传的圣旨,自是没什么奇怪的,可若是懿旨,便大不同了。 “陛下,奴婢并无半句虚言啊。”知宜本就被用了刑,方才又分了精神说了那么久的话,这会儿说话倒是没什么力气了。 “朕的皇后,需要你一个贱奴多说什么?”陆倾淮就坐在椅子上开口道。 椅子并非龙椅,只是普通的太师椅上垫了软垫。内庭阁也是前朝的楼,虽年年修葺,可到底没有花多少银子、心思下去,同别的宫室比起来,甚是破旧。陆倾淮说这话时,虽是轻声反问,却十足的压迫。知宜被这一问噎住了,一时未应声,被进来的侍卫架出去了。架出去之后才晓得挣扎,哭求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颇为凄厉。 阿矜被陆倾淮拉着出去的时候,整个人还懵懵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太快。她走在阶梯上的时候,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那叫声很尖,直直地顶住她的耳膜。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穿过檐廊,南门后头,亮如白昼,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想来,都是来观刑的宫女太监。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从里头出来了,外头新鲜的空气早就拂去了里头的腐霉和血腥味,阿矜却莫名有些想吐。 “阿矜。” 耳边陆倾淮的声音很是清楚。 “回宫吧。” 阿矜回过头,看向陆倾淮。 她站在他的后头,脚步比他慢,所以比他高了两个台阶,后头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一跃一跃的,很是鲜活。这样居高临下地看他,好似还是头一回。他的眼睫打下来一小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眼睛。 阿矜点了点头,走到陆倾淮的身边。 坐在轿撵上,陆倾淮依旧摩挲着她的手,轿撵里未燃烛,里头一片漆黑。除了抬轿时木架互相摩/擦的声音,还有轿夫的脚步声外,就再也没有旁的声音了。 眼前一片黑黢黢的,阿矜的脑子很乱,就像缠在一块的丝线,理不清楚了。 “陆倾淮。”阿矜开口,许是有一会儿未开口了,嘴里很/涩,声音有些哑。 阿矜这一出声,陆倾淮有一瞬间的愣怔。他若是不叫她唤他,阿矜一般是不会直接称呼他的名讳的。 “我心悦你。” “从始至终,心悦的,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旁人。” 陆倾淮坐在黑暗之中,他其实看不见阿矜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感觉他能想象到。她应当,是一脸郑重其事,又有些害怕bbzl 的神情。 “我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陆倾淮带着笑意的应声。 他怀疑过吗?其实是有的,毕竟一开始,她着实算不上心甘情愿,可他是信她的。 “阿矜。” “嗯。” “做皇后,光是仁善心慈,是没有用的。” 陆倾淮的话,像是一道惊雷。阿矜瞬间就明白了,陆倾淮的用意。 “后宫虽有人打理,可你已然身于泥沼之中,逃脱不了了。纵是朕护着你,也定然护不了面面周全,有些事,终究还是要你自己去做才行。” “将你拉入这泥沼之中,是朕的私心。” 陆倾淮说完这句话,顿了好久,就未再说了。 阿矜听完这话,迟疑了半晌,伸手过去摸索,先触到的,是陆倾淮的脸颊,阿矜的大拇指微微往下,就触到了他柔软冰凉的唇。 许是在暗夜里,什么也看不见,阿矜的手,触到他的唇的时候,感觉很是微妙。 她轻轻地靠过去,印上他的唇。 陆倾淮轻柔地回应着。 可也唯有你,让我在这泥沼之下,得以松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就要正文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投雷、营养液!谢谢! 第九十七章 那夜过后, 阿矜总觉得,她同陆倾淮之间,好像有什么变了。说不上来是什么, 却隐隐觉得, 这样的变化,是让她安心的。 关于李疏鸿,她也未曾听到过陆倾淮对他有什么处置,倒是松了一口气。 殿门开了,宛音从外头进来, 带着一身雨气,身上也被雨打湿了好些。阿矜分神看过去, 唤了一声:“宛音。” “娘娘,这雨下得突然, 奴婢未撑伞,这才淋了一身……”宛音一边解释一边有些局促地拍了拍身上的雨渍。 “你快些回去换身干的衣裳再过来伺候吧, 免得待会着凉就不好了。若是着了风寒,没有几日还真好不了。”阿矜接着开口道。 彼时已近秋,天正好有些凉下来了。本就容易着风寒,淋了雨,就更甚了。 “嗯,奴婢多谢娘娘。”宛音笑着应声道。 宛音说完, 便转身出去了。 阿矜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将屉子里新绣的龙纹香囊拿出来, 今日就是陆倾淮的生辰了, 她准备等陆倾淮傍晚过来时将香囊给他。 因着入秋应州饥荒, 官员贪腐的事, 陆倾淮着令,生辰,便不大办了。而他近几日,都在处理这事,听闻前几日,还在御史台动了怒。 “娘娘。”过了一会儿,宛音便换了干的衣裳过来了。 “册封礼就定在十一月中,近来几日,宫闱局的人是跑了一趟又一趟,内宫局的账簿娘娘也学着看了,看来到十一月中为止,娘娘是没得歇了。”宛音有些关切地喃喃了几句。 “反正平日里也都无事,学着些也好。至于宫闱局,宫闱局令都是将事情安排好了再过来问话,只不过是点头摇头的事罢了,没什么累的。”阿矜应道。 宫bbzl 闱局令二人,宫闱局丞三人,倒也还都是脚踏实地干事的人。册封礼的事,都是事无巨细的安排好了才过来同她禀告,仔细地问她还有何地方不满意。 其实对于内廷册封,阿矜懂的倒是不多,陆倾淮之前怕阿矜为难,宫闱局报到她面前时,还会过一遍唐祝的手。 唐祝如此心细之人,过了一遍他的手,即便有再小的错漏,也没有了。 “今日是陛下的生辰,我答应了陛下要给他煮寿面,你随我去厨房,给我打下手吧。”阿矜看了一眼外头,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开口道。 “嗯,好。娘娘要用的东西奴婢都已经备下了,娘娘过去就行。”宛音接着应道。 —— 御书房。 雨下得突然,唐祝正在御书房内磨墨。这几日天正好,不冷也不热的,如今秋雨一打,想来天就要凉下来了。 崔风遥是一早就过来了的,坐在下座,同陆倾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其实唐祝挺看不透崔风遥的。 这人的城府有多深,他都没个定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若当初他站在厉君越的那头,指不定,这江山,怕是要改姓厉,甚至改姓崔也未可知。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唐祝轻轻摇了摇脑袋,继续磨墨。 “应州饥荒,刺史贪腐,御史台吵了两日都没推出个人来,真是无用。”陆倾淮这话虽是淡淡的,但若底下站着御史台的人,估计要狠狠地捏一把汗。 这应州,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边近蛮夷,因着前几年陆倾淮带兵打了胜仗,投了降书,近几年才安宁些。不过比起其他州界,属实算不上太平。今年夏日里涝灾不断,导致秋收粮食紧缺。起先运了五万石粮食过去赈灾,谁曾想,应州刺史与底下官员勾结,竟吞了大半的粮食,私以高价售于百姓。 应州离皇城远,加之当地官员贪腐已是见怪不怪,官官相护。消息传回皇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御史台那些人,深知应州那些人都是些地头蛇,土皇帝,若是应了这差事,等同于进了贼窝,着实不好办呐。所以,个个都在推诿,以至于吵了两日都无定论。 崔风遥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将嘴角的茶沫抿了,接着才出声道:“陛下,应州案,微臣心中,倒是有一人选。” 陆倾淮此时正用朱笔批折子,窗外的秋雨不大,只是凉气从窗棂渗进来,凉嗖嗖的。 陆倾淮抬眼看向崔风遥,示意他接着说。 “朝议大夫李疏鸿。” 崔风遥的话音刚落,唐祝愣了一下,陆倾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轻淡地问了一句:“为何是他?” “微臣前段时日同徐大人共事,李疏鸿从旁协助。微臣发觉,李疏鸿熟知南锦律,为人严谨通透。徐大人严苛,微臣竟也听他夸赞过李疏鸿几句。” “微臣觉得,是个可用之人。不如,此次应州饥荒贪腐案让他去试试。若是成了bbzl ,便可破格入御史台。若是不成……”崔风遥话到这就顿住了,未再继续。 崔风遥的意思,很明白了。若是能成,功成名就,是他自己的造化。若是不能,也就是一个新提拔上来的人,不会丢了朝廷的颜面。 唐祝听完这话,手上磨着墨,低眉,用余光看了一眼陆倾淮。陆倾淮慢条斯理地将那份折子批好,将笔架到笔枕上。 “也好。”陆倾淮应声道。 崔风遥像是知晓他会应承一般,掀了红色官服起身,拱手应声道:“那微臣,便将陛下的口谕带到御史台了。” “等等。”陆倾淮接着开口。 崔风遥正欲后退的脚步一顿,抬眼看向陆倾淮。陆倾淮并未看他,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拨动了一下窗棂,接着开口道:“怀远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让他同去吧。” 唐祝磨墨的手顿住了。 顾怀远是陆倾淮的心腹,若是让他同去,岂不是明着告诉所有人,陆倾淮想保李疏鸿。不过,李疏鸿这人,确实不错,若是折在应州了,也的确可惜。 崔风遥淡淡然地应了:“是,微臣遵旨。” 崔风遥往门口走,刚出殿门几步,迎面就看见了顾怀远。距离上回厉君越起兵,顾怀远可算是修养了许久了。 “崔太傅。”顾怀远朝着崔风遥行了一个礼。 顾怀远穿的常服,是紫色,银线绣的葡萄藤枝沿着他脚边缠绕蔓延而上,腰间、胸口的地方有一串一串晶莹饱满的葡萄。崔风遥看着,他这身,同平日里穿的倒是不大一样。 平日里,他衣裳上的纹饰尽是些貔貅、麒麟等凶兽,再不济,也是白鹤。葡萄藤这样软的,偏向女子的纹饰,倒还是头一回见他穿。不过倒也没哪条规矩说他不能穿。 崔风遥笑了笑,开口问道:“顾大人的伤如何了?” “好的差不多了,谢太傅记挂。”顾怀远应声道。 崔风遥也不绕弯子,径直开口道:“顾大人,应州案,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嗯。”顾怀远应声。 顾怀远虽伤着,但朝中的事,倒是一直都有听闻。 “陛下准备遣调朝议大夫李疏鸿去应州处理此事,特让顾大人随同,从旁协助。” 崔风遥说完,顾怀远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他是左卫指挥使,这种外调之事,一般不是他们随同的。不过,既然是陆倾淮的意思,那他定有他的考量。顾怀远凝了凝应声道:“多谢太傅转告,下官知晓了。”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83节 —— 陆倾淮在偏殿,看了一眼旁边仅剩的几份折子,开口问唐祝道:“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将近酉时了。今日是您的生辰,皇后娘娘那边……”唐祝适时出声提醒了一句。 唐祝话音未落,陆倾淮便站起身了,往临华殿去。 秋雨下得比方才大了些,阿矜就站在殿门前候着。面方才已经做好了,可陆倾淮还未来,不知道是不是前朝的事耽搁了。若是再不来bbzl ,那面,都要凉了。 “娘娘,奴婢将面端回小厨房煨着吧。”宛音见阿矜在门口候着,陆倾淮还未来,开口道。 其实面才做好不久,不过面这东西放不住,所以才等了一会儿便觉得时间过了许久。 “不必,陛下说了,酉时前定会过来的。”阿矜非常肯定地应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了陆倾淮。 他身上穿着墨绿色团龙密纹常服,衣摆被雨打湿了,颜色深了些。隔着雨幕,湿潮之气氤氲在他脚边,远远的看着,倒有几分缥缈。 阿矜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凤鸟纹长袍,灵动又不失庄重,发上簪着一支珍珠步摇,还有一支浅色的小花,看样子,还是精心打扮过的。 “阿矜。”陆倾淮一步一步地靠近,唤了一声。 “陛下。”阿矜露出一抹笑,甜声应道,“长寿面,刚刚煮好。” “是吗?”陆倾淮随口反问,拉着阿矜往里走,“正好有些饿了。” 陆倾淮坐下,阿矜将筷子递过去:“陛下尝尝。” 陆倾淮夹了一筷子,看向阿矜道:“好吃。” 阿矜眼睛都弯了,一脸开心的模样。看着陆倾淮吃了一会儿了,才动筷吃。 用完晚膳,阿矜拉着陆倾淮的手,一直往殿内走。 陆倾淮看着阿矜牵着他的背影,她的手,小而软,微微有点凉。发上的淡紫色珍珠后压随着她的步调,一左一右地晃动着,可爱得紧。 阿矜牵着陆倾淮到内殿书桌旁边,自己则坐在了书桌前,墨是一早就磨好的,阿矜抬起狼毫,递过去蘸了墨。然后极其认真地在纸上写。 陆倾淮就站在阿矜的身边,看着她抬笔,墨碰到纸的瞬间,一下就晕染开了。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阿矜写完了之后,将纸拿起来吹了吹,然后递到陆倾淮的面前:“陛下,我的祝词。” 陆倾淮的笑意,仿佛能从眼里溢出来,出声夸赞道:“写得不错。” “只是写得不错嘛?”阿矜轻声反问道,明明准备了这么久。 阿矜还未回过神来,手被陆倾淮轻轻地往外带,纸被挪开了些,接着唇上一片温热。 “写得极好,朕明日就让送到宫闱局里让人装裱起来。”陆倾淮轻吻了一下她,接着开口道。 阿矜感觉耳朵有些热:“陛下可莫要打趣我了,我这字,若是装裱起来,非要被人笑话不可。” “谁敢?”陆倾淮低声道,嗓音低沉,将阿矜的心弦都拨乱了。 阿矜正愣着,手上的字,已经被陆倾淮拿下来放回到桌上了。接着整个人被陆倾淮打横抱了起来。 “陛下……”阿矜看向陆倾淮。 他眼里的爱意和情/欲,如涨潮的潮汐一般,铺天盖地。 第九十八章 陆倾淮倾身靠近阿矜的时候, 阿矜觉得有些热,明明天已经凉下来了。阿矜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还未放下来, 身体已经被放到了软榻上。陆倾淮的吻, 像外头的秋雨一般落bbzl 下来,细细密密的。 额、山根、鼻尖、接着是唇,他在唇上逗留许久,轻轻地用唇描摹她的。像是一副画了很多次的画,每一次画, 都十足地用心。 阿矜闭上了眼睛,抬手搂住他的脖颈, 同他一起沉溺进去。 陆倾淮解开阿矜的系带,外袍脱下来的时候, 便有一个东西落在了身旁。陆倾淮只瞥了一眼,接着便将香囊随手放在了枕畔。这会儿, 他可没功夫管这个。 旖/旎的嘤/咛声同外头滴滴答答的秋雨声混在一块,格外引人遐思。 “阿矜。”陆倾淮看着阿矜红着的脸轻声唤她。 阿矜听见陆倾淮的声音,原想应的,却没什么力气,只是低声嗯了一下。不像应声,反倒像是撒娇般的嘤/咛。 陆倾淮听得心神一荡, 抚去阿矜侧颊滑落下的汗,俯身去吻她。 夜里折/腾了许久,陆倾淮抱着阿矜沐浴的时候, 阿矜便已经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陆倾淮抱着阿矜回到偏殿时, 阿矜已经窝在陆倾淮的怀里睡着了, 睡得很沉, 陆倾淮将她放到榻上的时候都未醒。 床榻上的被褥都换了干净的,陆倾淮看了一眼枕畔,接着又看了一眼床边的小几。方才那个香囊,被放在了小几上。 玄色龙纹,同之前阿矜送给他的,很相似,却又有不同。相较之下,这个新做的,好似更精巧些。下头还缀了一颗墨玉珠子,一条拇指长的玄色流苏。 陆倾淮拿着香囊晃了晃,下头的墨玉珠子带着流苏晃起来。偏过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阿矜,睡得正沉,睡颜安静恬淡,心情如同那流苏一般,莫名地雀跃。 阿矜是被唐祝的声音吵醒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唐祝过来唤陆倾淮起身上朝。朦胧之间,还能听到外头的雨声。翻了个身,就看见了陆倾淮。 陆倾淮穿着一身玄色里衣站在殿中,正对着她,里衣因着睡了一晚上,系带有些松了。露出胸/口大片白净的满是伤痕的肌肤。肌肉线条分明,上宽下窄,一直往下,直到腰/间。 阿矜看着,想到昨夜里的事,人一下就清醒过来了,有些不好意地吞了一下口水。接着刚想装作自己什么都未曾瞧见,正要转过身去,便被陆倾淮抓住了小臂。 阿矜一时动弹不得,脸红得不成样子,看向陆倾淮,讷讷地唤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正奇怪阿矜一大早脸红什么,垂眸瞧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笑了笑,轻声问道:“一大早,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阿矜极力否认。 陆倾淮知道她会这么应声,反问道:“没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朕问的是什么?” 阿矜知道陆倾淮在逗她,颇有些无奈地唤了一声:“陛……” 另外一个字还未出口,便被陆倾淮堵了回去:“不早了,朕要先去上朝了,要不然,该迟了。” 陆倾淮吻了吻她的唇,接着起身开口bbzl 道。 “好。”阿矜应声。 应声完,便看见陆倾淮晃了晃她准备送给他的玄色龙纹香囊。 “这香囊,朕很喜欢。”陆倾淮一边晃着一边开口道。 “陛下喜欢便好。”阿矜应声。 看着陆倾淮出去之后,阿矜才接着睡下,翻身的时候,阿矜皱了皱眉,腰实在酸得厉害。 阿矜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外头雨还下着,阿矜起身,先唤了一声宛音。 宛音应声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端着洗漱水的宫女。 “将水放下便出去候着吧。”宛音出声道。 “是。”那宫女将脸盆放到桌上,福了福身子应声道。 阿矜有些奇怪宛音的反应,疑惑地瞧了她一眼。待那宫女出去之后,阿矜才开口问道:“宛音,怎么了?” 宛音看了一眼殿内的窗户都关着才走近阿矜附耳低声道:“娘娘,今日一早的消息,听闻陛下遣调了李大人去办应州一案。” 阿矜听完,倒是有些不解了。应州属于地方州界,皇城若是要派官员过去查,先找的,应当是御史台。李疏鸿一个初入朝堂的新人,被拨去处理应州案,委实有些奇怪。 阿矜正想着,思绪便被宛音打乱了。 “听闻,是崔太傅举荐的。前段时日崔太傅同徐大人共事,觉得李大人是个可用之人,便向陛下举荐了。” 宛音说完,阿矜便不觉得奇怪了。不过,还是希望李疏鸿能顺利平安回朝吧。 “哦,对了,听闻陛下此次,还着了顾大人同李大人一同前去。” “陛下?”阿矜轻声反问。 宛音点了点头。 陆倾淮让顾怀远随同,倒是出乎阿矜的意料。不过有顾怀远同去,李疏鸿办事,便会顺利很多了。 “娘娘,宫闱局令求见。” 阿矜正想着,外头便响起一道声音。 “让她进来吧。”阿矜应声道。 现下她倒也没有那么多心思想旁的了,册封礼在即,还有许多事情要她去办呢。 —— 应州案结,李疏鸿、顾怀远回朝当日,正是纳吉纳征(下婚书聘礼)之时。婚书不仅贴于皇城布告,还下到各州界,以昭告天下。 李疏鸿不会骑马,坐的是马车,没有瞧见。倒是顾怀远,骑马进皇城时,一眼就瞧见了。 昭仪林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今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 “顾大人。” 听见远处的声音,顾怀远回过神来,伸手扯了扯缰绳,策马过去。 进了皇宫,先去的,便是御书房。没想到进到御书房里,阿矜也在。有很长一段时日未见了,顾怀远觉得喉头有些干涩,并未看她,随着李疏鸿一同向陆倾淮行礼请安。 “微臣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阿矜看见他们进来,站起身,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应声道:“顾大人,李大人。” 接着回过头同陆倾淮道:“陛下,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早就听说他们启程回bbzl 来了,如今看见他们,也没有太惊讶。他们能平安回来,自然是好的。 “嗯。”陆倾淮应声,看着阿矜出去才同他们说话。 纳吉纳征之后,便是请期亲迎了。日子是一早就选定好的,宫闱局的人也是按着三书六礼的流程走的。阿矜从未想过,原来要当皇后,是一件那么繁琐的事。 因着陆倾淮要从临华殿迎亲,所以在迎亲前几日阿矜便搬到了未央宫。未央宫的陈设布置,是陆倾淮早先亲自吩咐着宫闱局按着阿矜的喜好改的。 迎亲当日,阿矜寅时便被嬷嬷唤醒了,沐浴梳洗,穿戴梳妆,听嬷嬷讲之后的流程。在这之前三日,阿矜每日斋戒沐浴。 因着此事马虎不得,阿矜即便困,也撑着精神。梳洗打扮完毕,天已经微微亮了。时值十一月,外头还有些冷。 阿矜穿戴着厚重的凤冠霞帔,走出未央宫的殿门,銮驾已经侯在外头了。阿矜刚踏出未央宫,钟声便响起了。天边恰好破出一丝阳光,橙红色的光,铺满了整个皇宫。 那光有些刺目,但阿矜却觉得柔和温暖。 暴君什么时候想杀我灭口 第84节 鸿胪寺设了节案,册宝,因着礼节繁琐,受册结束,便已近正午了。阿矜饿得感觉都要站不住了。正午的时候,宛音偷偷塞了些糕点给阿矜,阿矜吃了才觉得好些。 待仪使高呼“礼毕”时,阿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着嬷嬷一同去未央宫等陆倾淮过来。 走去未央宫的路上,阿矜觉得步子都轻快了起来,脚边大片橙红色的晚霞洒下来,如同早上见到的阳光一般。 盖着红色的盖头坐在未央宫殿内等陆倾淮过来,通过盖头下头看出去,能看见红烛摇曳的光,还有前头站着的一群嬷嬷和宫女的衣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阿矜袖子里还藏着糕点,真的饿急了。坐在榻上开口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阿矜话音还未落,便听得嬷嬷略微有些着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后娘娘使不得啊,这陛下来之前,按规矩,老奴们得在这儿候着陛下过来,挑了盖头,喝过合卺酒才能出去。” 嬷嬷都如此说了,阿矜再要让她们出去也说不过去,便止了这想法,只希望陆倾淮快些过来吧。 她们说完没一会儿,殿门外便响起了唐祝的声音。 “陛下驾到。” 阿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敛了呼吸,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吱呀”一声,殿门开了,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奴婢见过陛下。”众人跪下行礼请安。 “起身吧。”陆倾淮应声道。 “谢陛下。” “还请陛下挑盖头,称心如意。”嬷嬷连忙让身后端着秤杆的奴婢上前。 殿内红烛摇曳,陆倾淮看着盖着凤纹红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的阿矜。接着伸手,拿起托盘上的秤杆,轻轻地挑开阿矜的盖头。 阿矜只觉得眼前忽然亮了好些,抬头看过去,就看见陆倾淮。他bbzl 穿着红色、玄色相间的喜服,面若冠玉,丰神俊逸。 陆倾淮将秤杆放回到托盘里,对上阿矜的眼睛,笑了笑。 “请皇上、皇后娘娘同饮合卺酒。”嬷嬷接着道,小宫女便端着合卺酒过来。 陆倾淮走到阿矜的身旁,坐下,两个人端起面前的合卺酒,一同饮尽。 “恭祝皇上、皇后娘娘螽斯衍庆,如鼓琴瑟。” 待合卺酒饮尽,众人跪下道。 “赏。”陆倾淮嘴角带着笑意道。 “谢陛下,皇后娘娘。”众人说完,便退出去了。 殿内燃了好多红烛,映在他们的脸上,红彤彤的,仿佛醉了酒一般。阿矜不会喝酒,方才那一口酒,在心窝上,有些热起来了。坐在榻上,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就看见陆倾淮站起身,走到案前,接着回过身朝着她走来。 阿矜细看,才看清陆倾淮手上拿着的,是一把绑着红绳的剪子,眉微微挑了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陆倾淮拿着剪子回到榻边,将剪子放到旁边的小几上。接着抬手给阿矜拆头上的凤冠。因着怕勾到阿矜的发,陆倾淮拆得格外小心。一样一样地拆下来,放到小几上。阿矜也任由陆倾淮为她拆。 所有的发冠步摇尽数被拆下,阿矜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那些发冠虽漂亮,却也着实重。正松着气,就瞧见陆倾淮抬手,将自己的发冠也拆了。 陆倾淮拿起小几上的剪子。一瞬间,好像明白了陆倾淮要做什么。 寻常夫妻成婚,结发,是在饮合卺酒之前。但,阿矜听嬷嬷说过,陆倾淮是皇帝,九五之尊,是轻易动不得的。 陆倾淮捻了一缕自己的发,然后微微靠近阿矜,捻了一缕阿矜的发,认真地用红绳绑在一块,然后用剪子将两个人的发剪断。 其实阿矜想说,只需要剪了两个人的发,放在一块,绑起来就成。头一回觉得陆倾淮有点笨笨的。 陆倾淮拿着他们的发,笑着开口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烛光在他脸上,如同傍晚看见的橙色霞光,温暖得很。 阿矜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重复了一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之后会有怀孕、养崽番外!